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准备
“我爸也要过来？”于永攀听后，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
以父亲的身份，居然会亲自来探望夏臻，超出了他的预计。
转头朝夏臻望过去，心里只剩下佩服。
什么时候自已有这样的能力就好了。
“为什么我觉得父亲过来，一点也不奇怪？”马万喜却嬉皮笑脸地回答。“以夏臻的能力，放在古代，就是卧龙凤雏一般的人物，就算我爸和于伯伯三顾茅庐，上门问计，我也觉得很正常。”
这样说当然有开玩笑的意思。
夏臻虽然能力很强，毕竟只有十九岁，远远达不到诸葛孔明的地步。
问题是于伯伯和父亲，也没有刘皇叔那样的身份。
“你们两人想造反？居然拿我来开涮——”对于两位家长亲自过来，夏臻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没想到他们两人还这样取笑自已，顿时瞪眼威胁道。
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他们会这样做，说明已经平等看待自已，
并没有因为自已年轻，而有所疏忽。
“冬冬，你们说谁要来？”祝琴在厨房听到几人的对话，急匆匆地走出来问道。
如果家里有贵客登门，她这个当家主妇，肯定得提前做好准备。
“是于叔叔和马叔叔要过来。”夏臻指着两人回答道。
倒不觉得他们过来，家里面要做什么准备。
对他们来说，吃住是次要的，关键是帮他们理一理那个项目，如何操作，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越是在高位，考虑得越周全，就越明白想做好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如果做好了，那带来的收益，也是无法估量的。
因为不管是运输公司，还是农产品市场，都只是前期的基础。
一旦它们做好了，后面还有大量的文章可做。
不管是针对老百姓，地方政府，还是个人，都有大量的赚钱路子，可以延伸出来。
而这些才是这个项目的吸引人之处。
只有大家都能获得好处，大家推行起来的时候，才有足够积极性。
对地方领导来说，他们现在急迫需要考虑清楚的就是这些。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考虑清楚如何分配蛋糕。
而夏臻作为当事人，掌握了这块蛋糕有多大，有多吸引人。
“啊哟，他们这样的大领导，怎么来我们这样的小地方？”祝琴听后吓得一哆嗦，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冬冬，家里需要准备什么？妈还没跟这样的大人物打过交道，要靠你来安排了——”
尽管她已经见过不少大人物，比如耿星河和儿子的干爷爷陈老爷子。
问题是跟这两人相比，他们的身份还差了不少。
“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夏臻见妈妈担心成这样，笑着提醒。“他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来我们这边是有事情要谈，其它他们不会计较的。”
在他看来，自家人只要真心相待，他们就满意了。
所以真诚最重要，其它都是次要的。
何况他们的儿子都在自家，彼此已经混熟了，还用得着担心他们的父亲摆架子？
“那我早点准备中饭，等他们到了，可以马上吃到热乎乎的饭菜。”祝琴听儿子这样说，总算安心一点。
从马万喜他们上次过来的情况看，从姑苏到舜江县，最早也要十二点以后了。
点心肯定吃不成，就直接安排午饭好了。
夏臻觉得有理。
就没有再说什么。
考虑到自已泡的人参酒，还有不少，于是到了隔壁的仓库，抱回来准备好。
这东西对中老年人效果尤其好，特别是他们这种劳心的机关干部。
既然两位长辈不在意身份地位，亲自过来拜访，那肯定得拿点好东西孝敬一下。
“这是上次那种人参酒？”耿启中见了，激动地嚷起来。
上次拿了一瓶送给外公，原以为夏臻应该没有了，没想到他还有存货。
外公喝了一段时间后，身体马上恢复了。
现在浑身是劲，比病前还要健康。
所有人都说是人参酒的滋补效果好，所以他现在已经把它藏起来了，谁馋讨要都不给。
除非家里有人身体出现问题，才小心倒一小杯，用来治病。
“你别跟我抢，我也不多了。”夏臻点点头，又警惕地瞪着他。“你看大过年的，我们自家人没事都舍不得喝。”
他没拿出来，肯定不是因为舍不得。
而是家里吃的蔬菜瓜果，效果已经足够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他必须这样装腔作势一番，免得耿启中以为这人参酒很容易得到，从而乱打主意。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见他小气巴拉的样子，耿启中故作不屑地嚷了一句。
越清楚这药酒的效果，他越不敢乱开口。
除非家中有人身体出问题，不得不向夏臻开口。
马万喜和于永攀多少知道夏臻的能力，见两人把这瓶药酒看得这么重，也过来看热闹。
这时候大家都比较信任药酒的功效，毕竟在医疗设备还比较少的情况下，看病大多靠望闻问切，这一套都是中医的常规手段。
“好大的人参，该有百年以上了吧！”于永攀还是识货的，此时暗暗滴咕道。
如果它是野山参，那这一瓶药酒，价值就不菲了。
“不用看了，中午让你们尝一尝。”夏臻把它放到旁边的长条桌上，这才对于永攀和马万喜说道。“只是你们年轻人火气旺，到时憋得难受，可别怪我——”
现在身边全是年轻人，偶然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
当然他这话也不是开玩笑。
假如喝过量了，晚上睡觉憋得难受，到时在内裤上画地图，那就出丑了。
毕竟大家都睡在一家房里，很容易被旁边的人发现。
“哪有这么厉害！”马万喜不信邪地回了一个白眼。
如果真有这样的效果，那不孕不育的男人，都来喝这个好了。
“有没有效果？到时你自已体会。”夏臻也不跟他较真，只是给他一个坏笑。
和于永攀不同，马万喜估计还是处男，没有见识过药酒的威力，自然不信。
反正大家都是好友，真让他出回丑，也没关系。
“妈，你说我去把徐震和徐伯伯叫过来，作为陪客，有没有问题？”夏凝此时和妈妈一起在厨房准备中午的菜，忽然想到徐震，就小声地问道。
弟弟叫上周晓聪和廖思渝，让他们陪伴马万喜和于永攀，说到底还是想让他们增长见识。
现在有这样的大领导过来，她也想让对象和未来公爹当陪客，让他们提前认识一下越州市未来领导。
这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问弟弟，只能和妈妈商量了。
“你尽管去就是，能来我们家的，肯定不是外人。”祝琴清楚儿子的想法，所以直接鼓励女儿。“再说你弟弟什么性格，只要对家人有利，他不会在意的。”
女儿早晚是徐家人，有这样的好机会，肯定得抓住。
也是自已见识少，没有想过请亲家来当陪客，还要女儿提醒。
夏家现在只剩下孤儿寡母，儿子虽然能干，毕竟太年轻，和长辈坐一起，有些不伦不类。
有个男性长辈在就会好很多。
“那我去了。”见妈妈支持自已，夏凝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她飞快推出自行车，往徐家赶去。
因为徐伯伯的职务比较高，加上赵家退亲，她一直觉得自已能和徐震在一起，是高攀了他们。
现在自家要来这样的大人物，如果徐伯伯有机会陪同，说不定还有其它的好处。
直到现在，她才深切感受到，夏家确实今非昔比，有种自已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感觉。
这样一来，以后嫁到徐家，她也不用自卑了。
徐家今天也有客人，当夏凝赶到时，徐永亮正在陪客厅陪人聊天，看着空手过来的未来儿媳妇，非常意外。
倒不是在意礼物，主要是这个未来儿媳妇，今天表现得有些反常。
“小寒，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徐震没想到夏凝会过来找自已，兴奋地冲过来问道。
他没有发现未婚妻的反常，只以为她想自已了，所以表现得很激动。
大过年的，大家都忙着走亲戚，见面的机会反而少了。
加上年前去外地，最近两人难得见一次面。
“我想请你和爸去我家做客。”夏凝此时也发现了自已来得唐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中午我家有贵客要过来，耿伯伯也要过来作陪，你们抽得出时间吗？”
怕他不理解，又把来人的身份简单介绍了一下。
“你说什么？”徐震听后惊呆了。“你确定没搞错？真有这样的大人物要过来？”
那可是真正的大领导，父亲平时也没机会接触到那个层次。
夏凝居然让父子俩作陪，他甚至有些心虚。
自已真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场面吗？
“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开玩笑？”见徐震这样说，夏凝以为他不相信，顿时不乐意了。“你知道冬冬在沪市认识了不少人，而且关系非常好，他们的儿子现在就在我家做客。”
未婚夫怀疑自已，是认为夏家没资格来这样的贵客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她这样，徐震连忙拉住她的手解释，“我只是没想到，认识你后，我居然有机会参与这样的场合。”
说完，匆匆走到父亲旁边，小声说了这件事。
徐永亮这才知道，未来儿媳妇为什么匆匆忙忙过来？
原来是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情。
他急忙站起来向客人靠了罪，招呼儿子和夏凝到旁边的房间，仔细问事情的经过。
确定事情不可能弄错，这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考虑起一会儿的行动。
“你耿伯伯大概什么时候到？”既然打算过去，肯定得比他更早到夏家，否则自已就失礼了。
有他这个父母官顶着，自已这个陪客反而没那么重要。
想明白这一点，他已经没有刚听到消息时那样患得患失了。
“我们也不知道。”夏凝尴尬地摇摇头。“估计得十点左右才会到吧！”
领导们有自已的计划，她们哪里敢打听这些细节？
或许弟弟会知道，只是她刚才忘了问。
“那我们九点多过去吧！”徐永亮看了看手表，现在八点四十分，还有时间准备。“早点在你家等人，好过他提前过来让他等我们——”
于是回到客厅，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表示有重要客人需要作陪，中午只能由妻子陪他们吃饭了！
至于具体是谁来了，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客人理解他的难处，也没有在意。
徐永亮进了厨房，把情况跟妻子说了一遍。
薛慧芳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现在沾了未来儿媳妇的光，居然有机会跟这样的大领导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这样一来，老公算是提前在新来的领导面前露了脸，未来的机遇，肯定不会差。
因为老公是春节第一次去夏臻家，肯定不能空着双手，就回屋准备了一些走亲戚的礼品，又让他换上走亲戚的服装，催促他早点出发。
有机会出席这样的场合，最好早做准备，好过到时匆匆忙忙赶过去。
徐永亮觉得这话有理，就叫上儿子，和夏凝一起出发。
来到夏家，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夏臻没想到姐姐把徐家父子请过来做陪，虽然意外，却觉得这样安排确这不错。
就主动给他们做了介绍。“
马万喜和于永攀听说这是夏臻姐姐的未婚夫和未来公爹，表现得也很尊重。
以他们和夏臻的关系，如果不想让他难做，那以后他的家人和亲戚，自已也得用同样的态度面对他们。
只有这样，大家才算真正的兄弟。
徐永亮原本还担心跟两个年轻人不好相处，现在才知道自已想多了。
既然他们会千里迢迢过来看望夏臻，说明关系肯定非常亲密。
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们也会把自已当长辈来看待。
何况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家教肯定也很好。
于是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他们的性格。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时候通过儿子，同样可以来判断他们父亲的为人。
316.正式会面
耿星河来夏家的时间，比大家预计的要早。
九点半左右，他就轻车简从，让司机开车送他来到夏臻的家。
看到迎接自已的徐永亮，他也没觉得意外，反而热情地跟他握手打招呼。
今天有大领导要过来，多一个陪客是好事。
如果只有自已民一个人接待，那压力就会全部由自已扛起来。
万一没应对好，给上面留下坏印象，损失就大了。
徐永亮是夏家的亲家，属于自已人，有这层特殊关系在，就算他说错什么话，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毕竟于春杰和马应辉两位领导，都是用拜年的借口过来的。
再次看了夏臻一眼，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从认识那天起，已经高看他了。
甚至让儿子折节下交，主动示好，还希望女儿和他在同学的基础上，关系能更进一步。
就是看准了夏臻的能力，会在将来给自已带来帮助。
没想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九万里，他才在沪市读了半年大学，就如龙归大海，虎返深山，在那边干出好大的事情。
居然结交了马万喜和于永攀这样的干部子弟，儿子在他们面前，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现在倒好，连沪市的大领导，都要亲自过来探望他了。
或许这样说有些夸张。
问题是他们今天亲自问来，说明夏臻身上有他们看重的巨大价值，让他们不得不过来。
“夏臻，招待用的酒菜准备好了吗？”刚一见面马上说其它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借着和夏臻说话的机会，右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起坐下来，同时关心地问道。
他提前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有没有需要自已做的事？
在他看来，就算夏臻再聪明，毕竟只有十九岁，又没有在机关呆过，很可能不了解这种场合，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主人？
“我们也没有特别的准备。”夏臻却非常乐观，“大过年的，相信领导们也不会在意吃什么喝什么？另外，我准备了一瓶人参酒，到时和他们一起分享。”
说完，指了指长条桌上的酒瓶。
怕放在明处，有些太高调，所以他特意把酒瓶放在饼干箱后面。
如果不特别说明，进来的人肯定不会注意到它。
“你家里还有人参酒？”耿星河听了，顿时眼前一亮。“最近联系了北方那边，又搞到了新的人参？”
虽然这药酒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但是服用过它的人，都对它的功效信服无比。
如果谁家能备有一瓶，在紧要关头，真的能救命。
平时隔三岔五，能喝上那么几口，对身体的帮助，大到超过想像。
不少人服用后，困扰身体多年的老毛病，已经彻底痊愈。
别看他是舜江县的父母官，也希望拥有一瓶人参酒。
“是的。”夏臻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只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好的人参不好找，也只有两三根。”
听他的语气，显然非常想要。
夏臻心里忍不住纠结起来，考虑到底要不要再送给他一瓶？
对耿星河这样的人来说，这是最适合送给上司的礼物，不起眼不好估价，实际上又价值连城。
毕竟健康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钱无法买到的。
特别是年纪比较大身体又比较弱的人，更看重自已的健康。
一旦送给他这样的礼物，效果无法相像。
“能找到两三根，已经不得了了。”耿星河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顿时一喜。“下次如果再找到，记住帮我留一根，价钱随便你开。”
倒没有打这几根人参的主意。
今天的主角可不是自已，而是来自沪市和姑苏的贵客。
就算夏臻愿意送药酒，也得优先给他们才对。
“没问题。”见耿星河把话说开，夏臻反而松了一口气。“到时我泡好药酒，再通知你。”
说完这件事，大家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
因为没有外人，没一会就把主题转移到那个项目上。
“夏臻，县里也非常需要这个项目，你觉得我们如何开始和操作比较合适？”耿启中不耻下问。
安排农户养殖和种植，这事公社和镇上就可以做到。
县里要做的，自然是后面的支持和配套。
从夏臻最早的的话里，他把县里的主要工作，放在运输和销售两个方面。
运输的事，前期量不会太大，他和儿子就可以做到。
销售的问题，则需要地区的支持。
全部靠县里，未必能吃得下。
“县里能做的事情非常多。”见他急不可待问这个，夏臻估计是想先做好准备，一会儿能更好应对马应辉的提问，也不意外。“我觉得最先可以从两方面着手，第一，建好市场，便于销售，第二，进行初加工，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
比如兔毛，如果有了市场，全国的客户都方便过来采购。
初加工则更简单，可以根据兔毛的长短进行分级归类，这样出售，价格比混乱出售高很多。
所以县里不管是建市场还是建初加工作坊，都可以养活一些人。
夏臻曾经向贺建权承诺过，如果供销社价格不合适，他可以加价收购。
如果县里愿意管这些事，他肯定会放手。
“你这个办法不错。”听了夏臻的解释，耿星河连连点头。“这样一来，不管是县里还是公社，都可以兴办企业，让更多的人从中获益。”
兔毛这样，兔肉和鸡鸭猪肉，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因为后期数量一旦增加，直接用车运输活物就没那么方便。
如果建一家屠宰厂，直接供应各种肉禽，相信地区和县里都会很喜欢。
“蔬菜和水果，其实也一样的道理。”夏臻继续解释道。“前期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多，比如晒干，比如腌制，比如制作成罐头等等——”
这些同样可以粗加工，只有有充足的材料，办工厂很简单。
在夏臻记忆中，1979年已经完成并通过《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成为中国第一部关于外资的法律，从此外商投资有了法律保障，外商和国内接触多了起来。
80年开始，内地一些大城市，开始有外资投资，然后慢慢延伸到地区和县城。
所以今年是打基础的一年。
一旦外资进来，短时间内就有大量的企业兴建起来。
到时不管是农副产品还是其它材料，都成了抢手货，兔毛在八十年代初价格飞涨，就是受供求关系影响。
因为有重生优势，他清楚农产品在这几年，非常紧俏。
不管有多少，市场都吃得下。
或许耿星河和其它领导干部，会觉得他说的有些夸张。
但是现实会告诉他们，八十年代的物资有多么紧俏，否则也不会产生一个特殊群体——倒爷。
“你的话总能让我大开眼界。”耿星河在家的时候，其实已经思考过相关事宜，见夏臻说的这么有条理，比自已想的还要完整，只能点头认可。
见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同样一脸崇拜，顿时明白夏臻为什么能跟他们成为好朋友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他出生一般，依然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改革开放后，真的遍地都是黄金，只要我们愿意去捡。”见他接受自已的见解，夏臻再次强调了一句。
在他看来，上面的领导眼界越开阔，对当地的老百姓越有利。
如果耿星河是个老古董，什么都不敢干，那对舜江县的来说，绝对是灾难。
好在这边的风气一直很开放，个体户和私企都走在全国前面，倒不用担心他听不进自已的建议。
“就算遍地是黄金，也不是人人能捡到的。”耿星河感叹了一句。“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发现机会，并大胆做出反应。”
以前觉得他搞泡菜和炒货，只是运气好。
现在看来，他是比别人看得远，所以才会在别人观望期间，提前下手，获得大量的收入。
儿子虽然也不错，还暗中搞过黑市，跟夏臻一比，依然逊色不少。
“那是当然。”马万喜对耿星河这话，是百分百赞同。“所以我们只能跟在他后面，一起搞点钱。”
如果光靠自已，真的太难发现机会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现在连父亲和于伯伯，居然也走上了这条路，希望夏臻指点他们，发展当地的经济。
“你们能认识夏臻，也是运气好。”见两人这样的态度，耿星河更加明白夏臻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有时候不需要能力有多大，只要遇到一个贵人就行了，他会带着你们往前走——”
现在回过头来想，因为夏臻的原因，确实很多人的命运改变了。
徐军明和郭明磊不说，灿玉和儿子的变化同样非常大。
还有同台门的牛国强和徐明材，以及旁边的周晓聪和廖思渝，这些人他原本不会关心，只是因为夏臻重视他们，他才派人了解了一下情况。
县城外的人，他没机会了解，想来也不少吧！
“别这样说，把冬冬捧得太高了。”祝琴出来给大家加水，见他们都在夸儿子，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嘴里却谦虚地回道。
每个当妈的都一样，她们最高兴的事，就是听到有人夸自已的孩子。
这比夸她本人，还要兴奋。
特别是当着亲家的面，夸自已家的孩子优秀，想来女儿嫁过去，他们会更用心对待。
“一点都不高。”徐永亮配合地接过话。“如果只是一个人觉得他好，并不稀奇，问题是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这样夸他，只能说明他真的是天才。”
他孩子不多，只有一儿一女。
女儿已经出嫁，还生了孩子，现在生活稳定且平凡，这辈子只怕就这样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
能跟夏家结成亲家，只怕是徐家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就算儿子能力一般，只要夏臻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愿意帮他，未来肯定不会很差。
因为有共同的话题和立场，几人越聊越兴奋。
只有夏臻满头黑线。
今天大家过来，是为了陪上面的领导，不是来夸我的。
大家一而再，再而三说自已好，是不是打算趁机捧杀我啊！
他可不想被人道德绑架，因此背负沉重的包裹，到时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求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接近十一点。
外面巷子里，忽然传来汽车开过的震动声，然后听到有人按了一下喇叭。
“来了。”众人同时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准备迎接领导们到来。
夏臻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才十点五十分。
这么早就到了，难道两人是六点就出来了吗？
从过来的时间可以看出，他们对这次舜江之行，显然抱了极大的期望。
幸亏自已提前做好了功课，知道这个项目一旦运作，就能带来巨大的好处。
否则自已真的要愧对他们了。
台门口的巷子里，此时已经停了一辆吉普车。
耿星河抢先一步，打开车门。
先出来的是于春杰，然后是马应辉。
一同过来的还有司机和秘书，只是他们没有下车，估计一会儿得去找间招待所安顿下来。
“于伯伯，马叔叔，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夏臻作为主人，连忙上前一步，招呼两人道。“我们先进屋再说——”
眼见不少人街坊围过来看热闹，他没有说其它的事，只是示意耿星河和徐永亮，先带他们进台门里再说。
这时候轿车还是新鲜事物，能坐它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想来大家都好奇，今天这里来了哪位贵客？
于春杰和马应辉朝他微笑着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这种场合他们接触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过来，两人都没有通知其它人，同样不希望在这边引起轰动。
于是在大家的护卫下，快步走进李家台门。
祝琴此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家里有这样的大领导过来，她感到非常骄傲，自然不会错过被大家羡慕的一刻。
不管是台门里的邻居，还是巷子里跟过来的街坊，此时确实有些眼红。
夏家祖坟真的在冒烟了吧！
怎么最近老是有贵客光临他们家呢！
“于伯伯，马叔叔，这是耿伯伯，这是我姐的公爹徐伯伯，这是我妈——”夏臻走到家门口，为大家做介绍。
至于两人的身份，已经不用多说了。
今天这里的人，都已经知道。
“你们好。”于春杰放低姿态说道。“今天有机会到小夏家做客，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和在场的人一一握手，态度非常随和。
走完这个流程，才进了屋，坐下来喝茶。
317.不可思议
围观的邻居和街坊开始散去，只有牛国强和徐明材，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不认识于春杰和马应辉，但是见过耿星河和徐永亮几次。
能让一县父母官亲自迎接的人，身份之高，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有的事心里明白就可以，不方便说出来。
所以两人强压下震撼，没有理会其它邻居的询问。
徐明材性格低调，很快回到屋里。
牛国强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着他进了徐家。
“老徐，你说这两人是什么身份？”见徐明材拿茶杯的手都在颤抖，牛国强心里好受了一点，于是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
如果只是徐永亮作陪，他或许还会厚着脸皮，去夏家蹭饭吃。
现在打死他也没这个胆子。
原以为自已已经被这个消息吓到了，现在看到徐明材的模样，才知道他比自已还不如。
当然他也没有心思笑话。
眼下最关键的事，是搞清楚夏家两个贵客，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算不是为了获得好处，单是好奇心，就让他心里痒痒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地区的领导。”徐明材终于把杯子端到嘴边，强作镇定喝了一口。“其它人来夏家，用不着这样的规格招待。”
在他们眼里，去别人家做客，吃什么其实不是重点。
关键得看主人家让谁做陪。
倒不是说普通人不能招待贵宾，主要是不同的主人，在接待客人的过程中，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像现在耿星河的姿态放得这么低，说明两人身份比他高。
这样一来，今天这场会面后，他算是入了上级领导的眼，以后去市里汇报工作，就占据了优势。
“难道是市里新调过来的领导？”牛国强听后心里一突，很快反应过来。“我听人说过，市里有领导要调到省城，春节后会有新的领导调过来。”
这个消息还是上司酒后说漏嘴，才知道的。
现在看来，应该错不了。
“其实他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徐明材相信牛国强的消息不会错，却不以为然。“你没听夏臻叫他们于伯伯和马叔叔吗？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会跟这样的大领导如此亲密？”
他在机关呆了二十年，知道一个普通人想跟上面的领导说上话，有多困难。
倒不是说他们架子大，不给机会。
主要是你就算站在人家面前，也会因为紧张，结结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
何况就算有机会说几句话，也不代表关系就亲密了。
想让他们亲自来给夏臻拜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有求于夏臻。
如果这个结论没错，那就有点意思了？
“对哦。”牛国强反应过来。“难道是夏臻在沪市读大学的时候，跟他们认识的？”
倒不怀疑夏臻的本事。
他能在舜江县，短时间内就跟耿星河一家关系莫逆，说明他在这方面有一套别人不知道的方法。
毕竟赵水根要跟夏家退婚时，他也在现场。
当时的夏臻，还是个因病瘦脱相的普通男孩子，除了有些心计，就没有其它依靠了。
否则只要耿启中站出来，借赵水根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做。
也就是说，他当时跟耿家还不认识。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能获得这么多大人物的青睐，真的不可思议啊！
“这个重要吗？”徐明材掏出香烟，丢了一根给牛国强，然后拿出火柴，划着后朝他递过去，最后给自已也点上，重重吐出一口烟，感慨地说道。
夏臻有本事也好，家里来的贵客身份高贵也好，都是他的事，跟自已无关。
而自已能做的，就是更加用心思，和夏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一旦以后遇到机会，才不至于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也对。”牛国强接过香烟，凑过去点燃，跟着羡慕地嚷道。“我原以为咱们已经高看他了，现在看来，他比我们想像的要强大百倍。”
到了他这个层次，自然知道要跟上面的人亲近有多难。
偏偏夏臻小小年轻，却能轻松达到目的，让他妒忌的心思都起不来。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抱紧他的大腿，早日实现自已的目标。
夏臻自然不知道他们背后在议论自已。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祝琴泡了茶端出来，又把儿子叫到厨房，问现在上不上点心？
一般来说，只要时间不是太晚，就不能省这一步骤。
否则会被客人认为怠慢他们。
夏臻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得照本地的风俗来比较好，就让妈妈上点心。
反正下酒菜都是现成的，只要热一下粽子、藕和年糕这些就行，用不了几分钟。
回到堂屋，正要开口，于春杰先一步提醒夏臻，让他们直接准备午饭就行，不用太麻烦。
“都是现成的东西，花不了多少时间。”夏臻猜测他听到了一些话，就解释起来。“再说屋里也没有外人，边吃喝边谈事情，也不会有影响。”
他相信他们两位领导放得开，就怕耿星河和徐永亮会拘谨。
第一次见面，又不熟悉对方的性格和人品，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不自在。
而中国的酒桌文化，是最容易拉近陌生人之间关系的。
与其捧着茶杯清谈，还不如边喝边聊。
“那就简单些。”于春杰还是怕麻烦夏臻家里，嘴里又叮嘱了一句。
等菜端上来，发现都是提前做好卤好醉好炖好的，这才没说什么。
倒是那瓶人参酒，让他们非常意外。
“这酒药劲很大，每人喝一小盅就行。”夏臻把酒拿过来，给每人倒了一小杯。“喝完这个，我们喝我自已酿的葡萄酒。”
两位长辈这么早赶过来，肯定很辛苦。
喝完后对身体肯定有好处，说不定过年带来的疲惫，也会很快消除。
“没问题，客随主便，我们就听从你的安排。”马应辉知道夏臻在这方面的本事，趁机插了一句。“反正都是自已人，我们也不会跟你客气。”
自已比于春杰更了解夏臻，他既然当两人是自已人，客套反而见外。
再说他赚了不少钱，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在家里弄了不少好菜。
儿子一直在自已面前夸夏臻做的菜美味，他们今天过来，除了谈事情，也可以趁机见识一下了。
于春杰见马应辉这样说了，也不再说什么。
端起杯子，先闻了闻，发现酒香浓郁，药味同样很重。
又抿了一小口，感觉喉咙一股辛辣之气流过，很快又变得清凉无比，似乎夏天喝了一瓶冰镇饮料，非常舒服。
正要开口，忽然一股热气从小腹升上来，蔓延到脑后，然后全身上下，仿佛泡在了温泉中，舒服得想要呻吟出声。
“好酒。”他脱口而出。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人参酒不一般。
倒不是他见识少，主要是药酒的材料不好找，他以前喝过类似的人参酒，就没有这么强的药劲。
“这是夏臻才有的路子，他认识一个东北挖参人，能搞到当地的新鲜老山参。”耿星河见于春杰喝了人参酒后，反应这么大，忍不住以主人的身份解释道。
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百年人参的作用。
就算濒死之人，也能吊住命，何况健康的人喝？
再说夏臻用的人参，都是刚挖的鲜人参，药效达到百分百。
且参龄明显超过了一百年，否则哪里来这样的奇效？
“如果这样，那你光有这个本事，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于春杰相信了，此时郑重地朝夏臻点了点头。
难怪他说能治女儿的不孕症，原来是有特殊的路子。
看来熟悉他的人，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开始愿意平等对待他。
“夏臻的强项可不在这里。”耿星河笑道。“去年他光是写文章赚的稿费，就得了好几千，还顺便在家复习，高考得了全越州第一名。”
一开始他说话还有些放不开，后来发现只要夸夏臻，就能跟大家找到共同话题。
于是现在把主要内容，放在夏臻身上。
果然，现在自已说话就自在多了。
“大家先把人参酒干了。”见他们把话题围绕在自已身上，夏臻明白这是因为彼此不熟悉的缘故，如果一直这样，就有些浪费时间。“接下来聊一聊项目的事。”
要知道于春杰和马应辉这样的大领导，时间宝贵，可不能像自已这样，闲聊大半天。
如果自已猜得不错，只怕吃了午饭后，他们就得赶回去了。
“行。”见夏臻这么上路，于春杰非常满意，带头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今天我们过来，确实是为了那个项目的事。”
于是放下酒杯，开始问起相关产业的细节。
他已经发现这是一个可以无限延伸的产业，只要你愿意去做。
可惜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精通经济的，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夏臻的意见，应该是最全面和具有操作性的。
“没问题，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夏臻笑着回了一句。
然后把最近想到的，以及现阶段有可能实现的产业链，一一说了一遍，同时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和好处。
这些内容，他其实已经跟耿启中和马万喜他们讲过好几次了。
只是随着一遍遍的解释，他也不断有新的思路和想法，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会重新理一理，让这个项目更加完善和合理。
现在正式跟于春杰和马应辉汇报，自然是最完善的版本。
比如增加了建筑方面的内容。
想要建市场，造房子是免不了的事，而这个又是非常来钱的路子，就算无法开建筑公司，也可以搞个建筑队。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收购、加工、运输和批发之外，还增加了一条建设。
这件事一旦开了头，接下来服装市场，菜市场和农贸市场等等，都会跟着兴建起来。
而这五项内容，虽然都建立在农产品的基础上，却有一定的独立性。
每项内容想搞好，都必须单独规划和研究，形成独立的产业群。
不管集体建厂还是私人办作坊，都能带动舜江县的经济快速发展。
几人同时坐直身体，仔细聆听。
马应辉还好一点，因为得到消息比较早，也跟儿子讨论过几次，就算现在内容在增加，也不意外。
于春杰却是第一次知道详细内容，可以说大开眼界。
原来简单的组织农民搞养殖和种植，就能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自已在沪市也搞这一套，那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
毕竟这是全国最大的城市，对农产品需求量极其大。
如果在城市郊区搞试点，那周围可以建起无数个相关产业，能解决多少返城知青的就业问题啊！
反应最大的却是徐永亮。
他以前一直以为夏臻只是头脑聪明，少年老成，所以才能写文章和考上名牌大学。
至于交到很多朋友，自然是因为他优秀，才吸引同龄人靠近。
这很容易理解，毕竟每个人都有慕强心理。
你越优秀，身边追随的人就会越多。
现在看他在两个大领导面前侃侃而谈，才知道他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重视，绝不仅仅如此。
他比较好奇的是，这些明显属于经济方面的先进知识，他是从哪里学到的？
“这个项目，如果全部做成功了，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十倍。”等夏臻说完，马应辉见于春杰还在思考，一时没打算开口，只好先说了一句。
这肯定是他的心里话。
儿子第一次带消息给自已时，他只以为儿子和夏臻又找到赚钱的路子了。
随着项目研究得越来越深入，他才发现，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太多太多，多到超过自已的想像。
如果自已愿意，至少可以新建二三十家企业，接纳上千人就业。
在对舜江县而言，机遇实在太大了。
随着产量的提升，县城消化不了，就会往越州市发展。
到了那时，市里也会获得好处，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
如果自已上任第一年，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到时还怕得不到老百姓的好评吗？
“是啊！”于春杰反应过来。“这还是以县城下面一个公社为基础，如果放在沪市，只怕规模会大到不可想像的地步。”
这是他以自已的经验做的判断。
却不知道前世有余杭这个参照物，夏臻通过它带来的变化，对这个结果早就一清二楚了。
318.贵客登门带来的后遗症
吃完点心，于春杰和马应辉已经把这个项目的细节全部搞清楚了。
至于具体操作过程中，有哪些注意点，还得回去之后，再和相关人员细细商讨。
倒不是说当领导的真有这么愚蠢，只有夏臻才懂得这些。
关键是大家对接下来方针政策，不是太清楚。
而对夏臻而言，却像是开卷考试，他懂得如何做，才能规避现阶段还处于模湖阶段的各项新政策。
说得直接一点，只有他才能疯狂地打擦过球，还不至于引起上面的注意。
否则的话，不但他会有麻烦，还会连累好友的家人。
收拾好桌子，几人重新坐下来。
于春杰把夏臻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双问了几个他认为比较重要的问题。
比如如何选择菜农基地，农产品市场建在市中心好，还是离农民更近一点好？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哪些产业交给市里来执行，哪些放权给地方区县？哪些可以让个人来操作？
这里都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稍一不慎，就会出事。
夏臻照着自已的理解，一一给予解答。
在他看来，那些跟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最好交给地方和集体来操作。
像市场这种需要全局统筹的项目，则由市里来负责。
其它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地方，可以交给个人去做，比如建筑、批发和零售这些。
当然他的话也不是标准答桉，只是一个相对容易操作的方案，具体还得和地方一起商讨，再决定如何分配。
于春杰点点头，又向夏臻要了纸笔，把方案记下来。
夏臻说的不错，回去之后，再找人一起把它细化。
马应辉已经有了准备，就没有干这个，只是把夏臻叫到院子中没人的地方，又商量了一些操作办法。
他和于春杰不同，耿星河就在现场，主要工作还是交给他去做。
自已只须从他报上来的方案中，挑出一些需要市里来干的部分，再落实到具体单位身上。
至于私人部分，儿子和夏臻肯定早有准备，不必他去管。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沪市？”等一切谈妥，马应辉边和夏臻回到屋里，边关心地问道。
如果他回得比自已履新早，就可以在家里招待他一次。
毕竟沪市离姑苏比较近，速度快一点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假如自已先到越州，那也可以在那边安顿好后，和他一起单独吃顿饭。
可惜夏臻年纪太小了，如果他已经大学毕业，就可以把他调过来给自已当秘书，绝对能帮自已很大的忙。
现在提前试探一下，并打好基础，比到时再开口强得多。
“旦大开学比较晚，那时候估计马叔叔已经到越州工作了。”夏臻说了个大概的日子，又肯定地回答。
老实说他并不想早点过去，到马家和于家做客。
他又不需要靠这种手段拉近跟他们的关系，何必自已找不自在！
比起和同学朋友一起玩闹，显然比这个更轻松和快乐。
保况过年期间，几乎没有动笔。
春节假期结束，他也该静下心来，准备新小说，争取早一天出版。
“那就有些可惜了。”马应辉虽然觉得遗憾，却也没有太在意。“以后你如果回家的话，可以带上万喜，一起来越州看我——”
人年纪大了，容易形成固有思维，不知道自已的很多想法，已经跟不上形势了。
比如和晚辈相处。
在他看来，长辈愿意亲自招待晚辈，他应该非常感激才对。
毕竟能让他这样做的人并不多，多少下属等这样的机会，却根本得不到。
却不知道晚辈并不稀罕这样的机遇，特别是夏臻现在无欲无求，更希望图个清静。
回到家里，几个年轻人已经在打牌，年长的于春杰，则和耿星河、徐永亮坐到窗前，边晒太阳边聊闲事。
马应辉拉了条凳子，坐在耿星河旁边，加入他们的话题。
午饭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十二点才正式开始。
因为肚子还不饿，所以吃的比较斯文。
考虑到他们一会儿要回去，如果喝点人参酒，带着微醺的酒意，在路上睡一觉，对身体肯定非常好。
所以夏臻大方地端过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大家已经知道这酒的珍贵，所以就算不会喝酒的人，也小口小口把它喝完。
然后换上自酿的甜米酒，给每人倒了一碗。
甜米酒因为加了不少枸杞，原本白色的米酒，微微泛红，颜色更漂亮了。
滋补作用自然也更明显。
吃完午饭，于春杰和马应辉稍微坐了一会，就站起来告辞。
今天来舜江县，来回就用去一天。
现在回家，还能赶上晚饭。
大过年的，应酬非常多，不能浪费这一顿饭。
夏臻明白他们的难处，自然没有挽留。
看司机和秘书已经到了巷子口，就送他们一起上车。
这时候再次聚拢一批看热闹的人，为了少点事，夏臻没有说什么，就跟他们挥手告别。
至于于永攀和马万喜，自然也一起回去了。
回到家里，耿星河把夏臻单独叫到一边，说起这个项目的事。
“夏臻，这个项目虽然咱们县里主导，但是离不开地区的支持。”他亲热地拍拍夏臻的胳膊，嘴里客气地叮嘱道。“你马叔叔刚过来，肯定想干出成绩，如果上下有不同的声音，需要你帮我平衡好这个关系。”
虽然说他和马应辉利益一致，都会把这件事，当作今年最重要的工作来抓。
问题是立场不同，就会有各自的想法。
虽然引起冲突的可能性很小，如果夏臻能做好中间人，双方协商着解决，那对他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放心吧！耿伯伯。”夏臻知道自已不好推托，就直接应承下来。“既然我参与了这事，自然会尽力而为，争取把它办成今年的民心工程。”
就算他不说，自已也会这样做。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如果没法跟市里县里协调好，自已的赚钱计划，也会落空。
即使自已这样做，也是为了老百姓。
关键是别人未必会这样看。
只要自已得了好处，别人就会带着有色眼光看你们。
毕竟现在的老百姓，习惯了大锅饭，还不具备现代的眼光看待这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见夏臻答应得这么爽快，耿星河非常满意。“那我们先回去了，回头再找机会一起聚聚。”
今天这趟夏家之行，总的说来，收获比想像的大。
接下来他打算把贺建权叫过来，跟他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搞种植和养殖。
那边属于丘陵地区，虽然山不高，却因为水田相对比较少，属于舜江县比较贫穷的地区。
如果用来搞副业，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第一步先把长毛兔养殖扶持起来，这个相对比较简单，加上兔子成长快，繁殖惊人。
现在开始买小兔回来养殖，到了夏天，它们就能成熟并产仔了。
等到了年底，如果放开来养，数量就算增加百倍，都不是问题。
反而是种植比较伤脑筋，如果大家种的是一样的蔬菜，就容易因数量过多，造成积压。
但是各种各的，也会引来矛盾。
毕竟不同的蔬菜，销售价格不一样，到时赚的钱也会有多少。
很少有人愿意种植利润低的蔬菜。
这样一来，慢慢地在公社内部引起恶性竞争，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好。”夏臻不知道他在担心这个，和家人一起送他们父子离开后，又回到家里。
原本计划和徐军明去郭明磊家，现在被这件事一闹，又得延期了。
“冬冬，晚上你家不要做饭了，一起去我们家做客怎么样？”徐永亮忽然提议道。
两家还没有正式结亲，这样安排虽然有些奇怪。
想到连耿星河都要主动亲近夏臻，徐永亮终于也坐不住了，决定邀请他们去做客。
“我们过去合适吗？”夏臻扭头问妈妈。
如果姐姐已经嫁到徐家，她们正月初二回娘家后，娘家人接着跟她去做客，这样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去就有些奇怪了。
“都是自已人，想去就去，哪有这么多讲究？”祝琴能猜到徐永亮的心思，就没有反对。“晚上我们在那边吃饭，明天他们一起过来，这样有来有往，才是亲戚之间该有的做法。”
自家亲戚还是少了点。
女儿跟徐震的婚事已经不会有变故了，加上今天徐永亮过来做客，他现在邀请自家人过去，也很正常。
“对啊！”徐永亮见祝琴这样说，非常高兴。“都是自已人，见外就不好了。”
今天父子俩过来，是充当陪客，其实不算真正走亲戚。
他觉得有必要正式再走一次。
反正这两天已经空下来了，与其把精力放在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身上，不如把心思花在夏家人身上。
“行，我没意见。”见妈妈这样说了，夏臻自然不再反对。
因为晚上不用准备吃的了，祝琴也出了厨房，给自已倒了杯水，过来陪徐永亮聊家常。
没聊上几句，看到牛国强走进来。
“夏臻，今晚没有安排吧！”进屋后他给徐永亮递了根香烟，然后来到夏臻面前。“晚上你们一家到我家吃饭——”
老家这边有这样的习惯，朋友比较多的人，会在亲戚走好后，把朋友叫到自已家里，好好聚一聚。
一般说来，有资格这样做的人，大多像牛国强一样，因为身份的原因，认识很多人。
说是感谢朋友过去一年的帮助也好，利用这个机会拉近双方关系也罢，反正过年家里有好吃的，请客更方便。
唯一觉得奇怪的是，他们今天就请客。
正常情况下，往往要到初八九后才这样做，很少有人这么早就请朋友吃饭。
“国强叔，你来晚了。”夏臻笑着回答。“我们已经答应晚上去徐伯伯家吃饭，不能去你家了——”
他会这样做，一点也不奇怪。
中午家里来了这么重要的客人，自已在他心中的地位肯定又上升了不少。
以他的为人，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他都会请自已一家。
现在内心自然更热切了。
怕后面自已抽不出空，天天有应酬，所以干脆把日子提早到今天。
“啊？”牛国强非常意外。“那明天晚上呢？”
果然，夏臻接下来会非常忙碌，只怕天天有人请他吃饭吧！
如果这两天没排上，后面只怕更没机会了。
“明天晚上？”夏臻望了妈妈一眼，不知道她有没有计划？
他知道自已不在意这些饭局，但是妈妈肯定很重视。
何况明天请徐家人过来，总不能吃了午饭后，就赶他们回去吧！
“明天我也打算请客。”祝琴见儿子为难的样子，以为他不想去，就有了主意。“反正我们在一个台门里，随时可以一起吃饭的呀！”
台门里相互请客，可以留到最后。
以今年各家的关系，自家和周家廖家，肯定也得相互请一次才行。
“那就后天吧！”牛国强听后有些着急了。“夏臻，你不能厚此薄彼，只顾着去其它人家吃饭，却不来我们家——”
虽然早一天晚一天确实没关系，问题是他怕自家轮不到啊！
“行，那就后天。”见牛国强急了，夏臻觉得确实该给他一个机会。
只是郭明磊家，只怕去不成了。
或者和徐军明约个日子，赶去吃顿午饭，马上回来？
这样应该不会影响自家的计划了。
毕竟这时候请客，一般都选择在晚上，因为这几天已经有单位在上班了，白天没时间，只有晚上才能保证有空。
见夏臻答应，牛国强这才露出笑脸。
等他离开，一家人开始换衣服，准备一起去徐家。
还没出门，看到徐明材走过来。
“夏臻，晚上有没有空？”注意到夏臻一家似乎要出门，徐明材以为是上街玩，也没在意。“我们想请你们一家吃顿饭——”
他的想法和牛国强差不多。
趁现在夏家人有空，抓紧时间请一次，免得后面排不上。
大家都是聪明人，夏家今天接待贵客的事，早晚会传出去，到时肯定会有很多人打他的主意。
住在同一台门，近水楼台先得月，徐家占个先机再说。
319.自已人
“不好意思，今晚我们有安排了。”夏臻没想到徐明材也会来邀请，只好拒绝道。“大家都是邻居，不必这么客气，吃饭的事还是算了——”
才一会功夫，牛国强和徐明材就接连上门请吃饭，想来其它人也不甘落于人后。
自已在舜江县认识不少人了，如果都有这样的打算，那自已接下来的日子，只怕都得在吃吃喝喝中度过了。
“过年本来就是图个热闹，你请我，我请你，怎么能算了？”徐明材望了徐永亮一眼，显然不甘心被拒绝。“今天不行，那另外再约时间吧！”
倒没有像牛国强一样，粘着不放，今天不行就明天，非逼着他答应不可。
相比较而言，他和牛国强性格不同，和夏臻接触的次数也相对较少，说不出这种语气的话。
“行。”见推托不了，夏臻只好答应下来。
大过年的，请客吃饭这种事确实免不了，没必要搞得不痛快。
好在开学时间还没到，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这些饭局。
送走徐明材，几人不敢耽搁，把准备好的礼物装进灰里，锁门后快速离开。
“咱家现在的应酬，比你爸在的时候还多了。”坐在儿子的自行车后座上，祝琴感慨地说道。
总的说来，一个家庭被人请去吃饭的次数越多，说明这家人越兴旺。
至少祝琴是这样认为的。
夏家能有今天，靠的是儿子能干。
自家能混成目前的现状，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以后只会更多，妈得做好准备才行。”夏臻笑着回道。
到了徐家，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今天徐震的姐姐徐莉一家也在娘家，徐莉的性格像母亲，大大咧咧的，说话很直接。
她的丈夫王东海，是当地镇中的初中物理老师，看起来倒是非常斯文，此时正卷着袖子，在帮岳母剖一条手掌宽的鲫鱼。
老家条件好的家庭，年前会多买些活鱼回来，在水缸养着。
什么时候要招待客人，就抓一条现烧，这样吃比较新鲜。
她们的女儿今年才四岁，此时像个小大人似的，在阳台背古诗。
夏臻见了，觉得有趣，就拿出个红包递给他。
小姑娘也不忸怩，道了声谢后，放进自已的红色外套口袋里，然后诗也不背了，蹬蹬蹬过去找妈妈。
“要不要到这边晒太阳。”徐震端了茶过来，语气恭谨地招呼夏臻道。
以前他追求夏凝时，心里多少有些优越感。
毕竟自家父亲是粮管所领导，后来又升职去了粮食局，不像夏凝，父亲以前虽然是供销社的，现在过世了，就没有了依靠。
后来才知道，虽然未来岳父不在世上了，未来小舅子却是个狠人，靠写文章就取得不俗的成绩。
又考上了名牌大学，将来的成只怕不会比父亲低。
等看到他和耿启中称兄道弟，才知道自已的眼界低了。
今天见到的一切，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原来夏臻的层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耿启中这样的，在他面前都只能小心应对。
“谢谢。”夏臻倒没在意他的心思，“这房子确实不错，太冬天的，太阳还能晒到屋里，比我们家暖和多了。”
只要姐姐认可他，自已就会把他当成姐夫，该帮则帮。
夏家的房子是东西走向，只要早晚才有阳光，中午反而晒不到太阳。
如果要晒衣服，一般都是拿到厨房的后门，那边日照时间反而更足一点。
所以他搞出壁炉，天天烧火，才让屋里暖和一点。
倒是新买的几栋两层楼房，都是南北走向，住人会更舒服。
“这是粮食局的房子，我爸是领导，自然能住好一点。”徐震听他这样说，笑着解释了一句。
以前父亲在粮管所的时候，住的也是筒子楼，生活没那么方便。
就算要养几盆花，也得专门搭个花架子。
现在好了，有这样一个阳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根本不用担心。
夏臻点点头，表示明白。
从他的话里，就能判断出，这个姐夫确实比较平凡。
除了有个父亲安排的好工作，其它真的没拿得出手的东西。
一旦露天电影成为过去式，他就只能重新开始。
看他的样子，到时只怕会找不到方向。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为人比较踏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姐姐嫁给他，至少不用担心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不顾家庭，从而避免姐姐受伤。
想到这里，他忽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假使你不放电影了，有没有想过还能干什么？”
这时候的普通人，习惯了铁饭碗，只要有了工作，就没想过离开。
夏臻觉得有必要让他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用不了几年，他就得面临这个问题，从而不得不做出选择。
提前做好准备，没有坏处。
“如果不干现在的工作？”徐震虽然不明白夏臻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思考了一下。“或许也会去粮管所，和你姐一起上班吧！”
以前觉得放电影比较自由，所以才拒绝父亲的安排，坚持要去干这个。
现在夏凝在那边上班，如果两人结婚后，能天天一起上下班，其实也不错。
“好吧！”见他这样选择，夏臻懒得再问下去。
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小市民，没有野心和志向，自甘平庸。
姐姐和他在一起，当一对平凡夫妻，未必不会幸福。
何况有自已在，他们肯定不缺金钱。
这样一想，又觉得徐震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姐姐也是这样的性子。
如果她嫁给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男人，一旦得势，诱惑就多了，大多数男人会选择逢场作戏，甚至在外面养女人，这对姐姐来说，就悲剧了。
徐莉此时推出自行车，急匆匆去外面买东西。
父亲突然把徐家人请过来，家里虽然不缺吃的东西，但是总不能一点新鲜菜也不准备？
所以打算去买点可以小炒的蔬菜肉类，到时再凑三四个菜。
特别是父亲刚才进屋时，悄悄和老妈谈起今天中午见到的事，她才明白，弟弟将要娶的这个对象，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妈，你看我的红包。”女儿王鸥忽然走到她面前，得意地扬了扬手，露出手里红色的东西。
因为有个当领导的外公，小家伙每年来做客，都能拿到不少红包。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红包的作用，只知道晚上睡前交给妈妈时，她都会很高兴，就忍不住拿过来炫耀。
毕竟这是那个陌生叔叔给的，她还是第一次拿到，同时过来跟妈妈说一声。
“谁给你的？”徐莉猜测是亲家母给的，嘴里习惯地问了一句。
夏家现在有钱，包的应该不会少。
女儿懂事，马上拿过来给自已，否则不小心搞丢了，那损失就很大。
“那个叔叔给的。”王鸥不知道如何称呼夏臻，就照着妈妈平时教的这样叫他。
很多小姑娘遇到陌生人时，容易因为对方的长相和笑容，放下戒心。
她也是觉得那个叔叔长得好看，笑得又很亲切，才直接收了下来。
“哦。”听女儿叫叔叔，徐莉顿时知道是夏臻给的。“你不能叫他叔叔，应该要叫舅舅。”
说完，接过红包，打开看了看。
里面包了十块钱，不算少了，就随手放进自已的口袋。
女儿也收到过更大的红包，只是人家求父亲办事，才这样做，一般她都会退回去。
这个是弟媳妇的家人给的，她们家又不缺钱，所以收下没问题。
“知道了。”见妈妈这样说，王鸥非常开心。“那我以后是不是多了一个舅舅——”
说完，不等妈妈开口，又蹬蹬地跑了。
徐莉笑着摇摇头，急忙往外走。
王鸥回到家里，又来到父亲那里，把夏臻给红包的事汇报了一遍。
小孩子喜欢人多热闹，家里多了一个舅舅，对她而言，是最快乐不过的事。
“是吗？那个小舅舅对你真好。”见女儿这么高兴，王东海连忙提醒道。“不过舅舅很忙的，你别去吵他啊！”
作为徐家的女婿，他对夏家人的了解虽然不如妻子多，却有自已的想法和见解。
特别是今天他们来岳家做客，岳父和小舅子，却被请去当陪客，说明来的客人，身份比岳父还要高上不少。
夏家能有这样的机遇，他自然不敢小看夏臻这个年轻人。
“嗯，我会乖乖的。”王鸥依然沉浸在快乐里，用力点了点头。
为了证明自已很懂事，她没有回夏臻那边，而是去找外公。
外公平时最宠自已，想来也会为自已高兴。
夏臻和徐震聊了一会，又回屋陪徐永亮说了一会话。
很快到了三点，下午的点心端上来。
夏臻在餐桌前坐下来，望着脸上明显圆了一圈的妈妈和姐姐，忽然有些无语。
一天吃五顿，如果再不节制一点的话，只怕年后真的会胖十斤。
好在家里的人都是易瘦体质，倒不怕真的长一身肥肉。
“冬冬，咱家的厨艺，可没你家好，别嫌我们招待不同啊！”薛慧芳用她特有的嗓音，和夏臻开玩笑。
其实人到中年后，她的长相已经没年轻时怪异了。
当初嫁给徐永亮时，才叫尴尬。
为了掩饰女长男相，她特意养长头发，还是被人开玩笑，说是男人嫁男人。
现在徐永亮已经成了粮食局领导，才有人后知知觉，说她旺夫，就没有人敢再拿她的长相说事了。
“可不能这样说，您家的菜已经非常丰盛和美味了。”桌上这些菜里，很多材料是自已送过来的，夏臻当然不好自已夸自已。“再说一天吃五顿，肚里都一直饱着，再美味的东西，吃多了也没了感觉。”
说是这样说，却无法阻止人家这样做。
过年吃的不是滋味，而是人情，如果真的取消这些传统，年味就慢慢澹了。
“确实是这么回事。”徐莉望了一眼只会傻笑的弟弟，对夏臻得体的应对非常佩服。“但是不吃的话，过年就失去了乐趣，毕竟小孩子盼过年，就是盼着穿新衣吃美食——”
因为父亲的原因，自家人平时吃穿都不差，早已过了盼过年的阶段。
没想到的是，原本普通的夏家，居然过得比自家都好。
难道头脑聪明，就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自已当初看上王东海，也是因为他聪明能干，为什么几年过去了，也没见他改变家里的面貌？
“还是莉莉姐说得有道理。”见徐莉抢先答话，夏臻客气地回道。“对了，你现在还在老地方上班吗？”
看来徐家还是她比较精明能干，不像徐震，只会跟着陪笑。
当然能说会道，未必都是优点，必须用对地方才行。
忽然心里一动。
她这时候插话，不会是有其它打算吧？
夏臻相信有眼光的人不止自已一个，很多人都已经发现，拿死工资过不上好日子，必须动其它脑筋才行。
如果徐莉想离开单位，干个体户，以她的性格，应该能赚到钱。
就看她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是啊！”徐莉见夏臻主动问这个，正中下怀。“其实我更想像你一样，一年赚个几万，问题是我找不到合适的路子啊！”
老公的性格，注定一辈子要在讲台吃粉笔灰了。
如果自已不站出来，这个家只能在娘家父母的支持下，过上温饱的生活。
一旦父亲不在了，姐弟俩能不能保持现有的生活，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已离开单位，像夏臻一样，弄个小作坊赚大钱。
“胡说八道什么——”见女儿直接开口向夏臻求助，徐永亮瞪了她一眼，不乐意地喝道。“你现在日子过得很苦吗？”
今天带夏臻一家过来，他当然也有私心，就是希望自已的子女，能跟他多加接触。
问题是人与人相处，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来。
这样慢慢处出来的感情，才比较牢靠。
何况现在夏凝还没嫁过来，双方算不上真正的亲家。
如果直接求人家帮忙，只会让人家看不起。
“我只是觉得夏臻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事，想跟他学一学罢了！”见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徐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却并不在意。
又转头对夏臻：“我这样说，你不会介意吧！”
320.确定婚期
因为性格的原因，她平时跟人打交道，喜欢直来直去。
除了个别人无法接受之外，大部分人都觉得她脾气耿直，没有心机，反而更愿意跟她交朋友。
当然她的身份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这一点就算她想装傻，也骗不了自已。
“当然不会。”夏臻活了两世，见的人多了，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如果莉莉姐有兴趣，我当然愿意把自已会的，说给你听——”
重生到现在，他一直用陌生人帮自已赚钱，没有亲朋好友帮忙。
一方面妈妈和姐姐都比较保守，对这个不感兴趣，或者说舍不得丢掉工作，去干这个未知的事业。
而唯一亲近的舅舅一家，也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可以帮自已干这个。
除了李自强，算是真正的自已人。
另一方面，又怕自已人过来干活，把偷懒当成理所当然，这样反而不如外人好管理。
因为不这个顾虑，所以不敢随便使用。
现在发现徐莉性格大方，似乎非常适合做生意，他的想法又改变了。
她虽然是亲戚，却是姐姐的大姑姐，关系隔了一层，想来不会自恃身份，胡乱提要求。
只要她有这方面的本事，好好教她，应该能用。
当然还得观察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听自已安排，这关系到到自已这边工作，还是让她自立门户。
“太好了。”徐莉见他说得这么干脆，非常满意。“那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稳定的工作虽好，但是钱太少了。
她现在最羡慕的，就是夏臻一年能赚几万块钱。
自已也不算笨，就算赚不了那么多，至少一年赚个几千，也比现在好过多了。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薛慧芳见女儿这样说，没好气地瞪眼喝道。“这么大的事，你不和东海提前商量一下，就马上做决定？”
相对而言，她比老公更激进，不觉得女儿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关键是她这样说，太自以为是了。
一个女人如果不把老公放在眼里，早晚会出事，也不利于夫妻和睦。
“妈，东海肯定会支持我的，你就别空担心了——”徐莉伸手在老分胳膊上捏了一下，然后撅嘴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听老妈这样说，有一瞬间她确实有些心虚。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马上朝他撒娇补救。
夫妻俩结婚五年多，一直感情很好，很少有争吵的时候。
当然也跟她性格大气有关，不像有的女人，因为一些小事，就和他闹别扭。
比如父亲升为粮食局领导后，很多人说他靠老婆，话里话外在取笑他吃软饭，被她知道后，狠狠骂回去了。
为了安抚他的尊严，那段时间她还特意放下面子，主动示好，所以很快度过那段危机。
“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放心去干就是，我肯定支持你。”王东海被她当众这样一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红了。
对这个妻子，他确实又敬又爱。
没有她的大度和能干，自已绝对过不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既然她想试一试，就去试好了。
反正自已还在学校教书，能领到稳定的工资，再说家里也有一千多块积蓄，足够支撑一会了。
如果她失败了，让岳父重新安排个工作，也很轻松，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我就说没事吧！”见老公这样回复，徐莉觉得很有面子，扭头得意地朝母亲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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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爸妈就不好再说什么，自已可以心无旁骛去赚钱了。
“你呀！”薛慧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幸亏东海脾气好，愿意纵容你，换个男人你试试——”
女儿很多地方像自已，没什么心机。
有时候一冲动，说话就不过大脑。
当初很多人追求她，自已和老公也有看中的人，想介绍给她。
不想她偏偏看中了王东海，死活要嫁给他。
现在看来，她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女人最幸福的事，就是嫁一个好男人，这样一辈子就值了。
“就算这样，你也得先私下问问夏臻的意见，不能当众逼他答应。”徐永亮在一边澹澹地插了一句。
他怕女儿不知轻重，以为夏臻年轻不好意思拒绝，就自作聪明地赖上他。
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没事。”见他提到自已，夏臻只好接口。“能赚钱的路子多的是，不麻烦的。”
他相信这家人没有恶意，只是说话方式不同而已。
“那就麻烦你了。”见夏臻答应得这么爽快，徐永亮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他是真心希望女儿能通过这件事，跟夏家好好相处。
别把赚钱看得太重，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边倒没什么，莉莉姐却真的需要徐伯伯帮忙。”夏臻从徐莉提出这件事后，就开始思考如何帮她。“粮食局除了收购粮食，不是还收购油类作物吗？莉莉姐可以考虑做这个生意——”
现在粮油还未放开，但是有这方面资源的话，赚点差价还是很容易的。
这跟倒爷不一样，而是为了方便广大市民。
毕竟粮油票是固定的，有的家庭经济条件可以，却懒得换粮油票，就可以直接过来加价购买。
这门生意简单，风险又小，只要直接从农户手里少量收购多余的粮食和油料作物，榨油出售，一年赚几千肯定没问题。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帮贺建权解决了一部分麻烦。
那边搞种植，肯定离不开大豆。
如果没有人拿现金收购，那对村民而言，肯定很麻烦。
“这个想法似乎不错。”徐莉听后心里一动。“就是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影响父亲？”
作为干部子女，她多少知道一些需避讳的事。
如果因为自已的原因，影响了父亲，那她肯定不会去干。
“只要你一切照规矩来，不利用我的身份狐假虎威，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徐永亮倒是对这一切看得很清楚，并不介意女儿靠双手赚钱。
别人的子女倒腾物资，他一直禁止儿女这样做。
但是像夏臻说的那样，收购一些粮油来出售，问题不大。
这跟外面开小店和摆摊的个体户一样，属于合法经营，没人会管你。
“那我就试一下。”徐莉听后顿时放心了，又扭头对夏臻说道：“谢谢你帮我出的主意，等赚到钱，我再单独请你吃饭——”
说完，开心地笑了。
今天这一趟娘家，真的没有白来。
居然获得了这样一个好差使，只要好好干，肯定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有娘家在，自已这个小家庭，吃穿住其实都没问题，甚至比大多数家庭过得要好。
只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想到镇上有户人家，花几千块钱买了台彩色电视机，她就非常羡慕。
或者说这才是她想辞职干个体户的动力所在吧！
“不用客气。”见她这么容易满足，夏臻对她的了解更深了一点。
他最终选择这个，是考虑到王鸥还小，离不开母亲。
从徐莉和家人的互动来看，徐家人确实很团结又明事理。
女人嫁夫，男人的品性虽然放在第一位。
但是他的家人同样非常重要，如果公婆和姑姐是那种爱搅事的人，就算夫妻再恩爱，也会有一天受影响。
徐莉性格像婆婆，这样的女人，大多好相处。
这样一来，徐震就会过得很轻松，不用担心在家人和妻子之间做选择。
从这个角度讲，姐姐嫁给徐震算是嫁对了。
吃过点心，收拾好桌子后，大家坐下来打牌消磨时间。
“冬冬，莉莉姐准备离开单位，干个体户，你说我要不要也跟她一样，找些事来做？”夏凝没有上桌打牌，而是坐在弟弟后面看着，此时凑过去小声问道。
她是个保守且安于现状的人，以前根本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但是徐莉的选择，刺激了她。
自已一直在那边混日子，每月领几十块工资，是不是太不求上进了？
要知道自已嫁到徐家后，跟大姑姐夫妻俩一样，两人各赚一份工资而已，肯定不可能像家里一样，再随意用弟弟的钱。
这样一来，生活质量肯定会大幅下降。
或许现在可以靠公婆，问题是他们总会老去和退休，自已这么年轻，不拼搏一下，有点对不起弟弟。
“那要看你心里怎么想了？”见姐姐突然问这个，夏臻也不意外。“莉莉姐是那种敢打敢拼的人，所以干这个很合适，你觉得自已也能像她一样，干好这些？”
一开始他也希望姐姐和妈妈辞职回家，帮自已把泡菜和炒货作坊管起来。
后来时间长了，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观念，知道如果这样要求她们，有些强人所难。
现在姐姐受了徐莉的刺激，居然也有了下海的想法，他反而不敢轻易答应了。
反正家里已经不缺钱了，何必让她们再去吃这个苦？
等以后私营经济遍地开花，如果她们再次改变了主意，也要给她们一些时间适应，再考虑要不要从商。
“好吧！”被弟弟这样一反问，夏凝顿时沮丧不已。“我确实没有莉莉姐能干。”
她有自知之明，两人肯定无法相比。
自已吃点苦肯定没问题，但是干个体户需要胆大心细，还要放得下面子，自已只怕很难做到。
“那就别想这些了。”夏臻安慰道。“咱家又不缺钱？难道你还怕我不能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
等过了正月十五，一切走上正轨，也得考虑姐姐的婚事了。
照这边的习惯，如果没意外的话，上半年大多会选择在五一或五四节办喜事。
离现在还有三个月，时间比较充足，慢慢准备就行。
他已经想过了，给姐姐的嫁妆，必须备齐常用电器，比如彩电、冰箱、洗衣机等等。
这些电器国内不好买，但是国外却很常见。
到时看托于永攀和马万喜帮忙，看能不能找个出国的人，让人家把电器带回来。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被弟弟取笑，夏凝羞恼地掐了一下弟弟的腰。“再说嫁妆不是已经买好了吗？还要准备什么？”
在她想来，到时带上三转一响就可以了。
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及手表，父亲在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
其它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具，也大多有了，除了几床被子已经用掉，到时再买几床补上就行。
“要买的东西多了。”夏臻也不在意这话被其它人听到。“彩电、录像机、冰箱、洗衣机和照相机这些，肯定全部得买——”
以徐家的条件，应该买得起这些。
现在家里连黑白电视机都没有一台，估计是不想太高调，毕竟徐伯伯是机关领导。
自已一个普通人，就没这些忌讳了。
到时以嫁妆的形式带过来，用的是自已的稿费买的，别人也无法说闲话。
“夏臻，哪能让你们买这些？”徐永亮听到后，连忙阻止道。“这些肯定得我们来解决——”
现在的彩礼虽然不高，但是嫁妆大多是男方出钱买的。
如果女方条件不错，当然也可以添些东西。
夏臻确实不缺钱用，问题是这涉及到原则问题，如果自家人装傻，以后会被人戳嵴梁骨骂的。
“这些都是小事。”夏臻不在意地摆摆手，趁机把话题转到婚期。“倒是可以趁我现在有空，把具体的婚期定下来了，否则两家人要像今天这样，凑在一起商量这个，怕是没那么方便了——”
定下日子，就可以预订办喜事的场地。
家里虽然地方不小，但是非常麻烦。
到时要借桌椅，布置场地，安排人端菜，太麻烦了。
所以夏臻早有打算，就是去酒店办喜事，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酒店那边必须提前预订才行，毕竟现在县城拿得出手的酒店没几家。
万一五一节有其它人要结婚，就订不到了。
“婚期我看选在五一节好了。”薛慧芳正好从厨房出来，听到夏臻的话后，马上接过话题。“或者五四青年节也行。”
这两个日子，属于官方的假期，请客人来喝喜酒，比较方便。
如果换成其它日子，还得去找瞎子拣个黄道吉日，这种迷信事，她不屑去做。
“那就五一节。”夏臻正中下怀。
又转头望了妈妈一眼，见她没意见，这事算是定了下来。
321.钟有梅上门
“至于嫁妆，自然我们买。”薛慧芳再次强调了一句。“小寒最近只要照顾好身体，安心做新娘就是，不用操心这些事。”
老家这边，男女一旦办了喜事，就会急着要小孩。
如果身体没问题，一般婚后没多久，就会怀上。
她这样说，自然是希望夏凝不要过多操心这个，影响生育大事。
徐家只有一个儿子，她想马上抱上孙子。
“对，对。”徐永亮也接着开口。
老实说今天夏家发生的事，让他突然有了紧迫感。
就怕夏家发达了，有了别的想法，那这个儿媳妇未必能保得住。
从于春杰和马万喜对夏臻的重视程度来看，就算于家和夏家联姻，他也不会太惊讶。
而且于家的男孩子已经二十出头，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还是名牌大学生，和夏凝更般配。
他可是知道赵家的事，当初一个工农兵大学生，也敢看不起她，上门逼着退婚。
如果现在嫁给一个全日制名牌大学生，就能狠狠打赵家的脸。
这消息传到外面，夏家也能扬眉吐气，涨了面子。
“也好。”见徐家人坚持，夏臻就没有再反对。
大不了自已多给姐姐陪嫁一些钱，或者给两人各买一辆摩托车什么的也行。
接着商量起办酒席的地点。
听夏臻说去酒店办，徐家人也没意见。
后面一些细节，交给妈妈和徐家父母去谈，小辈们没必要参与。
因为双方都抱有极大诚意，所以晚饭前事情就谈得差不多了，就等婚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了。
吃过晚饭，夏家人很快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姐姐洗脸后早早上了楼，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其它事？
“冬冬，你今天提到的那些嫁妆，是故意这样说的吗？”祝琴却没有急着睡觉，反而拉着儿子坐下来，认真地问。
她们母女俩，私下早商量过嫁妆的事，从来没有想过要买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
没想到儿子今天却狮子大开口，说要嫁这些。
以她的理解，嫁妆确实大多是男方出钱买的，所以儿子这样做，是不是有意为难一下徐家人？
就是不知道徐家做错了什么？让他提这样的要求？
作为女方母亲，她其实很矛盾。
一方面本身很喜欢徐家人，也喜欢老实踏实的徐震，所以没打算为难他们，自然不会在嫁妆方面提过多要求。
另一方面，又怕女儿嫁过去后，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所以希望儿子强势一点，让他们有所忌惮，以后好好对待女儿。
如果要求提得太高，引起徐家人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妈，你想多了。”夏臻没想到妈妈会这样想，顿时哭笑不得。“以咱家现在的条件，你应该也看明白了，到时肯定会有很多大人物过来参加婚礼，所以嫁妆如果太寒酸，你不怕丢了咱家的脸？”
这当然是借口。
作为唯一的弟弟，他更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姐姐的生活过得幸福一点。
至于妈妈和徐家人误会自已的想法，那真的没办法。
既然妈妈这样说了，他自然也没打算向别人解释的意思。
或者将错就错，让他们对这件事重视起来，对姐姐未尝没有好处。
就算两家人都不坏，但是只要涉及自已的利益，肯定都会考虑自已的小九九，不一定会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问题。
妈妈和姐姐心太软，不好意思提额外的要求，容易被人拿捏。
那他没得选择，只能当这个恶人了。
“也对。”见儿子说的有道理，祝琴很快被说服了。“那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第二天早上，夏臻吃过早饭后，正在考虑要不要联系徐军明，一起去郭明磊家吃午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走进来，旁边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夏臻，新年快乐！”钟有梅时屋后，挤出笑脸招呼一声，然后略带局促地低下头。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六，原本以为亲戚走完了，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下，没想到又被父亲拉着出门。
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自已认识夏臻的？
“新年快乐，钟有梅。”见是老同学上门，夏臻笑着迎上去，“这是钟叔叔吧！欢迎光临。”
不怪他会直接这样说，实在是钟有梅父女俩，长得太像了。
“夏同学你好。”见夏臻表现得这么热情，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钟建扬顿时心情一松。“冒昧上门，希望你别见怪——”
说完，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
倒没有带特别贵重的东西，只有一袋水果和一包古巴糖，是这时候正常走亲戚，很常见的礼物。
“怎么会？”虽然奇怪他们上门，夏臻依然热情地让他们坐下来。“有贵客上门，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见妈妈已经泡了茶端过来，就在他们旁边坐下来。
忽然记起耿启北说过，钟有梅的父亲在舜江报社工作，难道今天过来，是听说了那个项目的事，想趁机获得第一手资料？
如果这样，他们应该找耿启中才行，为什么找自已？
毕竟钟有梅和耿启北关系很好，她上门找耿启中，更容易说话。
“我今天上门，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钟建扬喝了一口茶后，平稳了一下情绪。“市里有新领导要过来，听说你们关系不错。有梅的哥哥现在就在地区工作，不知道能不能帮忙调到办公室上班？”
他有两儿一女，大儿子从部队回来后，分配到地区工作。
老二就在舜江县，是公安局一名普通刑警。
小女儿还在高考，如果今年依然上不了大学，估计得进文化局上班。
如果换成其它人，他或许会换一套说辞。
不过夏臻这么年轻，如果自已跟他打哑谜，他说不定会反感。
所以干脆开门见山，说出目的。
“如果只是换一下部门，问题应该不大。”夏臻不知道他为什么笃信自已能做到，不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这么简单的要求，他肯定不好拒绝。“如果有其它要求，我就无能为力了——”
重生到现在，他一直坚持一个原则。
那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能帮则帮，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遇到比较麻烦的事，最好直接拒绝。
因为含湖以对，只会把事情越拖越糟，不如干脆拒绝来得爽快。
这件事涉及到马叔叔，虽然他跟马万喜亲如兄弟，但是不能因此乱开口。
到了马家这样的层次，自已求他一次，就会欠下一个人情，肯定不能轻易请人帮忙。
“当然。”见夏臻回得这么爽快，钟建扬意外地愣了一下。“他现在在下面的部门工作，我们自然希望他离领导近一点，这样有利于他的成长。”
他是报社的编辑，消息本来就非常灵通。
即使过年的时候，也关注着县领导的动向，自然知道耿星河去夏臻家的事。
当他知道夏臻跟市新领导有这样的关系时，就马上动起了脑筋。
其实给儿子调动工作，只是临时想出来的借口。
他更看重的事，是借助女儿的关系，和夏臻搭上线。
总不能没事就无缘无故上门，而且对方还是一名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搞不好会被人笑话。
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理解。”夏臻却没想得那么远。“可怜天下父母心，每个当父母的，都希望帮子女安排好一切，想来钟叔叔也一样。”
这就是有一个好父亲的好处了，如果换成普通人，想做到这一步，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
“不愧是大作家，能一下子明白我们这些父母的难处。”见夏臻这样说，钟建扬更加振奋。“如果我家的孩子能像你一样懂事，那就好了——”
跟夏臻一比，自家的孩子确实太嫩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也能认识那样的大人物，自已就算提前退休，也不枉了。
“钟叔叔抬举了。”夏臻笑着说不敢。
这时候祝琴走出来，收拾掉桌子上的水果糕点，准备上点心。
钟建扬见了，连忙站起来，说家里还有事，得回去了。
在他看来，今天父女俩来得有些唐突，确实不适合留下来吃东西。
有了今天的铺垫，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过来，就不用这样了。
“大过年的，怎么能点心也不吃就离开？”祝琴伸手拉住钟建扬。“冬冬，你跟你同学说，今天必须吃了点心再离开——”
在她眼里，有客人登门，是给自家面子。
何况儿子已经说了，眼前的男人还是舜江报社的编辑，也是有身份的人。
肯定得留下他们吃了再走。
“钟有梅，那就吃了点心再走。”夏臻其实不在意他们走不走，只是妈妈这样说了，自然得挽留客人。
说话间，姐姐和小强已经端着菜碗出来了，两人没办法，只好坐下来。
又给他们倒上米酒，正要动快子，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徐军明。
“夏臻，家里有客人？”徐军明刚走进屋，就看到钟有梅父女，愕然地叫了一声。
两人不是约好，今天一起去郭明磊家吃中饭？
这样一来，又走不成了。
“你来得正好，那就一起吃点心。”夏臻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又小声说道。“一会儿我们去吃午饭就是了。”
反正钟有梅一会儿就走，两人再出发好了。
徐军明理解地点点头，跟着坐下来。
同是县中的学生，他对钟有梅倒不陌生，只是没单独聊过罢了。
在夏臻的介绍下，和他们父女算是认识了。
“你们都是去年县中毕业的？”钟建扬一看徐军明的打扮和作派，就知道家世不一般，见女儿没有主动开口，就故作惊奇地问夏臻。“这样说来，不是有梅的同学吗？”
他正怕找不到话题呢！
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徐军明是个自来熟，这种场合肯定是他的主场。“我和夏臻都在沪市读大学，周末经常一起聚会，如果钟同学能考到那边，以后也可以找我们一起玩。”
倒不是因为小姑娘长得漂亮，动了心思。
这个沪市大学生的身份，已经成了他身上重要的标签，习惯了跟人聊这个罢了。
“交大这样的名牌大学，太难考了。”钟有梅见话题转到这里，顿时尴尬得不行。“我哪敢奢望有这样的机会，只要能考上最普通的大学，普心满意足了。”
她已经想过了。
如果摸底考成绩依然没有明显进步，就考师范和中专。
相对而言，那个难度会小一点，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那就——”徐军明一时信口开河，听了她的话，才记起自已的大学，来得也不光彩，就说不下去了。“加油吧！说不定发挥得好，能考上也不一定。”
她肯定不可能像自已一样，有那么好的运气，和夏臻坐在前后位。
所以只能祝她好运了。
吃过点心，钟有梅父女已经达到目的，就匆匆告别。
夏臻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和妈妈说了声，一起出门去郭明磊家。
来到巷子里，看到那边停了一辆摩托车，还是日产的本田，非常惊讶。
这时候已经有进口摩托车了吗？
不会是走私进来的吧！
“咱们今天就骑着它去。”见夏臻上下打量摩托车，徐军明以为他没骑过，所以稀罕，就得意地嚷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为了面子，他特意向舅舅借了这辆新买的摩托车。
对方听说他为了和夏臻一起去看望同学，难得大方地答应了。
“这车估计现在要不少钱吧！”夏臻等他坐好后，也爬上后座坐好，双手抓住他的腰。“两万够不够？”
现在买轿车有些夸张，如果能买辆摩托车，出门确实会方便许多。
何况他有游戏世界，可以带去沪市骑。
“怎么可能？”徐军明没想到夏臻也有猜错的时间，更加得意了，伸出三根手指，朝他扬了扬。“最少得三万。”
不等他回答，用力踩了油门，然后哄的一声，朝前开去。
见他这付德性，夏臻懒得再跟他说什么。
322.在海边
可能是徐军明想炫耀，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东北风呼呼地在耳边响着，吹得夏臻脸颊刀割般地疼。
他不得不把衣领竖起来，又缩起脖子，把整个身子缩在徐军明身后。
骑摩托车确实神气又帅气，但是在这种日子，也确实特别冷。
偏偏徐军明此时光顾着出风头，似乎连寒冷也忘记了。
等到了郭明磊家，两人下了车，才发现头发全部竖起朝后立着，脸上也被冻得红了一大块。
郭明磊听到摩托车声，连忙迎出来。
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连忙打了热水过来，让他们暖一暖手，用热毛巾敷一下脸。
徐军明停好摩托车，才发觉自已的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只能对着夏臻讪讪一笑，把手放进脸盆里，泡了好一会，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果然是要风度没有温度，不知道双手和耳朵，会不会长冻疮？
哆嗦着洗好后，看到地上放着个暖手用的火炭炉，正冒着热气，连忙提起来抱在胸口。
不小心手碰到炉边，被烫了一下，又急忙放下。
“你不能这样拿。”郭明磊在旁边急忙冲过来，把炉子接过，从旁边拿过一块专门用来垫在炉子上的千层布，把它包住，这才递给徐军明。“这样就不会烫到手了。”
炉子刚放了炭火时，温度比较高，手不能直接接触。
乡下这边，一般为了烘干鞋子袜子，才会直接放在上面烘烤。
暖手暖脚的话，垫上东西才行。
当然炭火快灭了，温度不高，也可以直接抱着取暖。
“这样确实舒服多了。”徐军明在椅子上坐下来，把火炭炉放在大腿上，弯腰让腹部也感受到暖意，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次骑摩托载夏臻，就丢了老大的脸，还连累了夏臻，让他有些郁闷。
“来，喝杯茶暖暖身子。”郭明磊的妈妈泡了糖茶端出来，热情地招呼道。
儿子说他有两个同学要过来，他们天天在等待，好在今天终于到了。
因为这两人身份不一般，对郭家而言，自然得以最高的规格接待。
没过一会，准备上点心。
“刚在夏臻家吃过，一会儿直接吃午饭就行了。”徐军明阻止道。“今天去找他的时候，没想到钟有梅也去他家里做客了，所以晚了一点。”
这样说，自然是想八卦夏臻和她的事，找个有趣的话题。
“钟有梅我知道。”原以为郭明磊不认识，没想到他居然听过这个名字。“听说她初中考高中时，得了全县第一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成绩退步得这么厉害——”
在他看来，中考这么出色，进了高中后，就算得不到前五名，至少考大学问题不大。
没想到现在也成了复读生，走了他们的老路。
“所以她们今天过来，是想找你要高考秘笈？”徐军明没想到钟有梅还有这样辉煌的过往，意外地问夏臻。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
比起其它人，夏臻才是真正的天才。
平时不起眼，等到高考前，突然强势崛起，连老师们都怀疑他做了弊。
而他和郭明磊两个，因为他的帮助，才有了读大学的机会。
如果夏臻真能帮助她，考上大学问题就不大了。
“高考只能靠自已努力复习，我又有什么秘笈？”夏臻没好气地回答。
真把自已当成神仙了？
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过是借了重生的优势罢了。
时间这时候已经快到了十一点，郭家人也不勉强，重新回厨房准备了一下，就开始吃午饭。
他们招待的酒菜，虽然比不上夏臻家的丰盛，但是也不算太差。
估计是把能吃的全部端上来了。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过年待客，总有那么一两个特别重要的客人会过来，家里会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特别是郭家拿出来食物，像醉泥螺，腌炝蟹，腌白玉蟹，以及两种鱼类和油爆虾，咸菜炒乌贼等海货，都是其它地方很难吃到的。
可能是自已腌制的缘故，卤汁里放了姜丝、黄酒、糖和味精，咸澹适中，鲜香醉人，跟前世超市买的醉货非常拉近了。
看来郭家人经常腌制这个，熟能生巧，所以才有这样的好手艺。
既然他们有这样的能力，等将来时机成熟了，倒是可以劝郭家人开一家海产品加工公司，应该能赚不少钱。
虽然饭菜不错，很对夏臻的胃口。
但是大过年的天天大吃大喝，加上点心吃过才没多久，终究吃不了多少，所以很快就放下快子。
郭家人都比较实诚，也没有劝他们多吃一点，很快站起来收拾桌子。
“现在海边情况怎么样？”夏臻难得有空闲，此时忽然想去海边看看，就问郭明磊。“走过去有多远？”
他可不想再坐摩托车了。
正好饭后要消食，不如步行过去看看。
“原来过去不过几百米，现在在围海涂，离海就越来越远了。”郭明磊解释道。“如果你们想去看的话，我带你们去最近的海边。”
对于内陆的人，对海大多有非同寻常的兴趣。
他在沪市上学期间，有同学知道他家离海比较近，也会经常问起这个。
还说有机会的话，到他家去玩几天。
他自然是欢迎他们过去玩，只是发愁他们这边的海边没有沙滩，全是淤泥，不知道他们到来后，会不会失望？
这也是县里要围涂的原因。
大片大片滩涂这样空着，太浪费了。
“好啊！我也很久没有去海边了。”徐军明听了，兴奋地嚷起来。
别看他今年已经二十岁，玩性却依然很重，在家坐着有些无聊，加上午饭后身体已经暖和回来了，又想着去外面。
于是三人边走边闲聊，来到海边。
郭明磊带他们来到的是东面，那边暂时还没围涂，所以相对比较近。
望着涌动的潮水，以及厚厚的淤泥，夏臻这才明白，为什么这边没有人过来玩了？
这边是曹娥江的入海口，每天有大量的泥沙带到这里，加上钱江潮水回流带来的淤泥，所以才形成独特的地理环境。
“等天气暖和一点，可以下去捉白玉蟹。”郭明磊见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介绍起来。“每年春夏秋季，海边浅滩上就爬满了白玉蟹，捉一天能搞到几十斤。”
因为太容易得到，所以海边人并不稀罕这个。
以前又不能随便买卖，只要捉一次可以吃半年，他们的兴趣不大。
倒是最近有人开始腌蟹去县城卖了，虽然价格不高，卖出的数量也不多，好歹能赚一些钱。
“这么多啊！”夏臻听后非常惊讶。“如果这样，可以大批量腌制，然后卖到周围几个城市啊！”
甬城那边海货很多，估计没希望。
余杭和沪市却是可以的。
只要价格实在，味道腌得好，可以大批量供应给酒楼饭店和食堂。
江浙一带的人都爱吃这个味，不愁没销路。
“大家没经验，不敢这样做。”郭明磊知道夏臻的本事，所以说的很实在。“如果你能帮忙销售，我可以让爸妈收购后，腌制好再运来给你——”
跟着夏臻这么久，他的眼光也好了不少。
只要产品有销路，就能赚到钱，这是最基本的生意经。
夏臻就是靠这个，才一步步赚到这么多钱的。
“行。”夏臻估算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回头你写个计划书给我，每个月大概可以收购多少斤，出货价多少？这些必须搞清楚——”
都是好兄弟，这样做既帮了他，自已还可以赚一笔钱。
“好。”郭明磊见夏臻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大喜。“不过现在天气太寒冷，下水不方便，等到三月以后，天气回暖，才能大批量捕捉。”
也就是说，至少得一两个月后，才可以供应。
“没关系，什么时候有货了，再通知我好了。”夏臻不在意地回答。
腌制好的白玉蟹，放到禅境花园的话，就算一两年也不会坏。
自已就有充足的时间，销售它们。
除了供应给自已的小吃店，程老爷子的品味楼，还可以找于永芳出货。
她看中了自已小吃店的经营方式，去年年底开始，已经在周边城市，大量复制自已的小吃店。
就算每家店每天销售一斤，一年下来，就是过万斤了。
还可以供应给各处机关单位的食堂，有马万喜、于永攀和耿启中在，一年出十几万斤货，肯定很轻松。
等时机成熟，还可以在沪市、余杭和越州等地，各开一家专门卖海货的批发店。
在这个货物以为主导的市场里，只要产品质量好，不怕没人要。
“好啊！你来一趟郭明磊家，又找到了一个赚钱的路子。”徐军明在一边佩服无比，此时呆呆地望着两人，不乐意地嚷道。“这次你得带上我才行，否则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以前没当面看过夏臻如何谈生意，所以没什么感觉。
今天不过来一趟海边，他几句话就找到一个赚钱的路子，还谈好了具体的事项，太神速了。
为什么自已就没这种本事呢！
本来他和郭明磊，既有同学之谊，又有同乡之情，应该关系比马万喜和于永攀更好才对。
却因为他们在一个学校，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所以关系比他们都亲近。
如果自已再不抓住机会，只怕以后会越来越边缘化了。
“这个简单，你跟郭明磊一起商量就是。”夏臻觉得郭明磊一家做这件事，或许会面临很多阻力，有徐家帮忙，应该会轻松一点，所以建议他们一起合作。
当然他想和自已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要等郭明磊这边安排好才可以，不急在一时。
“好。”徐军明要的是参与权，具体的事倒不挑剔。“那我们以后一起合作。”
说完这些，见海风越刮越紧，几人怕冷，准备回去。
忽然看到前面芦苇丛中，似乎有东西在动。
仔细一看，有个戴着斗笠的老人，正在挥锄挖着什么。
“他在挖白玉蟹。”见夏臻关注这个，郭明磊解释道。“现在气温低，食物少，白玉蟹一般都在洞里，这样挖的话，效率比较低，也比较辛苦。”
到了四五月份，只要晚上带上火把或者手电筒，再带上铁皮桶和钳子，就可以轻松捉蟹。
不管是淤泥地面，还是浅水边，都有大量的白玉蟹在觅食。
这个季节还出来挖蟹的，大多是那些腌蟹好后去县城卖的个体户。
“哦。”夏臻了然地点点头。“这种天气光脚下海滩，太辛苦了。”
他现在穿着厚厚的袜子，外面是棉鞋，依然觉得寒冷。
光脚踩在水里，估计脚趾都要冻僵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郭明磊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挑海涂的人，都是大冬天光着脚，整天在水里走来走去，很多人因此得了关节炎，到了阴冷天，走路都觉得疼。”
他的父母就参与过，现在每到阴雨时节，就会疼得厉害。
去看医生也没大的用处，只能尽力撑过去。
“这么辛苦啊？”夏臻听后心里一颤，明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却不知道如何说这件事，只能含湖以对。
对农民来说，平时天天要上工，哪里抽得出时间。
只有到了冬天，农忙结束，闲了下来，才能派出大规模的劳动力，过来干这个。
所以说余杭湾这边大量的肥沃农田，来之不易。
是舜江县无数劳动人民以一身病痛为代价，才获得的资源。
前世那边还建了一个湿地公园和海上花园，风景非常好，经常有游客去参观。
因为位于余杭湾南岸，属于余杭湾湿地的一部分，成为鸟类的天堂。
很多珍稀的鸟类，都在这里栖息和繁育后代。
郭明磊点点头：“我爸我妈是第一批围垦人，直到现在，依然深受当年之苦呢！”
于是把他们这些年受的罪，简单说了一遍。
舜江县六九年开始围海造田，那时候他才十岁，不是太清楚爸妈去那边劳作的辛苦。
直到最近几年，看到他们每到阴雨天，就敲着双腿嘶嘶呼痛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受了多大的罪。
爸妈却说现在还年轻，其实不算什么。
等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那时才是真正吃苦的时候。
因为这件事，他感觉自已一下子成熟了。
这些年他一直很努力，就是希望自已能成长起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读大学的事，原本希望不大。
却不料借着夏臻的帮助，获得了上名牌大学的机会。
所以比起徐军明，他内心更感激夏臻。
只是不擅于表达，加上现在也拿不出什么来感激他，只能等大学毕业，有了一点能力，再感谢他也不晚。
323.徐家人的心思
定下这件事，几人回到家里。
具体怎么操作，等回到学校，可以慢慢再商量几次。
回到家后，郭明磊趁着回厨房拿热水瓶，把这件事跟爸妈悄悄提了提。
两人听后，都很激动。
“那你要好好谢谢小夏啊！”郭爸爸是个寡言少语的木讷男人，此时忍不住提醒儿子。“有了这个，以后咱家赚钱就不是问题了。”
作为海边人，捕白玉蟹和腌制都很容易，关键是销售。
如果有人收购，不管他们自已捕捉，还是收购邻居们刚从海里捕回来的白玉蟹，都可以腌制后卖给夏臻。
他们要求不高，只要每斤能赚五分钱的加工费，一天供应五百斤，就是二十五块收入，一个月就是七百五，一年就是七八千。
如果销售数量再多一点，就能过万了。
至于成本，估计一百块就足够。
他们现在工资加起还不到一百，这笔钱绝对是笔天文数字。
特别是夏臻已经帮儿子考上了大学，现在又帮他赚钱，实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我知道的。”郭明磊比父亲更明白这样做，能给家里带来多大的好处。“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全力报答他。”
大恩不言谢，如果只靠嘴里说，就缺乏诚意。
还不如放在心底，以后他有用得着自已的地方，全心全意付出就是了。
夏臻和徐军明喝了一会茶，就提出告辞。
晚上还有应酬，早点回去做准备。
见两人要走，郭家也没有强留，只是拿着家里腌制好的海鲜，各拿了一些，让两人带回去。
反正今年春节要招待的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家里现在还有十多只咸炝蟹，全部送给两人也没关系。
夏臻和徐军明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回去和路上，徐军明老实了许多，不再像早上那样骑得快。
不过早上是迎着北风骑，感觉特别冷。
现在是往南开，就好多了。
加上现在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到家时就没那么痛苦。
到了夏臻家，徐军明把郭明磊家送的海货，全部交给夏臻，表示自已家里也有，不需要这些。
夏臻见他说得有理，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两人在家里喝了一会茶，等过了三点，才带上礼物，跟他一起回徐家，准备去拜访徐老爷子。
他已经计划好了，今明去徐家做客，明天中午去干爷爷陈家，明天晚上去牛国强家。
亲戚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最后几天，就是自家请客。
到时回请一下周家人，廖家人，牛家人和徐家人，今年过年的所有任务就算完成了。
徐家人从徐家明嘴里，知道夏臻下午要过来，他们难得聚在一起，等他上门。
就连徐家的外孙女婿，耿启中今天也在场。
望着屋里近二十个人的宏大场面，夏臻进去后，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哈哈，你也有搞不定的时候——”见他愕然的样子，耿启中没心没肺地笑了。
当然他这样做，也算是为朋友解了围。
“确实很意外。”夏臻故意搔了搔头。“没想到家里人在聚会，早知道我前几天就过来了。”
他选择在今天过来做客，就是考虑到前几天徐家肯定忙着招待客人，不想过来添乱。
当然也有避开徐家人的意思。
毕竟徐家人身份不低，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自已作为徐军明的同学，能有多重要？
另外熟悉的只有徐老爷子，如果人能少一点，安静吃顿饭就离开，自然再好不过。
“大家听说你要来，特意聚在一起的。所以你不管哪天来，家里都会有这么多人欢迎你。”见夏臻这样说，耿启中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出实话。“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他这样说，也有点醒夏臻的意思。
如果夏臻只是普通人，就算想让徐家这么多人接待，也不可能。
现在他的身份不一样了，大家就算再忙，也会过来见一见他。
以耿启中的身份，早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形，一点不会觉得奇怪。
“又意外又惊喜。”夏臻毕竟是成人心理，耿启中一提点，马上懂了。“是我见识太少了。”
说完，放下礼物，在他的介绍下，跟屋里的长辈一一打招呼。
态度恭谨又带着些亲近，让在座的人都很满意。
毕竟连于春杰和马应辉都招待过了，确实没必要憷这样的场合。
不但不能怕，还要学会融入这样的圈子。
看耿启中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学会如何在这样的环境，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了。
“快坐下。”见他学得这么快，徐老爷子非常喜欢。“小耿说得没错，以你如今的身份，不能再逃避这样的场合了。”
别看孙子徐军明平时油腔滑调，但是在这种时候，依然能看出他良好的家教。
自已一直很看好夏臻，今天这样的场合，就算不是他有意组织的。
但是机会难得，也愿意趁机教一教他。
一方面是他性格如此，愿意提携帮助年轻人。
另一方面则是夏臻今非昔比，从耿启中那里，知道他在沪市的人脉和交际圈，已经值得他们家这样做了。
“谢谢徐爷爷。”夏臻明白徐老的心思后，真诚向他道谢。
大家坐下闲谈了一阵，话题自然地转到到那个项目中。
徐老爷子是文化人，对生意并不感兴趣，所以能保持平和心态。
但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年富力壮，希望这次跟紧县市领导，同时投资赚一些钱，所以不想错过机会。
如果直接跟上面去谈这些事，显然不合适。
而夏臻是项目的策划人和中间人，只要搞定他，机会就来了。
“这件事你们和耿大哥商量就行，我没意见。”夏臻知道他们的目的后，大方地回答。“说的夸张一点，只要愿意配合上级相关部门做好配套工作，赚钱的路子多到数不清，就算跟我重叠，也没关系。”
他当初提出这个项目，并联系耿启中他们，本来就是利用自已的强项，加深与他们的关系。
人与人相处，只要利益捆绑在一起，彼此的关系才能更紧密。
同时利用这些生意，让他们合法赚钱，这样可以避免有人因一时贪婪，赚取不义之财。
作为合作伙伴，他希望耿家、马家和于家都能清清白白做人做事。
徐家和陈家，同样跟自已关系不错，加入也没关系。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徐老爷子见自已果然没看错他，顿时慈祥地笑了。“徐家别的没有，在建筑方面有不少经验，到时要造厂房和市场，找我们就行了。”
徐家老大在相关部门工作，有一定的路子和人脉。
以前造房子的机会不多，加上又是集体单位，赚的钱也进不了个人腰包里。
现在允许个体户存在，他们就打算成立一支建筑队，一个人去接生意，再找几个人帮忙干活，这样就能合法经营了。
“没想到徐爷爷这么有眼光，看中了这个项目。”夏臻听后非常惊讶，“行，那我以后就不参与这一块了。”
原本想着如果没有人做这个，就找个经验丰富的泥水匠，帮自已经营这个。
既然已经被徐家看上，那自已就没必要再操心了。
见夏臻直接说出自已的打算，耿启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徐家会提出这个，其实是他一时嘴快，泄露出去的。
岳父姓刘，刘家都是文化人，不沾生意，但是岳母姓徐，是个女强人，听到有这样的好事，马上回娘家跟哥哥商量。
她现在能有这样的地位，完全是靠娘家人的帮助，才获得的。
正好娘家大哥擅长这一块，于是回家一说，算是一拍即合。
谈妥正经事，后面大家就放松下来。
徐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当然要找些消遣的东西。
于是年长的一起打桥牌，年轻人则玩关牌。
夏臻陪徐军明和耿启中他们玩到吃晚饭，居然嬴了十几块。
“不好意思，夏臻，我没想到家里会这样做。”徐家明陪夏臻去洗手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今天请他来做客，原本很纯粹，没想到父亲叔叔和姑姑他们，居然有这样的打算。
作为朋友，他感觉自家占了夏臻的便宜，所以内心非常不安。
“没事的。”夏臻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打牌时，他会比以往沉默。“这些钱总有人去赚，给徐家人赚好过给不相识的人赚。”
徐家人这样做，要说自已完全没有疙瘩，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心态已经摆正，知道合则两利，就算有一点不舒服，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毕竟像徐家这样的大家庭，兄弟姐妹众多，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立场。
如果非要斤斤计较，难受的就是自已了。
“可是——”徐军明依然过不了心里关。
“别多想。”夏臻拍拍他的肩。“人活在世上，哪能什么事都顺着自已的心意呢！”
“何况我们是好兄弟，能让你们获得一些利益，我有什么理由反对！”
在利益面前，就算兄弟和父子，有时候也会反目。
像徐家人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谢谢你，兄弟。”徐军明听后眼圈都红了。“我知道你为人大方，所以我才觉得更内疚。”
事情说开后，两人相视一笑，洗了脸之后，回到客厅吃饭。
一张大圆桌已经摆满了酒菜，众人落座后，居然有些挤。
不过春节期间，每个人都把吃饭当成应酬，并不在意吃什么。
倒是坐在旁边的徐军明姑姑，不断给夏臻夹菜，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干脆不去夹菜，埋头吃碗里的食物。
等全部吃完，肚子也饱了。
正好徐军明吃完后站起来，他也跟着放下碗快。
“多吃一点。”徐家姑姑还要劝他加饭，“你跟军明是同学，就像在自已家一样，不要做客——”
侄子有机会去沪市读名牌大学，她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高兴的是娘家年轻一代，总算有人出息了。
失落的是，为什么这个运气爆棚的人，不是自已的儿子？
她有两女一子，大女儿跟耿启中在一起，今年就要结婚组成新的家庭。
老二比军明小一岁，去年也是高中毕业，却没有考上大学。
现在还在复读，估计今年依然很难考上。
小女儿还在读初中，成绩也一般，将来读大学的希望也很渺茫。
不过以现在的升学率，考不上才正常，考上的都是天之娇子，百里挑一的优秀学生。
“我不会客气的。”夏臻边站起来往旁边走，边客气地回答。
每个人招待客人的方式不一样，他其实更喜欢主人随意一些的氛围，别热情过头，让人不知如何拒绝。
“军明，陪夏臻到院子消消食。”徐老爷子看出夏臻的心思，在一边叫了一声。
可能是一直在沪市工作的原因，家里的子女他一直没有带在身边照顾，全靠老伴抚养长大。
成年之后，他们的为人处事方式，跟自已一点都不像，这让他非常自责。
所以遇到意见不同的时候，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他一般都会选择退让，免得父子闹别扭。
特别是现在年纪大了，子女也快要当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更不会轻易落他们的面子。
“好。”徐军明应了声，和夏臻来到门口。
他其实也感觉好友有些不自在，所以巴不得离开饭厅。
“还是人少自由些。”外面没有人，徐军明感慨地嚷了一句。“像你家里，只有妈妈和姐姐，我每次去你家，都觉得毫无心理压力。”
别看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说到底是在压抑自已的天性。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跟自家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一起。
尽管爸爸兄弟姐妹几个还算团结，但是一些小摩擦，还是无法避免。
“你真傻。”夏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徐老爷子还在，大家才亲如一家，什么时候老爷子不在了，大家就散了，你想再回到今天这样的热闹氛围，也不可能了。”
都说老人在，兄弟姐妹才能团聚在一起。
一旦父母离开世界，子女各管自已的小家，就永远回不到大家庭时代了。
所以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才是正理。
当然这样说或许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问题是徐家这么多人，能做到现在这样团结，肯定有人作出了牺牲。
徐军明不明白，他怎么可能不懂？
324.溜冰鞋
夏臻在徐家呆的时间并不长。
大约七点左右，他就告辞回家了。
原本他打算和徐老爷子单独聊一会，说一说新小说的事，听听他的意见。
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
回到家里，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吹了冷风的原因，居然连接打了几个喷嚏。
用热水洗了脸后，鼻子还感到痒痒的，他用力哼了一下，鼻子里有清水鼻涕流下来。
“是不是海边太冷，冻感冒了？”祝琴看到了，担心地问。
又从灶上取了生姜，准备给他泡姜茶。
“有可能。”夏臻回答道。“主要是徐军明骑摩托车送我去的，路上吹了近半小时的冷风——”
不过有禅境花园在，他并不担心生病。
见妈妈切好姜丝后，把一片带着芽的姜块，遗留在角落，就随手拿过来，放在裤兜里。
如果感冒没好，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就带它进去种在花盆里，催熟一些生姜出来。
再去游戏世界看到的超市里，找一瓶可乐。
用禅境花园的生姜，煮一杯可乐煲姜，效果肯定会更好。
姜茶很快好了，夏臻接过来，捧在手里，慢悠悠来到家门口。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台门里家家户户门口的路灯都亮着，所以院子里比较明亮，还能看到有人在台门口的角落聊天。
夏臻注意地看了看，发现是周晓聪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男孩子大概二十出头，看起来非常清秀，最引人注目的是翻在外面的红色领子，应该是个爱帅的年轻人。
两人忽然转过身子，看到夏臻站在门口，就一起朝他走过来。
“冬冬，他是秦欢的哥哥秦乐，年前下岗了，现在失业在家。”周晓聪主动介绍起来。“刚才我们正在商量，找些什么事情干——”
至于夏臻的身份，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就不用介绍了。
秦乐在麻纺厂工作，只是工厂这两年一直在亏损。
去年下半年裁了两批人，秦乐就是年前最后一批下岗的。
因为周晓聪和秦欢卖瓜子赚了不少钱，秦乐对工作的事，其实没那么在意。
加上现在个体户越来越多，自已变成自由职业者，也不是不能接受
春节前几天，他还在周晓聪这里拿了些瓜子去卖，赚了一点钱。
只是每个人的性格爱好不一样，他对卖瓜子兴趣不大，想另外弄点事情做做。
于是找上未来妹夫，想听听他的意见。
周晓聪是个实诚人，没那么好的脑子，自然给不了建议。
现在看到夏臻，顿时过来找他问计。
“秦大哥想干什么？”夏臻听后，意外地问。
正好现在没事做，跟人聊聊这个也好。
秦乐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见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
现在就开始创业，只要不是眼高手低，坚持下去，未来成就不会太差。
“我也不知道。”秦乐苦恼地回答。“就是想找一个有趣一点的事来做，这样才不会太无聊。”
摆摊卖瓜子，一天到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辛苦不说，长时间干下来，肯定会厌烦。
如果能弄个又能玩又能赚钱的项目，就完美了。
当然想归想，如果真的不行，他也会老老实实去卖瓜子。
至少这个来钱确实比上班快得多。
现在一身新衣服，里面那件他最喜欢的大红衬衫，就是卖瓜子赚来的。
“那你得花时间好好想想。”见他这样说，夏臻也不知道如何帮忙。“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你感兴趣的事，别人未必有兴趣。”
手里的姜茶已经没那么烫了，他开始小口小口喝下去。
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夏臻最讨厌喝姜茶，吃芥末等奇奇怪怪的味道。
重生后心理成熟了，倒不觉得有多难入喉。
“感冒了？”周晓聪闻到一股刺鼻的姜味，关心地问。
夏臻是个药罐子，从小到大，没有断过药。
去年开始，突然变得健康了，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没事。”夏臻不在意地回答。“吹了冷风，有点鼻涕，晚上睡一觉，估计就好了。”
巷子里忽然传来有节奏的哒哒声，他转头望过去，正好看到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台门口一闪而过。
“是曲艺团何畅的弟弟何勇。”见夏臻望着外面，周晓聪以为他感兴趣，就介绍道。“何畅年前买了一双熘冰鞋，这几天何勇天天穿着在巷子里熘着玩。”
因为巷子不是水泥地，而是铺了石板，地面凹凸不平，滑过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熘冰是舜江县最近流行起来的东西，因为鞋子比较贵，买的人不多，全县只怕也找不出十双熘冰鞋。
年轻人一旦学会后，就忍不住到人多的地方耍帅，绝对能吸引大家的眼光。
周晓聪和何畅的妹妹何英同岁，小时候一起玩过，所以比较熟悉。
年前他还借来鞋子玩过一次，只是他没这方面的天赋，所以现在还不会熘。
“何畅？”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夏臻一时没想起来，忽然记到一件旧事，才有了印象。“在曲艺团给人拉二胡的那个？”
李家台门往里走三十米，有个带天井的小院子，住着何家七口。
他会有印象，是因为这家人，长得都比较好看。
老大何强，比他们大四五岁，从小就被周围邻居各种夸赞，养成了他眼高于顶的性子。
初中毕业后，进供销社工作，因为长得像明星孙道临，有无数女孩子倒追他。
据说连供销社主任的女儿也看中他，差点嫁过来。
她的爷爷不放心，派媒人过来打听情况，听说何强平时好吃懒做，性格又自私，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件事才算结束。
他的妹妹何畅，也因为长得好看，又会拉二胡，被曲艺团看中。
现在跟唱莲花落的胡师傅一起，经常到各乡镇演出。
底下的妹妹何英和弟弟何畅还没成年，从学校毕业后，现在闲在家里，等以后安排工作。
当然更让夏臻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父亲何振业几年前和一名寡妇通奸，被寡妇的公婆知道后，打断胳膊的风流韵事。
有这样的父亲在，邻居们就算再喜欢孩子们，也会受影响。
所以想找一门好亲事，不没那么容易。
何强今年已经二十三岁，说了好几门亲事，都是临门一脚，女方打了退堂鼓。
何畅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尽量不回家，免得受到影响。
她希望通过自已的努力，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
“是啊！”周晓聪回答。“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还没有定亲，太可惜了。”
好在改革开放后，她所在的曲艺团开始下乡演出，赚了不少钱。
她作为成员之一，虽然分得不多，到手的钱，至少比普通上班族要多赚一倍以上。
女孩子有了钱，再懂得自爱的话，早晚会碰到心仪的男人。
至于吉祥弄这边，就没希望了。
“你有了秦欢，还敢打她的主意？”夏臻取笑道。“今天你的大舅子就在旁边，小心他回去打小报告。”
他敢这样说，是看出秦乐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跟人计较。
否则真的要害小聪了。
“别破坏我们的关系——”周晓聪听后却吓了一跳，伸手来掐夏臻的脖子。
他只是有感而发，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
何况家里也不会同意两人在一起。
“开个玩笑。”见他羞恼的样子，夏臻哈哈一笑，扭过身子来到秦乐旁边。
他现在的身体不知道多灵活，周晓聪哪里追得上？
“开玩笑也不行。”周晓聪继续威胁道。“否则我把你小时尿裤子的事都说出来——”
因为身体的原因，夏臻直到五六岁，还不能自已方便。
有一次尿了裤子，家里大人又不在，还是奶奶帮他擦洗干净，又换了自已的旧裤子。
他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
男孩子嘛！都特别要面子，他小时候没少拿这件事威胁夏臻。
“不跟你说了。”见他耍无赖，夏臻顿时意兴阑珊。“不过提到何畅，我突然有了个主意，就是不知道秦大哥有没有兴趣干？”
既要能赚钱，又要相对有趣，这样的项目可不好找。
熘冰应该能符合他的要求，就看他喜不喜欢这项运动了。
“干什么？”秦乐一听，激动地问。
夏臻在他心目中，绝对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看中的项目，肯定不会差。
周晓聪也凑过来，一脸期待地问。
在他看来，秦乐的生意，等于自家的生意，只要有搞头，自已肯定也能掺一脚。
“开熘冰场。”夏臻一脸认真地回答。
整个八九十年代，熘冰场都是小县城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无数帅哥美女，手挽手在劲爆的音乐声里，在熘冰场里翩翩起舞，别提多带劲了。
今年才八零年，舜江县还没人搞这个。
估计全国各大城市，也没几家熘冰场吧！
如果他们能提前搞出来，生意肯定不会太差。
“怎么搞？”秦乐听后心里一热，急不可耐地问。
这确实是个有趣的项目。
他虽然没熘过冰，却知道它确实很好玩。
一旦开了熘冰场，自已不但能赚钱，还能天天熘冰，别提多快乐了。
“这个得听我慢慢说——”夏臻知道三言二语说不清，就邀请他们进自已家。
从抽屉找来纸笔，边画草图，边开始详细解释起来。
总的说来，建一家熘冰场，没什么技术难度。
关键是他们都没参照物，所以没有头绪。
只要自已说清楚了，想来难不倒他们。
“真的有人会来玩吗？”周晓聪和秦乐听完介绍后，都犹豫地问。
现在除了看电影，几乎没有收费的游戏场所。
到熘冰场需要租鞋子，还要按时间收费，大家舍得出这个钱吗？
“又不是每个人都来玩。”夏臻知道他们的观念还很落后，就解释起来。“一般这样的店，来得最多的是这样两种顾客，一种是刚谈恋爱的男女，另一种是有外地来的朋友需要招待。”
男孩子谈恋爱时，一般舍得花钱。
现在好玩的地方不好找，带女孩子去熘冰场，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男女刚认识时，大多害羞，连牵手都不好意思。
但是熘冰时不一样，为了防止摔跤，女孩子一害怕，就容易放下戒心，把手交给男孩子。
这样就能促进双方突破关系。
男孩子尝过这个甜头，肯定会不断带女孩子过来玩。
至于有朋友来自家做客，如果一直在家闲聊，时间长了，就会特别无聊。
请对方一起去熘冰场玩一会，也能促进朋友之间的友谊。
除了这两种人，还有家世好，不缺钱花的干部子弟，也爱到这种地方出风头。
特别是熘冰技术练好了的年轻人，恨不得天天在那里炫耀自已的技术，肯定会成为常客。
再说价格也不贵，一小时几毛钱，应该玩得起。
“听你这样一说，确实有搞头。”秦乐听完后思考了一会，认同了夏臻的话。
很快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租这样一处地方要不少钱，还要买大量的熘冰鞋，也需要不菲的支出，我哪里有钱搞啊！”
初步估算，要开一家熘冰场，至少要准备几千块钱。
自已能拿出几百就不错了，根本没这么多积蓄。
“不是要跟晓聪一起干吗？他应该有这笔钱啊！”夏臻望了周晓聪一眼，好心提醒道。
就他对周家人的了解，让晓聪辞职干这个，应该不可能。
但是让秦乐去负责经营，他和秦欢入股分红，这样就没问题了。
何况熘冰白天人不多，反而是晚上生意很好。
周晓聪和女友可以下班后，轮流去那边替下秦乐，这样双方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我们要卖瓜子，抽不出时间吧！”周晓聪刚才一激动，说要一起干，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已不可能辞职，顿时泄了气。
如果自已敢这样做，奶奶绝饶不了自已。
他从小就听话，哪敢忤逆她们。
“可以在熘冰场卖瓜子啊！”见他转不过弯来，夏臻在他脑筋敲了一下。“你们可以在那边开一家小店，除了瓜子，还可以批其它东西一起卖，生意应该不会太差，顺便把租熘冰鞋的事也一起干了。”
租鞋的时候，要收压金，否则容易丢鞋。
也就是说，一般只要有一个人看着，就没问题了。
325.能不能做？
“也是。”听夏臻这样一说，周晓聪也心动了，就是心里依然有些害怕。“干这个真的能赚到钱？”
卖瓜子比较简单，又是直接从夏臻这里拿货，不需要成本。
他虽然也有过梦想，以后做更大的生意。
可是又担心血本无归，那损失就大了。
现在机会来了，他又患得患失，不敢马上答应。
“或许一开始生意一般，只要坚持开下去，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好。”夏臻自信地回答。“你们也是年轻人，如果县城有这样一处地方，可以玩个痛快，你们会不会想去玩一次？”
依然是那句话，现在属于产品为主导的市场，只要能拿出有趣的东西，就不怕没有人喜欢。
特别是去年开始，大量摆摊的个体户赚到了钱，他们大多年轻，消费能力很大，会在这两年全面释放出来。
所以接下来几年，台球桌，熘冰场，游戏厅，录像店这些地方，成了年轻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如果县城只开一家，肯定天天顾客爆满，根本不用担心生意。
“当然想去玩。”周晓聪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夏臻这话很容易懂，如果自已这个一贯节省的人都想玩，更不用说其它花钱没节制的人了。
这样一想，似乎真的能做。
“我也觉得能做。”秦乐在旁边认真听两人说话，此时一脸激动地跟了一句。
他比周晓聪大，头脑也更灵活，夏臻一说，就想明白了一切细节。
所以只需要说服周晓聪就行了。
“那我们试试看？”见秦乐这样说，周晓聪再次望了夏臻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因为父亲去世得早，这几年他一直压制着自已的冲动，希望踏踏实实工作，成为周家的顶梁柱。
但是年轻人该有的冲劲，是不可能完全压制住的。
现在夏臻和秦乐都赞成这样做，他也心动了。
而且开了熘冰场，下班后和女友轮流去管，自已的空余时间就多了，也有时间陪家人。
最着急的是，赚到的钱却比以前多了。
有一点他没说，如果开熘冰场，自已也更有面子。
在电影院门口摆摊，风里去雨里来，大冬天的非常受罪。
其实他还担心被人看不起，所以和女友经常戴着口罩。
以后就不一样了，只须坐在店门口，收钱租熘冰鞋，卖一些吃的东西，不但轻松也有面子。
等生意好了，其它人看到奶奶后，也会夸上一句，你家孙子现在出息了。
“如果你前怕狼后怕虎，那还不如我出钱开熘冰场，你们帮我管，赚的钱我拿一半，另一半你们三人分。”见他没出息的样子，夏臻没好气地嚷道。
尽管欣赏他做事稳重，但是过份小心谨慎，却是保守胆怯的代名词。
自已提供的项目，只要用心做，怎么可能亏钱？
最主要的是，自已在舜江县有人脉，不怕不懂事的年轻人过来捣乱。
到时跟人说一声，徐军明和耿启中都会带上一些人捧场，只怕以后熘冰场会成为县城最热闹的地方。
“别，别。”周晓聪听后顿时急了，抓住夏臻的胳膊威胁道。“说好交给我们干的，你可不许跟我们抢。”
如果夏臻参与，肯定更稳当。
只是要分走一半钱，那他们肯定吃亏了。
亲兄弟明算帐，他相信夏臻不在意这点小生意，所以不客气地拒绝他。
“逗你玩的。”夏臻拍开他的手。“等你们的店开起来，我在旁边弄一家台球室，再一家录像店，大家一起赚钱。”
既然想到了这些项目，那就找个人干起来。
其实这些生意，真正火爆起来要到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前期就差了点意思。
不过没关系。
开得越早，就越早占领市场，加上自已有人脉，不怕市场拓展好后，被后来者得利。
娱乐场所，向来是规模越大，项目越多，越吸引年轻人。
自已和晓聪他们把熘冰场、录像厅、游戏厅和台球室这些全部做起来，以后自已就是舜江县这一行的第一人。
“这样才对。”见夏臻这样说，周晓聪才放下心来。
至于他说的其它项目，也没放在心上。
以自已的能力，干好一个就不错了，不能三心二意，再参与其它项目。
秦乐听了也很激动。
如果夏臻在旁边做其它生意，那不但能带来人流，还能防止有人捣蛋，最完美不过了。
说完这些，周晓聪和秦乐兴冲冲地离开，去商量具体的事情了。
毕竟这件事不算小，需要跟家人说一声。
“夏臻哥，你真的打算干这个？”李自强等两人离开，在旁边好奇地问了一句。
现在手里赚钱的项目已经非常多了，没想到他还不满足，新年又要投资别的生意。
这样一来，钱是赚到了，但是更忙了。
“当然了。”夏臻拍了拍他的后脑。“别担心，我只是出钱出计划，具体管理的事，会找人帮我干——”
这些小生意非常简单，只要自已定下章程，执行起来很轻松。
到时从彭民浩招来的退伍军人里，找几个可靠的，去干这些就行了。
以自已现在的名望，只要不是脑子有病，想来都明白跟自已干的好处。
如果再给对方一些提成，让他们的收入高过正常工作的工资，就会死心踏地帮自已干了。
“好吧。”李自强知道自已劝不住，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已经想过了，只要自已出得上力，尽力帮夏臻去干就行。
“怎么感觉你没怎么长高？”夏臻的手放在他脑袋上时，忽然注意到他跟自已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了，就嚷了一句。“我们一起量一下身高，看看你现在到一米七了没有？”
男孩子这个高度是底线，如果连一米七都没有，其它条件再好，也会大打折扣。
夏臻给自已的标准是至少一米八，超过更好。
李自强年纪还小，长得应该更快，他希望这小子最少长到一米七五以上。
两人来到门口划了刻度的柱子前，彼此帮对方量身高。
李自强现在的身高是一米六八，离一米七差两厘米。
而夏臻现在已经长到一米七七，离一米八只差三厘米。
“回头熘冰场开起来了，你多去玩一玩。”夏臻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现在经常在家里不运动，就算吃得再好，也不容易长高。”
长个子跟营养和运动密不可分。
如果想突破遗传，长到自已满意的高度，必须两者同时发力。
营养方面，自家肯定没问题，这也是他今年能长好几厘米的原因所在。
但是李自强的运动就不行了。
当然睡眠也很重要，这一点他应该也没问题。
“好。”李自强只是受家庭环境影响，沉闷了一点，并不是不喜欢玩。“等晓聪哥的熘冰场开起来，我每天都去玩一会。”
两人在门口聊了一会，然后回到屋里。
妈妈和姐姐今晚到廖家打牌，此时还没回来。
今晚江琳的亲戚送来一只乌骨鸡，她特意去了趟中药房，买了一些党参，炖了一大锅，邀请祝琴母女一起去喝。
吃好后自然一起打牌消磨时间。
夏臻在家中觉得无聊，也和李自强去廖家。
廖思渝此时一个人在房间写东西，听说夏臻来了，连忙出来泡茶。
“一个人在房间干嘛？”夏臻随口问道。
这小子真的非常自律，就连大过年的，也舍不得浪费时间。
要么在复习功课，要么在写文章。
“写东西。”廖思渝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看了你写的《包青天》，所以也想写一本类似的古代小说。”
他现在把夏臻当成自已努力的目标，既然他写这样的书能出版，自已只要努力写，想来也可以。
“写历史故事，可比写散文困难多了。”见他居然有这样的野心，夏臻意外之余，又忍不住劝道。“你今年要参加高考，还不如等高考结束，再考虑写这个——”
别看自已写得轻松，那是抄电视剧的。
加上自已有前世的文笔经验，所以才成功完成。
一个普通高中生，想写好这样的故事，又没有网络可以收集资料和素材，比前世难了不知多少倍。
这也是前世写手无数，八九十年代却很少有人能靠这个谋生的原因所在。
如果他因为写这个，影响了高考，那自已多少要负些责任。
“我知道的。”廖思渝听后回答道。“就是有空的时候，思考一下要怎么写？具体动笔，肯定得放在暑假以后了。”
有夏臻和徐向西做参照，他自然明白大学文凭有多重要。
看他们在台门里被大家羡慕和奉承，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给母亲挣个面子。
“那就好。”见他有主见，夏臻也不再说这个。
忽然注意到堂屋放了个火盆，难怪屋里这么暖和，就走过去注意地看了看。
火盆其实是一只旧铁锅，底下则用铁条焊了一个架子，是一个铁圈加上三只微微外翻的支架，简单却很稳固。
“这是你设计的？”夏臻笑着问道。
老家这边如果用土灶做饭，一般会从乡下搞些木柴回来。
也有人会买木匠锯下的刨花和木屑粉，或者是晒干的栗子壳。
现在廖家的火盆里，底下装的是栗子壳，上面盖了一层木屑粉，因为烧得并不充分，所以温度也不是特别高。
而且上面弄了只白铁皮打成的烟囱，对着窗外，所以也没有烟。
廖思渝点点头。
有一次看电影，他见到这个烤火的东西，正好家里有一只破了个洞的铁锅，就找人打了个架子和烟囱，一用果然不错。
“我还以为你只会动动笔头，没想到干实事也这么厉害，不错不错。”夏臻真心夸奖了一句。
很多年轻人好高骛远，会说不会做。
有的人甚至不愿意动手。
廖思渝以前给他的印象，也是这一类人，没想到自已看错了。
这样的话，以后到了社会上，也是个有用的人才。
廖家的牌局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夏臻上床后，等李自强睡着了，再次进了禅境花园。
最近因为过年，进来的次数比较少。
除了偶然弄些蔬菜瓜果和鱼虾蟹。
把口袋的生姜芽拿出来，埋进一只空花盆里，然后浇水施肥。
土里很快抽出叶子，长成一大篷。
等生长结束，夏臻把它拔起来，敲掉泥土，露出一大块连在一起的生姜丛。
考虑到这样的鲜姜不适合当调料用，于是剪掉枝条，放在一边，让它自然风干。
下次再过来拿时，估计就能当调料用了。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夏臻起得比往常晚了一个多小时。
吃了早饭后，他准备去干爷爷家。
周晓聪忽然走进来，脸上有些着急。
“怎么啦？”夏臻意外地问。
难道他和秦乐一起开熘冰场的事，周奶奶和周婶不同意？
如果这样，他也帮不上忙。
“我早上去供销社，想看看熘冰鞋多少钱一双？”周晓聪语气急促地回答。“谁知道那边没有卖这个——”
如果县城买不到，那就得去市里或者省城了。
他没怎么出过远门，心里有些发憷，如果要去那边，估计得拉上夏臻一起去。
“县里买不到？”夏臻听后也非常吃惊。“这东西这么稀罕吗？”
难怪何家有一双熘冰鞋后，会这么惹年轻人眼红。
原来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非常罕见。
“应该是的。”周晓聪不认识什么人，自然没地方打听其它地方能不能买到。“要不，你帮我问一问，看哪里能买到便宜的？”
他必须提前搞清楚，这东西多少钱一双？
到时才做计划，开一家熘冰场需要准备多少钱？
以他的心思，自然是先买二十双试一试，再找一间两百来平方的大房子，再把地面处理一下，最好用磨石子地面，这些都需要用钱。
没想到第一步还没跨出去，就遇到了挫折。
“行。”夏臻觉得这是小事，就没有推托。“今天我要去做客，等我下午回来，再帮你打听。”
等周晓聪离开，他准备好礼物，骑上自行车出发。
326.新计划
去陈家的路上。夏臻一直在想着熘冰鞋的事。
忽然心里一动。
现在的熘冰鞋，似乎跟自已前世玩过的不一样。
那时候的鞋子和底下的轮滑是连在一起的，穿上后就可以直接玩了。
这很容易理解，进入新世纪，生活已经很富裕了，一双普通的旱冰鞋，不过一两百块，谁家买不起啊！
用得着去租？
穿别人穿过的鞋子？
而且四个轮子是连成一条直线，滑的难度相对比较大。
不过轮子的材料不是钢铁，所以阻力相对大一点，没有滑轮那么滑。
而现在的熘冰鞋，就简单多了，就是在一块鞋子状的铁板底下，焊了四个滑轮，再在边上弄上绑带就行。
谁想玩了，就把它跟鞋子绑在一起。
四个轮子也跟汽车一样，前后各两个，相对容易平衡，难度也小一点。
也就是说，两者其实不是一样产品。
以他的眼光来看，如果旱冰鞋不好买，可以找一家机械厂，让他们定做就行了。
这样做出来的鞋子，肯定能便宜不少钱。
想明白这一点，他的心一下子定了，觉得没必要为这件事烦心。
在陈家的经历跟在徐家差不多，也是一大家子人，陪着他一起吃饭喝酒。
至于生意方面，自然也有合作的意思。
夏臻没有拒绝。
不管他们想参与哪一块，交给他们就是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家比较感兴趣的是运输方面，原因很简单，陈爷爷有个女婿，在甬城的拖拉机厂担任厂长，他们现在卖得比较好的产品，是这几年新开发的农用货车。
如果能参与这个，成本相对低廉，却能赚更多的钱。
谈妥这笔生意，夏臻就告辞回家。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找哪一家加工厂，才能帮自已生产旱冰鞋。
毕竟他们要的数量不多，如果找大工厂，人家未必愿意做。
当然也可以找耿启中帮忙。
不过这种小事，都求到他身上，夏臻丢不起面子。
“妈，舜江哪里有小一点的机械厂？”到家后洗了脸，见妈妈坐在堂屋织毛衣，就走过去问道。
自已不熟悉县城的工厂，妈妈应该知道。
何不先筛选一下，然后上门去谈？
只要有钱赚，相信还是有工厂愿意做的。
“你舅舅那边的公社，不是有家农机厂吗？”祝琴不知道儿子为什么问这个，头也不抬，随口回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比起县城，她最了解的自然是娘家。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当年家里还托关系，想送好进那边上班。
后来嫁给了夏建军，到了县城生活，这件事才做罢。
“是吗？”夏臻听后非常意外。
如果这样，那反而方便许多，毕竟公社的企业，大多归贺建权管，回头找他就行了。
“那是当然。”祝琴语气肯定地回答。“农机厂一开始规模很小，是以打铁铺起家的，主要给村民打些锄头、镰刀什么的，后来给棉纺厂、染印厂和茶厂加工些配件，慢慢就成了正经的乡镇企业。”
即使到了效益最好的时候，也只有四五十个人。
因为办得早，所以占了便宜。
后来很多公社都办了类似的企业，生意不好接，慢慢就衰败了。
现在能依然撑着没倒，还不是公社企业太少，关了丢脸，所以靠信用社的贷款坚持着。
“这样最好。”听说工厂这么惨，夏臻反而很高兴。“我有些东西想让他们干，想来他们不会轻易拒绝。”
忽然心里一动。
既然现在旱冰鞋这么少见，如果让他们大量生产，工厂不是能起死回生了吗？
趁大家还没注意它，抢先占领市场。
夏臻可以确信，一旦晓聪和秦乐的熘冰场搞起来，肯定有人会跟着做。
舜江县城开不了，可以开到下面的镇上。
如果自已有兴趣，可以叫上永芳姐，她已经在沪市周边开小吃店，只要有钱赚，她肯定愿意再在旁边开一家熘冰场。
玩的人多了，还可以把熘旱冰这项运动流传开来。
一旦经济宽裕的年轻人愿意买来玩，那它的销量就火爆了。
不过想归想，具体怎么样？还得见过贺建权再说。
总不能无缘无故把这样的好事送出去。
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
现在过去找他，回来再到牛国强家吃晚饭，应该来得及。
又一想，何必搞得这么匆忙，不如明天再过去。
于是安心坐下来，写了一会小说。
新小说他已确定，就写《神探狄仁杰》系列故事。
这次先以电影版为主，他打算把徐克的三部曲《通天帝国》、《神都龙王》以及《四大天王》写出来，出版后试试水。
前世系列电影一共有二十四部，后面的怎么处理，得看情况再说。
他现在写的就是《通天帝国》，为了出版需要，他依然参照《包青天》标准，一本书定在三十万字左右。
反正具体故事只有自已脑子里有，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增加情节和删减字数。
等回到学校，这本书应该也完成了，如果出版社那边没问题，可以考虑在三月份把前三本出版了。
时间过得很快，四点过后，牛国强就过来叫人。
夏臻一家和李自强一起出门，到牛家吃晚饭。
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牛国强对夏臻，真想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为了这一顿饭，他想尽办法，弄来一些新奇的菜，就为了他说一声好。
可惜这时候物资贵乏，就算也钱也不好搞。
最后他只搞到一只野兔，两只鸽子，照着别人教的，把野兔切块后红烧，鸽子上糖色后，加栗子一起炖，上桌后放在中间下酒。
“这可是好东西啊！”夏臻看到桌上的鸽子炖板栗，惊讶地嚷道。
夹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
软糯甜香，非常好吃。
又尝了一只鸽子腿，忍不住叫好。
前世想吃到这道菜，相对比较容易。
重生后就没有机会。
没想到牛国强为了请自已，居然能搞到这个，太不容易了。
“你喜欢就好。”见夏臻真心夸奖，牛国强非常有成就感。“这鸽子我托越州的朋友，从一个养鸽人手里买的，他还舍不得呢！”
为了达到目的，他付出不小的代价。
好在夏臻很喜欢，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国强叔客气了。”夏臻自然明了他的想法。“大家都是自已人，不用这么麻烦。”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小气。
这时候就算有人养家禽，数量也不会很多。
既然好东西不愁没人要，当然得奇货可居，多提一些条件。
这也是他鼓励贺国权在公社搞养殖的原因。
八十年代初期，国内的老百姓真的太缺好的食材了，如果能大量养出来，或许周围的老百姓买不起，但是不包括城市的新兴阶层。
这条路走对了，那边就会产生大量的万元户，到时说不定会成为舜江县最富裕的公社。
如此一来，贺建权的路子就顺了。
“冬冬不用客气。”牛大春夹过野兔肉大口嚼着，笑着接口道，“如果不是要招待你们，我们兄妹俩也不可能吃到鸽子肉，归根结底，还是沾了你的光——”
他是直性子，这样说不过是陈述一件事实，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
反而是牛国强怕夏臻多想，瞪了儿子一眼。
又夹了一只鸽子腿给李自强。
他知道夏臻很看重这个邻居家的小孩，所以表现得很热情。
夏凝和祝琴老婆会招呼，不用自已出面。
“是吗？”夏臻哈哈一笑。“那你确实该感谢我——”
这对父子真的是两个极端，牛国强精明能干，偏偏儿子憨得像个孩子，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熟。
否则家里只能靠女儿牛小雪了。
“别听他胡说。”张玉凤尴尬一笑。“都二十二岁的人了，说话还不经过脑子，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好在老公还有些本事，倒不至于太吃亏。
又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低着头没有出声，暗暗叹了一口气。
可惜她跟夏臻不来电，如果他们两人能在一起，那牛家就发达了。
却不知道牛小雪最近一直憋着一股气，找不到地方发泄，所以才没心情说话。
靠着赵水根的关系，她如愿进了医院工作。
现在赵家和孙家彻底撕破脸，她在那边上班就没那么舒服了。
估计科长知道了前因后果，所以想挤走自已，另外安排人，就暗暗放出风声，让同事们一起孤立自已。
偏偏她是个倔脾气，越想让自已走，他越不肯离开。
而夏臻的变化，又让她的心理产生了变化。
当初她看不起的那个病秧子，居然有这样大的能力，让父母都得讨好他。
倒不是后悔以前自已没眼力，主要是心里不服气。
凭什么他能混得这么好，自已也不笨，却连工作都得父母帮忙，现在还混得一天不如一天？
“我倒觉得大春不错，实在又孝敬父母。”祝琴却不觉得牛大春有问题。“何况有国强在，你还怕他吃亏？”
老实人不容易惹事生非，当爸妈的可以少操点心。
别看她现在表现得很平静，实际上儿子刚开始写文章发表时，她一直担心会惹出什么麻烦。
好在儿子能力很强，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到了现在，他已经认识了那么多有本事的人，就不用再为他担心了。
吃过午饭，两家人一起打牌消遣。
张玉凤原先想让女儿参加，这样就有机会跟夏臻多接触一下。
毕竟她们是同龄人，就算感情方面不可能擦着火花，当个朋友也不错。
没想到她洗过脸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张玉凤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却没有表现出来。
牛国强却没心思想这个，现在他坐在一边看他们打牌，时不时地跟夏臻聊几句，主要谈的还是他今年要搞的项目。
在他看来，如果县里和公社那边，真的打算推行，那肯定需要调整几个岗位。
自已升职没多久，没打算调整。
但是提前知道消息，也是个优势。
“国强叔，我想找个懂一定机械知识的人，你这边有没有可以介绍的？”见他一直小意讨好，夏臻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最好年轻一点，喜欢到处跑，如果懂业务，就更好了。”
旱冰鞋是个不错的项目，可以搞搞看。
他想找个替自已跟单的人，到时联系农机厂，跟进产品质量和进度。
再和有需要的单位或个人联系，发货和跟进货款。
说的简单一点，他打算创办一个旱冰鞋品牌，自已作为产品的拥有人，负责给外界供货。
这种经营模式，在现阶段属于全新的，在不懂的人看来，肯定会当成个体户。
如果找到产品负责人，自已只须再租一间仓库，架构就搭建好了。
以后再招几个跑腿的人，就能把生意搞起来。
等私营经济不再受到打压，就成立正式的公司，招代理商销售。
当然到了那时候，他也可能退出这个生意，把这项生意转给其它人去做。
虽然八十年代初熘旱冰会非常火爆，等再过五年十年，肯定有大量的人看到机会，跟着去生产和销售。
到时市场趋向饱和，再干这个意义就不大了。
早点抽身去做其它新颖的项目，才是最理想的选择，毕竟他清楚哪些项目在以后更赚钱。
“我身边没这样的人。”牛国强没想到他会提这个，犹豫了一会后回答道。“倒是你玉凤婶有个娘家侄子，在村里小学当代课教师，最近嫌干这个没出息，想找其它路子——”
说完，望了妻子一眼。
他这话半真半假。
妻子娘家侄子，其实没嫌当代课教师没出息，主要是工资比较低，养家都困难。
现在正在复习，准备考师范大学。
只是大学的录取率太低了，他不觉得侄子能考上。
如果能过来跟着夏臻干，那肯定比当正式老师还有前途。
他犹豫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夏臻的人情比较难得，如果这么轻易给出去了，有些浪费。
毕竟女儿和儿子现在混得也不怎么样？他更希望借夏臻的关系，替他们找个更理想的工作。
327.面谈
“能叫过来看看吗？”夏臻没他想得那么多，直接问道。
能当代课老师的人，大多有高中学历，至少在文化这方面过关了。
他主要想看看性格和人品怎么样？毕竟这个工作是现阶段没有的，如果是个死脑筋的人，未必干得了，就只能放弃。
有些事他该提前安排好了，今天已经是正月初七，自已最多在家呆几天，就得去学校。
如果等开学后，自已在周末抽空回来谈这事，人家未必愿意等自已。
“当然没问题。”张玉凤在一边抢先答应下来。“明天早上我就让他过来一趟。”
女人大多关心娘家兄弟和侄子，夏臻居然给侄子这样的好机会，她肯定不能错过，免得后悔一辈子。
不但不能错过，还得提前跟他说一声，让他好好跟着夏臻干。
看看现在跟他干的几个人，比如秦英和姚杰他们，以前混得怎么样？现在又变成怎么样？
就连老公的堂哥牛国庆，只是帮他干活，收入也比在工厂多了几倍。
倒不是她有意去八卦什么，毕竟老公是公安，消息非常灵通。
现在有多少人帮夏臻工作，他们能拿到多少工资，另外又得了什么好处，夫妻俩可是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放不下脸面，她也想辞掉工作，跟着他一起干呢！
娘家侄子前年结婚后，去年又有了孩子，现在还欠了不少债。
如果一年也能赚到几千块钱，那他们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夏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张玉凤回了趟娘家，把这件事跟哥哥说了一遍。
“真有这么好的事？”他的哥哥张金龙有些不敢相信。“我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阿超怎么想的？”
于是一起去找大儿子。
老大结婚后已经分出去单独过，他现在跟小儿子张忠一起生活。
到了老大家门口，听到屋里传来婴儿尖锐的啼哭声，张金龙皱了皱眉，推门进去。
只见孙女坐在草焐子上，身子挣扎着哭得厉害，儿子和儿媳没在屋里，就冲过去一把抱起孩子。
孩子刚近身，就闻到一股尿屎味，他明白孩子为什么哭了？
“尿布在哪里？”张玉凤在旁边见了，随手接过孩子，把脏了的尿布剥下来后扔在地上，嘴里问道。
照顾孩子，当然是她更熟练，只是侄子家来得少，找不到东西。
“我哪知道。”张金龙大过年的带妹妹过来，却看到这样一付乱糟糟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就对着里面大喊。“老大，老大，你死到哪里去了——”
大儿子性子有些倔，决定的事很难改变，父子俩在一起经常会吵架，所以他很少过来这边。
儿媳倒是个好相处的人，不过嫁过来的时间比较短，他没事也不会单独跟她说话。
原以为他们独自过的话，会自在一点，没想到连孩子也照顾不好。
“来了来了。”张超提着裤子从茅房冲出来，嘴里没好气地回答。“小孩子尿屎多，哭一会又怎么了？这么大声吼干什么！”
他就在门口角落的茅房里方便，父亲和姑姑一进院子，他就听到了。
原本打算方便好再出来，被父亲这样一吼，连便意也跑了，只能先出来再说。
“这是什么混帐话。”张金龙见儿子上茅房，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听他这样一说，声音又提高了。“孩子没人看着，出了事怎么办？”
农村这种给孩子坐的草焐子，就是用稻草编成一个圆柱形的草窝，中间穿过几根木条，孩子放进去之后，可以坐在上面。
底下一般垫着旧棉花和旧衣服，因为稻草本身的保温性比较好，孩子坐在里面，比较温暖，不容易着凉。
就算这样，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长期放在一边。
万一她挣扎得太厉害，从里面爬出来，那就会摔坏了。
毕竟孙女已经快满周岁，放地上已经会走路了，小小的双腿力气可不小。
“苏娟呢？”见他们父子又要吵起来，张玉凤拦住哥哥，柔声问侄子。
前几天他们一家来给自已拜年，她以为侄子过得还不错。
现在看来，只怕一切是表面光，实际上并不如意。
“她妈生病了，昨晚回了娘家。”张超回答道。“这几天只怕都无法回来。”
岳母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今年不知怎么的，生病的频率特别高。
家里仅有的几十块积蓄，也被妻子带回去了。
他昨晚一直为生计的事发愁，整晚没睡好，早上起来火气也旺得很，听不得父亲这样无缘无故的大声责骂。
“唉——”张玉凤一听，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只能叹了一口气。
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太看重别人的长相。
当初家里给他介绍亲事，他一个也不同意，直到遇到吴苏娟。
那个女孩子确实特别漂亮，而且性格也非常温顺，是个理想的妻子人选。
张玉凤和哥哥却不怎么满意，主要是姑娘家有个药罐子母亲，家里的负担太重了。
而且吴苏娟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现在年纪还小，撑不起家里。
如果张超娶了她，以后有苦头吃了。
偏偏这小子就认准了吴苏娟，嚷着非她不娶，最后犟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婚事。
现在好了，正月还没过满，家里就乱成这样。
“姑姑过来，有什么事吗？”张超不想跟父亲说这些，就扭头问姑姑。
同时接过孩子，用脏尿布干净的地方，把孩子的屁股擦干净，又找了块干净的重新换上。
对这个姑姑，他还是很尊重的，主要是她比较关照娘家的晚辈。
他的代课老师工作，也是她介绍的。
今天这么早突然过来，应该有什么事跟自已说。
“你不是嫌代课老师工资太少吗？”张玉凤听他一说，才记起今天过来的目的。“现在有一个好机会，如果你愿意，以后就不用担心没钱用了——”
说完，把夏臻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至于夏臻这个人，她回娘家时提到过好几次，并用他来激励晚辈，相信他们都知道情况了。
“真的？”张超听后激动地反问。
代课老师工资虽然低，但是好处也很明显，就是闲的时间非常多。
平时没课的时候，他可以坐在办公室看看报刊杂志，了解国家大事。
夏臻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他只有有机会，都会拿来看一看。
他也想跟夏臻一样，过在业余时间写几篇文章投稿，赚点稿费，可惜一直没有成功。
现在有机会跟着他工作，不但收入高了很多，还能近距离请教写作的事，那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啊！
“你同意了？”张玉凤原本担心他有想法，毕竟夏臻比他还要小五六岁，给这样的人工作，他说不定会嫌丢面子。
现在看来，是自已多想了。
“有这样的好机会，不去才傻了。”张超拿过毛巾，给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再说家里这么缺钱，就算我不想弯腰，也由不得我啊！”
会这样说，当然是现阶段大家虽然羡慕个体户赚钱多，内心对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尊重。
特别是一些知识分子，最看不起他们。
已经有人把这些情况往上反映了。
因为赚到钱的个体户比例还不算多，倒还没有出现造道弹的不如卖茶叶蛋这一类的舆论。
“那你换身衣服，马上跟我走。”张玉凤雷厉风行地嚷道，又把孩子接过来塞给张金龙。“哥，孩子你帮阿超带一会。”
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侄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如果他干得好，获得夏臻的信任，也能拉近牛家和夏家的关系。
以后说不定能安排更多的自家人，去那边工作。
张超点点头，不去管父亲难看的脸色，匆匆进厨房洗脸，然后回屋换上一套最体面的衣服，推出自行车，和姑姑一起出门。
夏臻自然不知道张家发生的事。
他起床后吃了早饭，然后推出自行车，准备去找贺建权谈一谈生产旱冰鞋的事。
与其自已去工厂谈合作，不如先和他谈妥再说。
现在的乡镇企业，负责人一般都是公社安排的，他的话比较有用。
让他意外的是，彭民浩突然走过来，在门口和他碰上。
“咦，你的脚已经能走路了？”看着他那只打了石膏的脚，居然一瘸一瘸地走过来，夏臻非常意外。
不是骨折得二三个月才能下地吗？现在才过去十天，就敢这样走路？
就算他吃了禅境花园的东西，好得也没这么快吧！
“感觉没那么疼了，就下地透透气。”彭民浩不在意地回答道。“我今天过来，是想向您汇报一下找人的情况。”
年前夏臻让他代找一些退伍军人，过来这边工作。
他给几个关系好的战友写了信，说明了情况，现在已经有五个人确定会过来。
如果路上顺利，大概初十左右就能到舜江县城。
他们到了这边，肯定要安排食宿，所以必须让夏臻提前有个准备。
至于骨折的情况，他在部队又不是没看到过类似的病例？
记得有医生说过，如果恢复得好，十天半月就可以下地开始进行恢复训练。
他相信自已的判断，自已的腿好得很快，所以这样走一走，应该有好处，不用担心出事。
“太好了。”听说人马上就到了，夏臻很满意。“运输公司的事，估计得等你腿完全好后，才做得起来，正好我这边有个小项目，需要人帮忙，到时让他们先替我们干起来。”
反正彭民浩也不是外人，就让他进屋坐下，给他泡了一杯糖茶。
他是年后第一次来自家，今天还得请他吃一顿。
又把自已打算搞旱冰鞋的事，详细跟他说了一遍。
牛国强的内侄，如果能用，就让他以跟单身的身份，在工厂蹲点。
具体负责产品的质量和生产进度，前世那些外贸公司，都是这样安排的。
而彭民浩叫来的人，则先试着跑一跑各地的供销社，看能不能推销一些旱冰鞋出去。
这样做也是为了筛选合格的业务员。
如果有这方面的特长，就留下来，毕竟手里的产品不少，包括泡菜、瓜子这些，都需要推广出去。
一旦有了更大的市场，他可能会继续扩大产能。
至于外销的泡菜，他肯定不会再固定用禅境花园的大白菜，而是选择市场上能买到的蔬菜。
毕竟泡菜的范围非常广，那些带叶青菜，如萝卜、韭菜、香葱、西芹、黄瓜等也可以作为泡菜的主要原料。
关键是味道好能下饭。
那些干不了业务员的人，则安心当司机，或者打打杂。
毕竟开一家旱冰鞋公司，需要干各种活的人。
“住的地方没问题吗？”见夏臻没有说这个，彭民浩以为他忽略了这件事，直接问出来。
这可是战友们到来后的头等大事，如果没安排好，就得饿肚子了。
愿意过来的，都是家里比较困难的。
如果条件允许，谁愿意千里迢迢，到外地谋生啊！
“放心。”夏臻肯定地回答。“有地方给他们吃住，就在对面那套房子里。”
没有和农机厂谈好前，这件事就没有着落，暂时也无法租仓库。
所以先让他们在李自强家住一段时间，反正那边有厨房有卧室，不过几个人而已，肯定住得下。
彭民浩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谈了一会未来的计划，看到张玉凤领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夏臻，这就是我娘家侄子张超。”张玉凤走进屋里，看到屋里有个陌生人，也不在意，直接介绍起来。
她担心夏臻除了侄子，还安排其它人干这个。
这样一来，自已得抢先让张超和他说上话，把人定下来。
“请坐。”夏臻站起来朝他示意了一下，又给他泡了糖茶。“既然是玉凤婶的侄子，那就不是外人，随意一些就好。”
又问起他的情况，主要是他对工作上的想法和理解。
通过一番沟通，夏臻发现张超是个吃得起苦，又有自已主见的男人，暗暗点头。
男人有主见是好事，如果是个烂好人，到时在农机厂跟单，只怕无法代替自已，跟工厂谈判。
328.骨干聚餐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隐瞒，直接把自已需要他做的工作，介绍了一遍，问他有没有信心干好？
这时候面试都很简单，他也不想拿前世那一套，来考察他。
一方面这样做容易让牛国强夫妻有想法，以为自已在故意刁难张超。
另一方面，夏臻现阶段需要的人比较多，如果他干不好这个工作，可以给他换个岗位，总有适合他干的工作。
现在用人，关键是对方愿意好好在自已手下做事。
所以没必要太过较真。
“肯定没问题。”张超过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不管夏臻要自已干什么，都认真去做就是。
就像姑姑说的那样，给个人做事，跟在工厂上班，最大的区别就是责任心。
在国营企业吃大锅饭，你可以混日子，反正干多干少一个样。
给个人干活的话，你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人家凭什么给你这么多的工钱？
“好。”对他的态度，夏臻基本满意。“那以后咱们就是自已人了，一会儿在这里吃午饭，大家庆祝一下。”
看来是个聪明人，不需要自已多说什么。
这样就能免了自已当恶人。
正好中午想请彭民浩吃饭，那就让他也一起参加吧！
于是进了妈妈的房间，告诉她中午要请客的事。
“请客当然没问题。”祝琴知道儿子的想法后，没有反对，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把国强哥他们也一起都叫过来？算是回请他们——”
昨天在他家吃饭，自家肯定要请回来，如果中午一起请了，可以省不少事。
“还是算了。”夏臻略一犹豫，就摇摇头。“中午我请的是帮我做事的手下，他们一家在旁边的话，未必合适，要不晚上再请他们吧！”
一会儿让李自强再跑一趟，把秦英和姚杰都请过来，让他们跟彭民浩和张超认识一下。
这四个人，目前是自已这边的骨干，这样做没有坏处。
至于牛国强一家，晚上家里还没安排，可以当时再请他们。
“行，就按你说的。”见儿子有自已的想法，祝琴就没坚持。“一会儿我直接跟玉凤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你不用再去请了。”
往年请客的事，都是老公安排的。
照理讲他是供销社的采购科长，朋友应该很多才对，春节家里天天高朋满座，才对得起他这个身份。
真实情况是，除了他经常去外面跟人喝得醉醺醺回来之外，家里还真的没请过几次客。
这也造成了老公死后，她想找那些朋友讨债，却不知道他们是谁？住在哪里？
现在儿子出息了，交了不少朋友，也招待了不少贵宾。
她最高兴的是，跟邻居关系也明显拉近不少，自家可不能小气，得好好请请人家。
夏臻应了声，回到客厅。
叫过李自强，派他去叫人，让他们中午来吃饭。…
虽然叫的是姚杰和秦英，如果碰到姚艳，她愿意过来的话，自然也欢迎。
包括牛国庆，以及那几个在炒货作坊工作的人。
李自强推出自行车，匆匆出门。
张玉凤看夏臻这样安排，知道他同意收下侄子，脸上马上笑成一朵花。
见他中午要请客，就让侄子留在这里，自已告辞回家。
她看出来了，夏臻估计要跟几个人谈点事情，自已留在这里，就有些不适合。
祝琴正好出来，看到张玉凤要走，就跟她了说晚上吃饭的事。
张玉凤听了，连声说好。
张超确定自已被录用后，一直强作镇定地低头喝茶，心里已经激动得无法用语言表达。
反倒是一边的彭民浩，态度始终没有变过。
此时镇定得就像他们说的跟自已无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兴奋。
他会这样的表现，是认定一个人想有收获，一切靠自已。
就算跟夏臻工作，也只是多了个机会而已。
想过上好日子，靠拍马奉承没用，得实实在在干事。
他相信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与其在这里拍马讨好，不如实实在在努力工作。
何况在没有拿到所谓的高收入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才不会相信别人的承诺，更愿意相信到手后的实际收获。
如果一切真的跟秦英说的一样，再激动也不晚。
过了十点，姚杰和秦英先后过来，牛国庆没在家里，自然来不了。
李自强知道夏臻的想法，既然牛国庆来不了，就没必要再去叫其它人。
“夏老板，这两位是新来的同事？”比起其它人，姚杰相对要圆滑一点，看到秦英以及另外两位陌生人，顿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笑着问道。
今天这个春节，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体面也最风光的一次。
所有亲朋好友，看到他一身高档打扮，以及待客用的丰富食物，就知道他去年混得不错。
不少人眼红之余，打听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当然不肯明说，只说遇到了一个好老板，现在帮人家干活。
这话一听很敷衍，大家自然不相信。
原因很简单，在座也有人没有正式工作，在帮别人打零工。
他辛苦一年，收入还不如工厂的工人高，哪里有钱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其中有一个朋友正在当个体户，消息相对灵通一点，知道他年前卖过一段时间的瓜子，就问他老板是否在加工瓜子？
他依然不肯明说，只是笑笑岔开话题。
如果说年前有一段时间，他确实曾经动摇过，觉得自已单独干可能更赚钱。
现在看了大家的样子，才明白纯粹干个体户，就算收入比上班高，也不可能高到自已这个地步。
前段时间卖瓜子收入多，只是因为夏臻刚干这个，愿意把利益让给自已，才答应跟他好友周晓聪同样的条件，给高提成卖瓜子。…
而且不用先付钱拿货，卖出多少提成多少？
正常情况下，哪个老板会这么大方？
想明白这一点，他反而收了私心，决定今年继续好好跟夏臻干。
“是啊！”夏臻帮他们介绍，“这是彭民浩，是秦英的战友，以后帮我负责新产品的管理，这一位张超，是隔壁牛公安的内侄，以后同样负责新产品的工作。”
又把姚杰和秦英介绍给他们，方便他们以后打交道。
见午饭还早，就把今年的新项目大致说了说，并让大家好好工作，以后项目会越来越多，大家管理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广，收入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样说当然是在画大饼。
不过有姚杰和秦英现身说法，张超和彭民浩听后都信心足了许多。
一个人到了新环境，最怕的是承诺的利益，不能兑现。
秦英和姚杰原本都是普通人，因为跟对了人，就有这样高的收入，他们相信自已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表现最明显的是彭民浩。
这些年他被人骗过，被人辜负过，即使春节期间，夏臻一直对自已照顾有加，他依然认为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已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毕竟车祸很突然，他还没有去过秦英家，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现在才知道，她去年上半年，因为没工作，衣食几乎没有着落。
甚至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嫁给一个二流子。
跟着夏臻以后，她才找回尊严，不但离开了那个男人，还靠自已的双手，过上了好日子。
“夏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彭民浩心志坚定，现在想通了这一点，就不会三心二意。
或许真像秦英说的，离开钢铁厂，跟着夏臻干，是自已新生活的开始。
张超在一边听得血脉贲张。
他活了二十五岁，一直在乡下生活，经历相对简单。
虽然从书报上获得不少知识，但是总归是理论知识，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个体经济，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想到自已可以像姚杰一样，过上富足的生活，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几人边喝茶边畅想未来，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
等菜上桌，夏臻一家四人，加上彭民浩他们四人，正好坐满一张八仙桌。
“来，为我们的事业干一杯。”给每人倒了一杯米酒，夏臻端起酒杯站起来。“今年我给大家定的新目标，就是让你们成为舜江县最早的万元户——”
这个目标其实很容易达到，只要他们安心帮自已做事就行。
他现在压着奖励，其实是怕给的太多了，以后他们做出贡献，拿不出东西奖励他们。
如果让他们在两年时间内，成为万元户，已经比大多数个体户，混得好了。
“谢谢老板。”姚杰一听，连忙站起来回答道。…
如果说其它人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却坚信夏臻能做到。
实际上去年短短半年时间，他的积蓄就已经有几千了。
今年肯定比去年好，所以成为万元户不是梦。
其它三人见了，也跟着站起来道谢。
夏臻摆摆手，让大家坐下。
这时候的人就是实诚，不像前世，肯定会趁机拼命拍马奉承。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大家的人品可以保证。
因为酒菜丰盛，每个人吃得都很满足。
等酒足饭饱，除了彭民浩因伤不能多喝，秦英要照顾家人，也只喝了一杯意思一下，其它人都一脸酡红，有了六七分酒意。
于是上茶解酒。
“夏老板，农机厂那边需要我去谈吗？”张超这时候已经代入角色，借着酒意主动问夏臻。
自已正好担心拿不出成绩，如果能把这件事做好，就开了个好头。
“不用。”夏臻摇摇头。“我打算先跟公社的贺建权谈一谈，再决定是不是跟他们合作——”
农机厂的情况，他们都不熟悉。
但是贺建权肯定知道。
如果他觉得那边有这个能力，再一起去谈合作，那效果肯定会非常好。
倒没想过利用贺建权的关系，让工厂把加工利润压到最低。
同时也不希望因为他们技术差，效率低，就提高加工费。
他认为旱冰鞋要想长期得到消费者的青睐，并愿意购买，就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市场价。
作为习惯用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研发新产品的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去倒推成本，确定出厂价。
或许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大方向却不能变。
所以工厂只能配合自已。
如果他们做不到，就换一家工厂来加工。
“哦。”张超没想到夏臻有这样的打算，失望地应了一声。
几人又聊了一会家常，这才纷纷离开。
彭民浩住得最近，走得也最晚。
送完离人，见时间还早，就推出自行车，准备去找贺建权。
这件事得抓紧时间处理了，再拖下去，就会影响上半年的生产。
来到公社的二楼办公室，顺利找到了人。
“夏臻，你怎么有空过来？”见是夏臻过来找自已，贺建权非常意外。“是不是延萍那里出了什么事？”
自已跟他只有这一点羁绊，现在过来找自已，肯定是祝家的事。
“不是。”见他神情有些慌乱，夏臻笑着摇摇头，“我有其它的事，想请你帮忙。”
他大概是怕表姐有了自已撑腰，找他的麻烦吧！
问题是表姐什么德性？他清楚的很，可不会轻易出面替她当这个恶人。
“坐下来说。”贺建权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急忙泡了茶，端到他面前。
和祝家结亲，虽然能获得好处，同样也会有风险。
万一因为子女的事，和祝家有了矛盾，那后果也是自已难以承受的。
“是这样的。”夏臻抓紧时间，把事情说了一遍。“如果农机厂干得了，说不定能凭这件产品，实现扭亏为嬴，发展壮大，否则我只能放弃，另找合作厂家了。”
跟贺建权这样的人谈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把自已的底线说清楚就行。
其它问题，交给他去权衡和处理好了。
“就我对那边的了解，加工肯定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加工成本怎么样？”因为涉及夏臻，贺建权也不敢大包大揽。“要不这样，我一会去一趟工厂，让那边做件样品试试，再看看情况——”
他自然希望双方能合作，一方面讨好了夏臻，另一方面又让工厂起死回生。
夏臻的能力他清楚，既然他看好这个产品，肯定会长期下订单。
这样一来，公社乡镇企业也能重振旗鼓，说不定在他的带领下，另外一家企业也能找到出路。
“行。”夏臻觉得他这样安排，比较合理。“那我等你的消息。”
把手里的茶喝完，很快告辞离开。
329.胆小鬼
贺建权送夏臻到门口，直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了，这才回到办公室，给农机厂打电话。
“有这样的好事？”电话那边是农机厂的厂长高大靖，听了贺建权的消息，一脸惊喜地反问道。
两人都是本地人，还是初中同学，现在依然关系非常好，前两天还在一起喝酒。
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公社一直在支持农机厂，否则早办不下去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真有出现了转机。
“没这么简单。”见老同学这么兴奋，贺建权开始泼冷水。“他有两个前提条件，一个是质量必须达标，第二个是成本不能超过他的要求。”
也就是说，农机厂必须有足够的技术才行。
否则就算订单给了你，也是亏本生意，还不如不做。
“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高大靖听后，依然信心很足。“你那边有没有样品，我马上让人试做——”
他虽然是厂长，却是打铁出生，最早跟师傅一起打农具。
升级成乡镇企业后，他一开始在车间担任主任，直到前几年，厂长退休，贺建权上位公社领导，他才提拔到厂长位置。
这几年他想尽办法，尝试过各种新产品，依然没有把工厂从低谷带出来。
他一直认为自已缺乏一个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你有信心就好。”贺建权见他亢奋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我现在就过来，样品是没有，只有一张草图，想来足够你打出样品了。”
这时候的师傅技术很好，如果产品不是太复杂的话，只要随便画个草图，就知道如何加工了。
“好，我等你。”高大靖也不跟他客气。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然后赶到生产车间。
今天正月初七，是工厂第一天上班，很多人还停留在过节氛围里，此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真正工作的人没几个。
“都闲着没事干是吧？”高大靖见了，大声吼了一句。
众人见厂长来了，轰的一声散开，回到自已岗位。
“再被我看到，就给我滚回家去，正好咱工厂吃闲饭的人太多了，少几个人，还可以少发些工资——”高大靖依然不解气，叉腰站在车间中央，再次骂了一句。
心里对车间主任多少有些失望。
这种时候都不站出来管理，真以为当个老好人，工厂人们就会服你啊！
“高厂长——”车间主任丛旭光一脸心虚地从旁边的磨刀房走出来，低头叫了一声。
“车间乱糟糟的不管，磨什么刀？”高大靖没好气地教训道。“你别忘了，现在是车间主任，主要职责是管好下面的人——”
对这个徒弟，他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这些年他教出五六个徒弟，丛旭光是最懂事听话的一个，师傅俩关系非常好。
成为厂长后，他权衡了一下，最后把他提拔上去。
只是这个徒弟性子软，以前不大明显，现在越来越发现这样安排是个错误。
“知道了。”丛旭光苦着脸回了一句。
有心想对师傅说，自已干不了这个工作，放过自已，让其它人合适的人去干。
可是最终不敢说出口。
因为家人不会同意，特别是妻子，她还要拿这个向身边的人炫耀呢！
何况车间的主任工资比别人高十几块，谁不想多赚一些工资呢！
“唉。”高大靖见他这样付子，只能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过来，一会儿有件新产品，需要你们打样出来。”
话音刚落，听到重重的脚步声，是贺建权大步走进来了。
“你总算来了。”高大靖快步迎上去，“快给我看看，到底要加工什么产品。”
电话里贺建权故意不说出来，说当面再谈。
他可是憋了好一会了，就等着看到具体的产品了。
贺建权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把夏臻画的草图递过去。
除了旱冰鞋的具体样式和形状，还有一些具体的数据，虽然图画得不怎么标准，足够工厂打样了。
“这么容易的产品？”高大靖原本担心他拿过来的东西不好看，此时已经放心了。“你等一会，我们马上加工——”
说完，朝丛旭光招招手，把情况简单说了几句，让他找些材料过来。
农机厂不缺钢板和滑轮，反倒是两边用来和绳子一起固定的翻毛皮，一时不好找。
不过这个不着急，先把旱冰鞋的主体做出来，再想办法去找。
只要产品合格，这个大不了让其它工厂代加工就行。
丛旭光听了，连忙跑去仓库找材料。
管理他不在行，干活他确实是一把好手。
既然是公社的贺国权带过来的，肯定不能拖延时间。
见他们这么快就进入角色，贺建权非常满意。
他掏出香烟，丢了一根给高大靖，然后来到车间门口，望着对面的公社中学。
中学和农机厂连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层围墙。
不过那边是中学的食堂，工厂那边就算有再大的噪音，也不会吵到老师上课。
他们这边在做样品，夏臻回到家里后，准备晚上的请客。
“就他们一家人？要不要让***材来当陪客？”祝琴此时忙着炒菜，看到儿子回家，随口问了一句。
家里没有当家男人，始终不大方便。
反正后面还要请徐家人吃饭，到时再让牛国强来做陪好了。
对夏家来说，现在多一个人吃饭，根本不算事。
关键是让客人满意，自家有面子。
“也可以。”夏臻明白妈妈的心思，“那一会儿去叫一下。”
虽然李家台门住了九户人，现在陈宗堂一家在吃牢饭，李自强家只剩他一个人，另外两家没有来往，剩下的五户人家里，只有徐家和牛家还有当家男人，他们这边三户人家，都只剩孤儿寡母。
这也是他在牛国强示好的情况下，接受他的原因。
自已上大学后，不可能一直在家，确实需要这个年纪的男人，帮忙镇住宅子，免得妈妈和姐姐受欺侮。
否则以他的脾气，既然牛国强当初选择跟赵水根一起上门退婚，就等于反目成仇。
“你亲自去吧！”祝琴提醒道。“我现在走不开，否则我去也行。”
到了正月初七，很多年前准备的菜，已经快坏掉了。
下午有空，她把红烧肉和红烧鱼这些菜，放进锅里重新煮了一下。
并在红烧肉里加了新鲜的油豆腐，红烧鱼里加了香干，这样一收拾，又可以吃几天。
夏臻应了声，就往徐家走去。
***材早上去了一趟单位，下午提前回家了。
节后前几天上班，大多如此。
只要单位没急事，都会迟到早晚，也没有人在意。
说明来意后，***材自然没有拒绝。
又提出明天晚上他们请客，让夏臻一家别做晚饭了。
夏臻答应一声，就回到家里。
把这件事跟妈妈说了一遍，并问她家里的安排。
明天妈妈和姐姐也要去上班了，所以要请客的话，得抓紧时间。
一般情况下，正月十二前都会把请客的事安排好。
不过自家现在除了徐家，就剩周家和廖家。
到时一起请了就是，大家比较熟，肯定没人在意。
“那我们后天回请徐家，大后天请周家和廖家。”祝琴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干脆地把日子定下来。
到了四点，牛国强一家和***材先后过来。
饭点还没到，就打牌消磨时间。
门口一个脑袋闪过，夏臻正好望过去，发现是帮臻的大舅子秦乐。
“有事吗？”夏臻走到门口问道。
熘冰场的生意，说好才没多久，他不会是急着知道结果吧！
“我——”秦乐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才突然来到夏臻家门口，此时被他一问，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就想问一下，那个熘冰场真的能赚钱吗？”
上次的事谈妥后，他和周晓聪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周家人对他们的计划，一开始有些不放心。
后来听说是夏臻建议的，才同意了。
原本他们已经打算租房子装修，只是随着对夏臻了解越来越深，他的想法又有了变化。
既然给他工作，就能赚这么多工资，那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自已开熘冰场呢！
当然这话他不好意思跟周晓聪说，于是想过来先听听夏臻的想法。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平平稳稳把钱赚了。
“你的意思是？”夏臻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还问这样的问题。“还是不相信开熘冰场能赚钱？”
难道自已上次说的不够清楚？
也不对，记得上次跟他和周晓聪说这件事时，是小聪不敢做，他倒是很有兴趣的。
怎么现在他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如果这样，那秦乐这个人容易出尔反尔，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其实——”见夏臻这样说，秦乐更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问另一件事。”
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终于心一横，把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想给我工作？”夏臻听后意外地望着他。
原来他怕承担风险，所以宁愿少赚一点，选择稳妥一点的做法，给自已打工。
想到姚杰和秦英他们的收入，又觉得这个想法能够理解。
今年毕竟才八零年，大家依然受传统思想影响，担心做生意出事。
而给自已工作，就没这些烦恼了。
何况工资高，旱涝保收，虽然会辛苦一点，却胜在安稳。
“可以吗？”秦乐再次问道。
他以前上一年班，收入不过三百多块。
听说给夏臻工作的人，一年最少能赚一千块。
如果是管理人员，就更多了，甚至能达到二三千。
他要求不高，如果一年有一千块收入，那他的日子就好过了。
“我考虑一下再回复你。”夏臻望着他希冀的眼神，很想马上答应下来。
只是这件事牵涉到晓聪，万一他还想开熘冰场，那肯定会起矛盾。
至少得等自已和他商量好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好。”秦乐虽然有些失调，却没有表现出来。“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急匆匆离开了。
夏臻回到屋里，见妈妈和姐姐已经端菜出来，就过去帮忙。
至于秦乐的事，暂时放在一边。
这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特别是牛大春，光是放在他面前的羊肉。就被他吃了半盘，感觉特别过瘾。
他特别喜欢吃羊肉，并不介意羊膻味。
牛小雪则比较喜欢吃河鲜和海鲜，他面前的醉蟹，被他吃了好几瓣，最后自已都不好意思了。
饭后喝了一会茶，牛家人就告辞离开了。
正月假期已经结束，几乎人人都要上班了，晚上不能像以前那玩，必须恢复早睡早起的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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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家里，夏臻正要去隔壁找周晓聪，没想到他先过来了。
“冬冬，秦乐是不是刚才找过你了？”他一进屋，就直接问道。
对大舅子的作法，他非常不高兴。
夏臻帮忙搞了个赚钱的项目，还要自已出钱投资，他等于白得了好处。
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他也会退缩，真不可思议了。
“你不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才会这样想。”夏臻现在冷静下来，能理解秦乐的心思。“他是个求稳的人，如果不用冒险，就能赚更多的钱，肯定更愿意干这个——”
和晓聪一起开熘冰场的话，虽然赚钱的希望非常大，但是总归有风险。
因为是未来妹夫全额投资，一旦周晓聪亏钱，他和妹妹的婚事很可能也受影响。
这样一来，妹妹肯定会记恨自已一辈子。
正是回去之后想明白这一点，他才开始患得患失，不敢放手去干。
“可是——”周晓聪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可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决定冒险搏一把，没想到自已都准备好了，反而被大舅子放鸽子。
这样一来，自已就是两面不是人。
“别多想。”夏臻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人各有志，他会这样考虑，其实也没有错。”
如果是前世的自已，或许也会像秦乐那样选择。
别看当老板很风光，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一个安逸的单位，有多舒服。
只要收入不是太低，宁愿安稳上班，也不要去创业。
这也是前世千军万马考公的主要原因所在。
就连一些富二代，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让本就为数不多的机会，更加难以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