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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命国术师全文阅读

作者:竹绕溪     改命国术师txt下载     改命国术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狼主赫连诀

    清明的北疆,雪刚刚开化,草原上一簇簇白雪如云朵般,融雪化成的水一滩一滩在黑夜里倒映着繁星点点,远远看去闪着银白的光。此处却并不平静,杂乱的马蹄不断将一滩滩银白踏碎,溅起的水花却并不透明是血染的红。

    战马嘶鸣,兵器相击,刀砍皮肉,重锤砸骨,尖叫声,嘶吼声,嚎哭声不绝于耳。一簇簇火光燃起,草原上的大帐接连着了火,浓烟升腾,带着焦糊和血腥。渐渐,一切归于平静,只闻最大的那间帐中传来女人的喝骂与诅咒。

    “噗”匕首扎进了结实的胸膛,喷出一抹血。赫连诀低头看着扎在胸口上的刀,撕开衣衫露出蜜色的肌肤和狼图腾的刺青,拇指在溢出的殷红血液上沾了一把,抹在嘴角,用舌头舔了舔,咧出一个笑来,自己的血真新鲜。伸出大手捏住女人的脖子,咔嚓一声,女子头一歪没了气息。

    大马金刀往桌子上一坐:“人呢,找到没?”齐哲打了个呼哨,三个壮汉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大帐,被一揣膝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赫连诀抽了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来回摩擦着:“刚躲哪儿了?”阿吉修战战兢兢微微抬头:“地,地洞里。”

    赫连诀轻蔑呲声:“真够怂的。”朝地上女子的尸体抬了抬下巴:“她临到死也不肯供出你的藏处,赫连家的女儿倒还有几分血性,所以我给了她一个痛快。”阿吉修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女子,闭上双眼绝望哀嚎:“里安,里安!”睁开眼,眼眶赤红:“赫连诀!你竟然连赫连里安都杀!她是你赫连王族的人啊。”

    “她嫁给你阿吉纳河部落,便不再是赫连族人了。”伸手拿了个沙果,一口咬了半个嚼得脆生生地响。阿吉修止不住身体颤抖:“所有的财物马匹你要都拿走……”赫连诀停了咀嚼,笑了起来:“这些本就是我赫连王族的东西。”

    “那你还想怎样?”阿吉修壮了胆却声音又渐弱下去。赫连诀一口将剩下的沙果吃掉,吐出一颗果核:“我说了,这些都是赫连王族的东西,包括你这颗头。”话落,挥刀一斩,只见寒光一现,阿吉修的头颅还稳稳地立在脖颈上,只是一圈红色的血线扬起一阵血雾,眼神还保持着瞪大的样子。

    好快的刀……

    赫连诀伸出手抓住阿吉修的脑袋递给齐哲:“装起来。”

    “是,狼主!”

    白野匆匆进了帐,看着喷血倒地的无头尸,身体一抖,闭了闭眼,挪到赫连诀身边:“狼主,东西都规整好了,咱们是现在回东辽还是先歇息一晚?咱们出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一路向西,已经占了七个鞑野人的部落领地了,这块地已经是鞑野王族的地盘了。”

    赫连诀站起身,拿了杵在地上的狼牙棒扛在肩上:“不回,继续西进。”

    “啊?前面是鞑野王族的地盘了。”白野再次提醒。

    赫连诀一笑,露出雪白的牙:“我要去喝阿吉穆的喜酒。”

    白野……带着一万兵马,喝,喝喜酒?“狼主,喝喜酒可以,那咱们是不是不用这么多人去啊?”白野追上。

    “人多才热闹,你去找口盒子把阿吉修的脑袋装得好看点,当贺礼了。”

    白野……阿吉修是阿吉穆的堂哥,砍了人堂哥的脑袋,当贺礼?“狼主,狼主?”急匆匆又追了过去,却被赫连诀一个眼神制住:“我是说,你胸口上的刀,要不要处理下?”白野赶紧指指还插在赫连诀胸口的匕首。

    “哦”,赫连诀浑不在意,伸手扑哧将匕首拔出来扔在地上:“把这里处理下。”白野赶紧上前,从袖子里拿出药要给他敷上。赫连诀接过药摆摆手:“不是这里,”一指整片大帐:“全烧了,春天了,养养草。”

    翻身上马,皎洁的月色铺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如镀了一层银光,深邃的幽蓝眼眸是黑夜里最美的宝石。赫连诀,流淌着赫连王族的血,是草原上最凶狠的狼。

    身后浓烟四起,阿吉纳河部落八千头颅落地,两万人有了新的归属。

    骏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赫连诀嘴角含笑:“小叶国师,我来找你玩。”

第182 章 二公主的计划

    和亲大军第一夜扎营在了涞水镇外,浩浩荡荡的两万军马有条不紊地安营盘整,炊烟袅袅安静有序。此次是送嫁和亲,按照礼制规格钱粮充足,吃得好用得好,且行军也是充分照顾公主的体验极为缓慢,与平日里千里奔袭,风餐露宿,刀口舔血乃是天地之别,众兵士简直觉得这是春游般得差事,一片其乐融融。

    但二公主就受不了了,坐了一日的马车,即便她的车架如小屋般大,由五匹马同拉速度缓慢极尽平稳,但还是免不了些许颠簸,大军行进时的马蹄声对她来说简直是噪音。她成日里住在皇宫内,即便是出门也最多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哪里受过这种罪?又颠簸又吵闹,宫里带出来热腾腾的吃食,也就中午时还能吃,到了晚上不但凉透了还一股馊味。她想吃尚膳监的鲍鱼焖鸡,清蒸鲈鱼,鲜虾茴香饺,梅花小酥饼……可这里通通都没有!

    皇上是给她御赐了三个尚膳监的厨子,食材也带了,可这野地里煮出来的东西味道哪哪都不一样,光是看着就不想吃!夜里还要宿在野外,到处都是土腥味,在马车里憋了一天想出去走走,可刚一下地踩了一脚的泥,连最次的青砖地面都不是!转身就又上了车,脱掉鞋子让浣纱扔掉。

    最最心烦的还是和亲之事,听说那个阿吉穆凶残暴虐,这鞑野人都是些蛮子定是丑陋至极,脏污不堪。住的还都是大帐,连房子都没有!与牛羊为伍,这跟住在猪圈有什么区别!这日子没法过,光是想一想她都不寒而栗。越想越糟心,在马车里砸东西,急得团团转。

    她想过要跑,丽妃跟她非亲非故,她跑了就跑了,临行前想尽办法弄了不少银子,可进了送嫁大军才傻了眼,这肃河铁骑铁桶一般,层层说是看护其实是监视着她,别说人跑,她觉得就连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

    如今之计,只能尽量拖延行程,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所以她下午就嚷着要歇息,今夜按照计划是要宿在泊清镇的,魏酌抗不想刚离京不久便生事端于是允了傍晚在涞水镇扎营。

    萧培曦趴在贵妃榻上,看着一桌子菜就恼火,翻身起来掀了个干净。“二公主,二公主!”浣纱拉住她,一边收拾一边劝道:“二公主,您好歹吃一点,不然到了夜里会饿的。”

    “饿了让奴才再做!我是主子,还能让我饿死不成!”萧培曦一脚将桌子踢翻,气鼓鼓道。伸手抓着浣纱的头一阵晃:“浣纱!浣纱!你倒是给我想想主意!别整天收拾这些有的没的!”浣纱也苦了脸,她在宫里当差虽是下人但是公主跟前的人,锦衣玉食也是少不了的,这要随公主去了鞑野的地盘,幕天席地还跟一堆臭蛮子在一起,想着就心里发毛。

    她以前还盼着,等公主招了驸马成了亲,她好好伺候着,公主能帮她在京城里找个好亲事,甚至能给驸马做个妾。可二公主竟然要去和亲,听到这个消息她就赶紧找了一切可以找的关系,希望能够调离公主身边,可她这差事谁也不愿意接,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差事换不了,宫里出不去,她就打定主意,在路上和二公主一起逃走,可现在这唯一的一条路也被堵死了。现下人生所有的期望都破灭,只有不能更糟糕的前路在等着她。

    见浣纱半天不说话,萧培曦也泄了气,一屁股坐进贵妃榻中揪着塌上装饰的流苏。魏酌抗这个看起来只是一副皮囊的人,竟然治军这么严,一点漏子都不给她钻!想起魏酌抗,托起了腮,她两年前在宴会上见过此人,当时觉得惊为天人,无论长相还是气度都让她眼前一亮。回了宫便着人打听,却没想到他只是西北的一个五品戍边将军,西北啊,太远了,她纠结了许久终于放下了心思。后来听说江蓠被指婚给了他,一面羡慕江蓠捡到宝了,一面狠了心断了念想。

    可天又派他进京勤王了,知道此事她又不免蠢蠢欲动,想着再多看一眼这人间绝色也是好的。于是,上次生辰宴她特地给他发了帖子。没想到两年不见,他更加高大挺拔,气宇轩昂,浑身历尽沙场洗涤出来的那种肃杀之气更让她止不住心砰砰跳。而且他还升了官,成了从二品镇国将军,还有机会留在京城接任兵部尚书的差事。她当时就起了心思,暗中打探他的事。官家小姐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俨然凑成一个完整的情报机构,没多一会儿她就知晓,魏酌抗要跟江蓠退婚,因为痴迷白依依。

    退婚一事让她蹭就燃起一把火,她都准备好将迷香用在他身上,来个生米熟饭。可痴迷白依依让这火瞬间就浇灭了,她本就讨厌白依依,知道后简直恨上了。她纠结一番,决定还是先迷倒他,把人弄过来再说,可一直就没机会与他对上,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出了陈若礼的事,这计划也黄了,让她落得如今的下场。今日晌午,她又看见了魏酌抗,骑在高大的黑马上威风凛凛。若不是白日里她一直念想着这个人,哪能坚持到下午才让停行,早就发飙了。

    浣纱看着二公主开始发痴的样子,了然,定是又在想魏将军了。忽而眼睛一亮,若是公主与魏将军好上了,他又是送嫁将军岂不是她们又有了机会!

    “二公主,”浣纱扯了扯萧培曦的袖子:“我想到一个主意。”

    二公主回过神,有些不耐烦:“快说,快说。”

    浣纱伸手指指车外:“此次是魏将军送嫁,这一路行程要一个月呢,公主若是与他有了情份,那岂不是……”

    萧培曦醍醐灌顶,在京城里她没有机会,现在可在送嫁十万八千里的行程,他们两人可是朝夕相处啊。况且白依依还不在,江蓠又被他抛弃,行军队伍里还剩最后一个女人小叶国师又是个尼姑,真是天助啊!

    只要让魏酌抗对她有了心思,还能舍得她嫁给鞑野蛮子?到时候让他带着她私奔!后半身有了依靠,还有人保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白依依长得又不怎么样,他不就喜欢白依依的才气么,琴棋书画我一个公主出身还能弱了不成,何况还有江蓠这个草包来衬托!他就算看上白依依的身份,可我也是公主啊!萧培曦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嘴角止不住溢出笑来。

第183章 怅然

    “主子,江郡君说不用我伺候,让我回来忙自己的事。”红婵有些讪讪,她本被魏酌抗安排一路照看江蓠,但被打发了回来。其实二人之间有些尴尬,早前是她扮作荷如欺骗了失忆的江蓠,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江蓠待她真心实意,为此红婵很是愧疚。后来主子怀疑她,试探她,她也总是站在江蓠一边,可最后江蓠会武功这事让所有人都很惊讶。主子昨夜里回来脸色便不好,也能理解,换谁遇上这样的事,心里都会有想法,这还是他们一向英明神武的主子,感觉这脸打得有点痛。

    红婵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反而觉得江蓠挺酷的,能耍得他们团团转,她打小跟了主子,这次他难得吃了瘪,不知道为何红婵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虽然知道这种想法不应当,但能让主子吃瘪这种难得一见的事情,难道不值得,咳咳,注意么。

    而且江蓠武功很高,这让红婵觉得更酷了,她专门去翻看了死尸,都是一剑了结了性命,这得是多厉害的眼力劲啊,出手简直太精准果决了,还是在那么混乱的状况下,这需要极度冷静的头脑和极佳的时机判断,红婵自觉是做不到的。心下很是佩服,能练成这样,得训练得多刻苦啊,嗯,也肯定杀过很多人。

    见魏酌抗还没回话,有点可怜她家主子了,不会一巴掌给打晕了吧,提醒道:“那我是先跟着斥候那边去探路了?”

    “嗯,好,你去吧。”魏酌抗回过神。她中午看见江蓠了,从他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白日里骑行,故意时不时走在江蓠马车附近,可她一次车帘都没有掀开过,一点要跟他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想着她一个女子上路也没个婢女伺候,派了红婵过去照应,她果然将她打发了回来,一个他的人都不留。

    昨夜里本来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从此与她陌路,可中午看见她人又涌上不甘心来,他劝说自己只是想要个答案。他魏酌抗一向要活得明明白白,不然便会不安心,只是要个安心而已,有了答案就一切都放下了,于是又安排了许多。结果江蓠也确实给了答案,不想与他有牵扯。如此也好,总也算是个明白不是么?那以后便眼不见为净吧,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头脑能塞得满满的。伸手拿起桌上的信报,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二公主打定主意后很是兴奋,派人去唤魏酌抗一叙,可却被拒绝了。今夜是第一次扎营,魏将军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实在抽不出空来。萧培曦倒也能够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带公主同行,与他往日里行军打仗不同,肯定有很多需要调整部署的,在这个时候任性便会失了好印象,毕竟谁都喜欢体贴顾大局的女子。按耐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和浣纱细细谋划起来。

    白依依因为是秘密跟随,所以并没有以女子的装扮随行,而是与婢女一起扮作魏酌抗的近身小厮。也因为这个身份,她获得了很好的待遇,乘坐的是魏酌抗的备用马车,也是金饰银螭绣带青缦车,里面的陈设饰物还都换成了她喜欢的款式。住的是独立的营帐,内里舒适豪华比公主的也不差。她也是娇娇女,还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虽是有些不习惯,但这已经是行远路能有的最好条件了,只能忍着,想想行程才刚刚开始还不知到了鞑野王庭会是什么情形,心下就很是忐忑。

    普惠倒是没有任何不习惯,出家人嘛,处处为家。况且这里的一切都极好,还没人打扰,他该吃吃该睡睡该念经念经。他接到假扮小叶国师这个任务时很是兴奋,虽然出家人不能太兴奋,他念了五遍经以后还是很兴奋,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小僧,内心很是羞愧。他极其崇拜小叶国师,知天命,改人运,觉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能够假扮她简直是造化。用残焚的话来说,他就是小叶国师的脑残粉。所以他是用了十成二十的心来模仿小叶国师的举止,现下就整日里盼着小叶国师来给他分配任务。可今日份的任务没来,所以他又念了一遍经安抚内心的兴奋与失落。

    京城的烦心事暂时搁置,原本心里最大的不安在见过江藤后也放了下来。倪小叶整个人都一松,才觉得疲累无比。自从穿越过来,她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后面这些天才将将一个时辰。平时里精神一直很紧绷,还日夜不辍大量的训练,身体已经超负荷运转多时了。荷如毕竟是魏酌抗的人,此行还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隐秘之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打发了她走。她向来独行,也不用别人伺候了。拉下马车帘子,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她终于是一个人了,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如果可以,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任务完成那最好了。拉开车内的隔门,爬进卧室,脱了衣衫盖好被子,心满意足合上了眼。

    魏酌抗看完今日的信报,按例巡营,走到江蓠的营帐前停了脚,问帐前的兵卫:“里面没人?”小兵一礼:“回魏将军,江郡君并未入住营帐。”魏酌抗凝眉:“她人呢?”

    “回魏将军,江郡君还在马车内,并未出来。”是连我的营帐都不想住么?魏酌抗止住了想去马车处看看的念头,转身继续巡营。“魏将军,送过去给江郡君的晚饭她也没用,还摆在马车外面,要收走么,放了这么久估摸着也坏了。”后勤营的一个兵士来报。

    是连我的饭食也不用么,我怎么也不会害你啊……这一次魏酌抗心下有些怅然,如此便不管她了,冲兵士点点头:“收走吧。”转身回营,又想起今日还没问安白依依,顿了顿,继续朝自己营帐中行去。今日就不去了,他实在没什么心情,谁也不想见。

第184章 生病

    翌日大军早早就启程,今日需要绕行峰峪山脉,由于昨日没有按照计划赶到涞水镇今日必须加速行军,才能在天黑前到达白乐镇安营。二公主自然是不满,但死命按耐住性子,既然以魏酌抗为目标,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使绊子。不料,天竟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进入峰峪山脉的范围天气骤寒,萧培曦直打喷嚏,这鬼天气又阴寒又潮湿,她觉得自己病了。

    “停车!停车!我要见御医,我病了!”下午时间,二公主再也忍不住叫嚷起来。这公主真难伺候,魏酌抗只好停军,唤了御医去给她瞧病。“二公主不必忧心,只是有些着凉,微臣给您开一副汤药驱驱寒气便好。”御医仔细把脉后觉得并无大碍,“可我觉得头很疼,”萧培曦半躺在床榻上,捂着脑袋,偷看立在马车里的魏酌抗。心生一计,若是我病了他岂不是得好好陪着我,还能放缓行程。

    御医有些为难,这真没什么大事,连个病都算不上,却不能明言只能安慰道:“二公主着了凉,自然会有些许头疼,待您喝了汤药休息一觉便没事了。”萧培曦很是恼,这个死御医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只好摆摆手:“那你先下去熬药吧。”御医赶紧告退,魏酌抗见没什么事也要跟着出去。却被二公主一把拉住手腕:“魏将军,我这还没出京城多久就病了,会不会死在路上啊。”

    魏酌抗手腕一翻转,巧妙地脱离了桎梏,拱手道:“刚御医已经替公主看过了,不会有事的,末将定会将您安然送到鞑野王庭。”萧培曦坐了起来,拉住他衣摆:“可是我好害怕,我长这么大最远也就去过京郊的大叶寺,现在一个人要去北疆,去那么远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说着挤出两滴眼泪:“魏将军,你陪我说说话好么?这送嫁的大军中,我也只认得你了。”捧住魏酌抗的衣摆,抹起眼泪来。

    魏将军皱了皱眉头,将衣摆从她手中扯出:“魏某还要安排继续前行,若今日夜里不能到达白乐镇,在山谷中扎营会更加湿寒,加重公主的病情,还望公主体恤。”

    “不行!我生病了,走不了了,受不了舟车劳顿。”萧培曦忍了两天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魏酌抗看着她这无赖的样子,有些憋闷,真是麻烦。只能劝道:“一会御医给公主熬好汤药,睡着了便不会感觉在行军途中了。”语气淡淡的,有些冷。

    萧培曦也觉得自己刚刚没忍住脾性,魏酌抗语气又有些强硬,只好顺梯子:“那魏将军等我睡了再离开吧。”魏酌抗不想她再发什么癫耽误赶路,只好应承下来。二公主却心里一喜,看来装病示弱还是很有用的法子。

    “魏将军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萧培曦打算打探一下他的喜好,如此才能投其所好,来个志趣相投。

    “没什么喜欢的。”魏酌抗很敷衍。二公主一噎,刚想问那你跟白依依成日里在一起都做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这岂不是勾起他对白依依的念想,赶紧又咽了回去。“琴棋书画,你比较喜欢哪样?”

    “都不擅长,所以谈不上喜欢。”魏酌抗死猪一个。萧培曦觉得这天很难聊下去了,她明明听说他总陪白依依下棋的,莫不是嫌弃她棋艺不佳?又没一起下过,怎知她棋艺好不好,她可是陪父皇下过棋的。不行,一定要找机会跟他展示一把:“我这里有一副父皇御赐的缅玉棋,是上佳的成色,这路途漫漫总是要打发一下时间,现下又没别人能陪我对弈,舟车劳顿我若是没事做心情郁结要再病了恐怕又是耽误行程。”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魏酌抗实在不想再应酬她,只好点点头:“若是行程顺利,我得空闲了会来陪公主解闷。”得了魏酌抗的承诺,二公主心情雀跃,真是旗开得胜。看着他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公主,您的药好了。”御医从马车外递了汤药进来,浣纱接过。魏酌抗抬抬下巴:“喝了吧,睡一觉就好了,我们也能尽快启程。”

    “可是我打小就怕苦。”二公主一脸难受样,“放在那里,我慢慢喝。”你慢慢喝要喝到什么时辰!魏酌抗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抽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床头:“这里有干果蜜饯,你快喝,喝了吃一颗这个就不苦了。”萧培曦握住瓶子,真没想到这魏酌抗还真是细心又体贴,不愧是她看重的良人。给浣纱递了眼色,接过药碗咕噜噜喝了个干净,拿起一片干果,真甜。

    魏酌抗见终于解决了桩事情,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培曦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来。

    二公主这么一闹行程又耽误不少,雨越来越大,行路困难。为了避免大雨导致山体滑落,坚持过了山谷,午夜时分在山脉区的一个缓坡上扎了营。

    冒着大雨巡营,江蓠依然没有住在帐内。魏酌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唤了后勤的小兵,结果今日送去的饭食还是丝毫未动。突然想起白日里二公主看诊,江蓠莫不是病了?跑到马车前敲门,车内没有动静。看着自己湿漉漉的一身,脱了雨披鞋子直接钻进了马车。

    客间没人,低头看着衣摆还在滴落水渍,赶紧将外衣脱掉。推开隔门,江蓠背朝上趴着睡在里间。小脸通红,呼吸沉重。魏酌抗心里一紧,伸手探向她额头竟是滚烫。轻轻掀起被子,看到雪白里衣的背上斑斑点点的血渍。“江蓠,江蓠!”魏酌抗趴着身子轻轻晃动她的肩膀,可她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冲到车门边:“速去叫军医过来!”

    军医冒雨提着药箱跑来,刚要上车,“鞋子,雨披脱在外面,别带进来水汽。”魏酌抗拦住他。军医赶紧卸装备,“主子,怎么回事?这么急!”

    “她不知道睡多久了,很烫,之前受伤了,你快看看。”军医上了车,仔细给江蓠诊脉。魏酌抗揪着眉给江蓠掖好被子:“如何?”

    “积劳成疾,伤口恶化,邪风入侵高热不退。”怎会伤口恶化,他的给她的药是上好的伤药,伤在背上……她不会是自己擦不到所以没有用药吧……低下头,鼻尖凑到她背上,是了,没用药,她自己一个人谁帮她……

    “主子,我去给她熬副汤药,这背上的伤还是必须得上药。另外她目前高热不退很是不好,得帮她敷敷冷水降温,她现在烧着呢,畏寒,还要注意保暖。这身子虚得很,等热退了还得好好补补,好好休息。”摇摇头:“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搞成这样。”

    “行,你去吧,我安排人照顾。”魏酌抗点点头,待军医离开,刚想找人唤红婵才想起,红婵被他派去做斥候了。现在军营里一个女的都没有……无奈叹气,捏捏江蓠的脸颊:你说你,在搞什么呢。心里懊恼得很,江蓠不吃饭不住营帐,定是早就病了,可他竟是没发现还跟她置气。心底却又莫名一松,江蓠不是不理他,只是病了。

    在江蓠身边侧躺下,看着她的耳朵凑近柔声道:“现在荷如不在,只能我帮你上药了。”从怀里拿出药瓶,双手使劲搓得发热,在右手心倒上凝露从被子边缘伸了进去。撩起上衣,手缓缓探了进去,心里却紧张得心跳到嗓子眼。

    “咳,我手比较粗糙,你忍忍。”虽是江蓠听不见,他却自说自话,好似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手贴终于上肌肤,江蓠比他想象中更瘦,能摸得到背上秘密麻麻的小伤口,还有长长的翻起的皮肉。魏酌抗环住她的背,看着她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的眉,下手尽量轻柔:“傻瓜,你怎么伤这么重……”手抚过腰上一寸,明显感觉到肌肉因疼痛不自觉地抽动,怎么回事,明明没有摸到伤口啊。凝眉纠结片刻,轻轻掀起被子,拨开一片衣角,整个人怔住。雪白的肌肤上,大片紫淤触目惊心,再掀起一点,背上也有大大小小的紫淤。

    牙缝里挤出声音:“江蓠,你是不是真傻!”宋泽一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用得着你这么护着他么!虽是一股怨气冲上头,却还是立刻乖乖又拿了一瓶药出来,倒在手心捂暖了一处处给她轻柔按擦。江蓠虽是昏迷,头上还是痛得冒冷汗,又觉得极冷,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迷迷糊糊虚开一只眼,怎么又是魏酌抗!他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后背火辣辣的疼!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一定是识破我骗了他所以来砍我,我要防守反击,闪避,看我发大招,为什么发不出!是CD了么……晕晕乎乎又睡了过去。

    魏酌抗干完活倒是额头上冒了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的,反正他觉得有点热。找人拿来一壶烧酒,浸了帕子给江蓠敷在额头和手心。江蓠觉得要冻死了,为什么打个架还要转场,这冰天雪地的,牙齿直打颤。“冷……”悠悠飘出来来一句。魏酌抗赶紧将被子给她捂得严实点,可江蓠还是忍不住打摆子。

    军医终于端了药上来:“哟,主子,这么捂着可不行,得散热。”

    “可她冷,你瞧这直发颤。”

    “那也不行,注意保暖就行,但绝对不能捂着。她现在高热,肯定会冷,喝了药发发汗忍一宿退了热就没事了。”

    “要忍一宿?就没别的办法了?”魏酌抗声音有些严厉。

    军医挠挠头:“发热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好了,咱们那些兵将不都这么过来的嘛。”

    “她不一样!”魏酌抗顿了顿,声音缓了下来:“她一个娇气的小姑娘哪受得了。”

    “那您把她给弄晕了?”军医出主意。

    “先喝药吧,”魏酌抗看了看闭着眼还在哆嗦的江蓠。军医端着药上前,魏酌抗伸手来接:“给我吧,你先去歇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还是我来吧,一捏鼻子一灌就进去了,我熟。”军医很认真负责。

    “下去下去,”还捏鼻子,还灌!魏酌抗冲他挥挥手。

    “哦,那属下先回去候着了,有事您再传我。”军医摸摸鼻子,他说错哪句了,怎么觉得主子不大高兴。

    魏酌抗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给江蓠细细裹好被子,军医说要保暖,将她扶起来:“来,喝药了,张嘴。”江蓠没反应。试着倒了一点,却滴落下来,赶紧用袖子给她擦干净。想了想,将江蓠靠在自己怀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把药都喝完了,魏将军竟很有成就感,没想到第一次给人喂药这么成功!摸摸怀里,糟了干果给萧培曦了。那江蓠肯定很苦,掀起车帘:“让厨子马上做点薄荷糖来,要快。”

    低头看着怀里睡着踏实点了的江蓠,单手又浸了一条湿巾给她额头换上:是你要这么睡的啊……魏酌抗抱着裹得像粽子的江蓠往后挪了挪,背靠在车壁上,拉了拉被子,露出两只脚:这样便是散热了吧。

    外面的雨敲打着帐篷和马车发出哔哔哒哒的声响,魏酌抗听着也觉得有些困倦,强撑着睁着眼给她一次又一次换头上的湿巾。终于天边发灰的时候,江蓠呼气渐渐轻浅,也不再发热,魏将军终于松了口气。将她缓缓平放,盖上被子踮着脚出了马车,冲车边的兵士吩咐道:“她醒了来报我,吃饭了来报我,若是饭菜不合胃口来报我,军医再来诊治完让他来报我。”走了两步又回身:“你去吩咐后勤那边,江郡君这几日做的饭食都要清淡些,每天记得都做一份薄荷糖。”

    兵士连忙点头,点得脖子都有点疼,他头一次发现平日里冷肃严厉的魏大将军竟然有点……啰嗦?

    江蓠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伸了个懒腰觉得全身酸痛。难道是她昨日梦见与魏酌抗决战昆仑之巅,打了一晚上的架么?觉得身体乏得很,使不上劲儿,一问车外的兵士,自己竟已经睡了两天了。看来这身体真是透支得厉害,摸摸肚子都瘪了,招呼兵士帮她寻摸点吃的来。

    魏酌抗坐在马背上前行,顶着眼底的乌青听到兵士来报,江郡君吃饭了,嘴角微微扬起。

第185章 对弈

    倪小叶心满意足吃了饭,虽然她喜欢吃肉但这次身体不舒服偶然吃点清粥小菜竟也觉得不错。饭后军医来送药,倪小叶有点诧异:“我病了?”

    “那可不是,您伤口恶化邪风入侵,昨夜里高热得厉害。幸亏我们家主子,主子派了荷如来帮您上药,给您冷敷退热。”军医差点说漏嘴,“来来来,江郡君把这药喝了,一天三次。回头再给你开些进补的,你这身子虚得很。”

    倪小叶接过药碗一口闷,她有这么弱?不应该啊,虽是近日里高强度消耗,但她有残焚教的内力修行法子,不至于病成这样,心下有些疑惑。将药碗递还给军医:“如此辛苦荷如了,她人呢?我得当面感谢她才是。”

    “荷如去前方探路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今早走的。”军医内心呼出一口气,幸好他反应快,他可是个老实人说谎这种事真是难为他。“她昨儿一宿没睡,今早还被派出去做任务了?”

    “对,就是这样的!”军医斩钉截铁。“那你们魏将军还真是挺不近人情的,把人当牛使。”倪小叶瘪瘪嘴。军医……我是说错什么了么?见江蓠刚要张口似还想问什么,赶紧起身:“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火速收起碗冲到门口,又回头:“你记得吃薄荷糖啊。”然后麻溜逃跑了。

    倪小叶摇摇头:“还真是当牛使,瞧这军医忙成这样。”伸手捻起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这是药引子?中医的药引子真是奇奇怪怪的。咦,这薄荷味真新鲜,还挺好吃。推开净房,昨夜里出了汗打算洗个澡,躺在浴桶里抬起胳膊,目光一凝。

    这左胳膊肘窝里指甲盖大小的一抹红印是什么东西?用指甲抠一抠,红印还是在,不是染色。这色泽虽浅,但颜色为鲜红,形状规则无色溢出,也不像是揪出来的痧啊,倪小叶很肯定江蓠的身体之前是没有这个红印的,是这次她病了以后才冒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军医只说她伤口恶化,邪风入侵,并没有提到其他的症兆那便不是什么奇怪的病了。从浴桶里出来裹上衣衫,运转内力,果然气息到这个位置时明显一滞。按理说她平日里一直修习内力,即使身体透支也不至于如军医描述的昨夜那般严重的情形。这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再次强行用内力冲击此处,却觉得一股刺痛从此处顺着上臂直冲心脉,如被电击,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倪小叶脸色骤白,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抬起胳膊低头一看,这红印的色泽似乎加深了些许,隐隐露出一片花瓣的形状。这特么是什么玩意,我突然病倒难道和这个痕迹有关?江蓠,你别再给我挖坑了啊喂!

    算算日子,出发是清明,当日傍晚她就睡着了并没有看有没有出现这个印记,若是清明那天便已经出现,那也太准时了,因为在阴阳历中,十二节气才是一个月的起始,八字五行算命也是按照阴阳历来的,清明便是庚子年庚辰月的第一天。若是这红印是按日子出现的,那就很是邪乎了,除了五行八字,这个世界还会用到阴阳历的便是残焚曾经提到的南夏国巫蛊之术了。但现下还不能确定,只能等下个月也就是立夏那天看看还会不会有什么异样了。

    之前是没有红印的,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不会是小说里那种,组织会给探子们吃个什么“要完”过了日子不吃就会完的玩意吧。也不对啊,之前也没听唐娥他们提起过这个,应当不是吧。毫无头绪,只能等下个月看看情况了。

    又试探运转了一下内力,避过胳膊肘窝的这个尺泽穴,还好如此气息还是能循环。穿好衣衫进了卧房打坐修习内力,循环了九个周天,确实觉得内力对身体的修复不如此前,看来果然还是有影响的。只能等办妥北疆的事赶紧回去问问残焚,他见多识广也许有解。

    刚想打开舆图看看行程,车外却来敲门,说是二公主有请。倪小叶心里有些不爽,摸摸心口,不对,这点小事她怎会有不爽的感觉。除了刚找回记忆那几天她还带着些前世的脾性,后来与江蓠身体融和越来越紧密后,她的性子收敛了很多,想必江蓠本身的性格应当是很平和的,中和了她本身的那种戾气,她对这点其实是挺满意的。

    闭上眼睛仔细感觉,现下好似她原本灵魂的力量与江蓠的身体那种平衡被打破了,有隐隐冒头的趋势。又撸起袖子看看胳膊上的印记,这个印记会削弱江蓠的身体……按捺主心中的不安,整好衣衫下了马车:萧培曦你可千万别惹我,这枪口上我怕自己都控制不住。

    见到江蓠,二公主一喜:“江蓠你瘦了好多,”伸手拉住她胳膊:“好久不见你了,幸好这一路有你陪我,不然真是闷死了。”倪小叶看着她,你想作什么妖!“快坐快坐,咱们说说话。”二公主吩咐浣纱给江蓠拿了个蒲团,倪小叶跪坐下来。

    “唉呀,瞧瞧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肯定是昨日里又冷又湿着凉了,我也病了呢御医说是受了凉,都在喝药。”说着看看茶几上的药碗:“真是苦死了。”倪小叶,一口闷了不就得了,哪那么娇气。

    二公主见江蓠半天挤不出一句屁来,心下很不爽,她都这样殷勤了江蓠还不赶紧顺杆子往上爬,真是个榆木脑袋。她今儿找江蓠是问魏酌抗的事情,想着她好歹跟魏将军订过亲,虽是被厌弃了,总能知晓他一二事,现在江蓠这般死样搞得她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斟酌一下,萧培曦只能先开口:“江蓠,你和魏将军的婚事怎么样了?这次他是送嫁将军,你们俩会不会很尴尬?”

    倪小叶眉毛不可察地扬了扬,这是在打魏酌抗的主意?你当白依依是死的啊,现下虽然不知道白依依藏在哪,可人肯定就在这军中。抬眼看着她,有点同情,幸亏你是个公主,要是皇子活不过两集。

    “已经退婚了,我婚书都给他了,现下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本就不熟也谈不上尴尬。”倪小叶淡淡道。萧培曦心里一喜,竟是已经退婚了,那她还等什么!“这样啊,”二公主作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江蓠你放心,将来一定会有良配的!”她当初求了父皇让江蓠随行,就是打了用江蓠的美貌去惑住阿吉穆的心思,若是她成功逃跑了还能李代桃僵。虽是江蓠现在被封了郡君,但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能嫁给鞑野的首领做王妃,那也算是攀上高枝了。

    倪小叶微微一笑:“承您吉言。”这二公主也挺逗,公主生辰宴利用江蓠已经失败一次,现在还打算重蹈覆辙,真是一点都不长进。“魏将军要带兵,成日里打打杀杀的也不稳妥,您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嫁给他也不是很好。”倪小叶点点头,所以你看上他什么了?莫不是肖想他爱上你,然后带你私奔跑路吧,公主,你是不是有毒的话本子看多了?看书可以,照着做就是给自己挖坑。

    “所以,魏将军平日里有些什么喜好?”萧培曦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蓠。倪小叶,你这转折也太陡了吧,因为都没有,就所以了,你要不要矜持一点啊喂。“喜好啊,他喜欢白依依。”倪小叶道。

    二公主一噎,有这么说话的吗!还有,这谁不知道!

    “什么?江蓠被二公主唤去说话了?”魏酌抗正在前方骑行,上来一名兵士向他禀报。她身子骨还没好呢,想起上次公主生辰宴上萧培曦的作为,魏将军赶紧掉转马头匆匆奔去。一掀车帘,上了马车,见江蓠正跪坐在茶几边小脸煞白,脱下斗篷大步走了过去,将披风搭在江蓠肩上:“披上。”一撩衣摆在茶几边跪坐下来。

    江蓠确实觉得有些冷,撇了他一眼,将披风裹好。魏酌抗给了她一个不满意的眼神:生病了也不知道多穿点。二公主见他来了,心里一喜,瞧见江蓠身上的披风又不大舒服:“我也冷。”魏酌抗冷冷看了一眼浣纱:“下人没伺候好主子,不知冷热,去领十军杖吧。”浣纱腿一软,赶紧抱了床被子给二公主裹上,跪在地上:“公主饶命啊,魏将军饶命啊,女婢定当尽心伺候,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公主现下为了迷住魏将军,故意穿得轻薄又袒露,她今日里还特地帮她勒了腰肢,挤了挤胸脯,这怎么就罚到她头上来了,真是比六月雪还冤枉。

    萧培曦闻言也是一愣,她不过是想要个披风,竟被魏酌抗曲解了意思,真是出师不利。浣纱还得帮她干活,要被打了还怎么使唤,开口道:“是我自己之前用膳的时候觉得热,脱了衣衫,现在刚觉得有些凉,就饶了浣纱这次吧。”魏酌抗点点头:“好,下不为例。”

    萧培曦偷偷看魏酌抗,他眼下虽有些乌青,但看起来眉目更加深邃了,娇滴滴开口:“魏将军怎么来了?今日里得空了么?”魏酌抗看了一眼江蓠,萧培曦应是还没作妖,松了口气,点点头:“如约来陪公主下棋。”

    二公主一喜,竟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是开始关注我了么。赶紧吩咐浣纱:“快把父皇御赐的那套缅玉棋拿来,”低头娇羞一笑:“我要与魏将军对弈。”浣纱蒙得大赦,赶紧去办事,将棋盘和棋子摆上桌。“魏将军觉得这套棋如何?”萧培曦捻了一颗棋子递到他眼前,魏酌抗撇了一眼,淡淡道:“皇上御赐的自然是好物。”

    “江蓠,你过来。”萧培曦扯着江蓠坐到自己身边:“难得请到魏将军指点,你先陪魏将军下一盘。”让江蓠这个草包先下,有了对比才能凸显我的棋艺,让你另眼相看!

    倪小叶摇摇头:“我不会。”二公主偷偷瞪了她一眼,“很简单的!我帮你看着。”拿起一颗白棋塞进她手里:“快下。”魏酌抗直了直身子,要和她下棋么,是赢了好还是输了好?赢了的话,她会不会不高兴,以后便没兴趣与我对弈了。若是我输了,她会不会瞧不上我的棋艺,以后不屑与我下。那,下成合局?

    倪小叶会下哪门子棋,连围棋有多少子儿都不清楚,下个五子棋也就能撑不超过二十回合。抬手就要随便将白子往棋盘里一放,“唉呀,围起是碧子先走的。”二公主嚷道。魏酌抗摸摸鼻子:“无事,江郡君先走也可以。”萧培曦用胳膊戳戳江蓠:“魏将军让你,你走吧。”倪小叶随便找个地方一放,抬头看魏酌抗:“该你了。”

    魏将军:开局这个位置还没见过,莫非是独特的走法?打起精神对弈。可渐渐,他发现江蓠好似,大概,也许真的不会下棋。这要走成合局,有点难啊……二公主也慢慢看出门道,她以为江蓠草包,没想到竟草包成这样。这魏将军好像也不怎么样……

    倪小叶只求快点输快点完事,她还赶着回去有正经事儿呢。可没想到,这姓魏的还真能下,就她这胡乱一通的水平,竟还能跟她半斤八两,没完没了,半个时辰了还分不出胜负。你作为一个古代人,下棋下到这个水平好意思么!所以你平日里跟白依依下棋只是个幌子吧,说,你们都以下棋为由干些什么羞羞的勾当!

    终于大半个时辰过去,子儿下完了,魏酌抗轻轻呼出一口气:“合局。”倪小叶看了看两人,她终于可以走人了,站起身:“我下完了,魏将军棋艺高超,我很是疲累,先回去歇息了,您二位继续。”说完,递给二公主一个你把握好机会的眼神,头也不回走了。

    魏酌抗侧头看她背影,有些讪讪,累着了么……

    二公主赶紧递了个眼神让浣纱捻子:“魏将军,该咱们下了。”

    “好!”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二公主输了……

    “不行不行,再来一盘,我刚刚还有些生疏。”二公主觉得邪乎了,刚刚明明他下得很烂的,怎么到了她这里整个变了一个人。还是说,魏酌抗看她棋艺不错,用了心思?又开了一盘,这次更快,魏酌抗输了。二公主:这魏将军棋风也太不稳了。

    “再来再来!”

    魏酌抗,怎么赢也不行输也不行,你哪来那么大干劲。起身道:“公主棋艺了得,末将甘拜下风,今日三局耗费心力现下实在不济,不如改天再约。”

    这就累了?是了是了,他刚刚明明很快赢了我,再开一盘就很快输掉,肯定是为了赢我用尽了心思。来日方长,若是我还让他一直下,他一直输以后便没兴致与我下了。今日就是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棋艺水平,如此留个深刻的印象。想至此,体贴道:“辛苦魏将军陪我对弈了,那咱们改日再战,你好好歇息。”

    出了公主的马车,魏酌抗本想去看看江蓠,转念又觉得她可能在休息便放弃了,翻身上马离去。

第186章 解锁新技能

    倪小叶正认真地看着舆图,按照此次行程会路过河西府的河西主城,这里便是岑卓的大本营了,如此她当去探一探岑卓的府邸,希望能够发现他非杀江蓠不可的蛛丝马迹。江蓠明显是与岑卓和鞑野有牵连,若是不搞清楚,此次去北疆恐有猝不及防的危险。趁岑卓不在府中,去探查一番很有必要。

    按照余力的说法,江蓠的任务是引鞑野入京,那江蓠肯定是有法子与鞑野人联系上的,并且有可能见过鞑野的高层甚至是阿吉穆本人,这也是为什么倪小叶必须在去北疆前拿到更多线索的原因。

    另一方面,岑卓要杀江蓠,但选择的时机很蹊跷。江蓠当初嫁去西北,停留在河西府期间他有很多机会杀江蓠,甚至在江蓠受伤回京的路上也有很多机会,但岑卓偏偏都没有动手。这就说明,之前岑卓应当是有江蓠的什么把柄,确定江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安全的,而后来这个把柄失效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效,但这个把柄要么随着岑卓带在身边,要么可能还放在河西府,或者一怒之下已经被岑卓毁掉。但无论怎样,也算是一条线索。另外,若是能找到岑卓的账本,也算是有了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所以,此次去河西府,目的就是找东西。倪小叶闭上眼,要找到特定的东西,用时空八字是可以算的。时空八字是根据此时此刻问者心内所求,按照当下的时刻排出的八字进行测算。

    当初她找江蓠的铁盒时曾私下算过,问残烈的事情算过,问残焚的事情,问江藤的事也算过,但统统都不准。让她以为,在这个世界,时空八字不起作用,毕竟是换了一个不知在什么空间中的地图。后来事情实在太多,便把这件事先给放下了。

    现在有了时间,她沉下心仔细回想,此前算过的这些人都有特殊的特征,江蓠和残烈已经死了,残焚的命格被她师傅影响过,江藤的命运被她影响过。江藤本也是会殒命,但被她改了命程,残焚当年会不会也是这样。那么,总的来说,也许因为他们都已经“死去”了,所以在这里时空八字不再起作用?有了这个猜想还不行,需要验证,尤其是时空八字换了位面也许需要矫正,也许真的不行。

    既然是要找东西,便从这里入手吧。倪小叶看了一眼车厢里的陈设器具,闭上眼,运转内力,身下渐渐凝起一阵气旋,推掌挥出。车厢里的物品被气旋打散飞到各处,缓缓睁眼,现在用时空八字来找东西吧,嗯,首先是茶杯……

    刚算了三个,倪小叶已经疲累不堪,额上冷汗涔涔。怎么回事?她之前是跟太安帝胡诌过,算八字会消耗元神,但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的,这会儿怎么真觉得灵魂不堪重负。这里的时空八字难道不给算?第一个是准的,第二个只有六七分准,第三个就完全不准了,第四个刚排好八字,她就已经神魂恍惚。这特么简直不科学,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倪小叶真是有些懵了。但她跟了师傅多年,魔神鬼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回过神也只能放宽心,也许此界真有什么禁忌。

    只有一个是准的,当不得验证,只能明日再接再厉。躺倒在地板上,觉得很是虚弱。

    今夜扎营在了白乐镇,倪小叶去了“小叶国师”的营帐,普惠一见她进来内心的小雀都要飞出来了,有事了肯定有事了,小叶国师来吩咐了,来任务了,啊呀呀呀!脸上却硬生生憋着不显,一副淡然无尘的样子。

    倪小叶很是喜欢这个小僧,机灵又好学,细细关怀了一番让普惠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待进了河西府,我要去探一探岑卓府上,所以从明日开始咱们要穿上‘战袍’,混淆视线互相打掩护。”

    “好啊,”惠普点头,这就是任务!光荣的任务!开口的声音和语气竟是与小叶国师一模一样。“届时需要我与你同去么?我轻功好跑得快。”惠普有点激动。

    “不用,你要留下来以防万一,到时候得随机应变免得我被发现行踪。”倪小叶拍着他的肩膀郑重道。这就是小叶国师对我委以重任!我都还没展示过,小叶国师就如此信任我,简直是太感动了,普惠激动得脚趾直抓地板。“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惠普小声道。

    出了惠普的营帐,今夜天空放晴,昨日的雨将天洗得澈明,漫天繁星明亮而浩渺。江蓠缓步走在军营里,忽而见魏酌抗正站在一顶大帐前微微躬身与一个小厮说话。眉梢一挑,这不是白依依又是谁,原来扮作小厮,这也太不专业了,哪有小厮如此细皮白嫩的,还蛾眉轻扫。

    抬步走了过去,魏酌抗见来人是江蓠,心下略有点慌乱。见她撇了一眼白依依,脸上不怀好意的神色更是有种被捉到的心虚。“白姑娘,原来也跟来了,你和魏将军简直一刻也离不得啊。”江蓠感慨道。白依依脸上一僵,竟,竟被认出来了!魏酌抗也是面上一怔,认出来了……而且后面的话,听着很是难堪。江蓠和白依依,魏酌抗心里叹了口气,一阵烦乱涌上心间。

    “江郡君好。”已经被认出,白依依也不再掩饰。江蓠凑近看她,白依依被逼得退后一步,一阵心慌,这江蓠怎么感觉和之前又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小厮,你脸上这粉擦得厚了些。”倪小叶鼻尖嗅了嗅:“这胭脂味也太重了,别人若不知,瞧二位这亲昵的模样,”抬头看着魏酌抗饶有深意一笑:“还道魏将军是断袖呢。”用胳膊肘捅了捅白依依的胸,垂下眼:“虽然你没什么胸,但做戏要做全套,该勒的还是勒一勒,男人的胸肌,不长这样。”用手指戳着魏酌抗的胸口:“再说了,哪有将军对小厮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瞧你那德行。”

    话毕转身就走,空留二人在风中发愣。白依依缓过神,一股怒气上头,这江蓠当了江郡君后竟然如此嚣张,竟这么嘲讽她!我以前是对她太和善了,让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地位,死死捏拳,我要弄死她!

    江蓠的话让魏酌抗立刻就回想起当日她中五十散的场景,肤若凝脂,浑圆饱满,耳根蹭地一下就红了,喃喃道:“她说得有道理……”白依依猛然侧头看他,牙缝里挤出声音:“哪一句有道理!”魏将军霍然回过神,咧出一个笑:“说你太香了。”白依依这才稍微收起怒气:“我明日换别的胭脂。”一甩袖子进了营帐。

    魏将军觉得应该跟进去再安慰两句,却被甩下来的帐帘挡了去路。止住脚步,转身走了,江蓠刚才嘲讽他一点情面都不留,好像更讨厌他了。还是,她吃醋了……一想到这里,心下竟生出欢喜来,却又愁上眉头。他与江蓠不会有结果的,他只会辜负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江蓠的帐外,停住了脚。不能再继续了,对我对她都不好,就让她讨厌自己好了,也好让自己赶紧掐掉不应该有的心思。

    婢女黄鹂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见自己主子一脸怒愠回来了,给她倒了杯茶递到手边:“小姐,喝口茶消消气。”白依依竖着耳朵,喝了口茶竟还未等到魏酌抗进帐,冲过去一把掀开帐帘,竟发现没了人影,心下又憋又气。这魏酌抗以前对她的殷勤劲呢!虽是她芳心已许二皇子,但也不免很是怅然,心里一股莫名的不甘与失落。黄鹂也瞧见了状况,缓缓道:“小姐不该与魏将军置气的,魏将军今时不同往日……”

    “你!”白依依刚想训斥,才陡然发现眼前的婢女不再是翠莺而是黄鹂,黄鹂是父亲安排给她的婢女,已经三十有二了,若不是还未成亲都应称之为嬷嬷,她之前一直伺候在父亲左右,府中地位很高,她原本就叫黄鹂,府中婢女的名字都是按照她的名以雀来命。如此可见她在父亲眼中并不是一般的下人。

    此人,说得好是父亲安排来伺候她,实则是来看住她的。她此前不想来送嫁,与二皇子一夜之后更是难舍难分,去求上父亲却被斥责一番,还派了黄鹂来看顾她。虽是一切为了白家,为了百年的荣华富贵,但她这次却也心生怨念。往日里父亲和哥哥总会让她左右逢源,她也喜欢被人捧着追着,可这次她心有所属而且去北疆舟车劳顿,她打心眼里是一点都不愿意,怨上了父亲哥哥对她如棋子般摆布。

    “魏将军如今也才二十一二,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且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此前不过是个戍边的毛头小子,没见过世面,情窦初开钟情于你,但这并不代表今时今日他还能对你情有独钟。京城里念想着她的官家姑娘,若不是他与江蓠的退婚之事还未过明录,早就踏破西北侯府的门槛了。这些姑娘环肥燕瘦,什么模样的没有,虽是家世不如咱们白府,但也是朝野中有名有位的世家,虽不比你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但也各有所长。您不能一直让他伏低作小,有雄心壮志的男人哪能一世委屈求全,还望小姐您三思而行。”黄鹂一番话说得不急不徐,哪里像下人,根本就是在教育她,心下更是气恼,缩进床上一拉被子蒙上脸:“我乏了,先睡了。”

    黄鹂帮她掖好被角:“小姐,您要想着老爷的吩咐,此事马虎不得啊,若是白府有个闪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若是此事成了,兴趣老爷还能允了你与二皇子的事。”白依依掀开被子露出头:“当真,你可有听到过父亲的意思?”黄鹂看着她,给她捋好乱发:“您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他怎会不念想着你的幸福。”

    白依依这才心下稍松,回想起她确实一直对魏酌抗不过以礼相待,也没给他点甜头。不给糖果一直这么吊着好像也真不是个事儿,他又年轻,没准真被人一勾就跑了,尤其是那个江蓠长得一副狐媚样子又不正经,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今天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么胸的。

    这送嫁长路漫漫又容易寂寞,魏酌抗万一熬不住……想着想着,便真有些心慌,虽然她谈不上多喜欢魏酌抗,但他在身边久了,而且过去两年给她书信礼物就没断过,她早就习惯了他的殷勤,一想到这殷勤会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就觉得很是不爽。我白依依的东西,只有自己不要赏出去的,哪有被人抢了的道理。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将他牢牢抓在手里。

    二公主让浣纱翻遍行李,终于找出一幅画来。是已故大儒凌默的平阳山赛马图,这平阳山就在西北,没准魏将军还去过呢,吩咐浣纱去请他来赏画。可浣纱却没找到人,只听兵士说魏将军去巡营了。他怎么这么多事,一会儿要安排扎营,一会儿要巡营,萧培曦有些恼。拿了公主令牌给浣纱:“去传我令,就说我连日来舟车劳顿,需要休整,明日原地歇息一日。”如此,你便是有空了吧。

    魏酌抗收到公主令很是头疼,皇帝怎么给了这个不靠谱的公主这么个令牌。二公主本是二品,本次和亲升了一级变为一品,这公主令自然比他的将令要大,且和亲队送的是公主,名义上公主才是此次任务的最高领导。虽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这二公主的要求只是歇息一日,又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危机事件,即便是报到皇帝那里也是占理。更何况太安帝假仁假义,为了慈父名号,除非万不得已肯定会依着公主行事,没准还会授意他更多容忍。

    但这公主若是此次得逞,后面变本加厉这行程可就耽误了。算了,先依着她吧,等出了边境再快马加鞭赶路,待离开大尹国她还想作什么妖也由不得她了,不像现在还在境内得顾忌影响。

    魏酌抗握了握拳,抬起头,目光如寒刀,冷峻而狠厉,跟平日里的样子竟完全不同。自打离了庸玉关来京,他就不得不戴上面具做人,收敛所有秉性,演得自己都要信了。在西北的魏酌抗才是魏酌抗,他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将自己的领地东进,再东进,直到堂堂正正揭开面具做回自己。

    起身将公主令扔在桌上,公主么,哼……

    嘴角勾起,轻蔑而嘲讽,眼中尽是嗜血的光。

第18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翌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大军原地休整,兵将们觉得这差事也太惬意了,但肃河铁骑治军急严,虽是休整也全员整装如机械般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倪小叶从调息中睁开眼,她似乎又能感觉道身体的隐隐衰弱,而灵魂渐强。趁着现在精力还行,又做起了找东西的时空八字测试。

    一个半时辰以后,一拳砸在茶几上,还是不行,最多撑到第四次遍连排盘都困难,仍然只有第一次是准的。难道真应了她那句乌鸦嘴,一日一测,一测一事!心下很是不甘,但实在疲累得紧。偏偏这时二公主又来传唤,让她去赏画,我赏你个鬼叉叉!

    昨天下棋、今天赏画、明天写字后天是不是要吟诗了!这么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你要泡魏酌抗你自己随便折腾,别总拉上我好么!在京城里忍忍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离了皇城脚下,爹能忍,你小爷我可不惯着你!摸摸心口,江蓠能忍,倪小叶性格可不怎么好呢。

    掀开窗帘一看天色,换上“战袍”下了车。白依依帐外的兵士见她这身打扮一愣,全身素白衣,头戴着巨大的兜帽,挡住全脸连下巴都遮住了,帽子上抠了两个窟窿眼,露出一眨一眨的眼睛。若不是他斗胆一问,真看不出这是江郡君。

    倪小叶直接一掀帘子走了进去,“什么人!你要干什么!”黄鹂上前拦住她。倪小叶把兜帽一掀:“我找白依依。”

    “找我家主子难道不需要通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黄鹂喝道。

    倪小叶眼神一厉:“我乃御赐四品江郡君,你家主子是什么?随军小厮!我找她还需要通禀?你这没规矩的东西,给我让开!”黄鹂被她喝得后退一步,见江蓠还要上前,探出手就要抓住她,哟,还是个练家子!倪小叶伸手扣住她脉门,将她双手反折在身后用力一扯,黄鹂一声痛呼,双肩被扯了个脱臼,一脚踢向她膝盖窝,黄鹂扑通趴在了地上。倪小叶抬腿迈过她冷冷扫了一眼:“好狗不挡路。”

    白依依本还在睡觉,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探出头:“发生何事了?”倪小叶一掀被子将她拖下床:“邀请你去赏画!快点穿好衣服跟我走,”上下扫了她一眼:“要不然,你就这么穿着出去也行。”白依依被拽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蒙了,看着江蓠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屁股下传来的痛感又告诉她不是。

    “江蓠!你欺人太甚!好大的胆子!”还趴在地上的黄鹂大吼。倪小叶拿起桌上的一枚山楂扔了过去,黄鹂被呛得涨红了脸,“闭嘴吧,赏你的。”白依依这才反应过来:“江蓠!你要做什么!你闯进我的营帐来,你大胆!我……”

    倪小叶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耐着性子道:“二公主惦记着你家魏酌抗呢,这会儿邀人赏画,什么凌默的图,我好心来通知你,你该感谢我才对。”

    “二公主,赏画……”白依依陡然身体一紧,昨日里黄鹂才跟她絮叨过魏酌抗现下炙手可热,她只念到营中有江蓠,没想到二公主也起了心思!这心思再明显不过了,要勾引魏酌抗私奔!二公主为了逃避嫁去北疆,肯定无所不用其极,那魏酌抗……顾不得江蓠,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衫,又愣住,我去,岂不是暴露了,我以什么身份去!趴在地上的黄鹂急得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两只胳膊脱了臼也爬不起来,只能拼命扬着头。倪小叶斜眼看她,跟做瑜伽似的,这姿势身体还挺柔软。

    吃完一个苹果,才不管白依依想什么,拽着她就走,路过黄鹂一脚踩在她头上:“好好等着,我得空了来给你接。”白依依一边挣扎一边喝到:“江蓠,你放开我,你简直无法无天。”倪小叶一把将她拉近怀里,咧嘴一笑:“怎么,这么大个人还想着找你爹帮着出头啊,可惜现在远了,他帮不了你。”掀起帐帘扣上兜帽低声道:“你要再扑腾嚷嚷,全军都知道你是白依依了,为了个男人千里送,也挺有脸的。”白依依立刻噤了声,恨江蓠恨得牙痒痒,低声怒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没事,我不累,一会儿就到了。”倪小叶并不松手,手上的劲捏得白依依疼的不行。搞什么才女矜持人设啊,不堪一击。江蓠可能还能忍忍,倪小叶脑子里就没忍这个字,很有估摸着是在京城里压抑太久了,倪小叶冒了头收都收不住。

    魏酌抗自然是收到了二公主的邀请,也知晓了江蓠也被传唤了去,整整衣衫赶了过来,刚刚坐定,却见江蓠拽着白依依上了车,白依依还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好似,好似刚从床上拉起来般很是狼狈。还有江蓠,穿的那一身是什么鬼……哦,对了,看看外间天色,她怕晒。

    江蓠摘掉兜帽,把白依依往中间一推,冲二公主道:“人齐了,赏画吧。”

    萧培曦看见来人竟是白依依,瞪大了眼睛,嘴张得能塞下个桃子,伸手指着她:“你!你怎么在这里!还这副打扮!”想清楚怎么回是,怒上心头:“白依依!你这是欺君!你为了个男人廉耻都不要了!不但勾引有妇之夫还送上门来了!你简直败坏我大尹国女子的声誉!你不知廉耻!你欺君!欺君!”

    江蓠拿起桌上的橘子一边吃一边靠在马车内的立柱上看戏,画有什么好看的……

    魏酌抗瞥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闭了闭眼。白依依大早上被江蓠羞辱,这会儿二公主还当着魏酌抗的面骂她,骂得还如此难听也来了火气:“二公主你乃是大尹国公主,请注意言行!你是和亲公主,不安守本分,不仅故意拖延行程,还邀男子进马车你有辱国风!你如此行径,到底意欲何为,和亲乃是皇上亲定,你是否想着违抗皇命!你逆反!”

    “你!你恶人先告状!”

    “你图谋不轨!”

    “你自甘下贱!”

    “你龌龊不堪!”

    ……

    魏酌抗,涨见识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骂,互相攀比骂人词汇积累量。萧培曦渐渐落于下风,抓起桌上一个橘子就朝白依依扔过去,白依依被砸中脸,伸手拿起盘子就朝萧培曦丢去。

    萧培曦泼茶水,

    白依依扔茶壶,

    萧培曦掀桌子,

    白依依没找到对等的东西掀,一巴掌甩在萧培曦脸上。

    萧培曦懵逼,反应过来伸手就抓白依依的头发……

    两人扭打成一团,浣纱过来拉架,但典型没有经验,她抱住的是萧培曦。白依依脱离了纠缠,一脚揣向二公主……

    大家闺秀,王公贵胄,现下都成了疯婆子。

    “够了!”魏将军站起来一拍桌子:“成何体统!”

    两个女人转过头:“你闭嘴!”

    魏将军乖巧坐下,江蓠扔给他一个橘子。想起上次江蓠晒太阳时也给过一个橘子让他吃,虽然现在在马车内,魏将军还是老老实实吃起了橘子。

    二公主是越想越生气,愤怒到极点,今日若不是江蓠把白依依揪出来她还被蒙在鼓里呢!这对狗男女竟然借着她的地盘,踩着她的痛苦苟且!枉她还想着魏酌抗,对未来充满期待和幻想,简直是个笑话,这是羞辱,是奇耻大辱!本来是护送她,给她办事,竟然还将姘头也带上,还带在身边,简直一刻都离不得似的,你究竟是有多喜欢这个贱人!反正你跟我也不可能了,今天我就是舍得一身剐,都要戳穿她的真面目,让你看看她表面清高文雅的底下,有多庸俗不堪,跟市井妇孺没什么两样!

    白依依倒是渐渐缓过神来,她怎么就跟二公主打起来了!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怎么就把事情搞成这样了。刚要收手,二公主却不依不饶,又扇了她两个巴掌。好你个萧培曦,竟然得寸进尺,我还想着让着你,你给脸不要脸!你个落魄公主竟然不识时务,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当朝首辅唯一的女儿,你还敢打我。反正今儿闹也闹了,得罪也得罪了,我也让你讨不到便宜!

    两人开始第二轮对战,毫无章法胡乱厮打。倪小叶很想递刀子,但又担心两人一拿兵器就怂了,轻易完结,只能按耐住心里的着急看这场水准极低的斗殴。

    魏酌抗觉得这两个女人竟然蹬鼻子上脸敢吼他,吩咐外面的人看紧了马车别让公主的其他婢女跑来霍霍也悠哉游哉慢慢看。见两人花拳绣腿,毫无章法,偷偷撇了一眼江蓠,她打架会是什么样?看上次岑卓属下的尸体,剑倒是又快又准。叹了口气,你今天整这么一出,只是因为单纯想看戏,还是为别的?心思一转,我是不是该配合一下,又有点不确定,我到底该演哪出?

    倪小叶有点意外,这魏酌抗竟就在这里傻不兮兮观战,也不参与参与,让这出戏精彩度大为下降。本还想看他左右为难,纠结郁郁的表演呢。开始她还押会帮白依依,说好的舔狗呢,呵,男人啊。见两个女人慢慢体力不支,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她还得回去练功,慢慢挪着步子退到一旁,打算溜号。

    魏酌抗却站起身,走到白依依面前,握住她的胳膊将瘫坐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好了,够了够了。”白依依散乱着头发,鼻青脸肿,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你都不帮我……”魏酌抗摸摸鼻子:“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二公主一听倒是得意了,冲白依依得瑟地扭扭头。

    白依依更委屈了:“那我呢,她打我还骂我。”魏酌抗仔细上下扫视她:“这不没事嘛,都是皮外伤,我回头给你拿点药擦擦就好。”

    “你!”白依依气不打一处来:“你变心了!”倪小叶眉毛一扬,现在要开始: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听!的戏码了么?

    魏酌抗走到柜子跟前,拿下一面镜子回来,对着白依依的脸:“我觉得你还是回营先整理一下。”白依依看到镜子里鬼一样的自己,惊叫一声,捂着脸掀开车帘就跑了。倪小叶:这样也行……

    魏酌抗对二公主道:“公主既然无恙,末将就先告辞了。”萧培曦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魏酌抗转身就走,在门口抓住倪小叶的胳膊往外带:“看够了,还不走。”二人下了马车,倪小叶挣开他,“你就不担心她们二人回头找你的麻烦?”魏酌抗边走边道。

    倪小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一脸不解:“这关我什么事?她们打架起因是你,结束也是因为你,我一个旁观者你可别祸水东引。男人呢,要敢作敢当,你惹出来的事,麻烦你自己收拾好,不要影响到别人。还有啊,奉劝你一句,如果搞不定呢就不要学别人朝三暮四,害人害己。”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我给你留了个梯子下,那个白依依的婢女想要打我,被我卸了胳膊,你回头示好去给她装上吧,不用谢。”说完留给魏酌抗一个后脑勺,大步走了。

    魏酌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婢女,敢跟你动手……

    她们因为我打架,那你呢?

    正在神游间,十一来报:“主子,抓住一只信鸽。在江郡君的车顶上,应当是她的。刚刚查过了,车顶上有放一个喂鸽子的食盘应是江郡君特意养的。”

    “那还给她吧,去北疆这么远,她有信鸽能常与家人通信。”魏酌抗不甚在意,低头一瞥十一手上的鸽子整个愣住,十一冲他点点头:“所以属下才来报,这与当初飞来庸玉关被截获的那只是同一种信鸽,这信环都是一样的。”

    魏酌抗接过鸽子仔细翻看,脸色逐渐沉下来:“鸽子捎带的信呢?”

    十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卷:“在这里,没有您的允许,属下还未看过。”

    “给我吧,”魏酌抗伸出手,十一将纸卷递道他手心:“此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没有,是属下抓住的,发现异常就第一时间来报您了。”

    “嗯,”魏酌抗点点头:“先保密。”

    “是!”

    手里握着信鸽,魏酌抗皱起眉,思忖半晌朝江蓠的营帐走去。

    此事,真的与你有关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188章 江蓠之死

    魏酌抗怀里抱着信鸽上了江蓠的马车,她正盘膝而坐,缓缓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丝丝水汽。是在练功么?但脸色却并未好转,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殷红的嘴唇衬在雪白的脸上更显鲜艳。将怀里的信鸽递给她,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江蓠看见信鸽竟是面色一喜,魏酌抗略微一怔。这鸽子还真能飞来!倪小叶有点惊讶,毕竟她是一到荒郊野外就找不着北的人,本只是想试试,大军在移动中,这小小的鸽子还能找准位置真是厉害。原本她准备了两条传信的渠道,一条是通过驿站,一条是通过信鸽,她对信鸽不了解觉得小动物又没法沟通而且路途遥远,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搞不懂信鸽找落点的原理,问残焚靠不靠谱,他老人家也不确定只是说也有中途迷路的。于是江蓠让张启准备了五只信鸽,这只是第一个飞过来的,第一批的鸽子都是用来做测试的,信环里携带的内容无非是家里都好勿挂念之类的话,所以即便被魏酌抗拿在手里她也并不担心。

    魏酌抗见她表情,只是惊喜和好奇,心下也有些疑惑,站在桌边铺纸研墨,抽了只毛笔沾了墨汁递到她手上,神色严肃:“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啊?”倪小叶停了逗弄小鸽子的手,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

    魏酌抗捉住她的手,将笔杆塞进她手里:“鞑野入京,速勤王。这七个字,写!”语气不容置疑。这七个字……为什么让她写?魏酌抗发现什么线索了?写就写,丑字终是要见公婆的。倪小叶握了笔,哆哆嗦嗦在纸上走墨。

    魏酌抗见她握笔的姿势,笔头抖个不停,眉头皱了起来。倪小叶:“鞑”字的繁体里面是个啥来着,算了随便涂一下,我写的是草书!

    “写好了!”倪小叶将笔放好,手掌上还沾了点墨。魏酌抗低着头看着纸上的字,真是没眼看……这“鞑”字还写错了……拿起笔:“这笔不是这么握的,你用的力道也不对。”

    “行了行了行了,你字写得好,你自己多写。我就是字写得丑,认识的字也不多,而且我也不爱练这个,我练个暑九寒天还能成书法家卖字不成!你让我写我写了,能看懂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倪小叶瞪着他,有点不耐烦。

    魏酌抗放下笔,摸摸鼻子:“我不是嫌你字不好看……”

    “走走走,我写完了,白依依和二公主字好看你去让她们慢慢写。”倪小叶赶人,既然鸽子能找到路,她琢磨着赶紧给残焚传个信,问问她胳膊肘窝里这个印记的事情。魏酌抗不走,反而自个儿拿了蒲团坐下:“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让你写这七个字?”

    好奇啊,但这是我能随便打听的么?少给我挖坑!“有话就说,不说车门在那边!”倪小叶伸手一指。魏酌抗不为所动,自顾自提了茶壶,发现桌上就江蓠手边一个茶杯,挪了过来倒上水喝了一口。

    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如炬,不错过江蓠脸上一丝神色:“在鞑野军东进到达京城前,庸玉关捕获了一只信鸽,信环里有张字条,上面写了这七个字。那只信鸽与你这只是同一种,连信环也是一模一样。”

    “啥?”倪小叶心里一紧,面上却一脸疑惑和茫然。这莫不是江蓠的传信?她知道鞑野要去京城,往西北送信求援!这与“大人”安排给她的任务相背,是她自己的意思!江蓠这个探子,反了?

    倪小叶的神情魏酌抗尽收眼底,发现她似全然不知,难道他又想错了?只是巧合?但这也太巧了,按照江蓠当初出嫁来西北的行程和鞑野南下的路线,信鸽的飞行速度和距离,那只鸽子正应该是从河西府出发的,而江蓠那会儿就在河西府!

    “当真不是你送的信!”魏酌抗身体前倾,语气急迫又肃然。倪小叶摇摇头,这件事她也想搞清楚,若江蓠反了“组织”还给魏酌抗送了信这也不是坏事,不如留点模糊的线索给他,也换点情报?“我不记得了,”倪小叶摸摸额头,拨开一缕头发低头给魏酌抗看她额角的疤:“脑袋撞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酌抗伸手摸着她额角,缓了语气:“还疼不疼?”卖个惨好了,“有时候会疼,特别是想事儿的时候。而且这里还少一块头发呢,难看死了。”倪小叶装可怜。

    “不难看,只有小小一块,别的头发都挡住了。”魏酌抗仔细瞧,安慰道。

    踌躇一番对江蓠道:“想事情会疼就别想了,不过有件事情或许与你有关。”

    “哦?什么事?好事你可以分享,坏事你就别说出来让我糟心了。”倪小叶道

    魏酌抗一笑:“也不算坏事。按照你当初的行程和信鸽的飞行速度,以及信鸽的品种,这个求救的信很像是你发出的,当时,”魏酌抗顿了顿,握拳掩住唇:“你来西北嫁我,将信鸽放向庸玉关报信也合理。”

    “哦。”哥们儿你也真能脑补,离河西府最近的驻军就在庸玉关了,江蓠把鸽子放去西北主要是看重距离近和你手上的兵。而且,人家是求救,你倒好过来就把人给杀了!

    “这也解释了岑卓为什么要杀你,可能他与鞑野的秘密被你发现了……”

    倪小叶直接忽略他后续的说辞:“若真是我向你求救,那是求救,不是让你来一箭射穿我!”手指点在胸口上:“这一箭穿胸的疤都还在呢!若真是我干的,我后悔死了!”

    魏酌抗呆住,此事确实是他最后悔的决定,也是在江蓠面前最抬不起头的事。沉默半晌,有些无力道:“当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闭着眼,气息全无,抓住你的人又是鞑野军的大将呼延,他最擅长攻城,我不能放他走……我也没想到,你中箭时突然睁开了眼睛,此事是我不对,我判断失误,累害你受苦了。”

    倪小叶闻言心里一惊,等等!魏酌抗射箭之前江蓠已经死了,莫不是头上这伤导致的?那硬生生扛了这一箭的岂不是我!思绪有些混乱,她也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刻魂穿过来的,那会儿魂刚来估计是不稳而且没记忆,被这一箭弄晕了,所以才错把拔箭时当作第一次魂穿苏醒。那这么说,江蓠不是魏酌抗杀的,倪小叶轻轻舔了舔嘴唇,你敢用箭射我!姑奶奶能饶了你!

    另一方面,抓住江蓠的是善于攻城的大将,此人莫不是江蓠故意留下给魏酌抗解决掉的?倪小叶闭了闭眼,大胆推测一下:

    假如江蓠有心要反“组织”破坏“大人”与鞑野军协议好的围攻大尹京城。她首先会按照“大人”的要求利用探子的身份与鞑野高层取得联系。以一己之力,很难说服对方与“大人”商量好的协议,那就只能从中破坏,拖延和找兵力阻止鞑野东进。

    当时离鞑野大军最近的兵力便是岑卓的河西军,鞑野有可能原本计划是避开河西军主力,直接往东南长驱直入进京,但他们却先往南进入了河西军的腹地,再绕道河西通幽北。江蓠有可能故意引兵去的河西腹地,用,用金钱作饵!让鞑野人找岑卓要钱,毕竟岑卓富得流油又胆小如鼠。

    然后江蓠应该会想办法让岑卓抵抗,毕竟拿钱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岑卓没有抵抗直接贿赂了事,于是鞑野继续东进。所以,在这里,江蓠应该是见过岑卓的,不然一个小小的五品兵部郎中之女,岑卓怎么能认识,还专门派人杀她。江蓠当时很可能作为斡旋鞑野与岑卓的谈判代表,为了卸下岑卓的戒心,江蓠会将自己的把柄给岑卓。

    最后利用岑卓抵抗鞑野的计划失败,江蓠给庸玉关发了信。又说服鞑野人让大将呼延牵制魏酌抗的军队,留下了攻城能力最强的将领,给勤王的军队争取时间。

    倪小叶连说辞都想好了:

    此地离魏酌抗的肃河铁骑很近,若是他领兵奔袭勤王对你们很不利,需要留下一支军队拖延他入京的进程。我是魏酌抗被皇帝指婚的妻子,他一定会留下来救我,所以你们利用我做人质能够拖延他。

    想至此处,倪小叶心里一沉,江蓠,可能是自杀的……

    她是人质,是谈判和拖延的筹码,呼延不可能杀她。

    只有她死了,魏酌抗才能没了顾忌,肃河铁骑方可一路畅通无阻东进勤王!

    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背负身份的秘密,放弃了花季年华,放弃了组织的器重,放弃了好不容易在雁回阁做到五级能够探寻自己身份秘密的机会。这朵本应该开得鲜活,绽放得灿烂的花,为了大尹国,为了心中的正义,活生生折断了自己,这种大义和勇气,倪小叶没有。

    第一次,倪小叶感到了这个身份的沉重,对死去的江蓠惋惜而敬佩。斯人已逝,安心地去吧。我借了你的身体,替了你的身份,会完成你未完之路,不辱你之心,不堕你之名。

    倪小叶从来只为自己而活,这一次她背负两个人的命运。从此,倪小叶便是江蓠。

    风从山间刮过,上顶的雪升腾而起聚成天边的云,万里晴空转而浓云密布,滚滚而来,闷雷作响。巡营的十一站在风中,抬头看这骤变的景象,喃喃道:“变天了……”

    赫连诀勒住缰绳立在山坡上,看着远方白皑皑的雪原,凌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吹得面如刀割。

    “狼主,您真的不与我们同行了?”齐哲背着一把重弓,骑在马背上立在赫连诀身侧。“嗯,”赫连诀用狼牙棒一指北方:“你带两万人,往北走,走格德,达什那条路从北线去往王庭巴托,驻扎在采勒,我到时候会与你会合。”搂着齐哲的肩膀:“我要沿途的部落,全部归属于我赫连王族,你可能办到!”

    齐哲一抱拳:“属下必不辱使命!”遥望北方:“北线地广人希,鞑野向来管理不及,如此我们将北面都给占了!”赫连诀点点头:“对,切断北线,将那帮犊子往南压。”回过头喊道:“白野!”

    白野赶紧下马,一溜烟跑了过来:“狼主,您有什么吩咐?是要回东辽了么?”他本是汉达边界的大尹国人,鞑野向来在边境线上烧杀抢掠,十七岁那年他全家被鞑野人残杀,他被套了马绳拖行了几里地,就等着毙命。路过的狼主救了他性命,觉得他有趣,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哪门子趣,就被留在了赫连人里,一晃就过了七年。这回是他头一次来到这么北的地方,冻得脸不是脸,腿不是腿,好想快点回东辽。

    赫连诀弯下腰摸着他脑袋:“不回东辽,你去点两百人,跟我南下。”

    “啊?狼主,您这是要去哪?”白野脱口而出。赫连诀扯扯马鞭,咧嘴一笑:“我要去南边找小叶国师,咱们往南,走乌察那条线去王庭。能在大尹和亲队伍到达王庭巴托前与他们会上!”

    与大尹军队,会上?和亲可是有两万人马啊,咱们才带两百人?“狼主,咱们人会不会太少啊?”赫连诀拍拍他脑袋:“又不是去打架,要那么多人作甚!你快点去,分兵完好出发。”

    白野赶紧屁颠屁颠选人去了,“带机灵点的啊!别尽选五大三粗的!”赫连诀双手合在嘴边喊道。

    今日是春闱的第一天,为期三日的大尹国会试拉开了序幕,很多人一生的仕途以此为起点。宋泽,吏部尚书史明哲,翰林院学士张贺,文渊阁大学士当朝首辅白擎以及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当朝次辅卢知予五名考官坐在殿内喝茶寒暄,等着傍晚送出的第一批考卷。

    宋泽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有些发愣,已经四天了,按照行程她应该在白乐镇附近也不知道身上的伤好得怎样了。魏酌抗治军太严,雁回阁也安插不进人手,如此也很难得到及时的消息。临行前也没来得及给她准备点什么,后来快马加鞭派人送过去不知赶到了没。无论是小叶国师还是江蓠都对他宋泽有恩,也不知能做些什么才能还了这份恩情。

第189章 宋泽之礼

    魏酌抗还坐在江蓠的马车内,见她神色有些恍惚,面上露出难掩的悲凉。伸手覆盖在她紧握的拳上,温声道:“用箭射你一事,我会好好补偿的。报信之事,无论是不是你所为,都甚为及时,若不是此信肃河军也不能赶得及进京勤王。”他虽然广布密探,但这只信鸽是第一支到达庸玉关的急报,若是当初没有它,不会那么快整装出发,他应当感谢送信人,若此人是江蓠……覆在江蓠手上的大掌紧了紧。

    倪小叶抬头看着他,你只知江蓠送信,不知她为了铺路已经死在了那里。内心长叹,除了她,谁又能再为江蓠做些什么呢。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死了谁会在意。抽出手,冷冷地看了魏酌抗一眼:“我累了,若是你问完了话便出去吧。”

    车外兵士敲了敲车棱:“禀魏将军,有人快马送来一箱子东西,说是宋大人给江郡君的。”

    宋泽……魏酌抗看了一眼江蓠:“拿进来吧。”兵士将箱子端了进来小心放在茶几上。箱子不大,却用锦布包得严实,倪小叶手放在箱子上:“魏将军还需要查验里面的东西么?”这便是再次赶客了,“不必,你慢慢看。”将信鸽的信环放在茶几上:“信我没有看过,以后也不会看。”话毕退了出去。

    出了马车,回身看了看,是宋泽么,江蓠暴露武功出手杀人是为了宋泽,她真心喜欢的是宋泽吧……他文采卓绝,为人雅善,品貌端宜,是不错的人……

    出手伤她的人是我,屡次怀疑试探她的是我,抛弃她选白依依让她名誉扫地的还是我,魏酌抗摇摇头,露出苦笑,我怎么就信了她会喜欢这样的我。此前刻意不去细想宋泽的事,不过是自欺欺人……抬步回营,步若铅沉。

    倪小叶拆了锦布打开盖子,是为了表示感谢送来的东西么,回想起第一次收到宋泽礼物时的兴奋紧张,这一次她再没了期待。不过是一些伤药,一些干果蜜饯吃食,看了一遍将箱子放在一遍,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宋泽的亲笔。

    抽出信:“感谢救命之恩,沿路多保重。”

    字写得很漂亮,倪小叶把信塞回信封,放回箱子里,盖上盖子。

    重新铺了纸,裁成小小一条,用竹签沾上墨给残焚写信,希望老头能知道她身体的怪异原因。细细喂饱了小鸽子,将它放了出去。魏酌抗远远看着信鸽往东飞走,飞远。

    倪小叶打开舆图,若是不耽误明日晚间便能到广灵城,这是所属京畿的最后一个城池。过了此地便是进入岑卓的地盘,河西府。

    与白依依打了一架,萧培曦躺在贵妃塌上,浣纱小心翼翼给她敷面:“公主您别担心,御医说了这药敷上明日就能好,您脸上伤得轻,不像白依依脸都肿了。”二公主鼻子里一哼:“那是,我都尽往她脸上招呼,叫她不要脸勾引男人。”

    浣纱有些急,二公主这一闹不但与白依依撕破了脸,魏将军那边也不好看,小声道:“公主,那接下来咱们如何是好?”萧培曦也有些恼,今日她一见白依依这个D妇根本忍不住,她前几日经营的好形象全给破坏了,虽然她也恼恨上了魏酌抗但现在除了他也没别的路可走,心下又急又怨:“不知道!你有什么主意!”

    浣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战战兢兢道:“二公主啊,您有没有觉得魏将军好似对白依依也没那么上心?今日他不是也没偏帮她么……”

    “那是因为本宫是公主,他敢!”萧培曦厉色道。

    “二公主,奴婢觉得没这么简单。您贵为公主,魏将军自然是护着您的,但也没道理一点儿都不替白依依说话呀,您瞧他今日坐在那里可是一句帮腔的话都没说,静悄悄看着您数落白依依。”萧培曦仔细回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难道说他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迷恋白依依?只是白依依自甘下贱,自己炮制出来的消息?”

    浣纱思忖一番:“倒也不一定,不然也不会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他成日里围着白依依打转,殷勤得不行。奴婢倒是觉得,更像是变心了,您不觉得魏将军对江蓠并不如传闻那般厌弃么?江蓠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哪个男人对美人不动心?此前魏将军在西北,那是没见过江蓠,现在是见到了而且朝夕相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萧培曦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江蓠都草包成那样了,魏酌抗眼里也没一点嫌弃的神色。“你跟本宫掰扯这个,是有什么主意?快说!”浣纱给二公主捏着腿:“奴婢是有一个不成器的主意,但二公主可要先饶恕奴婢多言,奴婢才敢说。”

    萧培曦用腿踢踢她:“快说,你要没个好主意,回头本宫真嫁给了那蛮子,头一个就把你弄去伺候!”浣纱吓得脸一白:“是是是,奴婢就是想今儿您与白依依这一出,再执行之前的计划可能短时间效果并不好。”二公主白了她一眼:“本宫自己能不知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快说你到底什么主意!”

    “奴婢觉得,不如咱们利用江蓠,让她搭上魏将军再来个李代桃僵,到时候也由不得魏将军不认,上次那个香还剩了一半,奴婢自作主张带来了……”说完赶紧跪下拼命磕头:“奴婢自知此事有损公主您的清誉,但事从权宜,奴婢在真心替公主操心,若是说错话了还请公主责罚!”

    萧培曦坐起身看着她,“起来吧,”此事若能成,就算生米煮成熟饭那又怎样,回想起魏酌抗的英姿俊颜,萧培曦舔舔嘴唇,就便宜他了。“此事,江蓠可肯就范?”二公主淡淡道。

    “奴婢觉得江郡君是偏帮二公主您的,这回她抓住了白依依不第一时间就带到您跟前了么,这是跟您表忠心呢。若不是她,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再说,您一直与她交好,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还是当年托了您宴会的福才得到的,只要咱们再拉拢她许些好处……”

    二公主点点头,况且又不是让她真委身于魏酌抗,不过做做样子给自己铺路,这么小的事没理由她会拒绝。“可魏酌抗虽不是厌弃江蓠,也看不出多在意,如何才能让他上钩呢?”萧培曦眉头微微蹙起。

    “二公主,江蓠虽然是个草包,但是论模样论身材哪个男人能扛得住?咱们既然要利用这点,就要将她的美貌和身材充分利用才是。您瞧她这会儿随军,穿得跟乞丐似的,成日里不施粉黛,看着憔悴又病弱,咱们只要将她收拾得光鲜照人还怕魏将军不为所动?”

    “可本宫今次的衣衫饰品都是有制式的,也借她不得。拿什么打扮她?”浣纱前跪两步:“二公主,明日咱们就能到广灵城了,那可是入河西府前最大的城池了,到时候采买一番就行。而且奴婢还有个主意……”

    “你一次把话说完,别跟本宫卖关子!”萧培曦瞪她一眼。

    “是是是,广灵城乃是大城,公主您可以要求入住城主府,这非天子脚下的地方百姓平日里哪能有幸瞻仰皇家威仪,公主可以白日里游巡一番,也是对广灵城的恩赏,还能得了亲民爱众的美名。

    公主驾到,城主定会好好设宴招待。奴婢听说这广灵城人杰地灵,这最有名的便是此地的青楼,就连京城里好多有名的妓子都是广灵城选来的,到时候咱们让城主邀请城中有名的青楼来献艺,这美貌舞姬定能撩得那些成日里只混在男人堆里的将士们心痒难耐。

    如此,等再上路时,肯定火气正盛,魏将军年纪轻轻正血气方刚也免不了俗。等到扎营荒野,再让江蓠撩拨一番岂不是马到功成!等江蓠做完前头的事,咱们再用熏香迷晕魏将军,公主您再屈尊出现,如此便水到渠成了。”

    二公主嘴角扬起,眼睛微眯,“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快去传令,本宫要进广灵城,入住城主府,让他们准备好仪仗,本宫要巡街。”

    “二公主,奴婢刚才算了算,按照行程咱们到广灵城会是明日夜里,如此来不及给江蓠采买。”萧培曦不甚在意:“那有什么,让他们行慢点,后日上午再到广灵城吧。白日里本宫去巡游,你押着江蓠去采买让她晚上漂漂亮亮地出现。”身体往贵妃塌里一靠:“再说,本公主要入住城主府,怎么也得给他们时间好好准备妥善才是,本宫可是很体恤的。”

    “是,公主您礼贤下士,体恤属下关爱子民。奴婢马上去办!”

    魏酌抗收到公主令脸色一沉,这不是扰民么,时间这么紧突然这么个要求,广灵城知县段浩这个贪官铁定一面有了媚上的机会欣喜若狂,一面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恨得牙痒痒。广灵城虽然叫城,但在体制上还是县级,城主其实就是知县,这二公主也够不学无术的,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还入住城主府,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直接将公主令扔给十一:“去传令给段知县吧,拿着这令牌传公主令,这公主的光咱肃河军可不沾。传我令大军届时扎营广灵县十里外,除了保护公主安全的二十名护卫,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城,不得扰民,公主入城仗义一切从简。”

    十一接住令牌:“属下这就去办。”摸摸头:“那岂不是行程又延缓了?”魏酌抗点点头:“是,在境内先由着她吧,省得给自己找气受。”虽是笑着说话,十一却脊背一寒,公主惨了,出了境主子这是要收拾人了。

    待白依依哭着回营,黄鹂还趴在地上,赶紧将她扶到椅子中坐下。黄鹂两只胳膊还脱臼吊着,喉咙口还塞着颗山楂,怎么看怎么滑稽。使劲猛拍一阵背,才将山楂吐出,白依依不会接胳膊只能遣人去请魏酌抗,觉得委屈得不行,抱住黄鹂嗷嗷地哭,待她抽抽噎噎说完事情经过,黄鹂皱紧眉头:

    “小姐,您这会儿哭有什么用,想办法挽回魏将军的心才是。今日您实在太冲动了,二公主口不择言您怎么能当场反击呢?您平日里的聪明劲儿都去哪了,当时您应该委屈求全,躲在魏酌抗身后向他求助才是,让他去面对二公主的责难,怎么自个儿出头了呢!这种事情,您一向游刃有余,怎么今儿犯了傻。”

    白依依一愣,怎么一个个都说她的不是,江蓠说她,萧培曦说她,连身边的自己人也只会数落她。她为了父亲和哥哥已经够委屈求全了,吊住魏酌抗她做了,送嫁去西北她来了,还想要她怎样!现在受了委屈,连哭一哭都不行!怎么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

    她十几年日夜不辍学琴,练字,作画,写诗,好不容易才博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你们这些人倒好,只会利用她,使唤她,挑剔她的不是!她受够了!二公主又怎样,打了便打了,魏酌抗又如何,不喜欢拉到,我不干了,看着黄鹂目露凶光,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虽然你是父亲派来的,但下人就是下人,我才是主子,你算什么东西!”

    黄鹂被她打得一懵,她全心全意为她好,这白依依不但拎不清还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被霍翎那个贱人排挤,她如今还在密室里跟老爷鱼水之欢,哪用伺候这个黄毛丫头,还千里迢迢跟她去北疆那个鬼地方!白依依你这个没娘的棋子,竟然还敢打我!就算我掐死你,看老爷能有几分难过!待我有了老爷的子嗣,你这个没娘的又算得了什么!

    白依依站起来,居高临下用力捏住黄鹂的下巴,上下打量她:“魏酌抗那里,你觉得自己行,你倒是自己上啊。成天跟我指手画脚算个什么本事!”黄鹂咧嘴一笑:“你就甘心他被那个江蓠玩弄于股掌?你被欺负他可没护着你,也是,就凭江蓠的长相哪个男人能抵得过,你苦心十几年练就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在美貌前不堪一击!”虽是恼上了白依依,但老爷的任务不能撒手不管,黄鹂激将。

    这番话直戳白依依痛处,她自知相貌平庸,唯有苦修才气频练仪态才让她鹤立鸡群,如此才能掩饰和弥盖内心深处的自卑。

    不想,苦苦练习的一切竟还是不敌天生的皮囊,还是输了,无论付出多少努力还是输了,输给轻而易举的肤浅样貌。低垂的眸子布满阴云,深深吸了口气,眼底划过不甘和狠厉,仰起头,手指嵌进黄鹂的皮肉:“我没输,我白依依十几年勤学苦练,怎么会输给一个臭皮囊。”黄鹂痛得额角冒出细汗,心里却松了口气。

第190章 青云镖局

    魏酌抗待到入夜多时才进了白依依的营帐,黄鹂垂着胳膊迎了他:“魏将军来了。请赎奴才无法给您斟茶。”撇了一眼她的肩膀,冲身后的零九抬抬下巴:“接上。”零九伸出大手,似铁钳般抓住黄鹂的肩膀和胳膊,缓缓晃动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黄鹂痛得瞬间脸白,直喊:“零九大人,您高抬贵手轻着点。”

    正在抚琴的白依依抬了眼皮,拨快了琴弦:“魏将军,黄鹂虽是小厮扮相但毕竟是女儿家,还请轻柔些。”魏酌抗缓缓走来,脸上带着笑意:“零九已经是手下最轻的了,这军中都是粗人,要换个人来黄鹂恐是更加受不了。”零九闻言,手劲更重:“黄姑娘,这肩膀脱臼久了得先活动活动,不然此处肌肉收得很紧是接不好的,若是此番没接好还得重来,劳您更受苦。”

    “你也知道耽误得久了?为何不早些来?”白依依拨弄琴弦的手不停,对魏酌抗不满道。“二公主临时改了行程,多出许多事来,这不刚能歇口气就赶紧过来了。”

    “你人来不了,派个人便是。”白大小姐不依不饶。“我这不是惦念着黄鹂乃是姑娘家怕疼,特地选了零九过来么,他下午也是忙不开。”白依依双手按在琴弦上,琴声嘎然而止:“你倒是理由多!”嘟囔起嘴,无奈她今日与萧培曦一战鼻青脸肿,此时嘟起嘴更显怪异。

    魏酌抗叹了口气:“依依,你一向豁达识大体,怎会偏偏在我为难之际向我发难。二公主本就难以捉摸,要求众多,我已经疲于应对为何连你也不能体谅我。”白依依哑了声,瘪瘪嘴:“我便是体恤你的难处,刚刚正是在练琴,这便抚一曲风间云与你听。”魏酌抗勾了张凳子坐下:“如此甚好,依依的琴向来是最好的。”营帐中响起悠悠琴音,舒缓而轻灵。

    “这琴不错,魏酌抗还挺会享受的,还不用花钱。”倪小叶盛了一大勺鸡蛋羹给普惠:“小惠惠,你长身体,多吃点。”普惠感动得眼泪汪汪,小叶国师给我盛菜了,呼哧呼哧吃了个干净。“我听说行程又延迟了,要后日才能到广灵城。”惠普道,作为一个称职的马甲,他时刻注意消息的收集。

    倪小叶喝了一口汤,“嗯,二公主要作妖就让她折腾吧,只要不碍着咱们的事儿就行。”普惠叹了口气:“可她这般突然改变行程,还要去广灵城巡游劳民伤财的,实在不为百姓着想。”倪小叶一笑:“小惠惠,你还真挺有仁心的。”惠普双手合十:“残焚大师说过,济世救民,慈悲为怀乃是我佛门弟子的诚心。”残焚么?倪小叶垂了眼眸,其实残焚也是有理想的吧,不然当初也不会跟了太兴帝造反,只是时过境迁,后来大概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不能不放手吧。

    无论残焚也好,江蓠也好都对芸芸众生有悲悯之心,对国之兴衰负己之责,这一点上,倪小叶自叹不如。她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心里既没有君也没有主,在这古代也谈不上国。太安帝宠幸奸佞,朝纲败坏,朝野乌合之众贪污腐败,这大尹国她实在没什么好喜欢的。

    “小叶国师,您会一直在大尹国守护大尹么?”惠普问道。

    “守护?”对了,江蓠是要守护大尹的,也许她守护的不是太安帝,是大尹的子民吧。点点头:“也许会吧,但不一定会一直在大尹,将来我会和残焚国师一起四处游历一番。”普惠眼睛一亮:“游历好,增长见识,残焚大师允了我,等我能在他手底下过三十招便可去游历。”倪小叶道:“你现在能走几招?”普惠笑着答道:“一招,残焚大师说武功基础一定要扎实,我想只要勤学苦练,终有一天能过三十招的。”这孩子心态真好:“残焚国师说你轻功很好,你练了多久?”倪小叶问道。

    “十年,我四岁便在大叶寺修行,残焚大师授了我轻功。虽然他后来也打算授我别的,不过我觉得轻功没有练好,贪多不烂,所以十年来只练了轻功。现在我觉得轻功还可以,便求了残焚大师再教我一道。”

    能十年只做一件事,没想到普惠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不过,后来想教他的是残烈吧,兄弟俩同时看上的孩子,果然不一般。残焚出来还不到月余,便能在他手底下走一招,也是极为厉害了。伸手摸摸他脑袋:“你将来一定会很厉害!”普惠闻言很是欢喜,小叶国师这么说那他一定要努力做到,不负小叶国师的期望。

    帐内的琴声徐徐,本是极为动听的曲子,却被黄鹂时不时的哀嚎打扰,白依依有些心烦手底下弹错了好几次。魏酌抗自然能听出来,皱皱眉:“依依,你今日状态不好,不宜操劳还是早些休息吧。”话毕站起身。“不是,我再给你弹一首秋夜静。”在自己最得意的才艺上失了足,白依依很是不甘。

    黄鹂惊叫一声,痛得忍不住要骂人,零九站起身:“好了。”要骂人的话又噎了回去。这一声却打断了白依依要继续挽留的话。眼见魏酌抗就要走,白依依伸手挽住他胳膊:“今夜天气不错,不如咱们出去散步找个溪岸对酌吟诗可好?”

    “营中禁酒,作为领将我必须做出表率才行。”魏酌抗抚开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让零九给你带了药来,外敷效果很好。”白依依这才反应过来,她脸还肿着呢,还有大片淤青肯定丑死了,顿时没了再纠缠魏酌抗的信心。点点头:“如此也好,那你便明日再来听曲吧。”

    “好,”一指黄鹂道:“她今日不宜再动,剩下那只胳膊,我明日再让零九过来。”黄鹂伸手拉住零九的袖口:“零九大人,我还受得住,不如今日就接好吧。”零九伸手,猛然拽住她胳膊用力一推,黄鹂痛得一阵狼嚎,还没嚎完零九又拽着她的胳膊一阵大旋,然后用绵力一扯:“不行,接不好,你看还是得再扯下来。”黄鹂简直要背过气去,这又接又扯掉的简直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住了。咬着牙:“那如此,便麻烦零九大人明日再来。”

    “行!”跟在魏酌抗身后,二人出了营帐。魏将军拍拍零九的肩膀:“不错。”零九面露喜色,他家主子难得夸人,他领了任务充分领会主子的精神,下手可一点都不姑息。

    魏酌抗今夜没有再去找江蓠,他找了很多事给自己做,他也确实有很多事要做。

    翌日,临近晌午大军才拔营。倪小叶例行了时空八字的练习,结果还是一样。看来当初真是一语成谶,一日只能一测了,好在第一次是准的。二公主因为已经筹谋好广灵城的事,今日也养精蓄锐没有作妖,倪小叶难得不被纠缠竖起耳朵观察周围,抓紧时间练习陆玖初教给她的东西。

    霁莲一路南下,先去了牡丹城,此处乃是青云镖局的大本营。副镖头马辉匆匆到城外相迎:“霁少爷,您终于来了!咱们先回府叙话。”

    进了书房,霁莲顾不得喝茶,铺开舆图:“马副,说说你的消息。”

    马辉一礼,指着舆图:“此番的货乃是通宝钱庄的单子,押运的乃是五十万两黄金,通宝钱庄与青云镖局和合作多年从不曾出过差错。线路是从淮安到湖州,此线我们也走过很多次,大小姐当初人就在淮安分部,所以她亲自押了这趟镖。

    随行的除了淮安分布的三十名镖师,还有淮安的镖头陈敬,他今年四十有五,在青云镖局已经二十三年了,淮安到湖州这条线已经极熟,我们想着不会出差子,没想到大小姐失踪了。

    我们派人查过,人在宝庆附近失了消息的,三十二人和货都一起失踪了。离宝庆最近的安西镖局第一时间去了那里,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似突然就消失了。不说那三十名镖师,陈敬和大小姐武功都不弱,连打斗的痕迹都无,对方恐是绝顶高手。”

    霁莲点点头:“我也派人查过,传来的消息与你大致相同,不仅没有打斗的痕迹,沿路茶铺酒肆饭店,溪流河水我们都勘验过,没有下药的痕迹。此事很是蹊跷,即便是中了迷药,或者反抗无力,以镖师们的训练不可能连信号也发不出,连暗记也没留。而且现场并无血迹,也不像是刻意处理过杀人的痕迹。”

    马辉有点难以启齿:“还有另一桩,三日前,青云镖局从定西到陇南的镖也失踪了,也是通宝钱庄的票,三十万两黄金。”

    “什么!”霁莲一拳砸在桌面:“这事看起来就是冲着青云镖局来的!”

    “报!雁回阁有人送来急报!”门外小厮匆匆敲门。“进来!”马辉开了门,小厮向霁莲行礼,递上一枚雁回阁的信物。“人在哪,让他进来!”霁莲手握信物吩咐。

    不一会,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男人进了屋,冲霁莲半跪:“属下参见少阁主!”

    “起来,说,有什么发现。”男子从怀中拿出了十几张纸,是拓印:“这是在宝庆四十里外找到的车辙痕迹,其中有一个与青云镖局的马车车辙是相同的。其余的虽不同,但从车辙的痕迹来看,是同一时间的。车辙方向,乃是从宝庆往西南走了。属下一路派人追查,车辙在进入青峰岭后消失了,因为那边连日下过大雨,很难再有痕迹,属下已经派人进山细查,但青峰岭横贯东西,范围实在太大了,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霁莲铺开拓印细细察看:“跟司若的一共几辆车?”

    “运货的有十辆,轮换人休息的五辆。”

    霁莲手指点在青峰岭:“虽然两个镖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往南都是横贯的青峰岭!阿笠!”

    “属下在,”阿笠难得一脸肃重。“吩咐下去,查清楚青云镖局从定西到陇南这趟,是不是情况与司若这趟一样!”

    翻看拓印:“他们当是换了车,可能车不够才留下了一辆青云镖局的。你看这里有几种车辙的痕迹,虽然印记是在青峰岭失了踪迹,但肯定分行去了不同的地方。这种车辙是惯山路,这种是惯平底,这种惯石滩,他们至少分了三个方向。马副,卓林,你按照这个线索再查。

    马副,我要现在还在外送镖的所有车队的详细情况,尤其是围绕青峰岭附近的。你速速整理好给我。若是对方冲青云镖局来,恐还会有动作。另外,查清楚镖局里是不是有内鬼。三日,我只能在牡丹城逗留三日,随后便去青峰岭一探,阿笠,先加派人手到青峰岭仔细搜!”

    三人领了任务赶紧去干活,屋内只留霁莲,好看的眉头皱起,对方的实力比他预料中的要强。而且马车分行,很可能参与的不止一方势力。将舆图的西面铺平,手指点在河西府:估算着日子,你快出京畿到河西府了吧,不知是否一切顺利,我好像不大顺呢。

    夜幕降临,大军驻扎在广灵城外百里的旷野。倪小叶沐浴完毕看着胳膊肘窝的印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红印好似每日颜色都在加深。马车外传来悠扬的琴声,魏酌抗又在白依依那边听琴了,两人倒是真有闲情雅致。倪小叶换上衣衫出了马车,夜风习习,月明星稀,空气格外新鲜,她也难得起了心思,散个步。

    她很想倪大叶,毕竟从十岁起就跟她一起生活,师傅总是让她很安心只要有她在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虽然十七岁便被星探发现做了演员,要到处拍戏。但穿到这里她才发觉,她真正的独立生活是在这个世界才开始的,没了师傅的保护,不再活在她的羽翼下,独立面对未知的前路。摩挲着手腕上的金叶子,也不知倪大叶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美丽可爱尊师重道人见人爱的徒弟。

    正在打游戏的倪大叶打了个喷嚏,用胳膊捅捅身边的白发老头:“注意点,你怎么这么菜,哭丧着脸干嘛。要死了要死了!你这会儿交个毛线的闪现!”

    “大神,这个我不熟啊,我这就是来看看您。”

    倪大叶抽出口中的棒棒糖:“是来看我还是来抱怨啊?”

    “哪敢抱怨您啊,我就是来问问情况。”老头紧张,流汗,虽然作为一个老资历的神仙他并没有汗。

    “我不就塞了个魂进你们界么,这有什么好唧唧歪歪的。”侧头看他,神色一暗:“再说,我可是给了你们够够的好处。”

    “是是是!可是您塞进来的哪是魂啊……”老头低下头摸摸鼻子。

    “大叶,吃饭了。”一个围着围裙的魂飘了过来,这不是太兴帝是谁!

第191章 广灵城

    段浩接到公主令时内心是崩溃的!要是平日里,他这小县城能来个王公贵胄简直要喜极而泣,直谢祖坟上冒了青烟,而现在他简直怀疑自家祖坟是不是被人给挖了。

    不为别的,广灵城乃是河西府通往京畿的最大一座城,而现则成了这两地最大的流民聚集地。鞑野军围京,虽然是没路过广灵城,但河西府糟了灾的百姓现下全拖家带口往这边跑,老百姓要去京城得一个一个城盖章路引,这帮流民要往东走,可不就得在广灵城排队嘛。

    如今城内的流民已经人满为患,西门外排队的人站在城楼上都看不到队尾。更可恨的是,好些个流民来了广灵城就赖着不走了,一时间城内是乌烟瘴气。

    这些人家破人亡,好些个还缺胳膊少腿的,来了广灵城没活计,没积蓄,没房没地,除了当乞丐,偷摸抢还能做什么?一时间城内治安混乱,乞丐遍地,臭气熏天。

    他下令关闭西城门,将流民堵在了外面,可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聚众就闹事,差点把城门给砸了,于是他一边找人加固城门,一边限制了放行的速度。这才让城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好些人都排了半个月了,在城外搭建起了帐篷,俨然成了一个自建的贫民窟。

    每天城内城外都有大量饿死的,伤重不治的,斗殴闹事的,衙门里当差的成日里光是收尸都够忙活一阵的。这帮人遭鞑野人烧杀抢掠本来就身无长物,时间一长听说都开始人吃人。这消息把段浩恶心了好一阵,他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只求多给岑卓塞些钱,他不要胃口太大,能看在他多年的孝敬上赶紧给他挪个位置,别让这些烂事再沾了身。

    现下倒好,以前是求神拜佛希望能遇见贵人让他攀扯上,现在是贵人来了他却不敢接,实在不是时候啊。段浩简直捶胸顿足,二公主还要游街,这满大街的流民乞丐可怎么游?一个不小心,把公主给抢了都有可能!穷山恶水出刁民,段浩觉得现在广灵城的流民比这刁民更可恶。

    段浩一把将桌上的书卷砸到县丞王周周的脑袋上,王周周是他老婆的表弟平日里不学无术得很,都火烧眉毛了还坐在这儿打瞌睡,让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起起起!还睡!睡不死你!你倒是给想想,有什么主意!”

    王周周被砸醒,扯了袖子擦擦嘴角的哈喇子:“我不都说过了嘛,把这些城内的流民先赶出去,将城门关起来!其他事情等公主走了再说。”

    “你这叫什么馊主意!公主从东门进,西门出。你把人赶出去了,关上门,等公主从西门出的时候,那帮野人还不把人骨头给啃没了!”

    “公主不有两万和亲大军么?还治不了这些流民?”王周周不以为意,吸吸鼻涕。

    段浩一脚揣在他腿上:“那两万大军能进城?那还不把广灵城给掀翻了!再说那可是肃河铁骑,要是让他们发现咱们这么处理流民,别说帮忙,铁定让咱吃不了兜着走。”

    王周周打了个哈欠:“再往东走还有别的县城,走个四五天就能去别的县盖路引,也一样能往京畿去,咱让他们去别的地儿盖章?”

    段浩简直觉得他这个妻表弟是个智障,要能把人弄走他早就出手了。这帮人能摸爬滚打到广灵城已经使出吃奶的劲了,身体羸弱,没粮食,没钱,还缺胳膊少腿,怎么走?别说四五天,就是几百里,也得死在路上。都是提着一口气到了广灵城,哪还来的精神气再动。更何况,这帮人精着呢,要下一个城跟他广灵城一样,岂不是白走了,还不如就跟广灵城外呆着,只要原地慢慢等就行。

    王周周再没了主意,哭丧着脸:“要不,您去问问主簿张海柱?他是考过科举的,有文化。我这个官儿是花钱买的,是来当老爷享福的,哪会干事儿啊。”一拍脑袋:“姐夫,你也考科举了啊,不对,你那是作弊了。”

    段浩很想掐死他,这口无遮拦的。他才不去问张海柱!张海柱就会让他开仓放粮接济百姓,这粮仓能随便开么!

    粮仓里的粮他两分送去了河西府当孝敬,自家留了三分在仓库里,开玩笑,鞑野军这回是走了,那要下回再来了呢,家里没点储备可怎么行。还有两分鞑野入侵哪会儿,粮商以为要打仗,粮价炒得飞起,他赶紧弄了些卖出去,还刻意放了大战在即的消息卖到了最高价,赚了不少。所以,府衙的粮仓就剩三分粮了,他正找人用些陈年粮、次品和沙土给充上数,这还没归置好呢,怎么能开粮仓!

    王周周见段浩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很是不耐烦:“要不然,都给弄死得了。要我说,先把城里的流民赶出去,再在城外施点稀粥下些药,都弄死以后就跟那野地里挖坑给埋了,这样就哪哪都干净了。反正都是流民,无依无靠的,死了就死了。就是连夜挖坑费点事儿,到时候我找一帮兄弟来帮忙,”搓搓两个手指头:“花点银子。”

    段浩一惊,用手指戳着他心口,低声道怒道:“你怎么敢!那么多人!一眼看过去有几千呢,还不知道有多少还在路上!”

    王周周抓住他手指:“姐夫,你都说了,还有不知道多少在路上,就这几千还是先头的,后面上万人要来了,你怎么办?”目露阴狠之色:“再说这几千流民聚在一起,还不兴得个什么瘟疫的,瘟疫可不是一死就死一片嘛。”

    段浩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揉着头:“你让我想想,想想。”

    王周周站起身,提提裤子:“姐夫,公主明儿早就进城了,今儿咱们累死累活也就能先把城里的难民赶出去,等明儿晚上公主安顿好歇息了,咱才能抽得出人手去施粥埋人。你要不赶紧做决定,啥都来不及了。你倒是想快点,我召集弟兄们干活也需要时间的。而且这事儿得保密,你得多给我支点银子当封口费。”

    “别吵,别吵,我想想,想想。”段浩伸出手无力地朝王周周摆了摆。“你先去,让你姐姐好好安排府里接待公主的事,跟城里青楼的花魁,歌舞伎都打好招呼,兵爷们要来都给我卯足劲伺候好了!”

    “你不是说肃河军不进城么?”王周周道。

    “大军不进城,将领哪有不进城快活快活的!成天在男人堆里,那些人看见母猪都能血气上涌!快去快去!”肃河铁骑打仗是厉害,可别的方面天下兵士一边黑,岑卓的人每次过来那德行他可是熟悉得很。

    “主子,广灵城外西边聚集了大量流民,约莫在三千人上下。西边的路途上也有大量流民慢慢在往东行,来这边聚集,都是鞑野军南下失去家园和亲人的百姓。

    广灵城现在很乱,大概有将近七百的流民滞留在城内,段浩没有安置,放任他们在城里成了乞丐,或偷抢,城内治安乱得很。”虽然日前已经得到前方斥候的传信,这会儿红婵回来了,还是让她过来讲讲详细的情况。

    “段浩就没有开仓放粮,发放盘缠让这些流民分散去别的县城盖路引么?我估摸着这次鞑野入侵,总计会造成十万一二左右的流民,沿途的河西府,幽北州,京畿地区若是能妥善安置,是能够处理好的。”

    红婵摇摇头:“没开粮仓,更别说盘缠了。每天饿死,伤病死的一大片。”

    “若是情况如此混乱,要不要阻止二公主进广灵城?”十一有些担心道。

    “她既然想去便让她去,作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多了解下民间疾苦也好。”侧头对红婵道:“你传信给前方的斥候,让他们时刻主意广灵城的动静,有消息及时传回。我估计二公主要去广灵城,段浩不会放任目前的状况不管,就担心他会使用什么极端的手段。”

    “是!要不要属下再亲自去一趟。”红婵道。

    魏酌抗垂下眸,抬头道:“不必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吧。”顿了顿:“明日你跟着江蓠,看护她安全。”

    “明日到了广灵城那边,你跟着我。”倪小叶对普惠道:“萧培曦太安静了,不像她的性格,我担心她又作什么妖。”普惠点点头:“好,一切听您吩咐。”心里又激动了,这是第一次的外出任务么?好期待,好兴奋!

    翌日快到午时,和亲大军到了广灵城以东十里,停住了脚步等待原地扎营。

    “为什么只有二十个护卫!我是大尹国公主!”萧培曦站在马车上嚷嚷,她本是兴高采烈等着进城,掀开车帘见她进程的仪仗竟只有二十名护卫,一怒之下就冲了出来。就这点人,这还怎么撑起公主的排面,她还想着两万人马随行跟着她拉风地进城呢!

    “禀二公主广灵城面积小,街道窄容不下太多人马。”十一拱手道。

    “挤一挤也不行?最多能容纳多少人?要不你们跟本宫去,然后,然后就守在城外?”萧培曦急了,才二十人巡游孤零零的,一点都没有气势。

    “广灵城的街道就公主这五骑金饰银螭绣带青缦马车都过不去,还得解下两骑才能勉强通过。大军若是到了门口,会堵住城门正常出入,公主此行本意是照拂百姓,若是有碍民生恐将不美,若是被言官知晓上奏弹劾更是曲解了二公主的初心,反而有损皇家威仪,还望公主体谅。”十一话说得有理有据,还隐隐带了点威胁。

    “既然这么挤,我就不便去打扰了。”江蓠缓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小叶国师”二人都顶着巨大的怪异兜帽,身形相似,若不是开口说话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不行!”萧培曦立刻反驳,开玩笑江蓠和魏酌抗可是此番的主角,怎能不到场!怕江蓠这个榆木疙瘩转不弯又赶紧补充道:“你是陪本宫去和亲的使者,你,你得陪着我。你坐我的马车跟我一道进去。”

    看,我就知道你要作妖!行吧,就让我欣赏一下你智商下线到底在何方。江蓠点点头:“那行吧,臣女谨遵公主旨意。”小叶国师上前一步:“残焚大师托付本座一路照看江郡君,本座与江郡君同去。”萧培曦瘪瘪嘴,去就去,反正是个尼姑,遂点点头:“那小叶国师也与本宫同乘吧。”冲十一道:“如今我们有三人要进城,你们还不多派些人手。小叶国师乃是从一品的大国师,江郡君也是四品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当得起么!”

    萧培曦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十一刚才一副大义凌然油盐不进的味道,现在多了两个人,哪一个不比你身份高,看你还能耍什么横!

    魏酌抗看了一眼江蓠:“那便取四十人仪仗吧,二公主不能再多了。知县的府邸可住不下这么多人。”

    “知县?不是城主府么?”萧培曦一愣,“二公主,广灵城虽然叫城,但实在乃是县制,所谓的城主便是知县了。”十一不急不徐给她扫盲。

    “只是个县?我要去住到知县府上!”萧培曦惊讶,感情只是个小县城,那还有什么可期待的,肯定又小又破,还有知县是个什么芝麻官,本宫乃是当朝公主竟然要住到一个知县家,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心下懊悔不已,狠狠瞪了一眼浣纱这个没脑子的。浣纱赶紧低下头,生怕与二公主对视,她哪里知道这些,以为城就是话本子里的那种。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萧培曦后悔也来不及了,若不是为了她的大计,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是一走了之。但一想到魏酌抗,一跺脚,本宫忍了!只要不嫁给蛮子,住知县府就知县府,总比在草原上住帐篷好!

    这边的情况白依依主仆一直竖着耳朵瞪大眼睛注意着,见魏酌抗,二公主和江蓠都要去广灵城,偏偏落下了她,这二女一男背着她还指不定会搞出什么事来,心里一慌。赶紧走了出来,站在魏酌抗身后扯扯他的袖子:“奴才要伺候主子,奴才也要去。”

    二公主一看又是白依依这个贱人,刚想骂,却见在大庭广众下不想扫了自己的脸,咬咬牙忍住了,行你去吧,到时候看见魏酌抗被美人环绕,春心大动,气不死你!

    魏酌抗摇摇头道:“我不去的。”

    什么!二公主傻了眼,他不去这一出可怎么唱!

第192章 目睹

    萧培曦瞪了一眼这对狗男女,感情这又是为了白依依不去了?好啊,这军中无人,你们两个肯定就是趁机苟且,真不要脸。见白依依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肯定是这两日没事就给魏酌抗弹琴,把人又勾了回去。

    这姓魏的,你到底喜欢哪个,别成日里朝三暮四的,弄得本宫团团转,你也变得太快了!但本宫岂能容你二人得了如意算盘!张口道:“魏将军乃是本宫此次和亲的送嫁将军,任务便是保护本宫的安危,本宫在哪你就应该在哪,怎能不去!”

    “十一武功高强,定能护得二公主周全,且已有四十名护卫随行,二公主大可放心。末将留在军中,还有军务在身,二万大军的管理安置还需末将处理。”魏酌抗不卑不亢道。

    哼!二公主一指白依依:“本宫此次入广灵城还正缺一名小厮伺候,你便随本宫上车同行吧,”神色一厉:“休得抗命!”

    “公主乃千金之躯,奴才乃微末小厮,怎可与公主同乘。况且男女有别,为了公主清誉,奴才恕难从命。”白依依一礼,嘴角微微勾起。

    红婵扯了扯魏酌抗的袖子,二人退到一边,“主子,前方传来信报,段浩将城内的流民连夜赶出了城,与城西的流民呆在一处。城西那边发了告示,今日晚间会施粥救济,还会在城外建房与流民暂住。但我们瞧见,那匆匆挖的坑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打地基,太深了。”魏酌抗点点头,神色一暗:“多派些人手暗中观察着,有事来报。”

    魏酌抗上前一步:“末将三思后,甚觉二公主有理,保护公主的安慰乃末将第一要务,此次末将与您同行。”萧培曦闻言一喜,白依依却傻了眼,伸手要拉魏酌抗的袖子却因他转身拽了个空。

    倪小叶拉着普惠默默退到一边,低声道:“这事不对,魏酌抗本是没打算去,但与荷如交谈后又改了主意,荷如是前方斥候,我估摸着有什么情况,咱们进城后凡事小心。你与萧培曦一处,尽量牵制她别作妖,我找机会去探探状况。”普惠点点头:好刺激啊……

    二人上了二公主的马车,车架缓缓而动。瞧见这两位怪异的装扮,萧培曦本想说穿得跟送丧似地一点都不吉利,但碍于小叶国师的身份不敢开口,毕竟这是父皇亲封的国师,据说测算极准,那便是不好得罪的。突然心念一动:“小叶国师,听闻您一日一测,一测一事,今日本宫可有机会能得一测?”

    “没有。”普惠果断拒绝,他会测个屁。二公主一愣,这么直接,又好奇道:“不知今日是谁这么有幸,得了小叶国师亲点?”

    “不关你的事。”普惠高冷。二公主一噎,原来是个硬茬,有些讪讪闭了嘴。这小叶国师在这里,她也不好嘱咐江蓠点什么,只能对坐无言,暗自朝浣纱使了个眼色。

    被萧培曦一闹腾,仪仗到广灵城东门时已经过了午时,二公主却并不进城,她瞧着这矮小的城门心里就犯嘀咕,吩咐着原地用过午膳再进去,谁知道这县城里的吃食会不会又脏又难吃。

    一众官吏百姓只能顶着大太阳原地等公主用膳。待到她吃饱喝足,整装修容,已经是申时了,马车缓缓起行,从东城门进入。

    段浩率领衙门的一众官吏和百姓夹道相迎,自然是一顿叩拜拍马不提。江蓠掀起一角车帘,仔细观察,不对劲!这百姓虽是到场了,但演技实在是太差,哪有内心真正散发出的喜悦和敬意,反而笼罩着哀愁与怨怼,虽是让他们等了一个半时辰,但这里可是古代,老百姓的那种让倪小叶难以理解的忠君为天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见皇帝如同见神仙,见公主算是见仙女。这种态度着实不寻常,这广灵城看来有文章啊。

    正思忖间,被浣纱拽住:“江郡君,您跟女婢一起,公主有好事赏赐与您。”说着带着江蓠下了马车,魏酌抗朝红婵看了一眼,红婵立刻下马跟上挡在了江蓠身前:“浣纱,此次进城一切需听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你这是要带江郡君去哪里?”

    浣纱早已想好说辞:“公主吩咐女婢去帮忙采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江郡君也有需要所以与女婢同去,若是你不放心,可以随我们一起。”说着捏一捏江蓠的手,她刚才说了公主要赏赐,江郡君要想得好处自然要顺着她的话。“对。”倪小叶正打算找机会脱离大部队去探消息。

    “那奴婢与您一起。”红婵站到江蓠身侧,紧贴着她。“好。”倪小叶同意,若是真有什么事荷如能帮把手也不错,要有什么大事恐还需肃河军出力,她进城后感觉就不大好,有一种……死气!

    红婵手背在身后,朝肃河军打了个手势,跟着江蓠一起离开了车队。

    “江郡君,公主此次出嫁代表了皇家的颜面,你作为出嫁使者服饰上也不能给咱大尹国丢了脸,公主一向待你极好,所以此番特地让奴婢带着你去采买一番,保证将你打扮得体面。”

    倪小叶:你皇家有哪门子颜面!

    荷如:我觉得小姐披破布都美死了,另外,主子很眼瞎。

    三人走了两条街,浣纱惊喜道:“快看!这里竟有珍宝斋!”,这个小破县城比她想象中破败太多了,又小街道又窄但没想到竟然有珍宝斋,虽然面积比不了京城十之一,但珍宝斋可是出了名的都是珍品贵价货,开在这里不会亏钱么。

    “我们进这里面去瞧瞧吧。”浣纱道,江蓠点点头,三人抬步进了店。

    倪小叶也有点蹊跷,珍宝斋的货大概是什么价位她是见识过的,看着县城大小和百姓衣着,能不能消费得起,是个问号,摘了兜帽四顾看了看,竟也不是便宜货,品质和款式有不少京城里也有在卖。

    掌柜的看见江蓠的打扮一愣,但见她身边的两名女婢均是衣着不凡也不敢怠慢,今日里公主驾到,这几人莫不是从京城里来的贵人?赶紧相迎:“不知各位小姐今日里想看点什么?”

    “成品衣衫和首饰,”浣纱抢先答道,“好好好,二楼请。”掌柜很是殷勤和善,拿了好些出来仍由她们慢慢选,当然是浣纱在选,江蓠是“没资格”自己选的。

    “掌柜的,你们店是不是生意很好啊,我看好些首饰衣衫也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倪小叶试探开口。

    “承蒙大家帮衬,这生意还不错。”掌柜笑呵呵答道,趁浣纱东挑西捡倪小叶又斟酌了几个问题,心中了然,这知县段浩可是个大贪官啊。且她进店前便注意到,这前门口洒扫的两位小厮不是一般的瘦弱,脸上还有刀伤,这便是掌柜欲言有止的话中不慎泄露的流民了。仔细回忆一番舆图,若是有流民往东走这广灵城便是重要的歇脚一站,但这城内的流民数量实在太少了。那人都去了哪里?在城西!只要去看看西城门是不是关着便知道了。

    珍宝斋的物价实在不便宜,浣纱给自己挑了个金簪便带着江蓠出了店,还是找便宜的店,这样她自己才能昧下更多银子。至于江蓠,哪用得着穿这么贵价的东西,一个孤女罢了,只要穿得够风骚便行,男人也看不出衣衫好不好来,反正都是要脱的,别浪费钱了。

    江蓠有意无意安排着浣纱朝西边走,浣纱也很满意,这边东西便宜多了。西城门果然是关闭着的,而且门闩上还包了层铁皮,很新,这里应该发生过冲突。那么大批的流民应该是被挡在城外了。不过现在有浣纱在不方便,倪小叶打算入夜后去一探究竟。

    “江郡君,这几件是我帮你挑的衣衫,你试试大小。”倪小叶看着浣纱选出来的衣裙,啧啧,这心思也太明显了些,唐娥那里这种款式的多。“不必了,浣纱慧眼,我看着便知合适。”反正她也没打算穿。“今日辛苦浣纱了,你累不累,若是累了咱们先回知县府上吧。”江蓠体贴道。

    被这么一问浣纱才感觉到自己是又累又饿,她平日里哪走过这么多路啊,这边走边逛都给忘了,“我还真是累了,那咱们赶紧回吧。”出了店左右四顾:“今儿怎么也没瞧见有马车?”

    江蓠笑笑:“今儿公主大驾,城内的马匹,轿撵都禁行了,咱们还是得走着回去。”浣纱立刻苦了脸,这么远!她这才注意到,她们一行都走到城西了。转身对红婵道:“你去让魏将军派马车来接咱们,我实在走不动了。”

    “不行,魏将军命我保护江郡君,我不能离开她!”红婵拒绝。“这里很安全,我们沿路过来连个乞丐都没见着,有什么可保护的,你快去!”浣纱有些不耐烦。江蓠捏着荷如的手:“要不然我与她同回,你在这里等着魏将军的马车来接?”

    “啊?让我一人在这里?我不要,我一个女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太危险了!”浣纱反对,倪小叶往路便一指:“那边有一家酒楼,要不你在那里边吃边等?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你不饿么?我们很快便会派车来接你的,不到一顿饭的功夫。”

    浣纱摸摸肚子,走了一下午她还真饿了,心下有些纠结。忽而手紧了紧,眼睛一亮!她现下手里还剩一万多两银票,这两人一走便没人看着她,她可以跑!万一要是没跑掉也可以赖在江蓠身上,说是她抛弃她欺负她,为了报复她将她拐骗了去。于是佯装不满,点点头:“那你们尽快啊,我一个人很害怕的。”倪小叶安抚地拍拍她肩膀:“去吧,我们很快。”

    待浣纱进了酒楼,倪小叶对红婵道:“荷如,我觉得城内有些蹊跷,想出城看看。你是回去还是与我一同?”红婵一怔,小姐竟然如此敏锐!真是太厉害了!挽住她胳膊:“奴婢当然与你一起。”

    倪小叶一戳她脑门:“别自称奴婢了,你叫什么?”

    “红婵”,红婵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你在军中做什么?”倪小叶有些好奇。

    “斥候!”

    倪小叶一扬眉:“那你还挺厉害啊,这地盘你之前已经来探过了吧,有什么情况?”

    红婵摸摸头,小姐你不要太聪明行不行。思忖片刻,还是将说与魏酌抗的情报都分享了出来。事情比她想的严重,“那咱们现在去城外探探吧。”倪小叶道。“现在?城门关着呢。”倪小叶看着不远处的城墙:“你上不去?”

    “我能!”红婵不能丢脸,这城墙并不高。

    “好!跟我走。”倪小叶带着红婵走到城墙根下一个僻静的地方,两名兵士正蹲在墙阴凉处聊天。摘下兜帽,缓缓径直走了过去:“两位小哥,”倪小叶声音甜甜的,两名兵士抬头一看,天哪这是什么仙女,心情激动地站起来,一脸猥琐:“姑娘,你找小爷有何想要的啊?”

    “借你衣服用用。”话毕,与红婵一起两个手刀起落,两个男子倒了下去。倪小叶换上衣衫,在脸上摸了把灰,带着红婵踢墙直上,趴在城楼上,虽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还是颇为震惊。城外乌泱泱一大片,全是聚集的流民,这数量恐怕不下三千人。红婵一指远处:“那便是他们挖的坑,比前日里我所见更深了。”

    倪小叶顺着所指看去:“这就是埋尸体用的,广灵城知县真是丧心病狂!”看着红婵:“你此前说告示上今夜要施粥,要杀这么多人,这粥里会下毒。”红婵心里一惊:“必须阻止他们!”

    倪小叶点点头:“此事不能让流民知晓,否则这么多人恐会闹起民乱,都是受苦百姓不能用武力镇压。咱们赶紧回去,你通知魏将军此事,找到毒药所在,百姓粥还是要喝的。这么多人流民聚在一起不是好事,得发放粮饷将他们分流到别处,我想办法开仓放粮。”

    “直接让魏将军发令开粮仓可行?”红婵道。

    “不行,魏将军乃是送嫁将军而非钦差巡按,且他也非管理京畿的直属官员,不宜直接插手地方官吏所为,否则皇上会有想法。况且我觉得以段浩的贪污属性,这粮仓估摸着也有猫腻,此事我来做吧。”

    红婵觉得小姐好棒,鸡啄米似点点头:“我立刻去报将军知晓!”

第193章 魏酌抗的杀心

    待红婵离去,倪小叶从城楼上飞身而下,躲进城外的草丛中,点人头,城外一共有二十四名守卫,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守门划水。今日晚上官府会施粥,城外的流民难得安静,就是昨夜被赶出城的也混在了人群中,老老实实等着救命的一碗粥。

    在草地上爬了一会,一个守卫过这边大树边来放水。在放水这件事上,男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劣根性,必须找一个参照物,树、木桩甚至是旗杆子,反正得是个立着的物件,好似没有就放不出来似的。

    守卫哼着小调就晃晃悠悠过来了,来得正好!刚闭上眼准备倾泻时,咔,一个手刀被倪小叶放倒了。摸走他的钱袋,脱了他的头盔扣在头上,往下压低,顺手拔了根草含在嘴里,倪小叶提提裤子抖着腿晃晃悠悠走回城门,往门上一靠:“这都守了一天了,到底什么时候给开门啊,老子都要累死了。”

    旁边的兵士看了撇了她一眼:“上头不是说入夜就开门施粥嘛,老子也守一天了。”说着一提裤脚往地上坐了下去,摘下头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倪小叶也蹲了下来,掏出刚摸来的钱袋,数起钱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操,昨晚上又输了,这就几个子儿还怎么翻本。”旁边的守卫撇了一眼她手里的几个铜板:“你也是运气不好,要昨晚上被县丞老爷选上去挖地基不就不去赌坊了嘛,”朝前方的旷野上努努嘴:“且一日能挣二两银子呢,一天就顶一月的俸禄。”

    “你怎也没被选上?就你这身板,挖地基合适啊。”倪小叶上下打量他。

    “这种好事能轮得上我?去的都是县丞老爷的亲信,还有他的一帮子朋友。老子争取了,没选上。本还想着挣个四两银子去花簪楼快活一把,那杜鹃小娘皮骚得很。”说着抓了一把裆。倪小叶擦了一把嘴,咧嘴一笑:“美得你。”

    “我呸,今儿城里青楼最骚的小娘皮都去县太爷府上伺候肃河军去了。我美个屁,那帮人今日可是享福咯。”倪小叶点点头,原来还安排了这么一出特殊接待,魏酌抗真是艳福不浅啊。用胳膊捅捅守卫:“这么多流民,今晚粥得熬多少啊,咱就这点人不够吧。”

    “哪那么讲究,随便煮点米,使劲掺水就行。”凑近倪小叶:“别说我不关照你啊,”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一会儿呢,本来我是要去粮仓那边运粮煮粥,但老哥我最近腰不好,干不来这体力活,这里五个铜板,小弟你替我去,便宜你了。回头你去赌坊买个大小,没准还能翻盘。倪小叶捡起他手中的铜板:“行,承你吉言!”瞅着他:“兄弟,你一会儿,莫不是要溜号?”守卫嘿嘿一笑:“我一会溜进县太爷府上去瞧瞧,小娘皮吃不着看看总行吧,听说晚上还有歌舞表演。”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城门虚开一条缝,探出个守卫的脑袋冲他们道:“张初四,快带上人,去运粮了,麻利点!”

    “欸欸。”张初四站起来,冲城门左右吼了一嗓子:“运粮了,你们几个快点!”磨磨蹭蹭过来十个人,从门缝里进了城。张初四冲倪小叶眨眨眼:“我先溜了,你跟着前面那几个就行,回头老哥给你讲讲今晚的见识。”

    跟我聊这么久,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守卫平日里是管理有多松懈……摇摇头,跟着队伍走了。粮仓就在城北的大仓里,倪小叶注意到粮仓附近除了他们这些个来取粮的,还有不少其他进进出出的人,且还有一车车麻袋往里运。

    看准时机,溜了进去,在高高的草垛后面竟还有十来人在干活,只见他们将一袋袋粮食拆开,倒进巨大的漏斗里,又拆开刚运进来的麻袋,倪小叶嗅嗅,一股霉味。将发霉的粮食也倒进漏抖中,还倒进去了砂子!一顿搅和后,将新的“粮食”又装袋垒好。

    卧槽,这是以次充好啊。看着两边码得高高的陈粮和沙子,这广灵县是得是短了多少粮才这么搞!仔细算一算混合的比例,妈的,估摸着真正的粮食也就三成。那原本的粮去哪里了?就这状况,即便是开仓放粮,那也都是污糟的吃食啊。趁人不备,果断先离开了粮仓回了段浩的府上,将事情跟普惠说了一遍。

    普惠握紧拳头,愤怒得脸都红了:“小叶国师,如今你有何打算,有什么能让我做的!”倪小叶盘膝坐下,我先算一算,有没有可能找到失踪的粮。沾了茶水,在桌上排盘,找东西,她要算时空八字!还好,今日这一测没有用掉。

    粮食属木,对于百姓来说是食神,对于段浩来说为财。在这个八字里面,木在藏干,且为余气。这粮被藏起来了,且有一部分已经失去找不回来了,那便只能尽量找藏起来的这部分。“木”在日柱地支的“未”里面,“未”藏有中有己土,乙木,丁火,那便是藏在屋子里,屋里有“丁火”蜡烛,己土为矮房,可看为低处。倪小叶抬头看着普惠:“这府上可有小佛堂?”

    “有,段浩的夫人平日里会礼佛,家中有一个小佛堂在后院二进门的中间。”

    “走,咱们换上夜行衣去看看!我算得这粮食因是藏在小佛堂的地下。许是有地下密室。”普惠麻溜地直接脱下外袍,里面的夜行衣已经穿戴整齐,从怀中摸出一方黑巾裹上头面:“小叶国师,我时刻准备着!”

    呃,你真秀!“等我一下。”倪小叶匆匆换了衣衫同普惠一起朝后院而去,这才发现残焚说的普惠轻功不错,青出于蓝是什么意思,尼玛也太秀了。她出刚屋子还在找北在哪,人家已经没了影,又被打击了,为何我连升个青铜都如此艰难!

    知县府上的人都去前堂准备伺候公主一行了,佛堂没人。“我找这边,你找那边”倪小叶安排工作。“小叶国师,我找到了!刚刚来早了一会儿。”

    呃,你棒棒哒!“在哪?”

    普惠挪了一步,拾起地上的蒲团:“这里!”抠开地板,里面有个机关,用力旋钮。西侧的墙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暗门开了。”普惠一指。“走,去瞧瞧!”二人溜了进去。

    拾阶而下,绕过一个拐角,有了光亮,一袋袋粮食高高垒起,密密麻麻比整个粮仓的都多!拔出匕首扎破粮袋,白花花的新粮倾斜而出。“这都是上好的新粮!”普惠抓了一把道。

    “若粮食都是从佛堂运下来也不是很方便,咱们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出入口。”倪小叶踢踢米袋,上面这台阶陡而窄,运这么多粮并不方便。“在这边,有一道暗门。”倪小叶还在思考中,远远地就传来普惠的声音,小朋友,你也太快了!随着声音一路跑过去,果然,这才是运输粮食用的门,一路的缓坡才方便车辆出入。

    “这里有机关!”普惠旋开了机关,现下已经入夜,外面也是黑漆漆的。这特么是在哪?

    “这里是城南的郊外了。”普惠牌智能导航再次上线。广灵城地处大尹国北面,这里若是打仗最可能的便是北边来的鞑野军,东边会来京畿军队和西边会有岑卓河西军,那么如果要跑路的话,自然是往南走最安全,这段浩打得一手好算盘,竟是从府中挖了这么长的地道。

    “小叶国师,现下咱们怎么做?是揭发他藏匿国库粮食么?”普惠义愤填膺。

    “不,这个罪名不够。他若是借口粮仓漏雨只是为了保护粮食暂放自己家中,这事也治不了他大罪。”倪小叶目光沉沉,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的无耻之徒,怎可便宜了他。

    “她和你说此事不能让流民知晓,还让我不要下令开粮仓?”魏酌抗心敛下眸子,握着茶杯的手轻轻转动着,一阵阵暖意从掌心晕开。

    江蓠啊江蓠,他这两日细细想过,为何会对江蓠在意颇多,早先只是因为愧疚,在这场筹谋中她是最无辜的存在,他为了一己私欲心伤害这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补偿。后来,她身上疑点重重,他对她便多了关注,也只是为了查清真相以防万一。他曾经以为,在意上江蓠是因为她中五十散时对他的那番话,被扰乱了心智,增了更多不忍和愧疚。是她舍身救了自己,多了几分不易放下的羁绊和亏欠。

    但其实都不是,若只是上面的原因,江蓠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善良无辜有负于她的女子。他真正在意上她的,是数次交手她显露出的如妖之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畏惧,难以捉摸的心绪,还有她中五十散疯狂时流露出的罕见脆弱。那种痛失亲人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唤起了他尘封的记忆,当年师傅九族五百七十四人跪在雪地里,刽子手手起刀落,苍白的雪瞬间被浸成了满地的红,而他却只能远远看着,面上连悲伤都不能……

    她的话就是挑着听也似没一句真的,从头到尾耍得他团团转。这样的人是危险的,尤其她目的不明。早前不愿意细想,现在他很清楚江蓠没有那么简单。此前还能由着她,觉得她即便有异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此次去北疆他还带着皇帝的特殊任务,敌我不明,江蓠这种无法掌控的存在变成了垂在他头上令人惶惶不安的剑。

    他承认自己是很欣赏江蓠,但动心是件要命的事,一如当初她母亲一生为情却最终惨死。所以,魏酌抗必须心如止水,更何况江蓠真心所向乃是宋泽,为他暴露为他杀人的宋泽。握住杯子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茶水起了圈圈涟漪,只希望你非我对立,否则,即便是有些舍不得,我也亲手杀你!抛下心中的暖意,朝红婵点了点头:“那便如她所说的去办吧,她若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你,你安排下去即可,不必再来报我了。”

    红婵领命出了门,觉得主子今天格外冷肃,似又恢复了在西北时的样子。觉得有些怪怪的,之前说起江蓠时,他明明嘴角弯了弯,转瞬一脸冰冷,呵,男人!

    待倪小叶与普惠回了知县府,红婵已经在屋里候着了:“小姐,查清了,毒药存放的位置我们已经派人守着了。这回估摸着是量太大,砒霜,迷药,鹤九胡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凑来了。”

    “你们继续守着,别让他们得逞。另外,找点砒霜放段浩家来。”咧嘴一笑:“给知县府上备着,查一下这些药的来源和中间倒手的路径,特别是这砒霜要有证据,再给我拿些来。”让普惠画了城南粮仓的地图递给红婵:“这里都是新粮,是段浩挪用的粮仓的粮食,都搬自己家来了,你们偷偷都给运出来。点好够西郊流民今日施粥和去下一个县城用的运往城西,剩下的先运进肃河大营。辰时三刻将粥做好,运到西门。”

    红婵不知道江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依旧依命行事,很快取了一包砒霜来。倪小叶将砒霜递给普惠,冲他点点头。

    “二公主,小叶国师找您。”萧培曦正在屋内梳妆听得门外的婢女来报。小叶国师竟然亲自来找她,莫不是有什么事,赶紧让人打开门请了普惠进屋。

    “小叶国师”站在屋中央,定定地看着萧培曦,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莫不是国师这种高人已经看透了我的计划?气势一短笑道:“不知小叶国师来访,有何事?”

    普惠叹了口气:“我今日有所感,特地破例给二公主测了一次。”萧培曦闻言心里一紧:“国师,可是有何不妥?可有解法?”惠普淡淡道:“我观二公主气色有灾劫之象,所以做了衍算,不过公主乃深具福泽之人好在有解,就看公主您肯不肯劳心费力了。”

    啊,要劳心费力啊……“我这灾劫具体是怎样的?”那得看值不值了,若是个小打小闹的,本公主才懒得动弹。“小则残疾,大则身陨。”萧培曦一愣,残疾……身陨……这,这是大难啊,腿一软,身边的婢女赶紧将她扶住,喉间滚动结结巴巴道:“大师,国师快帮我解。”

第194章 粮仓

    普惠缓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积善行德方可解,以德积功,以命换命。”

    “换,换谁的命?”二公主把女婢推上前。普惠心中对她一顿鄙视,这公主简直不堪。

    “鞑野入侵我大尹,生灵涂炭,流民失所。我掐指一算,在城西郊外正是有大量流民聚集,死气萦绕,若是公主能救得这些流民的性命,便是大功德一件。”

    “如,如何救?我又不会医术。”萧培曦结结巴巴道,而且流民脏死了,可别让他们近身啊。“流民饥饿少食,这广灵城内有朝廷的粮仓,只需公主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即可。”

    “就这么简单?让开仓放粮而已?”萧培曦一下来了精神,她当是什么难事呢,下个令而已。而且这么威风的好事,又救济了百姓,父皇若是知道肯定会夸奖她爱民如子,给皇家长脸。“此事若是别人自然是难上加难,唯有公主才有这个身份地位做到,所以这也是天意。”

    “对对对,小叶国师您说得对,粮在哪?我现在就下令。”萧培曦觉得这事儿没毛病。

    说话间,屋外又传来通报声,请二公主去前厅赴宴。萧培曦才回过神,她今夜还有正事要办,一问魏酌抗与江蓠都已经落座了。普惠道:“无妨,二公主与我同去赴宴便可,这县城的知县,县丞,主簿都在,宴会上公主传令便是,也有多方人见证公主的善举。”

    对对对,若是做好事没人围观,岂不是如锦衣夜行,打定主意匆匆去了前厅。坐于上首,对段浩道:“你去把粮仓开了,本宫听闻西城有大量流民,既然本宫到了此地就不能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不顾,下令你立刻开仓放粮救济难民。”

    段浩闻言一惊,事情都处理得好好的,怎么公主知道了流民之事!可见二公主神色并无怒气,略为一松,莫非公主只是道听,并未亲见所以并不知事态的严重性?但一听要放粮,心下很是慌张,他那个粮仓还没处理好呢,不如先应承下来,待公主一走就再也管不着了。躬身一礼道:“二公主体恤百姓,爱民如子,微臣深感敬佩。领二公主命,明日待迎送公主鸾驾后,微臣便即刻着人开仓放粮。”

    萧培曦点点头,这帮人现下得伺候着她,那些流民等明日她走了再说吧,饿一两顿也死不了,如此便是了了一桩大事,侧头看向小叶国师一脸得意,对段浩道:“如此这事本宫就交由你负责了,开宴吧。”

    段浩擦擦头上的汗,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这二公主也不怎么样。一众青楼舞伎涌入厅堂内,纤腰柳肢,排舞更是热辣妩媚,看得广灵城府衙的官吏们直咽口水。江蓠坐在侧首,今日身着淡鹅黄色的裙衫,在一众妖艳风骚下反而衬得她清纯可人。魏酌抗只是端坐在那里,侧耳不知在听身边的侍卫讲什么,再看跟来的那些个肃河军侍从均是目不斜视,一个个站得笔直跟木桩似的。萧培曦有些泄气,怎就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一曲舞罢,舞伎们纷纷涌来一众官吏身边,伺候着吃菜喝酒,魏酌抗身边也来了三名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有浓艳,有秀丽,有端雅,环肥燕瘦各有所姿。又一群舞伎进门,当是不同的青楼所出。魏酌抗闻着身边的脂粉味,有些呛鼻,一名妓子趁着斟酒的功夫,一下坐到他腿上瘫软在他怀里,伸手端起酒杯凑到他唇边。

    魏酌抗看了江蓠一眼,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切,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今日鹅黄色的衣裙自然是好看,但不是他送的那一件。头上的金簪简单而素雅,也不是他的。想起宋泽送来的箱子,勾唇一笑,就着妓子的手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妓子高兴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萧培曦看到这一幕,睁大了眼睛,好啊你魏酌抗竟是这种人,这么轻易就被勾搭住了!心下莫名很是不爽。

    江蓠也瞥见了,不以为然,魏酌抗还能为白依依守身如玉不成?笑话!段浩觉得气氛还不错,提了酒壶屁颠屁颠来给公主敬酒,他本是还担心公主一个女儿家他请的这帮青楼女子是不是等她离开后再上来,结果公主还特地嘱咐了他请城中女子前来给肃河军助兴,没想到皇家的人这么放得开,他得了吩咐也就大胆操作了。

    躬身给二公主斟上一杯,这可是他存了十年的上好竹叶青:“公主您为了大尹国远赴北疆,到了广灵城又如此关爱百姓,实在是大尹之福,百姓之幸,下官斗胆敬公主一杯薄酒,聊表敬佩。”这话萧培曦爱听,端起酒杯凑到嘴边。

    “等等,”普惠伸手拦住,“本座观着酒有些不对劲!”萧培曦一怔,顿住了手,普惠取出一枚银针插入酒中,抬起手,银针黑得发亮。二公主陡然站起,指着段浩:“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本宫!”

    四下陡然一静,段浩脑子一懵!魏酌抗神色一肃,目光定在江蓠身上,却见她神色还是淡淡的,似一切都在掌控中,淡定自若。好厉害的手段,今日段浩非即刻开仓不可了!他此前听了段浩的推脱之词,本准备了后手,没想到一切都在江蓠的算计中。甩袖挥开身边的莺莺燕燕,站了起来:“段大人,此事得给个说法,谋害公主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段浩扑通跪下:“公主,微臣没有,微臣冤枉,就算给微臣十个,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啊。公主您爱民如子,与微臣宿无仇怨,微臣有何理由谋害您啊。求公主明察!”砰砰砰,头嗑得掷地有声。

    普惠缓缓站起:“按理说,今日是你第一次见公主并无理由下此毒手。”

    “是是是!国师大人明察秋毫!”段浩赶紧顺杆子。

    “但是,”普惠拉长声音:“虽然此前并无异状,但刚才公主可是吩咐你开仓放粮了,你可是有什么不满!还是你有所隐瞒要杀公主灭口!”萧培曦一下子反应过来,一提裙摆下了台阶,一脚踢在段浩身上:“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段浩哆哆嗦嗦,不知道现下怎么反驳才好。二公主才没有这个耐心等他狡辩,冲魏酌抗道:“本宫要立刻去粮仓看看,父皇信任你们这些官吏,将民生托福于你们,本宫倒要亲自看看你们是如何辜负皇恩的!”

    魏酌抗一挥手,一众肃河军侍卫立刻前行开路,一众人浩浩荡荡去了城北粮仓。

    “给本宫打开!”

    段浩此时已经抖如筛糠,肃河军直接破门,按照红婵之前的消息将一袋袋“杂粮”扔了出来,一一刺破,沙子、发霉的陈粮混着一点新米洒在地上。“这不是大尹国粮仓中该有的粮,皇上体恤百姓,用的都是好粮,你这是以次充好,盗窃国库,欺君罔上!”普惠道。萧培曦倒不认得什么粮,但听小叶国师这么一说也怒发上冲,好大的胆子,竟然为了几袋粮食就敢杀我!

    “来人,把他抓起来,抄家,对!抄他的家!还有株连九族!竟敢谋害皇家公主!”萧培曦大喊,拿出这辈子最大的气势。既然公主发令了,肃河军自然照办。江蓠眼见着这边事情差不多了,朝普惠递了个眼色,默默退到一边离身而去。

    她今日穿得漂漂亮亮的,当然要作为小仙女去城外施粥给江蓠博个好名声啦。

    “来来来,排好队,不要挤哦,都有都有,老人小孩妇女伤患优先哦。”江蓠美美地站在城外的大粥锅前给流民们盛粥送粮。

    “江郡君好美啊,像仙女一样呢。”

    “是啊是啊,而且好善良呢,大晚上还给咱们这些人施粥,她都没歇息一下。”

    “我听说,这江郡君是忠勇将军的女儿,父亲江明守城的时候战死。”

    “对对对,听说是在永定门死守抵抗,还被封了永定侯呢。”

    “真是一家子的大善人啊!”

    “这叫虎父无犬子!”

    “是仙女,仙女,虎父无犬女。”

    ……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赞美声,今夜见到江蓠模样的无不惊为天人刻骨铭心。自从逃难离家,这是他们头一次吃到热腾腾的饱饭,还有了粮饷可有去别的城池盖路引,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派了仙女下凡来拯救他们。

    倪小叶起初还兴致勃勃,渐渐目光越来越沉,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流离失所的人,衣不蔽体,饥不饱腹,伤残不治。不知前路在哪里,只因一口粥便感动不已,似又有了生的力气,活的希望。这里的老百姓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一口饱饭,一方屋住,他们便能勤勤恳恳日出而作,满足一生。她第一次有了“民”的概念,正是这千千万万简单质朴的民,成就了大尹国。让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以呼风唤雨,让满朝文武可以富贵荣华,踏着他们的尸骨,享着他们的辛劳,你们何德何能!

    带人挖坑的王周周看到这一幕惊觉不妙,江郡君怎掺和进来了,身边还有肃河军的护卫。那他的计划可怎么办?段浩被第一时间控制起来了,他并没有收到消息,以为一切还是按照计划进行,只是出了些岔子,不过是肃河军沽名钓誉跑来做样子。

    眼见江蓠身边肃河军不过二十来人,心里一横,自己这边人多,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人往坑里一埋,不过少二十来人肃河军想必也发现不了!至于那个江蓠,搓搓手,就便宜他了!如此美色他还没尝过呢,杀了可惜,抓回去关起来慢慢享受。到时候问起来,便推到流民身上,谁让她跑来装模作样施粥呢,若是肃河军要报仇处理流民那还算给他搭了把手!

    将手下一百号人聚在一起吩咐一通。至于江蓠嘛,让他亲自来!整了整衣衫凑到江蓠身边:“江郡君,我乃是广灵城的县丞王周周也是知县的妻表弟,今晚真是辛苦你了。”倪小叶停了手下盛粥的动作,上下打量他,脸部浮肿,眼袋大而深黑,目黄而浑浊,一看就是平日里声色犬马ZY过多之徒,你还不知你就要死了么?

    “王大人有事?”倪小叶颇为冷淡。“哦,我就是看江郡君辛苦了,在城内,不远就在城门边上给您备了点茶水茶点,请你过去用。”作什么妖?江蓠一笑:“好啊。”王周周被这一笑简直迷了眼,赶紧带路:“这边,这边。”一路将江蓠引到城墙下僻静处,手脚开始忍不住不安分,伸手想拉住江蓠手腕却摸了个空。

    “茶水呢?”倪小叶一扬眉。

    “马上就到,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里安静你可有慢慢享用。”王周周有些心痒难耐。

    “王大人,那旷野里的地基是你负责的?挖那么大的坑可真是辛苦你了。”倪小叶冲他眨眨眼。王周周简直魂都要没了,一看四下无人壮起了胆子,伸手就要楼主江蓠的腰肢。倪小叶抬手将他一推:“这坑是用来埋人的吧?”

    “是是是,”王周周早丢了魂,随便应和道,突然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目光一寒:“你知道什么!”倪小叶缓缓踱步:“你们下毒杀人,挖坑埋尸,偷换粮草,贪墨国粮。说的可有遗漏?”

    “你!”王周周目露凶光:“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应该知道你的下场!我手底下的百来号人现下已经将你身边的护卫控制住了,你若是伺候得我舒舒服服的,我还能留你一命。”

    倪小叶咧嘴一笑,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往身前一带:“自然是,让你很舒服的。”

    这江郡君看起来清纯可人,竟是这么主动!王周周简直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倪小叶用力一扯,将他的腰带扯下,下一瞬,王周周只觉脖子上一紧。倪小叶飞身跃起:“姐带你飞!”,王周周脖子被腰带缠住,被倪小叶带起上了城墙。他双手拼命抠住脖子上的腰带,脸憋得通红,根本喘不过气来。

    跃上城墙,倪小叶将他押在墙边,按住他的脑袋:“你看清楚,下面的都是大尹国的百姓,是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享乐的活生生的百姓。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有什么脸活着!”话毕,一掌将王周周推下城楼,拉紧腰带绑在墙头飘扬的旗杆上:我说过,让你很舒服的,死得爽么?

    砰一声,人砸在了城墙上,晃荡几下不动了。

第195章 杀人

    “快看,城墙上好像吊死一个人!”

    “好像是县丞王周周!”

    “他怎么在哪里!”

    ……

    领粥的百姓发现异样,喧哗起来。江蓠找了个暗处跳下城楼,几个闪避飞速穿过人群又站在了大粥锅前,拿起碗盛了粥递给一个老妪,摇摇头叹息道:“刚得的消息,知县段浩谋害公主,当诛九族,王大人恐怕这是畏罪自尽了吧。”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西郊的流民都知道了真相,知县竟然敢谋害公主!真是胆大包天!这可是天家的公主啊。王周周的百号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傻了眼,谋害公主,诛九族的大罪啊,他人都死了,咱们还是赶紧跑吧,这要是万一被判为王周周一伙,岂不是也要杀头。一群人还没动手就鸟兽散,一溜烟人影都没了。

    一切尘埃落定,到后半夜倪小叶才施粥完毕回了知县的府邸。魏酌抗的人抄家都还未点算完毕,二公主觉得今日自己简直是办了一件天大的事,一定要跟父皇上书表功!转身找浣纱赶紧帮她拟折子,却发现人不见了,这才想起浣纱一天都没影了。

    “江蓠!浣纱人呢!”看到江蓠回府,萧培曦赶紧叫住她。红婵没找马车去接?四下寻找红婵的影子,却见红婵拎着一团脏兮兮的东西从人群中走来,往地上一扔倒:“这儿呢,她不知怎的跑去西郊城外了,被挖地基的人……”红婵斟酌用词:“轻薄了。”

    浣纱抬起头,满脸是泪,恶狠狠看着江蓠,抱住萧培曦的脚:“二公主,二公主,您一定要给我作主啊,是她!”手指着江蓠:“她把我扔在了西门外,让我呜呜呜……”

    二公主看见头发散乱一身脏污衣不蔽体的浣纱,心里一阵恶心,一脚将她踢开:“别拉着我!”冲江蓠质问道:“怎么回是!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倪小叶直接抬步迈过浣纱:“该给你交代的是她,不是我!再说,一个女婢而已有什么可交代的。”话毕,留给萧培曦一个后脑勺,大步离开。

    浣纱定了定神,她现在不能让二公主知道她被侮了身子,否则不会留她再在身边伺候。这广灵城太吓人了,流民太多了,她不能从这里跑。必须先跟着公主离开这里!再找机会让公主赶她走,必须去一个大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打定主意跪在地上朝萧培曦磕头:“二公主,我本是陪江郡君去城西采买,但后来她,她骗女婢出了城,城外好多难民,他们抢奴婢身上的财物让奴婢狼狈不堪。”

    萧培曦看着她很是嫌恶:“你真只是被抢了?”

    “是,那些难民穷困饥瘦,只是想要钱财而已。”浣纱斩钉截铁。

    “江蓠为何要诓骗你出城?”

    “奴婢在珍宝斋觉得价钱太高,没给她采买,她大概因此恨上奴婢了。二公主,奴婢是您身边的人,江蓠这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她现在就是离了京,又得了魏将军青睐,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您看她刚才的嚣张跋扈的样子!二公主,您要替奴婢作主啊!”浣纱声泪俱下,一脸惨相。

    “行了,”萧培曦皱皱眉:“你先去把自己拾掇干净再来找本宫,”掩住鼻子:“臭死了!至于怎么处置江蓠,一会再细细商议。”

    “是,奴婢马上就去,谢二公主为奴婢作主。”

    倪小叶回了房中,迅速换上夜行衣又出了门。她要去县衙大牢,段浩谋害公主乃是大罪,不可能不审就斩立决,但此事仓促若是有遗漏,再加明日拔营,人一离开事情恐会有变。段浩一个小小的知县,敢贪墨国粮,还敢坑杀上千流民,背后怕是有靠山才如此胆大妄为。所以,唯有畏罪自尽,留下证据才能将此事就地了结!

    对,她是去牢杀人的!

    普惠事前探好了位置,将她带了进去后才离开,段浩正一脸颓然地坐在牢中的枯草上,看见江蓠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倪小叶从怀中取出纸笔,“把你的罪状写一下吧,我给你个痛快的。否则你这事儿得下诏狱,那里面各种刑法,我估摸着你抗不了几下。”

    诏狱……光着听着这名字,段浩便浑身发抖。“你知道有种刑法特别有艺术感么?叫刮丝,将你身上的皮肉用刀一丝一丝地刮下来,再用盐水和辣椒水分别浸泡,特酸爽。你想试试么?还有还有,一种叫拔鳞片,用铁丝网押在你的皮肉上,挤出肉来,用沾了辣的梳子不停地刷呀刷的,保证你浑身是血……”倪小叶开启刑罚讲座,段浩觉得简直是魔音,却又被她说得画面感极强,还没用刑就已经感觉全身疼得难受。

    “您,您要我都交代些什么……”段浩放弃挣扎,只求个痛快。“选得不错,来,我说,你写。”段浩哆哆嗦嗦捡起笔,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的供词,被迫按下了手印。抬起头最后问道:“真的是诛九族么?我,好几百人呢……”

    倪小叶蹲下:“你若不死,那便是九族。你畏罪自尽,皇上反而可能网开一面杀你一家便是。”

    “可,可我一家也有二十几人……江郡君能不能……”

    倪小叶冷冷地看着他,往西面一指,

    “你还知道自己有家人?你要杀这三千流民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也有家人!你贪赃枉法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若伏诛,你的家人该当如何?现在倒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不过,晚了!”话毕,抓住他的头砰地狠狠往墙壁上一撞,脑浆迸裂,在灰白的前面上开出腥红的花。

    走出县衙,夜风细细,一身黑衣的魏酌抗靠在一颗大树上看着她,“你去大牢杀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倪小叶走过他身侧,答得极为平静:“不然呢?”

    魏酌抗伸出长腿拦住她的去路,递上一方白巾:“你倒是果断!”

    倪小叶没接,直接牵了他的衣摆擦起手来:“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是!”魏酌抗看着这双明亮如宝石般的眸子,一笑。他本是要派十一来清理干净,毕竟这事死无对证才是妥当,可他今天心情不好,想杀人,于是就自己来了。刚到,就见着大摇大摆走出来的江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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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影后江蓠戏精属性满点,撩汉技能满分,八字五行巫咒神符傍身。掉马前,京城第一美人是父母双亡的罪臣之女,文墨不通,琴棋不会。镇国将军:我要和你退婚!尚书大人: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少阁主:沽名钓誉,庸脂俗粉!掉马后,大尹国国师,通天意改人命,开疆僻壤,搅朝堂风云,撼君王更替。镇国将军:“跟我成亲,你有可以养面首,不考虑下么?”尚书大人:“嫁给我,大尹国首辅之妻或者琉球国郡王之妃你二选一。”少阁主:“雁回阁,你要不要来当一家之主。”江蓠:不了吧,我只想安安静静搞事业。无CP,强强对决。改命国术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改命国术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改命国术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