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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猪神剑     边城孤侠txt下载     边城孤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盛会

    火烛跃动,屋内人影也随之跳动。

    游返已经陷入沉静,而胡近臣在等他回复。所谓的需要帮忙,并非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比如造势或者拥护,只是一个态度,是否同意他做这个武林盟主。

    游返抬起头来,看着胡近臣道:“你做这个武林盟主,和朝廷安排的周醒有什么分别?”

    胡近臣侃侃而谈:“分别大了。我是江湖中人,他是朝廷的人,这就是分别。有时候人都是聪明人,但坐的位置不同,所想所做便天差地别。就如同游兄弟,当初孤身一人和现在背负整个金剑山庄,感觉可曾相同?”

    游返哑口无言。

    胡近臣又道:“武林盟主悬而未决,对江湖中人来说,总归不是一件好事。周醒好歹是个有大将风度的人,若是下回上来的是个酷吏,那对谁都不好。朝廷已经和西夏议和,北朝的岁贡也谈得差不多了,很快天下太平,正是卸磨杀驴的时机,我们等不起了。到时候不平庄要倒下,金剑山庄也站不了太长时间。听说丐帮帮助夏侯龙要退位,少林方提大师也礼佛诵经不问俗事,这些都是明白人,懂得自保。可是他们自保了,成全了名声,谁来保全这些讨生活的江湖汉子?听说游兄弟刚成亲便跑来汴京,想必也不单是为了这武林大会。不过你这些动作,都只能是小打小闹,斗不过朝廷,只有江湖中人连成一线,抱成一团,才有机会活下去。”

    游返微微一点头,道:“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便看胡兄怎么拿下这武林盟主的宝座。”

    胡近臣哈哈一笑,道:“武林盟主说起来威风,其实是个烫手山芋,游兄弟若是想当,尽管接过去。”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身后原本站着一动不动的护卫也随之侧身,烛光映照之下,游返这才看清其面容,不由惊呼出声:“杨锐兄?”

    正是五色剑传人,姚惑的师侄,杨沁的兄长,杨锐。

    胡近臣微微愣了一下,道:“你们认识?”

    杨锐冷冷道:“不认识。”

    游返不禁尴尬起来,这人时隔一年有余,看似更为偏激了。

    胡近臣微笑道:“这位兄弟,前段时间被我看到在和人切磋武艺,出招甚是猛烈。令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便出手将他留下,充当我的护卫。”

    杨锐还是冷冰冰道:“胡大侠,你武功高超,何必需要我这种护卫。不过既然我折在你手上,便任你差遣,万一哪天我武功超过了你,便自定去留。”

    游返想起他曾经在少林学艺的经历,恍然道:“杨锐兄能得胡三爷的指点,受益匪浅啊。将来复兴五色剑有望。”

    杨锐听得此言,神色微微一黯,随后奇怪地看了游返一眼。不再说话。

    送走胡近臣和杨锐,游返站在门口看着天际的鱼肚白,已是将近天明的时刻。

    门内楚谨也迎了出来,感叹了一句:“游兄,这位胡三爷野心不小啊。”

    游返不奇怪他刚刚在旁边偷听了一番,只接口道:“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楚谨笑道:“有什么不妥?这些事情,任胡老三和八臂猴去较劲,咱们就在一旁看着便是。他们要打擂台,岂不更好?”

    第二日一早,秦楼附近便热闹起来。三山五岳的江湖人马在此聚集,官府的衙役也在此维护秩序。

    刘文渊将聚会地点选在此处也是颇有讲究,名义上,六扇门只邀请了各大门派帮派的首脑人物,可这些帮派中人自然不会单刀赴会,届时便有许多闲杂人等。这秦楼位于一处庄园之内,是几个裙楼组成,附近是一块空地,刚好容纳这些闲杂人员。于是乎,三教九流,便在这块地方野炊起来,也有江湖散人风闻而至,吵闹成了一片,各种武艺切磋,间杂着江湖轶事,倒也不失为一场热闹的盛会。

    游返是最后一批到的,金剑山庄对于这种武林盛会,反而没那么热心。只有孟紫蝶终于要见到真正的武林高手了,兴奋不已,游返让楚谨好好看管她,避免起什么冲突。武林中人火气旺又好面子,一点点言语冲突,可能便要划下道来,手上见真章。

    不过这点倒是游返对武林中人的偏见。场外各个门派坐落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少数游侠散人也安分守己,大多数只管喝酒吃肉,聊着闲话。这天阳光不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众人便开始晒起太阳来。

    这让游返放心不少,到了主楼内,早有人员将他引了进去。楼内尚分两层,楼上是宽敞的会客厅,围了一圈椅子,来的都是名门大派的掌门,许多人他都是识得的,像丐帮的夏侯龙,华山派薛青纹等人都已经来到。正一字坐开。

    楼下是一排排桌子,桌子上放上点心,都是些中小帮派的席位,游返却意外地发现胡近臣也在期间。若是问人数规模,除了丐帮,就数不平庄了,但不平庄毕竟新起,地位上还不能和一些老资格的门派相提并论,还是安排在了楼下。

    游返在楼上偷着栏杆望下去,胡近臣正和周围数个帮主门主相谈甚欢。

    夏侯龙听得金剑山庄的人到了,却看到游返这张年轻脸孔,不由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了。金剑山庄庄兄倒是清闲,派了女婿前来,我等还是一些老朽。”

    他这话是对旁边的一个少林老僧说的,那老僧须眉皆白,瘦削的脸庞,生得慈眉善目,一副恬淡适静得神态,堪称菩萨面目。却非方丈方提大师。

    关于这方提大师,游返却是知道究竟的,方提大师正当盛年,远没有那么老,这老僧恐怕还是方提大师师叔辈的。

    游返连忙上前见过这两位前辈。丐帮少林这是武林魁首,略略跺跺脚便要震动整个武林的,不可失了礼数。

    旁边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金剑山庄可是我等的衣食父母,若是没有刀剑兵器,我等便是没有牙齿的老虎,徒具其表而已。丐帮打狗棒少林棍法拳脚都是很好的,我们中原镖局四处行镖,可全仗着武器精良。”

    游返连忙朝旁边看去,却是一个中年胖子,发福的身体撑得衣服鼓起,一对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闪着光芒,手上握着两个核桃般大小的铁蛋,不住来回滚动,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游返从来未想到中原镖局名震江湖的总镖头天策司马求,竟然是如此一般形象。不过除开他略显滑稽的面目,气度还是不凡的,而对游返也非常亲切热情。游返连忙见礼,即便对着司马求算平辈,但对方的阅历比他又多了十几年。

    司马求旁边是华山派的薛青纹,华山剑法天下有名,但自从西夏崛起,长安废弃,洛阳成了西京,大宋繁华便东移,于是华山派的威名也不如从前。好在妙剑薛青纹自己武功高绝,不下与丐帮少林的高手,江湖中人缘也好,华山派威名才重新振作。

    此时的薛青纹虽然年纪比司马求小上几岁,但两鬓已经斑白,皱纹也明显,看着似乎比司马求还要年长。此刻也笑道:“游贤弟,赶紧入座。”

    游返坐在自己座位上,金剑山庄在武林中地位较高,他反而坐在薛青纹上首,不过旁人自是没有什么不满的。

    他对面是灵宝阁的孙云盛,下首是青城山的苍木道长,也是熟人。蜀地人杰地灵,英杰辈出,其武学自成体系,前者有巨灵山庄独占鳌头,现在则是青城山势力最大。

    另外还有一些大的帮派首脑,游返未能一一见过,此时众人说着话,倒还是司马求占着主导,言谈之间,却没有什么烟火气,都是风花雪月的淡事,也未有人提起周醒被刺的事情。

    不多时刘文渊便到了,刘文渊虽然官职不高,但封了侯,地位超然,又是六扇门总管,便来主持这场盛会。

    但今晚的主题,在座的诸人却都明白,并非选举武林盟主,而是要向大伙儿解释一些事情,传达朝廷对此事的态度。

    刘文渊单独到了二楼,刚刚说了几句场面话,突然听得楼下一阵喧哗,一个声音喊道:“刘大人,大伙儿等了好几天,便是今日推举武林盟主,邢某不才,自荐做这武林盟主。”

    这声音转眼之间被一阵嬉笑声淹没。

    刘文渊却皱起眉头来,发现自己想漏了一件事情。

第七十七章 漏洞

    此时楼下的席位还未坐满,其余掌门也好,帮主也罢,都还在陆续到齐。此时说话的人是福建武夷山的邢杰,是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形貌不彰,也许之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因此听他说要自荐为武林盟主,大家都哄笑起来。但刘文渊却意识到一件问题,眉头皱了起来。

    游返却也想到了一件事,之前周醒遇刺成了重心,大家都忘了武林大会是要选出武林盟主的。而虽然一些人知道周醒是内定的武林盟主,但这些中小门派的掌门其实是不清楚的,他们满心希望的便是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见证这百年未遇的江湖盛事。除了少数有心人能猜到既然朝廷组织了这次武林大会,必然是以朝廷的意思为主,但大部分混迹江湖的莽汉,哪里能想那么深远,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起哄。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中人讲究的便是手底下见真章,切磋过手点到为止,如同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互较高下一般,是一件风雅之事,再正常不过。

    因此哄笑声刚止,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邢掌门要当这武林盟主,我陆大全不服,来来,我们较量较量,请众位江湖朋友做个公证。”

    一声声叫好声响起,也不管二楼的反应,这些帮主门主便簇拥而出,将两人挤出楼外,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场外的普通门派弟子,看到自家掌门蜂拥而出,也觉察到气氛热烈,都鼓起掌来。

    刘文渊不及阻止,心里叫苦,眼见一场六扇门用来澄清说明的会场变成了比武场,耽误了正事,连忙下楼去,但已经被人群隔在外围。周围刑部护卫唯恐他出事,连忙护住左右。自从周醒出事,官府中人都对江湖人物生了心眼,小心提防。

    司马求放下茶杯,笑了出声,道:“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为首便往二楼的露台而出。

    这二楼的会客厅外,便有一个露台,直直对着外面空地,可以从上而下清晰地看清楚外面的动静,还能搬个凳子慢慢欣赏比武,惬意无比。司马求便是这么想的。

    以夏侯龙为首的掌门大都移步,只剩下少林寺的老僧,仍然入定。游返看了那老僧一眼,也跟着众人到了露台处,往楼下望去。

    外面空地周围早已围满了人,吵闹声不绝于耳。

    只见两人已经交上了手,一个矮小,一个高大,反差极大,但手底下功夫倒是很硬,虽然不用兵刃,但一来一往也是凶险万分。那高大的汉子显然是陆大全,是名陕西关中某个门派的掌门,拳脚上占了力气的优势,一拳一脚挥洒开来,虎虎生威。那矮个子中年人邢某,身法灵巧,不断闪避,偶尔也能往对方要害处攻上几手。

    最终还是陆大全一脚正中邢杰的手臂,直将他手臂踢得发麻,身子踉踉跄跄倒向一边。

    陆大全正要追击,邢杰大声道:“陆大全,我邢杰甘拜下风。不要打了。你做这武林盟主我服了。”

    大家又是一阵怪笑。那陆大全也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什么水平,摸摸脑袋,笑道:“我这料子哪能当什么武林盟主。”

    众人纷纷起哄道:“能的能的。不服的上去比试,谁能打得过陆大全,便是武林盟主。”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阳光热辣辣晒下来,照得场内众人脸和脖子一阵通红,血脉贲张起来。是啊,武林大会不就是这个样子,比武决出胜负,快意!

    刘文渊忙要阻止,但他刚说了两个字,一阵喧哗声已经将他声音盖过。

    一个头上缠着白布,腿上也缠着白布的汉子跃了出来,朗声道:“荆州五凤刀白重山,前来领教。”

    陆大全吐了一口口水,连声道:“晦气,披麻戴孝也上来比试,家里死人了就好好在家里呆着。”

    那白重山是荆南夷族人,这服饰是当地特色,被这陆大全一顿数落,顿时大怒,也顾不得气度,抢先出手。一个个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劈头盖脸打去。

    陆大全还没准备好,被他一顿抢攻,顿时手忙脚乱,仗着自己体壮,用肩膀硬挨了两下,才稳住阵脚。但已乱了气息,气喘了起来。

    刚刚和邢杰斗了一场,还没调过气了,这一顿被强攻,陆大全左支右绌,昏头转向之下,胸口又中了两拳,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白重山恼怒他出言不逊,不肯放过他,场外诸人纷纷起哄起来,道:“说好点到即止,既然陆大全输了,就该住手了。”还有的言语刻薄:“这些蛮夷就是如此。哪里如中原人大气。”

    陆大全倒也有自知之明,连忙认输,跳出场外,避免被白重山追上。

    白重山被说得一阵脸红,也不好揪着陆大全不放了。只好住手。

    转眼间比试了三场,底下众人也心痒起来,就算争不到这武林盟主之位,但若能上去较量一番,未尝不是一件兴事。

    这些武林中人自恃武功高人一等,但平时根本没人理睬,朝廷重文,百姓也不把武人放在眼里,这年头读书才是正经,武功不是正道,武人总被人用提防的眼光看着,便如同绿林强人一般,低人一等。这些江湖汉子平时为了生计也忍受着这些白眼,此时既然是武林盛会,有了这么一个舞台,怎么能忍得住不出手。无论武功高低,有人看着喝喝采,总比锦衣夜行的好。

    霎那间,有三人同时出场,与白重山一番商议,便捉对厮杀起来。

    刘文渊苦笑着看着当场,放弃了阻止的企图,权且让他们发泄一番,也当是助助兴也好。于是吩咐左右,一旦有人故意下黑手,或是借此了解私人恩怨,刑部和六扇门就要及时出手干预。六扇门的密卫隐藏在人群之中,这些人武功非一般小门派掌门可比,足以控制局面。

    转眼之间,你来我往,人上人下,已经历了数回。大家都兴高采烈,有人被打下来,又偷偷混上去,被人认出来,给哄了下来。有人连续三四场不败,但终于力尽,下来休息。

    二楼的几大掌门也微笑看着,不时交谈几句,指点一番。他们这些人武功自然要比场下的那些人要高出不少,说话间往往一针见血,不足之处或是可取之处,一句话便点到。游返武功尚有不足,但听下来,也渐渐摸出门道,得益匪浅。

    终于大半个时辰过去,上场的人越来越少,少数休息的几个人也重新上场。

    一个娇俏的身影也跳了出来,道:“金剑山庄的紫衣仙子孟紫蝶,请指教。”

    游返吃了一惊,连忙望去,只见孟紫蝶蹦蹦跳跳站了出来,场内的人都呆了一呆。这年头行走江湖的女侠也有,但都是成了婚或是做了一些武林高手的小妾,极少会出手。女子身体本身便比男人弱小,气力也不足,若是真有女子能混出名堂,那修为便要超出同等的男子一筹。眼前着紫衣女侠虽然不出名,但胆敢在这个时候出场,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游返却没好气地看了楚谨所在一处一眼,只见楚谨笑嘻嘻地看着孟紫蝶登场,并无阻止,还一副加油助威,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令他气愤。

    身旁的司马求道:“游兄弟,你们金剑山庄还有女侠出面,果真不一般。”

    丐帮帮主夏侯龙道:“司马贤侄有所不知,当年威震武林的钟离氏,现今便在金剑山庄,说不准这便是她弟子。”

    游返心头一震,钟离氏?说的是钟婶么?他只知道钟婶是山庄第一高手,却没想到是姓钟离的。

    司马求见游返没有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羡慕地说道:“钟离氏的暗器天下一绝,原来是隐身在了金剑山庄。游兄弟,贵庄真是藏龙卧虎。”

    听他们口气,着钟离氏还很有名。游返答不上话,他不想透露过多山庄的底细。

    这时却传来孟紫蝶的欢呼,只见她已将一名汉子给打趴下了。游返不由心中意外,连忙看去。原来对方已经连续打了三四场,又让这孟紫蝶是个女子,下手不敢太重,又存了轻视之心,被孟紫蝶一上来便下狠手给踢中小腹,软倒在地。惹得周围一阵嬉笑。

    司马求和夏侯龙自然也看出了孟紫蝶深浅,不由莞尔一笑。

    孟紫蝶得意洋洋地继续挑战,第二场终于现了原型,被人打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浪子

    午后的太阳暖和地照在众人身上,场上比武的江湖高手们这时候也汗出如雨。

    孟紫蝶凑了热闹以后,大概也知道了自己的斤两。至于此后是奋发图强,一条路走下去,还是就此放弃,认清楚了现实,还尚未可知。

    渐渐场上的人便少了。留到最后的,自然是那些中上之姿的高手,都是一方门派的掌门首脑,手底下自然是有些绝活的,对武学的领悟也不同。

    刘文渊耐心地等这些人耍完,准备随时上台宣布就此解散大会,各回各家。他估计着这些武林人物的反应,二楼上的人事先就了解事情,很识大体,起不了什么反应。这些中小门派的粗鲁汉子,就得好好说说,避免引起轩然大波来。尤其在飞鱼帮和大江盟莫名其妙被抓了以后,这其中的意味就有点微妙了。

    游返也在估计着场上局势,猜测着胡近臣用什么手段能当上这个武林盟主。单纯让场上的江湖人物服你,胡近臣只消拿出对敌丐帮副帮主郭备的实力,用武功压服,这些单纯的江湖汉子便会服你。但朝廷认这个结果吗?显然不会。

    胡近臣这时也在人堆里看着,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自然来。似乎在欣赏着场上几位高手的对阵。

    这时站在场上的是汴京东来拳馆的总教头刘昌,能在汴京这种藏龙卧虎的低头扎稳脚跟,其实力是不言自明的,手底下拳法马步也很硬实,稳扎稳打,看不出丝毫吃力,显得游刃有余,赢得了一致喝彩。一时之间竟没有人上前挑战。众人的目光都向二楼看上来。

    一个惫懒的声音响起:“丐帮解军,向刘师傅讨教。”接着一个美男子走到场中。

    “这混小子!”游返身旁的夏侯龙轻轻喝骂了一句。夏侯龙的一个义子一个徒儿,李莫非正正经经,解军离经叛道,迥然不同,已经成了奇谈。解军自从和郡主成亲,实际上已经脱离了丐帮这个江湖组织,但他不知道怎么哄得郡主服服帖帖,竟然还是经常流连于丐帮中。而李莫非自从被朝廷释放了出来,从头做起,成了一名最底层弟子。这两人均属龙凤之才,但一个归属宗室不得大用,一个身上背了污点,前途暗淡,令夏侯龙叹息不已。但两人的实力在年轻一辈中还是鹤立鸡群的。

    转眼之间,解军攻势如火,掌法如流云般展开,没有一丝滞怠,而刘昌仅能苦苦死守。但旁人都能看出,这位名镇东京的拳馆教头,还是留了一分力气,准备随时反击的。

    解军此时一身黑色劲装,矫健的身姿左转右挪,潇洒不凡。本身就是汴京有名的美男子,身材也挺拔,只是长期与丐帮中人为伍,邋遢模样,看不出来而已,现在进了王府,衣着焕然之下,已经和当初那个解军完全不同了。

    可手底下的功夫却完全没有荒废,游返多少是知道这个解军的一些事情的,知道他放浪的表面之下,是一颗不甘于平淡的心。只是受身份限制,无法像常人那样去博功名。这点上,解军最羡慕的反而是李莫非,李莫非敢作敢当,关键是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军功,若非上次的事,也许早就是丐帮新帮主了。也正是由于积下的军功,禁军和枢密院的人才没有找他麻烦。像这样热血激昂的生活,才是解军所向往的。

    刘昌开始反击了,刘昌使的是自创的刘家拳,朴实无华,一拳一拳展开,虎虎生风,分量惊人。解军灵巧地闪躲,不与他硬碰,挡隔了两拳,刘昌开始占了上风,呼喝间步步上逼,同时也不露破绽。

    刘昌连战了两场,头上汗水蒸腾,开始冒出白气,可是仍然分寸不乱,稳扎稳打,几次解军故意露出破绽,他也不上钩,仍是步步紧逼,慢慢压了上去。武功到了这等层次,考验的便不是技巧,而是心性了。

    旁边的夏侯龙虽然先前嫌解军不自量力,挑战天下英雄,这时仍暗自紧张,脸上皱成了一团,清清楚楚显在了二楼众人眼前。

    苍木道长是他好友,安慰他道:“解军还有余力,不会败。”他是蜀中第一高手,一手刀法威震西南,眼光自然独到。

    夏侯龙舒展开眉头,道:“唉,我这把老骨头,为了这些年轻人,可操透了心。这群小崽子就是不让我安心。”

    灵宝阁孙云盛笑道:“谁不知道夏侯老帮主这两个徒弟,您老就知足吧。我要是有两个这样争气的徒弟,把我所有珠宝铺都关了,我也甘心了。”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

    司马求也笑道:“夏侯老帮主就是爱操心,若是将帮主之位交给两个徒弟其一,想必也没什么问题,您也好安心养老。只是不知道莫非和解军,您老更嘱意哪个?”

    这话便问到他人帮派内务上了,若是其他人问,便触到了夏侯龙的逆鳞,可是这司马求和夏侯龙熟悉,这句话也是闲聊中问起,便没有存什么恶意。

    苍木也道:“莫非为人稳重,当是最佳人选,可惜……解军现在进了王府,也不能算丐帮弟子了。夏侯老友,贫道也替你感到为难了。或者丐帮还有什么年轻俊彦,也可提拔提拔。”

    夏侯龙心中温暖,这些老朋友认识了十几年,都为自己设身处地着想。若是游返这时说这种话,当场便会被人请出去,只有真正的好友,才会说出他心头最为忧虑的话,且直言不讳。

    说话间,场内一阵惊呼,只见解军力挽狂澜,一拳挥出,与刘昌硬拼了一记,竟然在力道上压倒了刘昌,硬迫着他往旁边退去,接着飞起一腿,又正中他肩膀。刘昌也是了得,努力调整呼吸,力图重新稳住阵脚。他刚刚步步紧逼,解军始终避实就虚,他便以为解军并非以力制敌,于是便仗着自己拳头硬,以自己的长处去克制对方的短处,没料到这计策刚刚成功引得解军不得不硬碰硬,却发现他手头上的力道不下于自己。而此时蓄势而发,更胜过自己势老而衰。一着不慎,竟重新落了下风。

    解军哪再会错过这等机会,拳打脚踢,每一招都鼓足了劲力,呼呼作响。终于,刘昌支持不住,退后两步。这一退,无论从气势信心上都受到了打击,刘昌再也无以为继,之前撑着的一口气便泄了下来。有时候,高手对敌,拼的便是这口气,是对毅力意志的考验,谁撑过去了,谁便能获胜。此时自然是解军的胜利了。刘昌又连连中掌,无奈收势认输,体面地退了场。

    场下响起了一阵叫好声,二楼上众人也祝贺了夏侯龙,夏侯龙自己也捋须呵呵笑着,颇为得意。

    解军赢了一场,自己也绝不轻松,连忙调息运气,迎接下场比斗。

    这时一个白衣青年已默默站到了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场下响起一片声音。解军也是有些无奈地笑了。

    站在眼前的,竟是他从小的好友,也是他名义上的师兄,李莫非。

第七十九章 龙虎

    午后本没有风,这时候一阵风吹起,将各个门派帮会的旌旗鼓得飞扬,随后又无精打采地垂下。

    解军无奈看着眼前的师兄弟,摇了摇头。两人原本就不是一路的,他将门之家,从小富贵,委身丐帮只是为了还一份情,他生性跳脱,行事无状,所走的路是早已经定下的,即便没有遇上郡主,也是在一个框架之内的,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抗争之念。而李莫非从小贫苦,不得已才入了丐帮,那时已经吃不上饭了,他行事规矩有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前面还有好几条路可以选,他遵循的是师长的教导,世俗的观念,从没有越线,直到这一次。解军很羡慕他,但也知道他是自己的一杆尺。从小到大,李莫非就一直压在自己头上,他做任何事都力求完美,而自己则吊儿郎当,从没成过什么大事。李莫非在前线出生入死,他只能在后方做做样子。两人也一直被人做着比较,将来的丐帮帮主之位,也许便花落其一。解军入了王府之门,尚有一道困难要过,但李莫非此时也因为那件事被拉回到同一起点。解军知道自己文武二途都没有指望,但这江湖之路,他想争取一下。

    “小军,你的穿花蝴蝶手又有进步。不过最后,用的可是归元劲?”李莫非的声音响起。自从上次事发被带去六扇门,回来以后他便如水蚌闭住了贝壳,冷冷冰冰,没有一丝生气。此时看到解军出手,才惹起了他兴趣。

    归元劲是丐帮以前一位长老所创,郭备的猛虎劲正是脱胎于此。但解军的归元劲又有自己的领悟,显得不同寻常。李莫非知道,自己的这个同门,不如表面那么轻浮,于武功一道更是有着自己的执着,否则也不会与东方笑那等剑痴为伍。

    解军近乎无赖地笑笑,道:“小非,你猜猜。不过我是在为丐帮争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你可以等我待会儿下去再来。否则岂不便宜了外人。”

    李莫非却神情木然道:“好久没和小军你交手了,突然有点手痒,对不住了。你准备好了吗?”他一直静静地等着解军调息恢复,一点也不着急。

    解军收起一贯灿烂的微笑,突然神情肃然起来,咬了咬牙,突然嘿一声,身体向前冲了起来。

    白影迅速动了起来,两道身影瞬间在空中撞在了一起,发出啪的一声,迅速又分开。

    二楼上,苍木道长问薛青纹:“你看他们两人谁强谁弱?”

    薛青纹眼睛盯着场上不动,嘴上道:“不好说,龙争虎斗。”

    二楼上的人都是成名的高手,有些年纪大了身手不行了,但其中还是以薛青纹妙剑的名头最响。因而大家都在看他的评价。

    一旁的夏侯龙早已吹胡子瞪眼睛,焦躁不安,手心手背都是肉,此时也不知道如何说了。出了这样戏剧的场面,周围的人也不好拟词安慰他了。

    游返有些羡慕地看着下方的两个年轻人,曾几何时,他也曾做着武林高手的梦,和孟紫蝶也无不同。但现在他放弃了,起步晚了,资质也属平凡。反而今日能站在楼上,与一众武林名宿谈笑风生,已值得骄傲。

    解军的穿花蝴蝶手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一招一式之间,犹如蛟龙出海。而李莫非更是在战场上领悟得来的武功,招招见血,直接实用,又有郭备耳提面命,督促之功,将猛虎劲倾囊相授,自有自己的一番造诣。两人时而缠斗在一处,拳掌相交,时而错开,沉吟片刻,思考制敌的招数。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李莫非一拳直击,被解军隔开,不由道:“小军,不用保留实力,尽管朝我招呼便是。”

    解军怒骂道:“去你娘的。我已经使尽全力了,你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话之间,又抵了两掌。

    楼上司马求笑道:“各擅胜场,互相之间的底细又清楚,看来一时半刻还分不了胜负。夏侯老帮主,咱们喝口茶,再慢慢看吧。”

    夏侯龙嘴上说好,茶杯拿到面前,却仍然直着身子朝下看,丝毫不肯放过片刻瞬间。

    场地周围众人尤其是刘文渊,却着急地盼着赶紧结束。一些武功低微的江湖汉子只懂看个热闹,哪边动作精彩了,就高声叫声好。算下来,还是解军的喝彩声多一些。

    刘文渊正看着,突然身后一人上前,两旁护卫连忙靠近他,提防生事。刘文渊向后望去,却是胡近臣。

    只听胡近臣道:“不知刘大人以为这龙争虎斗,到底哪方能获胜?”

    刘文渊不客气地哼道:“我只求他们快点分胜负,拿朝廷的大会当演武场了,真是儿戏。”

    胡近臣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事后刘大人可得谢谢我。”

    “嗯?”

    胡近臣突然提气喝道:“两位且慢!胡某来也。”说罢身子陡然拔起,如同一只大雕一般,飞扑上去,直直落在两人中间。

    解军和李莫非激斗正酣,被他生生叫断,分了开来。双双道:“胡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场下人也不禁叫起来,但一看众人敬仰的胡不平,那些喝骂的难听字眼便缩回了肚里。

    胡近臣坦然道:“胡某也想争一争这武林盟主,实在看得不耐,心急起来,所以中断你们的比试。你们在场上斗了良久,体力都有耗损。接下来,你们便一起来攻我,你们赢了,这武林盟主便是丐帮的,若然胡某胜出,便接受天下英雄的挑战。”

    场下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似乎听到了不可能的事情。高手之间,差距本来极小,而这胡近臣居然还要以一敌二,即便是对方消耗了些许体力,仍然是吃亏得够多。

    二楼上也被这陡然的变故给惊呆了。照理说,胡近臣只要再登上片刻上台,也许收拾其中一人,更加得心应手,后续再接受挑战也更省体力。可是偏偏要这么哗众取宠,众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夏侯龙更是黑着脸,胡近臣一举挑战两大丐帮高手,实在是不给他面子。前一次自己兄弟郭备的死,也是此人挑起的,夏侯龙其实心里已经对他起了芥蒂。

    解军有点犹豫地看了看胡近臣,然后和李莫非对了一眼,他们打小在一起,虽然出身不同,但都是聪明人,各自读懂了对方的眼神,瞬间一同出手,雷厉风行。

    在一阵狂笑声中,胡近臣悍然出手,身子左移,先重重与李莫非碰了一记,然后转向右,与解军打了个照面。

    此时的李莫非早已不是当日的李莫非,当日郭备和胡近臣对敌,李莫非连胡近臣一招都挡不下,还后退了好几步,今日再度相逢,李莫非的战意显然更高,出手更为迅猛。第一下交手也没有吃亏。

    相较之下,解军则更为保守。本身就已连战两场,已到了强弩之末,此时更多是干扰对方,缠住胡近臣,为李莫非创造机会。丐帮的帮众都是一些行乞的乞丐,就算高手如云,其中武功平庸之辈还是占了多数,此时以数量取胜便成了惯例,因此丐帮之中,流传着好几套分进合击之法,帮中也不乏设计阵法的好手。便如同昆仑派的混沌剑阵,少林派的罗汉阵。以二敌一,最常见的便是一主一次,虚实结合。此时,解军充当的便是虚的一面。

    但战斗在片刻之间便歇止了。如高山一般身躯的胡近臣,竟然展现了灵活的一面,身子一扭,避开了李莫非的一拳,与解军的一掌绞在了一起。解军只觉一股吸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一歪。便是这一歪,决定了胜负。

    李莫非虽然未曾同解军联手对敌,此时凭借的默契,不过是阵法中所说的,这是丐帮的每一个弟子入帮时都会传授的分进合击之法。其中步法配合,节奏变化,都是固定的套路。便如同东方笑与游返当时诛杀塞上四兽一般,但又略有不同,以二敌多时,是集中优势攻击其中一人,而以二敌一时,却是要尽可能干扰和破坏对方的招数。

    此时解军就是充当干扰的角色,但这一招没击实,反而被引偏了数寸,旁人都没看出不妥来,但身在阵中,李莫非被胡近臣庞大身躯所挡,却没有发现这一点,等到李莫非强攻之时,解军的动作便慢了几步。这合围之法便破了。

    胡近臣绕了半个圈,从解军一侧面朝李莫非,此时解军身在圈中,反而成了李莫非的阻碍。李莫非一方面需要顾及解军,一方面又要顾及胡近臣的袭击,顿时手忙脚乱了。

    只需要一瞬间的茫然失措,便能决定胜负。等到解军缓过神来,准备协助李莫非时,胡近臣早已胜券在握,李莫非变招不及,力道只发了一半,被胡近臣如同风筝一般击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一丈之外,已负了内伤。而解军此时便单独面对胡近臣接下来的拳脚相交,顿时败相已露,连连后退,最后一摊手道:“我认输,胡大侠你赢了。”

    楼上夏侯龙连连惋惜,这两人联击,反而起了反作用,还不如两人车轮战的效果。

    李莫非经脉间内劲充盈,短时间内便压下伤势。重新攻了上来。

    胡近臣奇道:“莫非老弟,你还要比么?”

    李莫非道:“未到最后,尚不言败。”手中拳头便如疾风骤雨般攻过去。

    场下众人纷纷叫起好来。

    胡近臣也叹了一口气,霎那间也迎了上去。这一回没有任何取巧,纯粹是力量的硬碰硬。李莫非却是不肯退去,硬是挡住了这一击。但代价却是口吐鲜血,勉强站立当地。

    解军连忙上来将他扶住,搂着他的肩膀。却听他低声说道:“也许当初我能挡住他,郭大叔便不用死罢。”

    解军一怔。李莫非虽然拜夏侯龙为师,但从小接受最多的却是郭备的训练,就连为人处事,也和郭备相似,旁人实在无法理解两人感情。解军看在眼里,是明白的。当日丐帮寿宴之后,李莫非完全没有因叛国投敌的罪名所扰,真正令其下决心从头做起的,正是郭备的身亡。郭备虽然背叛了大宋,却没有背叛丐帮。背后的秘密,虽然六扇门没有查出来证据,但大伙儿心中是明白的。此事便成了李莫非心中难解的结。

    “不过,即便你当时能挡住他……郭大叔最后是自杀的……”解军喃喃说道。

    “是吗?我有点忘了……”

    “……”

    “胡大侠,丐帮输了。武林盟主之位,我们兄弟俩服你。”解军大声道。

    “哦!”场下响起了一阵的掌声,既为胡近臣叫好,又为解军李莫非光明磊落坦白认输的行径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汉子。”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二楼的露台,如果那里不下来人,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便要这么定了。

    胡近臣以一敌二,虽然眼光高明的人还是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关窍,但一般人都已为其武功所折服。不少人已相信胡近臣是武林盟主的当然之选,楼上还有薛青纹这样的高手,但要以一敌二打败丐帮双杰,即使是薛青纹也要掂量一下。

    夏侯龙靠在椅背上,司马求和苍木道长都看向了薛青纹。

    薛青纹抖抖肩膀,自嘲地笑道:“看来我不下场不行了。”

    “除了薛妙剑,我们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赢得了胡老三。”

    事实上,若真要争这武林盟主,无论是丐帮也罢,少林也罢,都已失去先机,少林武功太盛,深受朝廷疑心,丐帮则背着污点,中原镖局司马求与皇家有姻亲关系,苍木道长地处西南太偏僻,若是薛青纹得胜,凭大伙儿的良好关系,他们相信薛青纹是能照顾到自己利益的。虽然,他们都知道,朝廷是有自己人选的,周醒死了,也会安排一个。绝不会让江湖中人染指这个位置。

    但若是将这个位子给了素来以惹事生非著称的胡不平,二楼的很多人都会头疼。

    于是薛青纹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长剑,准备下楼。

    突然,一阵拉长了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不——好——了。”最后一声已在近处:“庄主,找到那些刺客的下落了。”

    ?

第八十章 半途

    薛青纹无奈地驻足不前,本已酝酿的气势也戛然而止。

    下面已经吵闹开来,里面不少人前几天跟着胡近臣给飞鱼帮和大江盟的人求情,也被开封府衙役给打出来,吃了个憋,心里都不怎么舒服,最大的不满便是官府对自己这些江湖人的轻视,仿佛在朝廷和百姓眼里,自己低人一等,比那些商人都不如。

    此时传来刺客的线索,绝大部分人的脑子里还是能精确地捕捉到那一丝信息,然后想到:这些刺客肯定是那些刺杀周醒的黑衣人,这下飞鱼帮和大江盟的冤屈就能洗掉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己这些江湖人的扬眉吐气:看,还是要靠我们这些江湖人,来抓住刺杀朝廷大官的刺客。

    来报信的人正是不平庄的好手,事先胡近臣已答应六扇门,会发动不平庄手底下所有人去追查刺客下落,只是没有料想到,消息来得如此迅速。

    刘文渊排众而出,甚至抢在了胡近臣身前,大喊道:“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同时手一挥,现场的捕快和秘密安插在人群中的六扇门密探都开始集结起来,准备迅速出击。

    六扇门为了这件事情,担了许多压力,御史的折子漫天飞舞,皇帝也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那天在御书房甚至砸了上好的一方砚台,然后说道:“这些江湖高手,到底还能做些什么事情?”虽然是在说在场的江湖人物,但刘文渊向来是以为自己也是江湖人,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那报信的人看看刘文渊铁青的脸,犹豫了一下。胡近臣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说。”于是才说道:“我们一组在城南郊外十里坡的一处村庄里巡游,发现一些异常的人家,周围人说起来,也说这些人家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晚上里面还有灯火。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只在外面监视,便发现半夜有人鬼鬼祟祟地进出送食物,还有,里面还有火烧的烟雾腾起,半夜里面还有人争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在二楼的游返等人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夏侯龙等人自重身份,没有轻易下楼,游返管不了那么多,便下楼来一看究竟。一下楼,找到了孟紫蝶和楚谨他们,也挤到人堆里,看那人在说些什么。

    胡近臣听了那人的说法,皱皱眉道:“那也不能确定便是刺客。”

    那人道:“我们也是猜测,因为看到有人用装草料的车将人运出城,再安置到那院子里。里面是伤员,还能闻着药味。我们估计他们没多久便要转移了,我便赶紧来通知三爷,还请三爷定夺。”

    刘文渊沉着声音道:“你带路,我们上去,不要声张,我要抓活的。”说罢,带领着官府捕快和六扇门的人迅速离开,剩下一群江湖豪杰在当场面面相觑。

    “这武林盟主……到底……”有人小声问道。

    突然大家发现胡近臣也随着人群走掉了。既然没有可以打擂台的人了,着武林盟主自然也选不出来了。不过大家仍然是津津乐道胡近臣以一敌二的故事,不少人更是认定了他便是新的武林盟主,将这个事迹到处广为流传。

    随即,各大门派也纷纷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看看这些刺客究竟是何人,背后又是谁指挥的。

    一些中小帮派好事之徒,也悄悄跟上刘文渊的大队人马,前去探看。

    武林大会的主持人不在了,众人大感没趣,渐渐便散了。

    游返也关心这刺客的事情,便让小黑和刘二前去跟踪查看。孟紫蝶举手要去,被他给拦住了:“你一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气得孟紫蝶接下来好几天也没跟他说话。

    游返和楚谨等人回到城内,到了晚间,小黑才回来,连忙报告说:“到了那村庄里,那些黑衣人早走了。地上摆了五六具尸体。原来是那些刺客内讧了,自己人杀了起来。其中抓住一个将死的,六扇门的人果然了得,居然问出了剩余的黑衣人下落,是向南去了。那些黑衣人有伤员,跑不远。胡大侠和刘大人便率领人追了上去。剩下一群看热闹的人便散了大半,我让刘二继续前去查看,我先回来报告消息。”

    游返问道:“能看出那些黑衣人是哪里派来的吗?”

    小黑道:“看不出,活的那个不久也死了。不过据说六扇门在屋里找到一些东西,正在整理,也许能查出什么线索也说不准。”

    游返道:“那好,等刘二回来再问问。”

    到了第二天午间,刘二也回来了,了解到的情况是始终没有追上那伙黑衣人,那些刺客余党一路向南逃窜,幸亏六扇门中有精于追踪的人物,又广撒了网,才能紧紧跟在后头,但出了汴京地界,到了南面的广成镇时,便失去了线索,再也找不到人了。这时还跟在刘文渊身边的只剩下不足原先三成的人了,忙碌了一天一夜,已经人困马乏,只得罢休。胡近臣跟刘文渊告辞以后,便回了洛阳。刘文渊则继续在南边联络当地官府派出人手去搜寻。

    “这次六扇门可栽了个跟头。若是这些黑衣人秘密转移,没有内讧,只怕这次还发现不了。”楚谨说着,语气中满是戏谑之意。

    游返道:“既然查不出背后的人,那结果都是一样。我们在汴京逗留了不少时间,也该回山庄了。武林大会以后其他门派的人怎么样了?”

    “那些小帮小派的人都没什么纪律,当晚就各自散去了,离得近的,恐怕这时候都已经回到老家了。只有少部分还在汴京观望这件事情的结果。”

    一场闹剧之下,第一次的武林大会就此谢幕。游返等人收拾了行装,第二天便启程归去。

    他们回去以后不久,朝廷出了邸报,命开封府将飞鱼帮和大江盟的人斩立决,这又惹出一场风波,这些人的亲朋好友阻止劫法场,与官府起了摩擦,又赔进去不少人命,最终还是斩了人头。大宋开国以来,这是首次大规模判斩立决,而且连定罪都没定下来,据说观看处决现场的百姓不少拍手称快的。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游返留下了小黑在汴京继续传递消息,自己与楚谨等人回了山庄。

    一路上,也碰到了三四拨也是武林大会散下来的武林人物,有些是无门无派的,嘴上谈论的都是武林大会的盛事,尤其说到丐帮解军李莫非如何如何了得,更衬托出胡近臣的勇猛无敌。大家嘴上纷纷称赞,觉得胡近臣这个武林盟主虽然没有最后宣布,但当之无愧。有人说起华山的妙剑先生,青城派苍木道长,中原镖局天策司马求,这些人还没出场,算不得数,便被人奚落一顿,拿出丐帮解军李莫非比一比,解军是赢了汴京武馆刘昌师傅的人,李莫非更是不在解军之下,这样两个人联手,都赢不了胡近臣,那些妙剑妙刀的能有什么能耐。这么一说,对面的人便转变口风,连连称是了。

    游返听了,只得无奈笑笑:“起初听胡近臣说要当这武林盟主,还以为他十拿九稳。结果是做了众人心目中的盟主,可是朝廷也没承认,这个盟主之位,既不能拿来号令群雄,又不能换成钱,又有几分作用呢?”

    楚谨笑笑,道:“江湖中人么,若是挂了一个武林盟主的名头,到哪里做事都是比较方便的,朝廷认不认无所谓。”

    这件事便这么定了调,游返和楚谨再也没有说起。只有孟紫蝶听到武林盟主的时候,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憧憬之色,她的年纪尚是爱做白日梦的小姑娘,游返也只得由她。

    回了金剑山庄,庄内一切还是不变。倒是庄主的病情有所恶化,此时一直卧床,一切事务都是庄文清在处置。

    楚谨一早回了大名府城内。游返将孟紫蝶安排好,便去见庄文清。

    庄文清此时却清减许多,但容颜愈发秀丽,只是脸色仍是苍白。

    游返拥住庄文清娇软的腰肢,述说起去汴京的见闻来。庄文清还不适应这种亲热,满脸通红地坐在他腿上,静静地感受着这分温存。

    游返用手指拨弄着她秀发的一端,轻声道:“这回去汴京,收获最大的倒不是生意上的事情,而是楚谨这个人。”

    庄文清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道:“慎行在庄里已经一年多了,每日游手好闲,想不到到了游郎这里却成了人才,看来夫君真是一个好伯乐。这么说来,慎行还是我娘家的亲戚,难道先前是效一鸣惊人的典故?”

    两人小别胜新婚,虽然相拥缠绵,口上却说着正经的事情。游返爱怜地亲亲妻子的脸蛋,说道:“刚刚进来时,颜老说岳父的身体更加恶化了。这段时间可辛苦你了。这回我回来,这些杂事便交给我处理吧。”

    庄文清点点头,道:“自从上次老毛病发作,这些日子一直在反复。大夫看了,也开了药方,但仍没有用,恐怕就只能这么拖下去,听天由命了。”她这段时间担心惯了,此时也没有过份伤心了:“我爹爹一辈子在工坊里度过,这些火毒残余,贻害不小,虽然山庄里化解的法子,但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

    她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夫君你刚接手山庄的事务,我爹爹若是健康,倒还能给你撑一下场面,镇镇下面的人。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游返点点头,沉默不语。

    庄文清又道:“不过妾身也会协助你的。这次我重金请来了一些师傅。”

    游返不禁看向她,有些疑惑得“嗯”了一声了。

    “夫君你不是一直想修炼上乘武学么?这次我请了一个师傅,可以专门教人拳脚,跟着师傅学习武术,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摸索。另外,我让颜老请了个账房师傅,专门教你一些管账的本事,幸好夫君本身便擅长筹算之术,这些算是最基础的,也是最难学的,往后便能学些具体的事务。另外,我还请了一个世伯,以前在三大房做事的,后来身体不好在家里修养,这回也来帮助你管理这些工坊。这个世伯铸剑的技艺不在我陈七叔他们之下,夫君也只要学学如何管理,自己倒是不用动手,能看懂最为重要。另外,我们庄家虽然是工匠世家,但家中子弟,也要读一些诗书,蒙圣人的教诲,这个教书的先生我也请来了,是大名府有名的鸿儒,夫君可得跟着他好好学学。当然,剩余还有一些空闲,我们俩一起处理些事务,一开始你可以看着我来,后面便自己也能操作。都是些简单的事情,只需要细心。不过庄子里面的人与事,你要尽快熟悉起来,主要的一些人员,他们的脾气习性,要尽快了解起来。我也会告诉你山庄里面的一些往事,助你做判断。”庄文清摊开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扳着数着。

    游返顿时头大了,喃喃道:“三娘,照你这么说,哪还有什么空闲时间呵?这些都要学么,其实诗书什么的,我没有天赋的……”

    庄文清道:“技多不压身,爹爹眼见身体好不起来了,妾身终究是一介女流,还有二伯在一旁虎视眈眈,夫君终究是要接起重担的,可不能事事都靠别人,多学些本事,将来下面的人也服你。为了金剑山庄,为了妾身,你可得好好努力。”

    说到最后一句,游返好似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之时,庄文清对自己大发雷霆,耳提面命的样子,只好连忙点头。心中却叫了一声苦:学学武功也就算了,这诗书到底是什么鬼啊,自己一个三十多的人了,想不到这下却要和蒙童一般从头学起了。

    不过庄文清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此刻心里倒还是感激的。

    只是到了第二天,这感激的心情便没有维持多久,不久便被累趴下了。

    ?

第八十一章 学而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这个字怎么念呢?”

    “哪个?哦,这个……这个愠不认识么?”

    一个小屋中传出了片片的读书声,和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清晨时分的阵阵鸟鸣声中,游返早已被那个强壮的拳脚师傅给折腾地不轻。此时手脚颇有些酸麻。阳光射进书房的窗,映得地上一片光亮。窗下的光斑被那姓文的老者挡住,文先生的眉毛不禁抖颤了一下,无奈之下,只得念了一遍。这是论语中的开篇,是最简单的句子,眼前这人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连个蒙童都不如。

    他望向书桌旁边昏昏欲睡的小丫头,眉头更是紧皱成一团。和这个小丫头比起来,游返还算是态度端正了。

    游返咳了咳,低声道:“紫蝶,醒醒。”

    孟紫蝶微微睁开眼帘,啊的一声,连忙捧起手里的书本。她心里很生气,本来是庄文清给游返安排的老师,游返自己嫌无聊,居然把自己给拉上了,于是原本一个人遭的罪便由两个人受了。最可恨的是,这人自诩是自己表哥,还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好。为了不丢他的面子,紫蝶已是强打了精神,虽然以前也被孔伯伯强迫地认了一些字,但只是读读三字经,这些高深的文章却是没有念过的。念着念着,在那奇怪的韵律之中,似乎很容易睡着。

    那文先生并不是固执僵化的人,让他们念了一会儿书本,又给讲解了一下,声情并茂地介绍了圣人的生平,算是换得了两人的理解,但两人并不知道什么孔子和他弟子到底是什么地位。这就使得文先生不由感叹圣人教化的缺失,心里更执着于给顽石传道。只是不知道这种耐心能支撑多少天。

    末了,老先生收起书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孟紫蝶一声欢呼,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游返感谢了一番,终于舒了一口气。

    到了屋外,楚谨在石桌上倒着酒,在树荫下悠闲地看着屋内的状况。孟紫蝶冲出来,便看见了他,于是气鼓鼓道:“人家在屋里刻苦用功,你却在这里偷懒喝酒,不行不行,有福要同享。”

    楚谨拱拱手,笑道:“谢了。你目下学的这些,我穿开裆裤时就学会了。在下可是举人出身。这个福就不同享了。”

    孟紫蝶还在那里瞪着眼睛,游返已经走了过来道:“举人,怎么昨日刚返家,今日就有空过来?不多陪陪妻儿一下么?”

    楚谨道:“来领饷了,为你出力了那么多,连一个铜板都未领到。真是吃亏了。这回来,是专门敲你一顿。”说着举起酒杯,说道:“桃花转酒,要不要来一点?上趟你喝完,第二天便遇上了三娘这段姻缘,不可谓不灵验。”

    孟紫蝶顿时来了精神,道:“还有这等妙事?来,给我一杯。本姑娘也要看看自己的姻缘。”

    游返连忙摇了摇头,摆手道:“上趟被你这酒害惨了,差点被赶出庄外,我已经立了决心,喝酒误事,还是免了。”说着,领着楚谨到了屋内,孟紫蝶讨了一杯酒喝了,奔奔跳跳不知去了哪里。

    游返道:“待会儿有个账房先生要来授课,学完这趟,便要去天锤房看看。如今这三大房按惯例运转良好,倒也不用操太多的心。”

    楚谨摸了摸下巴,说道:“你倒是连轴转,看来三娘是铁了心要将你赶鸭子上架了。三大房我倒也去过,说运转良好,倒也真是良好,不过,这三大房自山庄创立以来便是这个模样,坏自然不坏,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如今除了朝廷的兵器买卖,真正江湖上和民间的买卖只怕也不多。三大房这么多人,人浮于事的要居多,维持下去是没有问题,恐怕收益不多,扩大不起来。”

    游返之前在三大房摸爬滚打了好一段时间,对这里面的问题也看得清楚,不由皱眉道:“慎行此言,倒也说到点子上了。我也曾建言庄主将三大房制式改了,现在天工房、天锤房、天火房均独立开来,各自运作。这便如赛龙舟一般,三大房拆成三个龙舟,便能竞赛比拼谁先越过终点,若有人扯后腿,首先是拖了自己房的后腿。”

    楚谨对他顿时刮目相看,却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法子。不过也正如之前所说,如今出产的兵器远少过几年前,而三大房这几百号人却没少,反而有所增加,因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活干,有些人便游手好闲,或者偷懒混日子,如此下去,那些真正积极的人也难免懈怠下来。但若是减少人员,三大房各自的主事和伙长也不愿意自己麾下人减少,因而产生矛盾。游返刚接手山庄事务,自然不敢得罪这些三大房的元老。

    楚谨道:“三大房的主事,掌事,骨干,有些干了二十多年,屁股都没有挪过。鬼斧程老爷子最近才因身子不适退了下来,陈七叔和巧簧老人占着坑也十余年了,底下的人就更别说了。”

    游返皱了皱眉,吐出一口气,道:“你胃口不错,是想动一动三大房?这些人可是连庄主都不买账的,恐怕我和三娘都没办法……年初庄主听了我的话,强行打乱了其中编制,有些人颇有微词,抱怨声到现在都压不住,若是再有什么小动作,恐怕……况且也未到非动三大房不可的地步,现时三个房主事威望仍在,底下人也算压得住。”

    说着说着,游返自己也叹了口气,想起了西域一个沙漠里的流沙坑,人马陷了进去,若是乱动,陷进去更快,但若是不动,虽然暂时来说不会往下掉,但也是出不来。如今金剑山庄便如同陷入了沙坑一般,外困袭来,原先看似欣欣向荣的内部问题就开始显露出来。人老了,人浮于事了,混乱,山头林立,管不动,一桩桩的问题其实都已经露出了尖尖角,但若是要去拨乱反正,仍然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在庄主如今卧病在床的节骨眼上。

    游返看看楚谨,这个年轻人年纪比他轻,锐意进取,但做事情很老道,不会乱来,于是他想问问他的看法。

    楚谨道:“我也知道山庄如同一个病人,病症未显现,你不会随便给他吃药,这不是讳疾忌医,而是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山庄的症结便在三大房,若是随随便便说要改革,恐怕里面每个人都会不舒服。有时候你改革了,一部分得利了,他们也不会记着你的好,他们只会记得原来的方式,直到习惯了新的做事方法。习惯,便是最大的症结。可若是我们不去治这个病人呢?”

    “哦?”

    “这个烂摊子谁动谁死,那就不去动他了。”楚谨挥挥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道:“但我们可以另起炉灶。”

    游返直起身子,道:“你是说?”

    楚谨点点头:“将骨干拉出来,另外起一个炉灶。上次听你说起来,紫蝶家乡有一处地方,依山傍水,可遣人前去查探一下,若真是好地方,可以建一个工坊,将这些骨干弄过去,好好磨练一番。现下有老前辈坐镇,每日依着成法做事,不紧不慢,即便是年轻人,做事的心也要消磨殆尽,不如给他们空间,让他们自己发挥。”

    游返沉吟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兹事体大,我得和三娘商量一下。光是银钱上的支出,便是很大一笔。而且这些人在山沟沟里即便摸索出了路子,铸造出了上好的兵器,可卖给谁呢?”

    楚谨道:“这点不用担心,北面的契丹人马上定江山,为了镇压国内各个部落,刀兵盔甲的需求很大。而这块由于之前朝廷的封锁,黑市里价格很高,我们可以往这方面想想办法。再不济,可以偷偷通过雁门关运往关外,凭金剑山庄的关系,应该不难。这块生意可以赚上两年,一比十的暴利,等攒够了银子,就可以南下,那边腾挪的空间更广。”

    游返吐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楚谨,寻思道:“楚谨这年轻人果然轻狂,胃口也很大,居然想到了和北面的异族做生意。这若是被发现,可是抄家灭门的事情。”

    楚谨见他沉思,补充道:“自然,这块生意不能用金剑山庄的名义做,要用新建的工坊。这就是镜缘村位置的好处,镜缘村在山沟沟里,不容易寻到,到时候谁也注意不到会有上好的兵器从那里产出。”

    他怕游返下不了决心,道:“如今内外交困,若是不行险,恐怕活不下去。同活下去相比,些许风险又算的了什么?”

    游返猛地下定决心,低声道:“这事情只可私底下偷偷进行,不可声张。这几日我们便可准备起来。先遣人打个前哨,让紫蝶带着过去,探探地形,若是合适,再继续进行。此外,我会到三大房打个转,选一批有潜力的年轻人出来……”

    楚谨插了一句:“必须是心腹,而且要忠于你和三娘这一派的。”

    游返继续道:“……这个自然。陈二牛和石头都不错,可以让他们带队,对内宣称便是去汴京拓展了。”

    楚谨道:“这个借口不错。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和汴京祖江打个招呼,让他安插一些人,打个掩护。”

    两人又详细计划了一阵,最后游返道:“不管怎么样,若是三娘不应允,我们在这里商量得再仔细也是无用。我这便去见见三娘。”

    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一声不好:“那位账房师傅已经到了,我得赶紧过去。”连忙收拾东西,赶往账房去了。

    楚谨看了看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第八十二章 密谋

    送走了账房师傅,游返脑中是一片数字,反而对如何管账有些模糊了。那账房师傅姓白,外号神算子,算盘上的功夫是极深的,因而和他探讨了一番算筹之术,对他所学的西域算术也很有兴趣。不过对于如何记账,如何分析,如何管理,游返只懂了一个皮毛。偌大的一个山庄,账房这一块到了三娘这里才初具规模,但随着生意往来扩大,朝廷一块,商会一块,江湖帮会一块,几块的账都有些混乱,因此要重新理顺,不是一件易事。过去几年的账册记录得不是很规则,看得两人一阵头痛。

    接着游返便去了三大房,此时他的身份已不适合做一房的主事,天锤房的事情是鬼斧程老爷子暂时接手在管。看见了游返过来,鬼斧老人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好好地教育了他一番,也算是语重心长。鬼斧老人是从前任庄主时便加入山庄的,比现在的老庄主还要年长,资格是很老的。因而做事情强调的是规矩,如同楚谨所说的,坏坏不到哪里去,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总之就是维持着现状。鬼斧老人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甚至没有第一次游返见他时,能抡得动一把巨斧了。

    游返尊敬地听了鬼斧老人一番训诫,又和石头二牛等人聊了一下,依稀能感觉到工坊内看似忙碌实则空闲的气氛。

    此时庄文清请来的那位世伯还没到,那位世伯以前也曾在鬼斧老人手下做事,算是出类拔萃的工匠,手艺面面俱到,庄文清打算将天锤房先委任给那位姓张的世伯。然后慢慢过渡。

    游返逛了一圈,与众人说了一回话,日头西降,便慢慢往回踱。自己不在这一月,庄内的情况变化不大。不过二庄主仍在闭关,对外宣称是闭关,实则是关禁闭,足步不出房门一步,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位二庄主虽然喜欢飞鸡走狗,不务正业,但先前朝廷的事情便是他经手的,也算是为山庄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且平时道貌岸然,山庄里面不乏追随者,游返只得寄望于这位二庄主不再出来捣乱。

    回到自己屋内,这块地方原来是庄文清的闺房所在的小院,此时变成了他们结婚的新房,只因庄文清不肯铺张浪费,另起新居,这才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书房在小院的北侧,此时庄文清仍在忙碌,很多的事情大家仍然习惯于请示于她。虽然游返经常劝她多放手,自己身体要紧,但她还是一力承担,生怕张三李四处理不好。

    游返在卧房外的小厅内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庄文清的贴身丫鬟小娥此时也在书房伺候她,而自己是没有配什么丫鬟仆人的,他也习惯了自己做事,不使唤他人,也许这也是穷惯了的人的习惯。

    过了一阵,门口脚步声响动,庄文清推开门进来,看到他已经到了,嫣然一笑道:“今天张世伯未来,夫君倒是轻松了不少,这么早便回来了。工坊那边没有特别的事罢?”

    说着脱去肩上的披纱,露出了白玉一般的胳膊,小娥早就端来一盆凉水,供她擦拭。这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卧房窗后栽种了一片竹林,此时透过窗户传来一阵阵凉风,吹着分外凉爽。

    一个仆妇端来了一些凉菜,一壶酒。这是庄文清吩咐的,自从天气热了,她便让人端来卧房,和游返一起进餐。

    游返给她斟了一壶酒,小娥也过来给他这个姑爷梳洗一下。这个丫鬟之前还给过他脸色看,此时自然是不敢了,不过跟在庄文清身边,难免有些高傲和刁蛮,言语中自然也对他这个招赘的姑爷其实不太满意。也许是觉得和小姐比起来,他这个姑爷身份实在不高,也没什么才学,否则小姐也不需要这么累了。

    游返和妻子聊了一会儿,说的无非是三大房的情形。庄文清也说了下庄主的病况,言语中也透着无奈。

    过了一会儿,庄文清令小娥退下,这才抛开了矜持,坐到了游返怀中,两人情不自禁亲了一口,享受着只属于两人的甜蜜。

    过了一阵,游返才道:“今日那教拳脚的刘师傅好像对我挺不满意的,一开始试了两招,后面就一直让我站马步。那文先生还算和蔼,不过教来教去,在一篇论语上费了大功夫,说得紫蝶都睡着了。”

    庄文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紫蝶那丫头啊,跟你一样不学无术。”

    游返道:“嫁给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你是不是后悔了?”

    庄文清柔声道:“妾身从来都不后悔,当初觉得你和其他人便不一样。庄里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多是好高骛远或是混日子的无能之辈,妾身从未想过像夫君这般生机勃勃积极开朗的人,那时在那个山洞中,妾身怕得要死,直盼着钟婶能赶紧过来救我。可当时你还记得你在说什么?”

    游返道:“呃……我说什么了?”

    庄文清道:“你居然说,这么多赤晶石该怎么运出去呵。我当时便有些芳心暗许了,后来交了几件事情给你,你也很好地办成了。我便想,若是有这么一个夫君,也许妾身也可以轻松一些。夫君真是上天赐给文清的。”

    游返托着她的腰,又深情地和她吻在了一处。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缠绵水到渠成。

    过了半晌,庄文清又道:“夫君也许心里会不高兴,怪我不由分说给你安排了这许多课,要学习这个那个,可是妾身是真希望你能撑起山庄,撑起妾身这一片天。”

    游返猛地点头道:“三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负你所望。”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正是新婚不久,夫妻痴缠时,于是紧接着便是一阵激动,云收雨歇之后,游返坐在床头,抚着庄文清光洁的背部,说道:“又被你迷晕了,忘了说正事。”

    庄文清抬起头,眼中一阵迷离神色,娇声道:“什么事啊?”

    游返想了想,道:“我下午去三大房转了转,虽然朝廷的兵器供货量大,但时间宽裕,最近各房的人手也多,其实交货是很轻松的。帮会和北方商会的供货已经减少,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会空闲下来。”

    庄文清认同道:“妾身也在忧心这件事,虽然说轻松一点不是坏事,但接下来几个月,都要入不敷出了。妾身已打算辞退一些人,可是心里着实为难。这些人加入山庄业已经年,都是有经验的师傅,不好随便赶走。而且如此一来,其余诸人对我们山庄也恐怕会有想法。可是继续死撑下去,也看不到头,大家也会懈怠下来。不是大事,但总归有些不妥当。”

    庄文清其实已经拟好了名单,和二庄主那房走得近的人,已经上了名单,但不好这么直接赶人,否则会被人指为清除异己,弄得人人自危,她也不好将这事告诉游返,省得他觉得自己耍弄阴谋,留下个对付自己人的坏印象。

    游返想的却是和楚谨的一段对话,刚刚冷却下来的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道:“若是我们挪一部分人出来,另起炉灶。专门做黑市的生意,这块获利几何?”

    庄文清露出沉思的神色,问道:“游郎是想铤而走险?听说北面幽燕之地专门有商人是做中转的,他们通过人传过几次话来,想和山庄做生意,获利是寻常的十倍。但爹爹不答应,他心里没底。”突然,庄文清的身体向游鱼一般滑动,坐了起来,身上的薄被子落下,露出了绝美的躯体。她瞪大了眼睛,道:“这事若是露出风声,可是抄家的祸。夫君可得谨慎一些,不要贪图这些暴利。”

    游返点头,肃容道:“自然不会以山庄的名义进行。我想在另外一处地方建了一个工坊,一旦出事,也绝查不到山庄的头上。这件事情不急,可以先勘察地形,人员上筛选一下,不用着急。但得三娘你的同意,若是你不同意,我也绝不会去做。”

    庄文清迟疑道:“既然你有打算,可以姑且一试,如果条件妥当。我们再仔细商量。拿到的这些黑钱,到时候如何转到山庄的账上,也是个问题。朝廷一旦查到这些银子,肯定也会起疑心。”

    她重新投入游返怀抱,痴痴道:“只要是夫君的主意,你想做的,妾身一定支持。”

    游返紧紧拥着怀中的娇躯,心里一阵感激。起初开口要娶庄文清,只因觉得她被人说成克夫之命,心中气愤不过,后来两人相知相熟,对于眼前已成为他妻子的人,也谈不上仰慕,除了怜惜,更多是一种敬畏。

    不过此时,夫妻之间的相互扶持,令他觉得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孤军奋斗,反而有了些莫大的触动,真心真意想为山庄效力,不再是为了自己的出人头地,而是想为庄文清做些什么。

    想清楚了这一点,他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劲力。

    第二天一早,游返又被拳脚师傅迫着围着院子跑了好几圈,不过对于身怀小颠步诀的他而言,着算不得什么难事。随后的读书和论语,则相对而言,更难一些。孟紫蝶仍然在打盹,不过游返的精神则和昨日不同,一旦真心认准了目标,做起事情学起东西来则顺畅了许多。惹得文老夫子不停地夸赞他。

    读完书,他便来到庄主的居所,想去探望一下庄主。

    庄主的院落位于山庄的一角,紧邻着湖,风景优美,环境幽静。

    游返来到小院门口,便听到叮当的响声,心中一惊,忙推门进去,却发现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均是一把把刀剑,齐齐地摆放在地上。

弟八十五章 向西

    庄主下葬以后,游返终于可以缓缓气,庄文清由于悲伤过度,风邪入体,在床上歇息了良久,游返只好延后了行程。

    祖江那边派了人过来以后,汴京的事务也需要推进,游返分身乏术,只得亲自过去一趟。同时,也觉得是时候招兵买马,弄些自己的心腹了。

    二庄主在庄主去世,庄文清接任庄主的事情已成定局以后,也终于老实本分起来,关禁闭结束了,又和一些江湖人物来往,饮酒作乐。只要不扯后腿,即使不为山庄效力,游返夫妇还是由得他去。

    游返还未出发,这日便有人来辞行,先他一步走了。

    游返望着眼前的巧簧老人,心里其实是有点气愤的。

    巧簧老人却有些不识相地笑眯眯道:“小友,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老朽只不过是出去游历一番,西域以西的地方,上次听你说起来,心里有些向往,这辈子若是再不出去看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喽。”

    游返顿时气闷,后悔真不该说那些东西,惹得山庄失去了一员干将。还会令得别人以为自己容不下人,赶走了元老人物。

    巧簧老人继续道:“不过老朽一两年以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老朽此去,还能打听一下西方的人是怎么铸剑的,若是有什么收获,也能带回来。对了,游返小友,你可得给画一幅地图,给咱们参考参考。”

    游返奇道:“咱们?难道还有人和前辈一起去?”

    巧簧老人点点头,道:“有个叫陈二牛的,听说老朽要去西方,自告奋勇也要相随。”

    游返心中一急,赶紧叫人把二牛喊来,二牛兴奋道:“游大哥,山庄这边的技艺我都学得差不多了,百炼法也没有什么改进的余地。爷爷传下来的方法,虽然炼出来的钢是极好的,但是实在太费力气了,听说西方的铁匠自有一套独门秘技,不但所费时日短,而且所炼的钢铁质量上乘,不但坚硬,而且韧性足,不易折断。这回路上有巧簧老爷子相伴,放心吧,没有问题的。二牛能照顾好自己。”

    游返没好气道:“我哪里会担心你有问题?你吃得好睡得好,好得很呐。哪里来的问题。”又转向巧簧老人道:“前辈,这二牛年轻不懂,您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唐玄奘当年西天取经,可走了十余年。你们这一去,真不知多少时日能回来。您老什么地方没去过,中原大地这名山大川,您都背得出了。这值得么?”

    巧簧老人笑呵呵道:“小友,老朽知道你想什么。现在是你们年轻人施展的时候,咱们这些老骨头挡在你前面,反而是拖累。放心,我们到了波斯,立马会回来。老朽可还不想死在异乡。”

    陈二牛疑惑地看着两人,他觉得能去西方学习炼钢的技艺,这是好事,游大哥必定支持才对,怎么好像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呢。

    游返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前辈心意已决,我也不好阻拦。我让账房给你们准备好银两,再选两匹好马,到了汴京,可以打听下有没有商社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

    巧簧老人笑笑,离去了。陈二牛瞅瞅,也去收拾行装去了。

    游返招来楚谨,两人商量了一下,前些日子他发现几个可造之材,这时便商量着将他们安排到天工房的紧要位置上去。到时候看看这些人的造化。

    前些日子,鬼斧程老爷子年老体衰,看着游返这些年轻人不停变着山庄的成规,心里也不大满意,就告老还乡去了。这回巧簧老人也走了。三大房三个元老,就只剩下天火房的活阎王了。游返连忙见了一趟陈七叔,好生安抚了一下,又将他提拔到三大房总管的位置上,所有事务由他说了算。陈七叔年纪虽大,一直被鬼斧压着,这时自己说了算,着实高兴起来,自然就不会走了。

    安排完人事,庄文清的病也好差不多了。这时朝廷兵部的特使传来消息,辽国使团已经抵京,签订岁币协议。因朝廷国库支出过大,这半年的银钱无法及时到账,这使得山庄账面上原本不宽裕的资金更加紧张。

    游返思量着汴京是必须再去一趟,好好拜访下朝廷的大人。朝廷会没钱,游返是不信的,只是支出用度总有先后,还得留着以备万一。这时候给谁不给谁,拖着谁,便是看这些大人的亲疏了。自从二庄主被关了禁闭,山庄这边在朝廷的活动就减少了,自然进了拖欠的名单,这时得好好送送礼,将事情扳回来。

    镜缘村的工坊建设了一半,还有许多用钱的地方。这时咬咬牙便挺过去,等西夏的单子一成交,活钱便源源不断,那时周转就灵活了。

    这时,游返脑中闪过一个人,正是与朝廷打交道的行家。于是便去拜访了二庄主。

    进了二庄主的别院,见到了二庄主的几个儿女,都只是十余岁的半大孩子,可是看他的眼神却有些敌意。这些孩子以往游返也见过,他与庄文清成亲时,又或是过年庄主召集大家一起吃饭时,平时走过路过也总能看见几面,此时却有些分外眼红的感觉。游返心知肚明,这些孩子总是易受挑拨,家里大人说话谈天时说到什么,表达些观点,这些孩子便容易听进去,然后兄弟姐妹间学着大人说话一番,一些观点就变成了自己观点,说别人的坏话,自己也便说了出来。

    游返对于他们而言是外人,原本庄文清嫁人,他们是得益者,二庄主掌局以后,以后就是他们当家,但现今恐怕是落空了。所以他也能理解地回望了他们一眼。

    过了一会儿,二庄主迎了出来,亲切地打了声招呼,道:“贤侄怎么想到来二伯这里逛逛?庄里事情很忙罢,有时候还是得放松一下。三娘我看就身体很差,你要多劝她休息一下。”

    游返替三娘道了声谢,问候了几句,道:“刚刚堂弟说二伯在练书法,果真是修身养性的好方法,小侄最近也被三娘逼着在练书法,不过肯定是比不上二伯的了,以后倒要请教请教。这回登门,实在是有事情要请教一二。”

    二庄主淡淡笑了笑,斜过身来,虚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当初你入赘,我是很不同意的。不过最近看来,贤侄于山庄还是尽心尽力,一切都管理地井然有序,这我也便放心了。大哥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山庄这几百口人,先祖创立的金剑山庄,如今威名每况愈下,我们这些后人也是汗颜惭愧。唯有指望你和三娘能将山庄发扬光大了。之前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三娘这边对我也有看法,不过终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若是用得着二伯的,尽管开口。”

    游返听他说的诚恳,心里也有些感动,但之前和三娘讨论时,三娘已经决定,将二庄主当作闲人看待,不让参与具体事务,他便是想放下嫌隙,恐怕也没有办法改变三娘的看法。不过即将要去汴京与官场中人打交道,这位二伯是其中好手,不请教一番,似乎有些浪费。

    于是深深躬身行礼,道:“二伯,你是长辈,我们晚辈哪能随便驱策。只是小侄即将赶赴汴京,有些朝廷重臣,六部的大员,如何打交道,还是要向你多请教。否则闹出了笑话,可误了大事。”

    二庄主“哦”的一声,有些意外,刚刚说了一些客套话,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问了。沉吟了片刻,道:“兵部有位孙员外是我好友,我修书一封,可以让他多照拂你。另外,枢密院也有一位同乡,是大名府出身,他家中长辈和我们山庄有渊源。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但平日里打好交道,多往来总不会错。切不可直接开口求人,显得寒碜,最好是对方主动开口问你。这里我说几个关键人物,他们喜欢些什么,可以顺手送几件土特产,不用那些昂贵的事物,只是拿来表表心意,这些人什么稀罕的没见过,不用班门弄斧。有些致仕的老人,虽然帮不上忙,也可以去看望看望,他们认得的人也多,看法见地也深,多聊聊有帮助。还是那句话,礼多人不怪。还有些人,对我们江湖人有意见的,有些忌讳,我也写下来给你。希望有帮助。你为山庄奔走,做二伯的岂能袖手旁观。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了。”

    游返听他说了一遍三省六部的关键人物,连忙又施个大礼,原本以为二庄主心胸狭窄,记仇,这时能得到这么多想知道的,已然是超过自己预期。

    接着二庄主又手写了一份清单,列明了一些官员的喜好禁忌,家中的亲人朋友,哪些可以结交,喜欢去些什么地方。最后收获满满地告辞,觉得原先有着些许敌意的小孩子,这时也可爱许多。

    到了晚间,将这份清单又给妻子看了一下,庄文清撅着嘴道:“妾身总觉得二伯不会这么大方,夫君可得谨慎一些,不可尽信。”

    游返收拾着行装,一边道:“可是这次我信,这上面的东西不可能是编撰出来的。而且,一试便知,又何须使诈,也使不出诈来。”

    庄文清“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若是二伯就此转好,我也欣慰。不过此前所议,仍是变不得,我们经不起折腾。妾身实在不想再提防着二伯,如今除了你,二伯算是妾身最亲的人了。现在他无事一身轻,我们总算能像亲戚一般来往。若是他出来做事,有了利益纠葛,将来连亲戚都做不成。”

    游返有些怜惜地看着她,这个女子从小没有亲娘,自己爹爹也时常专注于其他事情,导致如今个性独立,又不愿轻易相信他人。不过好在,总算自己是她所信任的人。这也说明了缘分,一个平素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莫名其妙地相信了自己,而且还将自己的终身交托于他手上,令他倍感珍惜。

    庄文清从后面将下巴抵在他手臂上,幽怨地说道:“游郎,我们刚成亲没有几个月,你便时常往外跑,今晚……”

    游返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庄文清一句话还未说完,顿时刷的脸红了通透。游返哈哈一笑,揽住她的腰,便道:“便听娘子所言,春宵一刻值千金。”说着将她抱了起来,便往床上走去。

    庄文清娇羞地低声道:“妾身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今晚可得好好说说话,你不许取笑……”说是这么说,可是手上却抱得愈紧。

    真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八十七章 擂台

    游返说完话,众人情绪也上来了,干活更是卖力。游返见士气可用,心中也颇为满意。看了进度似乎还有提前,又与孔斑商谈了一下,选了几个伶俐的村民,加入到其中,协助整理工坊,早日开工。这些村民若是愿意,也可一同学习铸造之术,只当谋一份生计。其中优秀的,可以重点提拔。这边的人力,总还是缺的。

    交代完事情,鼓舞一下手下人。便将孟紫蝶带上一同去汴京,安排与薛青纹见面商谈西夏国主交代的重骑兵铠甲和武器。孔斑听说了,也同意一同去一趟汴京,令游返喜出望外。有孔斑出面,也许事情更加滴水不漏。

    停留了一晚,第二日众人便一同上路,坐小船出了渠河,到了驿站,拾起马车,又从陆路赶往汴京。

    孔斑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汴京,平时也就每月出山谷一次去周边城镇集市,这时却真如山野村夫一般,看着不同的景物有些出神。

    车队不一日来到汴京,这座都市繁华热闹,远远看城墙高耸,檐角飞挑,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走到近处则是人声鼎沸,忙忙碌碌,一融入人流,便成了其中之一,无分彼此了。

    走上街头,孟紫蝶兴奋地给孔伯伯介绍汴京风光,好似半个主人一般,谁料孔斑淡淡地说了一句:“想不到汴京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便顿时哑口不言了。

    游返笑着说道:“五色剑不是在江南的么,怎么孔大哥好像对东京很熟悉。”

    孔斑道:“以前在这里学艺,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辗转去了江南。听说那妙剑薛青纹的剑法在武林中数一数二?”

    游返沉吟了片刻,才道:“都是江湖上传的,真实却是没人见过他出手。莫非孔大哥有兴趣要挑战一番?”

    孔斑露出一丝笑意道:“这身功夫荒废了几十年了,哪能挑战那等高手?只是好奇而已。上次听紫蝶说得精彩,但没有亲见。不过就连紫蝶也能在那种场合赢上一回,也许其中水份很大,欺世盗名的高手也不在少数。”

    游返点点头。孟紫蝶顿时拉长脸,气道:“人家那是以力取胜,不信你问问表哥。咦,游返,你点什么头……”

    于是附近充满了爽快的笑声。

    到了客栈,还是上次所住的祥福客栈。清静的院落,足够安排下他们这一行人。

    游返马不停蹄,按照二庄主的指示拜访了一些人,包括了兵部的孙大人,对方听说他是金剑山庄的晚辈,也热情接待,总算是拉了拉交情,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送上了心意,便离开了,关系便热络了许多。

    游返便是吃亏在不是读书人,否则参加一些文会诗会,认得的人就更多。大宋满朝都是文官,大多是进士出身,一手的好文章,也喜好风雅之事。青楼等处,一到夜晚,便是众多文人墨客聚会之处。一些达官贵人也会参与,文以交友,进入了文人的圈子,说话做事会方便许多。

    于是游返派出了楚谨去各个青楼探探,自己则返回客栈。

    回了客栈却听孟紫蝶说起一件怪事,街头有人公然摆擂,要挑战汴京群豪。这等年头,大宋都城会有以武会友之事,着实罕见。于是游返便随着孟紫蝶等人上街。

    这时正好天色将黑,四处挂上灯笼,照得街上明亮。到了南市坊附近的一处,便可听到叫好的声音,甚是吵闹。

    游返和孟紫蝶等人靠了上去。只见一处酒楼的门口竖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胜者十两银子,输者分文不取”。

    游返等人看了,均道:“好大的口气。”似这般公然搦战,又设了奖励,小瞧了天下的好汉,莫非真不怕别人前来拆台。要知道武人最重的是面子,看了这两行字,谁能忍住不出手。

    前面一个年轻书生听到他们说话,开口道:“在下刚来时也像你们这样。不过看过这几个人的武艺,还真是没有输过。不少人想上台取这十两银子,却被踢下了台。至今还未有人拿到过银子。”

    游返吸了口气,有些难以相信,连忙看着台上,看看是何方神圣。

    只见一个黑大汉站在台上,如同一座铁塔一般,威风凛凛。那大汉的装扮却不似中原人士。前面那人指了指道:“那人叫耶律打石,是跟着辽国使团一起来的汴京。听说有生撕虎豹之能,在辽国便是家喻户晓的猛士,来了这里以后,已经在此摆擂三天,还没有人能战胜他。唉,说起来,真是丢了我泱泱大国的威风。”

    那人旁边的一个老伯说道:“前一阵时间倒是有甚么武林大会,纠集了一伙江湖高手,打过来打过去,还惹得有个大官被刺杀了。这些江湖人搞得汴京乌烟瘴气,这回要他们这些武林人士上去振振国威了,却不知道都躲去哪里了。”

    之前那书生摇着收拢的扇子,道:“老伯你又知道什么?这有些身份的武林高手,那些掌门大侠,自然是不屑跟这等江湖卖艺的比武,那些肯放低身段的武林人士,又大多是三脚猫功夫,比不上那个黑塔。”

    那老伯冷哼了一声,走开了,一边嘴上道:“那些什么大侠的,未必有什么真本事。”

    游返叹一口气,对着那年轻书生拱手道:“这位兄台倒是对江湖中的情况很了解。不知道这黑塔般的壮汉在这里几天了,有些什么人物上去挑战打擂?”

    那书生道:“小生之前也曾偷偷去过一次武林大会,上次那大会可真精彩,高手云集,相信能打得过眼前黑塔的,也不乏其人。比如那不平庄的胡大侠,便是其中之一。或是丐帮少林的高手,也是能打得过的。只可恨我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否则必然上去狠狠揍他一顿,扬扬我中原大国的威风。”

    游返又道了一声“佩服”,才用心看着上面。

    只见一个瘦高个的武林人物上台挑战,这人腿上功夫巧妙,连踢带打,可惜踢到那黑汉身上犹如隔靴搔痒,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被他用手一扫,稍微带到一丁点,便要被扫下台来。这么纠缠了几回,那黑汉显然没有用尽全力,但已将他逼入死角,最后仍是被一掌砸到身上,通的一声掉落在台下。

    黑汉甚是高兴,大吼道:“大宋蛮子不过尔尔,还有人上来挑战么?”

    游返见孟紫蝶跃跃欲试的表情,连忙制止她:“你这三脚猫功夫便别上去找难堪了,个人受辱事小,有失国体事大。”孟紫蝶撅了撅嘴,却收回了上去的念头,她虽然胆大,但不鲁莽。

    过了很长时间,也没人上台。那黑大汉又嘲笑了两句,自觉无聊,便收摊走人了。留下几个辽国人在那里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继续设擂。

    游返看完了热闹,准备和孟紫蝶等人离去。突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东方兄?”游返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似乎那面孔上新添了一丝沧桑,此外仍是那俊朗的面容。

    东方笑欣然道:“此处巧遇,正好一起去喝一杯。”

    游返笑道:“怎么多时不见,东方兄说话便跟解郡马一个腔调了。”

    东方笑哈哈大笑,和他肩并肩走进了旁边的酒楼里。

    酒过三巡,游返问道:“上次东方兄回西域,想必事情都办妥了。不知道那沙盗下落如何,是否还来骚扰龙门镇。”

    游返是西域出身,龙门镇算是他第二故乡,因此有些关切。

    东方笑道:“沙盗都被剿灭了……巴山的人头,我亲自斩于剑下。”

    游返精神一振,道:“果然是东方兄,世上似乎没有东方兄办不到的事情。那沙盗我也曾经见过,悍勇忘死,就此被东方兄剿灭,为当地百姓除害,倒是一件幸事。”

    东方笑谦虚道:“此事其实不全是我功劳。那沙盗阵中不是有原来西军的人物么,便是那谢青言等人……”

    游返想起那次月下凌孤以一敌二,破了谢青言和刘万山的枪法,救走杨沁的情景。

    东方笑继续道:“上趟来汴京,我想方设法联系了枢密院的大人,这两人虽然是逃兵,但时过境迁,于是我拿着枢密院的手信,便与两人取得联系。他们做了我的内应,暴露了沙盗的行踪,打了一个伏击,这才成功将沙盗一网打尽。否则以沙盗首领巴山的习性,即便打不过,他们也能迅速撤回沙漠深处,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可惜的是,家父还是不幸去世了。”

    游返刚想夸几句,听他这么说,也只好肃容道:“这倒真是可惜了。东方兄还请节哀。”

    东方笑应了一声,道:“总算昆仑派并派一事没有出现反复,家父的心血没有白费。否则可真是……”

    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游返突然说道:“不过南海剑圣那边,卢小姐的事情,我实在有些抱歉。那日送的信,卢小姐没有看完便走了,若是我能说服她,她也不会跟她大师兄回南海。”

    说完,游返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卢晓玉决绝凄然的目光,风中飞舞的信笺。

    东方笑苦笑了一声,道:“这哪能怪你,只能怪我与她有缘无分,事情这么巧都凑在了一起。事后我也曾了解到了,如今晓玉已嫁给了她师兄,我也只好遥遥祝福她了。”

    游返有些出乎意料,拳头骤然握紧,愤然道:“原来是那姓计的对自己师妹有非分之想,怪不得当日拼命想阻隔东方兄与卢小姐相见。这南天一剑心胸狭窄,故意坏人姻缘,真是个小人。”

    他对这南天一剑计怀才实在是印象不佳,这时找到了一个抨击的理由,不由怒从心来,不但为好友鸣不平,更是自己心头的发泄。

    东方笑却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将这等人物放在心上,道:“游兄为我的事奔波,我实在感激不尽。不过姻缘这回事,实在太难说了,当日我若是亲自去见晓玉,也许便能挽回事端。晓玉毕竟是南海剑圣的独女,若是她不点头,她师兄也逼不了她。终究是我负了她,怨不得别人。最后我赶往昆仑,还是没能见到家父最后一面,两头都是落空。唉。”

    东方笑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悔恨,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一时的决断失策,葬送了两人的幸福。事后看起来,倒是很可笑的事情,当时身处其中,却是无法预料。

    游返陪着他喝了一杯苦酒,为这好友默默哀悼。

第八十八章 名单

    游返和东方笑各自唏嘘了一番,金剑山庄的人便等在邻近一桌。

    东方笑定力极佳,虽然谈论起往事,确实悔恨难返,但片刻之后,心神便恢复如昔,仿佛这件事情中自己如旁观者一般清醒,但是否达到了佛家超脱的境界,倒也未必。

    这时看到旁边金剑山庄的随从,问了起来,方才笑道:“想不到如今游兄竟能执掌金剑山庄一脉,果然人才了得。”

    两人这回重又见面,东方笑已成昆仑一派的掌门,游返也非昔日吴下阿蒙,各自又是一番感慨。游返仍是谦虚道:“我一介入赘之人,只是受庄主重托,勉力而为而已。倒是当日东方笑举荐之恩,不敢相忘。”

    东方笑当时写了一封引荐信,只是因游返帮了自己的忙,随手为之,之后的造化,便看游返自己了,因此也不居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然后说道:“昔日家父一直给金剑山庄送礼,想两家交好,只因龙门谷内盛产铁矿,质量上佳,只有金剑山庄有能耐能铸造出上乘的刀剑。如今游兄在金剑山庄内说话也有分量,这事我便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了,都是对两家均有利的事情,唯一的难处便是从西域到此,路途实在遥远,也是一件颇费人力的事情。好在我昆仑派并派以后,人力充盈,这次剿灭沙盗,诛除首恶,其麾下一部分沙盗也吸收了进来,正好可以大有所为。我听说如今中原朝廷禁兵,金剑山庄首当其冲,游兄不如将眼界放到西域,天高海阔,任我腾挪,东联西夏,西去回鹘,南有吐蕃大理,北有黑汗,皆能往来而获利,此为百年大计。若是你我能携手,我能保证在西域有金剑山庄的一席之地。”

    一番话说得游返心思活泛起来,之前和楚谨商量,已经在镜缘村另起炉灶,打算聚敛财富,往南发展。此时将西域之地拿出来比较,格局就显得不够了。西域民风彪悍,部落势力众多,其中空间巨大,金剑山庄到了那里,无论哪个势力都是欢迎的。不过要打下根基,自然得有人帮忙。更重要的是,游返便是西域出身,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极为熟悉,已能预见到其中好处。

    当下一拍案,低声道:“东方兄此言真是令我茅塞顿开,不瞒东方兄,我早已有了狡兔三窟之计,不过没有想到远如西域而已。只是此事需要缓缓图之,恐怕近一两年内还无法落实下去。”

    东方笑见他一拍即合,道:“若是游兄点头,我们便各自回去准备,然后定下计划,筹划起来。”

    “正当如此。”游返想起自己从西域来到中原,转眼之间,又在谋划返回西域,心中有些惘然,西域贫瘠,远不如中原繁华,可是心中却对西域有些期待起来。

    接着两人说起辽国这擂台的事,东方笑道:“这回辽国使团来汴京和朝廷签订岁币协定,听说所要求的岁币降了不少,听说是要对西夏用兵,故而匆匆要将年初的协议定下来。大宋和西夏刚刚休战,辽国是担心大宋从旁出兵,受到制肘。朝廷这边,倒也乐得看这两个老对手鹬蚌相争,自己好观虎斗。眼前这擂台,是辽国民间的勇士所设,背后也许是受了使团官员的指示,要在汴京耀武扬威一番,辽国本来以武立国,大宋这便又是重文轻武,两厢对比之下,恐怕汴京坊间也要生出契丹人悍勇的印象,朝堂上的文官更要对辽国胆怯了。”

    宋人的民风孱弱已是天下共识,汴京街头寻常男子,打扮多以儒生为主,手上或执着纸扇,风流倜傥。而辽国也好,西夏也好,风气迥然不同,街头之上,划下道来,比武决斗的屡见不鲜。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契丹和党项皆受过前朝李唐册封,这方面倒是更加承继了唐朝好武的遗风。

    “今日上台挑战的大多是汴京城中一些帮派的好手,这些人都是半路出家,平日里有官府管着,动手的机会不多,武艺自然也是三脚猫功夫。契丹摆擂的这几人,都是高手,看似只是体格大力气足,实际上均身负高深武艺,不显山不露水,便将那些混混砸下了台,颇出了一番风头。恐怕明日,六扇门的人便等不住要找人来拆台了。”

    游返一想到刘文渊,那人确实是这等作风,若是契丹人摆擂在汴京城大杀四方的传言流传出去,让皇帝和相公们知道了,虽然大宋看的是文采,但这种失了国威的事情传出去,刘文渊不知道要承受多少压力。

    “那耶律打石倒也并非无名之辈,先前是辽国南院大王家中的家奴,在兵阵之中磨练过一番,后来脱离王府,去深山拜师学艺,这才开始扬名。是北地有名的拳术高手,一手震山掌,能徒手开碑裂石。另外有几人,也可能是辽国使团精心挑选的人,都是辽国民间小有名气的高手,虽然不如耶律打石,但也不可小觑。”

    “这毕竟是属于江湖的较量,官府不好随便插手。如今汴京的高手都在军中,或是御前侍卫。刘神侯要搬救兵,首先要找的,便是江湖帮派中的高手。例如薛妙剑这等人物。不过如今恐怕仓促之间,也找不齐人手。”

    不过这毕竟是刘文渊的事情,东方笑是西域人,名义上不属于大宋子民,这大宋荣辱的事情和他关系也不大。

    两人堪堪酒尽,便约好下次再见,分头去了。游返返回客栈,楚谨也回来了。游返将东方笑的话与他说了一说,楚谨道:“西域势力犬牙交错,的确是用武之地。但若是冒冒然往西域去,必然需要依仗昆仑派,届时一切就得听从东方笑的指示,恐怕就此沦为傀儡。”

    游返道:“起初我也有这等担心。但东方笑为人谦谦君子,断不会做这等事情。只要东方笑做昆仑派的掌门,我便有信心到西域一展拳脚。”

    楚谨见其坚定,也不多说。楚谨又说起打听回来的消息,道:“这几日恰逢诗会,见到几个户部兵部的员外,虽然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但隐约中口风却透露了一件事情。自从上次新任武林盟主周醒上任被刺,朝廷里面对武林人物的厌恶便更甚了。因而此次凡是与武林沾边的御商都被划入了名单。”

    游返皱眉道:“名单?”

    若是真有这么一份名单,恐怕金剑山庄是上面的第一位,其次便是中原镖局。但中原镖局有皇亲国戚的关系,金剑山庄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然而就算知道自己进了名单,也无能为力。难道愤而与朝廷终止合作?那就算朝廷不来算账,恐怕自己就先垮了。

    楚谨道:“名单内有谁还不确定,但有这么一份名单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游返吐了口气,道:“若是这样一来,麻烦便大了。若只是六部官员,套套关系也许还有转机。但若是上头定下的,便很难更改了。”

    楚谨道:“此事若真是上面定下的,那也只能尽力,事在人为了。”

    这事办法不多,两人说了几句,都没有良方,只得各自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游返便前去拜会相关官员,礼数做足。那些官员虽然官阶不高,但都是掌握实权的关键人物。对方虽然亲切客气,但谈笑间却不给一个准确的说法,就像拳头打在空气中一样,没有任何反馈。

    一天下来,游返和楚谨都颇为郁闷。心中又想起了名单的事情,或许这名单中,真有金剑山庄也说不准。于是便愤愤然起来,朝廷筹划与西夏开战最困难时,金剑山庄保证了兵器的供应,如今休战了,便真的卸磨杀驴了。不过他们都不是什么肤浅的人,就算有些想法,也埋藏在心中。面上仍是客客气气。这阶层差得太多,他们是商,离这庙堂上的大人物太远,对方一个喷嚏,自己便要水深火热一番。游返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往西域发展的想法,将希望全部寄望在朝廷或是一国之上,风险实在太大。

    楚谨提议去找刘文渊问问,被游返否决了。如今这个时节,就算刘文渊有心帮忙,也是胳膊坳不过大腿,何况刘文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这一日,例行拜访了几个六部的官员,对方笑眯眯地将他们送出门外,回到客栈里,便听说薛青纹到了,还有一个西夏人一起,便定下时日,选了地方见面。自然,去见面的是孟紫蝶和孔斑。

    太白楼内一间雅室之内,薛青纹怔怔地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孟紫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年轻。一旁的西夏人是一个满脸胡须,一脸精明的大汉。若是游返在场,便能认出便是当日会过面的一品堂执戟堂执事野利突元,类似于六扇门这种组织,且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是个编外的重员。

    薛青纹脑中想着北方哪个世家是姓孟的,难道这个小姑娘竟是隐藏幕后的世家子弟。

    这时孟紫蝶开口道:“薛大侠小女子久仰了,家中长辈也对薛大侠的剑法推崇备至。这回不管生意能不能成,家中已经吩咐了,华山派的生意,以后打个八折。”

    听到孟紫蝶这故作老成的腔调,躲在隔壁偷听的游返和楚谨互相看了一眼,忍住了笑。

    薛青纹证实了自己的推断,虽然孟紫蝶说话奇奇怪怪带着江湖的口吻,心想对方也许是初出茅庐,被派到这里历练一番。口上客套了两句,又介绍了一番野利突元。

    野利突元顿时不满道:“哪有谈生意派个黄毛丫头的,这是看不起我们大夏国么?我不谈了。”便要起身。

    薛青纹顿时尴尬起来,他心中自然有不满,但也知道这些世家向来做事出人意外,各个支脉为了锻炼自家的子弟,选出最佳的接班人,往往会派往外面锻炼,这种情况也不算离奇。可是旁边的西夏人自然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他劝也没有理由。

    这时门口扣门声响,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孔斑。孔斑道:“贵客休急。孔某正是四海铁坊的掌柜。有什么事情可以与我谈。不过最终拍板的仍是我们这位小姐。”

    薛青纹看到孔斑呼吸均匀,显然身具高深内功,顿时心中凛然。野利突元也露出注意神色,缓缓坐了下来,道:“这还差不多。”

    这时的孔斑已经一改乡野村夫的风格,背挺得笔直,犹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锋锐。他一出场,顿时镇住两人,远非孟紫蝶这种嫩草可比。

    隔间的楚谨低声道:“我就说孟紫蝶不行。”

    游返摇摇头,表示认同。

第八十九章 偷袭

    野利突元并不是一个粗鲁的武夫,之前在西夏见面时,游返便知道这人粗中有细,且绝对忠于李元昊,是个热血之士。

    不过此刻他红着眼睛与孔斑斗在了一起,他中原话说得不错,虽然残余着几分陕西的口音,反反复复地对四海铁坊提出质疑。若说质疑,薛青纹也是有的,但说话不像野利突元那么直接,主要还是由于游返的推荐。金剑山庄推荐的,自然不会是骗子。

    当孔斑拿出几柄半成品刀时,野利突元顿时住嘴沉默了,这柄刀是四海铁坊还未准备妥当时就打造出来的,成色不算太好,但比市面上的一般刀具来说已经优胜不少,尤其是使用了轻薄铁料,这是独一份的。其中得益于金剑山庄来的这些工匠的技艺高超,也是由于这些人都想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不少还能主动思索铸剑的工序,改进改善,这些人在金剑山庄不被认真对待,此时自己作主,无不咬牙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因而这些半成品,都凝结着巨大的心力,即便外行人来看,都臻于完美。若是每件成品都有如此质量,西夏人恐怕要乐开了花。

    野利突元试图在四海铁坊名声不显上做文章,但这一企图彻底被打破。接下来便是价钱的谈判,也基本上败下阵来。游返甚至怀疑,为何西夏派来谈商事的是一个一品堂的将军,完全不在行嘛。他哪知道西夏人里,野利突元已经算是比较精明的了。

    谈成一笔生意,孟紫蝶颇为兴奋,频频向薛青纹请教起剑法来,但两人差距实在过大,薛青纹无奈只好说些粗浅的道理给她听,暂时敷衍了这个热衷于江湖排名的小丫头。

    孟紫蝶因而更是钦佩薛青纹来,早就听闻薛青纹妙剑之名,这时听着他说起剑法渊源,很是高深,自己也云里雾里起来,心中更认定了,此人的剑法要比什么五色剑法要高明许多。其实薛青纹与孔斑属于同一辈分,但成名较早,因而名头响亮了好多年,远非无色真人只在江南一地可比。也只有南海剑圣这类前辈能够压一压。孔斑的名头更是不彰,故而也没有什么说话余地。

    倒是野利突元喝了几杯酒,为自己办成了这事兴奋起来,道:“大夏国并非没有能工巧匠,但我们皇帝要求每个骑士要背一把刀,手上还要有铁锤和钩链,这些东西就足够重了。即便我们的马是天下最好的马,也承受不住这等分量。只得借助于宋国的工匠,打造出轻便的铠甲来。”

    接着夸耀起西夏的勇士来,什么以一敌百,杀得大宋西军丢盔弃甲,反正在场都不是阵仗之人,他随口吹牛,也没人反驳,倒是惹得其余三个宋国人尴尬不已。似孔斑孟紫蝶这类山野之人,虽然大宋战场上的胜负与他们无关,但总觉得眼前这人如此夸夸其谈,有些令人作呕。

    幸好野利突元一时得意,本身还是一个能识眼色的人,意识到房内只有他一人在出声,连忙扭转话题,说道辽国使团来东京,还带了几个高手,要挑战宋国武士。然后说道:“若是在兴庆府,辽国人绝对不敢如此放肆。”意思便是,宋国太弱,才会有人欺负到头上来。

    孔斑薛青纹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其实除了那耶律打石以后,还有一个高手,叫做萧风。”野利突元突然说到那些设擂的高手身上,道:“反正辽国不是姓耶律的,便是姓萧的。这个萧风以前是个打草谷的马贼,在阴山一带频频骚扰我大夏子民,后来陛下主动出击,彻底扫了他的老窝,这才逼得他只能回到辽国上京,投靠了辽国南院大王。这萧风擅使一把大砍刀,身手不凡,曾经以一人之力,力敌一百人的马队,还扬长而去,胆识也是过人。也就是碰上咱们陛下,否则也算是一方豪雄。”言下之意,恐怕大宋是无人能敌了。

    结束前,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也算擂台上的比试,不能骑马,那萧风马上武艺惊人,下了地,也就没那么厉害了,相信不是薛妙剑你们的对手。你们宋国也不用过份担心。”

    说罢,施施然告辞,薛青纹随着他走出去。孔斑送他们出门。

    而后游返与楚谨进了门,听到孟紫蝶正在生气:“这人怎么如此粗鲁自大,真想好生打他两个耳刮子。”

    游返道:“我曾在西夏与此人见过一面。当日所见,西夏上下一心,虽然偏居一隅,但绝非大理这等弱国。这人也是在那等环境下养成的脾气,看来也是改不掉了。”

    楚谨笑道:“照这么说,这回辽国是啃到了硬骨头。自从太宗朝取幽州未果,先皇郁郁而终,辽国和宋国之间便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也说不好辽国战力如何。我们不如好好卖点兵器铠甲给辽国,最好斗得他们两败俱伤。”

    游返在西域时见惯了部落间的征伐,有时候人多的一方未必强大,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于是道:“看镜缘村那边还有没有余力了,若有余力,趁着辽国整兵备战,也好捞上一票。”

    孟紫蝶放声道:“有的有的,镜缘村规划的可是半个金剑山庄的产量,对付西夏的区区三千重骑兵铠甲武器还绰绰有余。即便辽国要对西夏开战,也要等到明年,时间上正好。”紫蝶眼睛放光,仿佛看到无数元宝在向自己招手,喜不自胜。

    游返和楚谨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断她的白日梦,自顾自说着。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大吼:“八爪猴,快出来,老子要向你挑战。江湖规矩。”随之传来一阵嬉笑声。

    游返长身而起,靠向门口,喃喃道:“有趣,这年头江湖挑战,还有人敢惹到六扇门的头上。”

    他已经听出来人不善,但冲的是八臂神侯刘文渊而来,莫非刘文渊也在此处?这可要当心一点,万一被刘文渊看到他与西夏人一起,可要糟糕。

    外面已经喧哗起来,此时正是下午客流清淡的时分,楼内的人并不多,但仅有的几个房间纷纷开门,里面的人在向外探望,游返也不外如是,他将门轻轻推开一丝缝隙,孟紫蝶的脑袋已经从旁边凑了上来,向外张望。一个小丫头自然对这种江湖绝对大感兴趣。

    不远处的楼梯口,刘文渊熟悉的声音传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丹凤刀白池白大侠。你不好好在山东呆着,来东京自讨苦吃,莫非头生在身上自己不自在了?要知道不久前朝廷刚斩了两个帮派二十六个江湖中人,白大侠可要掂量掂量其中的轻重。擅自向朝廷命官挑衅,罪名可不小。”

    那刚刚要挑战刘文渊的声音顿时弱了不少,兀自在那里强撑:“八爪猴,你莫得意。老子就是要替死去的武林同道出口气。你召咱们武林人士进京开个鸟大会,却暗地里残杀武林同道。怎么样?你划出道来。我都接下了。听说你通背拳是汴京一绝,我白某就要领教一下。”

    游返透过门缝,看到刘文渊站立在楼梯边缘,朝着下方挑事的人群看去,一副凝重的神色。想必朝廷下令斩了飞鱼帮和大江盟的人,给他带来了不少压力。许多江湖中的热血汉子,素来讲的是义气为先,恩怨相报,哪理会得背后的曲折,刘文渊在他们眼中便是朝廷,朝廷斩了武林中的人,便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心中谁不愤慨。此时便将气撒在刘文渊头上了,反正他们朝廷里的大官,见过最高的也就是刘文渊了。

    不过说起刘文渊来,其实在周醒被杀这件事情中,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缓和了朝廷的怒火,至少被抓的帮派中人,只有为首的二十六人最后被斩,一些无辜受到牵连的人都被释放了,被斩的人也没受牢狱中的折磨,他们的亲人也未被波及,事后刘文渊还动用自己的关系安抚了这些家属。不过这些事情,表面上是看不到的,也只能承受这些江湖人物的怒气了。

    刘文渊默默看了对方片刻,突然手一挥,楼下顿时乒乒乓乓响起了打斗声,呼喝声,桌椅破裂声。有人大喊道:“八爪猴,操他奶奶的不讲江湖规矩,以多欺少。”

    刘文渊似乎也压制不住火气,喝道:“我是官府中人,跟你们讲什么江湖规矩!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慢慢审问。”

    游返看到事情将息,正要回身掩上门。就在此时,空气中无意间漫过一阵诡异的气息,游返的眼睛突然睁大。

    只见楼顶房梁上一阵灰尘落下,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朝着刘文渊射去。而刘文渊手中根本没有兵刃。

    说时迟那时快,游返抓起脚边的矮凳,撞开门,将矮凳朝着刘文渊掷去。

    他反应不可谓不慢,但他离刘文渊位置较远,此时已经来不及。

    之间刀光一闪,血色蔓延,空中顿时散开几珠血滴,刘文渊已然中刀。刘文渊在黑衣刺客将动之时也反应过来,侧过身来,这一刀砍在肩膀上,并未命中要害。

    紧接着是第二刀。

    那刺客一言不发,沉默如冰。而楼下的喧嚣未止,两相一比,便如冰火两重天一般,楼上的情景愈发刺骨。

    刚刚被喝骂,刘文渊此时是一人站在二楼,贴身护卫尚在几尺开外,援手不上,而手下其他的人更是被他打发下去捉拿那些挑衅的江湖人。

    此时此景,便似那夜周醒被刺杀一般。只是周醒虽然是军中大将,却是一介儒将,本身拳脚功夫并不是很好,因而很快着了道。而刘文渊本身武功并不逊色,此时已经躲过第一刀,也是最要命的一刀。

    刺客的第二刀堪堪划过刘文渊的背部,此时的刘文渊没有防身的武器,背部要害都暴露于对方眼中,犹如赤身裸体一般,被看了个通透,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刀后,游返掷出的凳子才刚刚赶到。这段时间游返苦练基础,此凳子掷出的力道角度都妙到颠毫,迎着空气便一头撞向刘文渊和刺客。

    那黑衣刺客轻轻闪避过去,终究被缓了一缓。这时转过身来,脚尖在地上一点,才继续第三刀劈下。

    凳子却砸中了刘文渊的身子,破开两半,朝着两边反弹而去。刘文渊被这么一砸,身子往侧退开,脱开了刺客所及的范围,终于暂时脱离危险,第三刀便没有得逞。

    这时楼下一道身影高速迎上,剑光冲天而起,嗡嗡作响,剑尖直指那黑衣刺客。即便黑衣刺客下一刀能捅进刘文渊的身体,自己也不能幸免。

    这一剑很辣至极,待游返看清那人的衣服时,才发现原来是孔斑。想不到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孔斑,剑术竟一精若斯。

    那黑衣刺客不敢怠慢,流光回转,铮铮声响,与孔斑的剑撞在一起。两人身子同时晃了一晃,旋又分开。

    此时六扇门的人早就反应过来,刘文渊的两个贴身护卫也围了上来。黑衣刺客在硬挡了一剑以后,毫不停留,一头钻进一个房间,而后破窗而去,消失在了热闹的街上。房中留下了黑衣刺客所穿的黑色衣物。

    “八爪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那刺客临走也不忘调侃一句。

第九十章 隐盗

    游返出面援手,自然就不便继续躲藏起来,干脆大大方方靠近刘文渊,想要询问一二。但刘文渊的侍卫将他们的大人团团围住,生怕刺客去而复返。

    楼下的六扇门密探已经派出去缉拿凶手了,只留了一部分人看守住已经一网成擒的江湖人物,之前豪言壮语要挑衅刘文渊的山东白大侠已经瑟瑟发抖,今日的情况类似于周醒被刺哪天晚上,若是刘文渊真死了,恐怕他的下场和飞鱼帮大江盟是一样的。而此刻他的小命也悬而未决,一切都看刘文渊的心情。

    刘文渊的伤都是外伤,短暂包扎之后,那边声音传来道:“游兄弟,多谢援手。还有那位壮士,请一同过来相见,刘某当面道谢。”

    短短片刻之间,刘文渊实际上将情势看得清楚,游返只是掷出了凳子,拖延了片刻,真正发挥了大用处的还是那半路杀出的孔斑。

    只是此刻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却不知道孔斑去了哪里。只有游返刚刚一直留意,看到孔斑在众人纷乱之际躲进了一间空房。他既隐姓埋名,自然不希望重新被认出。不过既然五色剑这个门派本来就没多少人知道,想必也没人能认出他来。游返心中暗笑孔斑过于杯弓蛇影了。

    游返随着众侍卫护着刘文渊进了房,孟紫蝶被楚谨拉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刘文渊命人将楼下的白池等人收押起来,现在认为这些人和刺客有勾结还为时尚早,但必要的问话还是要的。

    房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金疮药的味道,护卫们分散开,把守住窗户和门口等要害位置。游返这才看到刘文渊那苍白的面孔。短短一段时间,刘文渊便已经被包扎妥当,六扇门出门果然应对齐全。

    刘文渊招呼游返坐下,无奈地笑笑,道:“让游兄弟见笑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几处伤口已经止住了。这次有赖游兄弟了。”

    游返本来想说几句宽慰的话,比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突然想起那刺客离去时也是这么说的,就急忙停住,转而道:“那刺客身手倒是不错。”

    刘文渊脸上现出苦涩之意,说道:“那人是我师弟。”

    游返一怔,吃惊道:“那人蒙面黑衣,何以大人如此肯定?”

    不过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愚蠢,那刺客不是最后离去之际还说了一句话么,这自然是在表露身份。

    刘文渊嘿嘿笑道:“我也不知他装扮成蒙面此刻,又为何最后关头要泄露自己的身份。也许是心中气愤不过。不过也是,要是妻女都死在自己师兄手里,换做是我,也气愤不过。”

    刘文渊见游返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态,知道他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我这师弟是天下有名的大盗和杀手,善于隐匿,人称隐盗。我是六扇门的头子,自然和他是势不两立的对头。”

    游返点点头,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人能够不动声色藏在大梁上那么久,若是没有楼下之人的挑衅,刘文渊也不会出现破绽。这人忍耐之强,令人发指。不过为何他妻女会死在刘文渊手上,他还是不解。

    刘文渊继续道:“我那师弟的妻子也是杀手,他们是雌雄双盗。我在一次追捕他时,失手杀了他的幼女。这件事情说来却是我的不对。他因此对我怀恨在心,倒也可以理解。她妻子后来也落在我手里,我也照章办事了。”

    游返见他说得轻松,丝毫没有什么后悔的意思,心想怪不得你师弟不原谅你了。不过这也怪不了刘文渊,任何人在六扇门锤炼几年,自然能练得心肠似铁一般。

    “本来以为那次追捕,他落下悬崖便死去了。事后怎么样也没有找到尸首,我隐隐觉得他逃脱了。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仍是如此执着。”刘文渊罕见地露出一丝遗憾,道:“那次追捕,我本是想捉住他妻女,用之威胁他,替他洗脱罪名,加入六扇门。以他的资质,在六扇门自然是如鱼得水,深得重用的。只是可惜了。”

    游返见他兜兜转转都是为六扇门考虑,心中不由敬佩,这人对六扇门和朝廷真是兢兢业业。

    刘文渊沉默了一番,见游返脸上神情丰富,笑道:“我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却让游兄弟见笑了。其实让游兄弟过来说话,是我知道这次金剑山庄面临的问题,和游兄弟前来汴京的缘由。”

    游返精神振作,拱手道:“刘大人既然知道,是否有办法能帮到我?”

    刘文渊道:“前一次你没拆我台,这次又救了我的命,若是力所能及,我自然会帮你。可惜这次,是上面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金剑山庄也好,武林中其他门派也好,都进了名单。不过我猜测朝廷也只是给个警告,敲打敲打你们这些门派,绝不会来真的。这点游兄弟可以放心。”

    游返连忙装作舒了一口气,不过心中还是放不下,山庄账面上的资金已经不多了,正等着钱用,对于朝廷而言,只是警告敲打,对于金剑山庄而言,可是要命的钱。

    “朝中这些大员,还真是任性得紧。丝毫不将信誉放在心上。”

    刘文渊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游兄弟,你知道刚刚救我的那位壮士如何称呼?似乎剑法不在我师弟之下。如此高手,居然闻所未闻。”

    游返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道:“确实是个高手,不过我也没注意长相,否则凭我的记忆,定能找到那人。”

    刘文渊挥挥手道:“我也只是动了爱才之心,若是能吸纳到六扇门之中……也罢,江湖中奇人隐士多了,哪能尽如人意。这朝廷啊,只知让天下读书人尽入彀中,江湖人即便进了官府,也不得重用,连外头契丹人摆了擂台,都没有人愿意为国处出力……呵呵,这回是我多嘴了,游兄弟听过便罢,都是牢骚话。”他自觉失言,连忙用笑声掩饰。

    游返哪知道他以武艺入选六扇门,得到皇帝赏识,身份远胜于那些金榜题名的才子,只是以他的身份,仍有这些感慨,普通武官的遭遇便可想而知。

    游返告辞而去,回到自己房间,将情形说了给楚谨和孔斑听。孔斑此时已经聚拢过来,几人怕被六扇门察觉,便分头回去。孔斑故意换了个装扮,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村夫模样,从六扇门眼前溜走了。

    回到祥福客栈,却见会客厅中,孔斑与孟紫蝶坐在一旁,对面坐了两人,各自正大眼对着小眼不说话。

    游返见了,连忙道:“原来是凌兄和杨小姐,不知有何见教?”

    正是快刀凌孤和五色剑的杨沁。

    上次见到凌孤还是在周醒被刺的次日,这位从前是开封府总捕头的凌孤,还私下里追查了一番,不过毕竟不是官府中人了,能动用的资源也有限,最后有没有追查出什么就不为人知了。

    此刻坐在当场,却不说话,直直盯着孔斑。

    游返向凌孤打招呼,对方却没理睬,他不由有些尴尬,不过杨沁转头对他一笑,委婉说道:“只因刚刚在客栈里相见,我们这才找上前来。还请游师兄不要见怪。”

    “师兄?”游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孔斑。

    孔斑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懒洋洋道:“你们都是五色剑的出色传人,你的剑法是我传给你的,不是师兄是什么?今后你们既然是同门师兄妹了,可得好好亲近。”

    孟紫蝶雀跃道:“好啊,我也是五色剑的传人,以后我们便是同门姐妹了。”

    孔斑瞟了她一眼,道:“你不算,我没正式传授你武功,你那是偷学,不算五色剑的。要是你都算五色剑了,那五色剑岂不是人人都能进?”

    杨沁噗嗤笑了出声,顿时冲淡了孟紫蝶的恚怒之意,绝美的容颜犹如一朵水仙盛开,满室皆春。

    不过陡然杨沁又凝重起来,道:“小师叔,你这便有些儿戏了。五色剑岂能说传就传,说偷学就偷学的。师祖创下五色剑一脉,他老人家的弟子,您是仅存的一位,岂能说脱身就脱身。让我兄长知道了,岂不寒心?”

    游返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才想起来孔斑是五色剑的人,是姚惑的师弟,杨沁算起来可以算是他师侄女。不过杨沁是怎么认出他来的,莫非在太白楼里一瞥之间就能分辨出孔斑使了五色剑?

    楚谨见他们都认识,和自己无关,便悄悄走掉,不知道躲哪里喝酒去了。

    孔斑看看游返,又看看杨沁,肃容道:“这……你是在教师叔怎么做么?”

    凌孤眉头一紧,杨沁见他神色知道他要发怒,连忙道:“师侄不敢。”

    孔斑刚刚板起的脸又松弛下来,道:“你身旁这位少侠刀法可高明的很,刚刚差点压得我使不出招来。有这位少侠帮忙,复兴五色剑很有希望啊,为何还要缠着我不休。”

    游返这才知道定是凌孤出刀逼着孔斑,这才露了底,想必先前在太白楼时,杨沁已经开始怀疑孔斑的身份了,这才央求凌孤出手。只是想不到以孔斑的武艺,居然不是凌孤的对手。

    杨沁脸上一红道:“师叔见笑了。”随即又是一叹,道:“其实师侄也觉得,复兴五色剑派,也没什么要紧的。以前局限于江南一隅,总是听姚世伯说五色剑曾经何等辉煌,爹爹更是为此殚精竭虑,英年早逝,现在我兄长也是这样。到了外头开了眼界,才知道五色剑也就是江南一地的一个小门派,振兴也好,颓丧也罢,都只是这样而已。当年无色真人如何风光,现在又有谁能记起他老人家的名头?”

    孔斑看看她,觉得她不是在说反话,嘴皮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凌孤则是静静看着杨沁,连游返都觉得他和平时那锋芒毕露的凌孤大为不同。

    杨沁沉默了片刻,终于继续道:“只是师叔,我这兄长实在可怜,年纪轻轻便被压上了复兴五色剑的重责,并一直为此而努力。师侄在想,其实师叔才是五色剑最有天赋的人。能力强自然有担当,师叔怎可安心自己躲着,让一个晚辈在那边冲锋陷阵呢。”她转头看了看凌孤,眼神中充满柔情,道:“毕竟我是女流之辈,什么门派传续,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相夫教子,聊度此生便是了。何必参与这些事情。只是……师叔啊,至少你得让我兄长知道不是他一人孤军奋斗,这便足够了。自从姚师伯去世,他也不知是如何过来的。你能明白那种孤独的感受么?”

    这回,连孟紫蝶都一脸鄙夷地看着孔斑。

第九十二章 比试

    刚刚回到客栈,那边便有人在等着了。却是刘文渊。

    刘文渊前几日遇袭,此时伤口都已处理妥当,不再恶化。只是脸色依然苍白,硬挺着身子出来办事。

    游返奇怪他有何要事,需要冒着伤病和再次遇袭的危险,来到他这里。

    刘文渊见他到了,忙拉着他坐下,说道:“这回老哥哥是来找贤弟帮忙的。”

    此前向来是游返依着刘文渊的帮忙,某种意义上,六扇门操着江湖中人的死活,何时需要调转过来。不过也就是因刘文渊的周旋,上回周醒的事情上,少死了许多人。这点上,游返还是很敬佩这位六扇门总管的。不过这称呼变为贤弟了,这点让游返还是受宠若惊的。

    不过刘文渊还是没有任何异样表情,仍流利说道:“辽国使团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这回事情可闹大了。”

    “哦?”

    “这辽国的耶律打石率着一伙不知死活的辽国武士,在汴京城摆了足足三天的擂台,期间挑战者无数,大多是冲着那赏银去的。结果全部落败。看来这些辽国人是有备而来。”刘文渊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很头痛。

    游返之前已经听东方笑和野利突元分别说过了这些辽国人的底细,此时故作惊讶道:“不知这些辽国武士是什么来头?我大宋虽然重文轻武,但中原豪杰之士亦多,武学昌盛,说是藏龙卧虎不为过。便是前日,我还曾见过华山派的薛掌门。”

    游返那日现身,心中一直担忧刘文渊识破了他们秘密中的交易,否则怎么那么巧也在太白楼出现。这时便抬出薛青纹的名字,想试探一下他。

    不了刘文渊似乎全不知晓:“是吗?他现在何处,贤弟可否知道?”刘文渊像是沉溺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发问。见游返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这才叹气道:“贤弟有所不知。我昨日从六扇门中挑出了几个身手好的,去台上应战。他们也许是心存轻敌,一个照面,便被我六扇门的手下给击下了台。”

    游返本来以为他没有办法才来求援,此时听说他已经赢了一场,便有些好奇:“既然赢了,怎么刘大人仍是愁眉苦脸?照理说,该高兴才是。”

    刘文渊颓丧道:“昨日上午刚赢,下午辽国使团便告状到了礼部,说是他们民间摆擂,作武学上的交流,却被我们官府中人给阻挠了。这措辞相当强硬,甚至威胁要重新商议岁币之事。礼部的大人将书信呈了上去,皇帝便召见了我。劈头盖脸便是一顿乱骂。”

    游返更是稀奇,问道:“刘大人,这契丹人又是如何得知出来挑战的是六扇门的人呢?”

    刘文渊哭丧着脸道:“这便是关键之处。说明我六扇门早有辽国奸细埋伏在里面。圣上这发怒,并非恼我前去闹事,相反很赞赏我杀了杀辽国人的威风。只是不满我们六扇门队伍里出了奸细。这六扇门非普通衙门,平日里做了许多隐秘的事情……这些便不细细说了。”刘文渊说着说着,一时口快,却终于意识到不可将六扇门的秘密说太多给游返听。

    “今日圣上召见了辽国使团,正式提出御前比武。”

    游返忙问道:“御前比武?”

    刘文渊点头道:“正是。圣上之意,要我从民间江湖中挑选一干好手,与辽国人的高手进行比试,以扬我国威。其中双方约定,不得派身有公职或是军中之人出战。时间便选在明日。游贤弟这里便明白为兄来的目的了罢。”

    游返明白是明白,刘文渊这是在搜罗高手,前去御前比武,可是这高手又不是街上卖艺的,不可能一抓一大把。这高高在上的皇帝金口一开,便不能反悔,这才迫得刘文渊低声下气地四处奔走,见人就抓。

    想到这里,游返吃惊道:“可是我这里可没什么人能够打得赢辽国武士。刘大人也知道,金剑山庄的人向来是以打铁为生,于武学一道是不讲究的,也没什么厉害的人物。这可是为难我了。”

    刘文渊短时间内要搜罗高手,六扇门御前侍卫这些地方人才济济,可是若是普通民间的高手,要遵守没有官职的约定,仓促之间,哪里能找齐这么多高手。游返顿时心中惊疑不定,其实他手下是有一两个高手的,尤其是孔斑五色剑更是出众,之前太白楼内他已见识过孔斑的剑法,莫非刘文渊已知道当日救他的孔斑便是他这里的人?

    谁料刘文渊道:“为兄自然知道贤弟不擅武学一道。但金剑山庄在江湖上素来交友广阔,若是能招来此刻正在汴京的一二好手助拳,为兄就感激不尽了。”游返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自从飞鱼帮大江盟被朝廷斩立决,江湖帮派便与六扇门有了嫌隙,纷纷敌视起他来,平日里刘文渊混迹于市井,和江湖众人结成的良好关系全都化为泡影,这些江湖人物要么整日找刘文渊麻烦,要么全部躲了起来。他这才一个个找昔日的好友帮忙,金剑山庄也算其中一个。

    游返替他出主意道:“丐帮解军和李莫非均是好手,丐帮中高手如云。”

    “解军是王府郡马,是皇家之人了。李莫非身上是有军职的,更何况前不久还犯了事。这丐帮中多多少少都是在疆场上杀过辽国人的,这些辽国人清楚得很。而且上面也不会容许丐帮的人出手。”刘文渊身体靠回椅背,用手指指了指上方,无奈地说。

    游返又道:“中原镖局呢?天策司马求垂名十几载,也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他手下的镖头武功高强的并非少数。”

    “司马求去了蜀中办事,将镖局的好手都带出去了。恐怕短时间内,是靠不上了。唉。”刘文渊眉头更紧了。

    两人尽皆沉默,少林远在嵩山,薛青纹又不知去向,汴京几个拳馆的师傅,除了刘昌,恐怕都不是辽国人对手,可是刘昌还挂了禁军教头的名义,是拿不出手了。其余的人,充当一些达官权贵贴身护卫的,也许隐藏着这么一两个成名的人物,但这些豪门大家是不会允许自己重金礼聘的护卫暴露身份。说到底,这是朝廷的体面,并非豪门贵人的体面,这些人只消自己家族安享富贵,国家和皇帝丢面子,跟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刘文渊道:“贤弟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身手出众的高手可以举荐,最好是年轻一些的,若是找些成名的老头子上场,即便赢了,恐怕也有失国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游返,他脱口而出道:“东方笑如何?凌孤如何?”

    刘文渊忙询问其人,东方笑他是听说过的,凌孤更是认得,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性子脾气也古怪,他便无从招来。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手下人来禀报说东方笑来访。

    “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回可有老天相助。”刘文渊笑了起来。

    他这回肩上压力极大,御前比试,皇帝注视之下,若是输了这场比试,失了国体,龙颜大怒之下,六扇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况且这回他存着一个心思,便是要借着御前比试扭转朝堂中大人的印象,从而抵消周醒被刺的影响。

    东方笑此来是想找游返商量金剑山庄西迁昆仑的计划,如今他做了昆仑派的掌门,门派内一千多人压在肩上,心中负担更重了,以往一心追寻剑道的洒脱便不再了。此回重返中原,露脸出风头便少了,主要是联络各方,打响昆仑派的名头,看看是否有合作互惠的地方。

    等到游返请他过来,给刘文渊介绍了一番。刘文渊笑道:“久仰东方贤弟的名头,一剑冠两京。听说和南海剑圣比剑都不遑多让。”这些事是听游返说的,顺口就说了出来。

    东方笑有些惊讶,他是识得刘文渊的,明白刘文渊为人的,不敢有所怠慢,于是也施了一礼,坐了下来。

    听了刘文渊述说了一遍来意,东方笑才拱手道:“既然刘大人有邀,东方愿尽绵薄之力。”

    东方笑此时剑术已臻化境,虽然父亲过世,留下门派杂务,分心了一阵时间,但在斩杀沙盗以后,门派中人归心,令其心境更上一层楼。以他这时的境界,自然是没有将辽国高手放在眼里的,相当于只是顺手帮助朋友一个忙,并没有多想。

    刘文渊不知他深浅,只道是与解军同等水平的年轻高手,既然愿受朝廷调遣驱驰,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口中着实安抚了一下。

    游返又答应遣人寻找凌孤。凌孤的名头,更在东方笑之上,成名也早。若是找到凌孤,刘文渊心中也能放下来。

    他早就侦知,辽国那边真正能称得上高手的,只有耶律打石和萧风两人。虽然现在不知届时如何比试,但己方只要有人能稳稳压住耶律打石和萧风,己方便立于不败之地。何况,他心中也有了一个人选。

    多几手准备总是好的。

第九十三章 儒侠

    夜色下的河道荡漾着流波,倒映着的圆月一阵漂浮,被水花碎成几瓣,重又结合在一起。

    游返亲自找到了凌孤,若能得到这位刀法名家的出手,再加上东方笑,一刀一剑,这场殿前的比试就十拿九稳。但可惜本身关系就谈不上密切,又因之前孔斑曾拒绝过杨沁的请求,两边更是心有芥蒂,也许对方便将这愤懑之情转移到了游返身上,于是便很干脆地一口拒绝了,并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吃了这么一个焖锅,游返心中也着实郁闷。能够胜出且要赢的漂亮的年轻高手,还不能身负官爵,这些条件之下,所谓的高手屈指可数。凌孤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仍然在这一范畴之内。

    游返在岸边站了片刻,沉静的夜色透着静谧。这回他是单身一人,楚谨不愿与凌孤这样的人打交道,说不了几句话便会惹人不快,也只有游返有心情说下去。

    “既然如此,还是如实禀告八爪猴吧。”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他心里想到刘文渊时,便用八爪猴替代了,显得很自然。

    游返刚想抬脚,突然踢到地上的一颗小石头,他童心顿起,捡起小石头,朝着河中央,扔了过去。

    若按照以往,必定是在河中央连跳几次,最终落入河中,不过这回他运了内劲,加之小颠步诀内功心法也已深入骨髓,不知不觉便加了力道,竟然直接扔到了河对岸。

    “哎呦!”河对岸传来一声惨叫。

    糟糕,居然扔到了人。游返连忙提起衣襟,从石桥上赶过去,想一查究竟。

    这时候对面一个人影也赶了过来。月色下只见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衣袂飘飘,双手上举,抬着一块巨石,那石头足有一张桌子那么宽,半个人那么高,显得十分沉重,但就这么被那年轻书生轻易双手举着,并不显得吃力。

    那书生奔到近处,变成单手举着巨石,一手指着游返道:“用小石头砸我的莫非是阁下?”

    即便是单手,那书生仍显得气态悠闲,那手稳稳当当地,没有一丝颤抖。

    游返连忙道歉道:“一时失手,还请小兄弟不要见怪。可否砸伤了什么地方?若有伤及之处,这汤药费由我来出。”

    那书生似乎只有十六七岁模样,说话显得有些稚嫩。当下并未回答他话,只是说道:“原来是意外。不碍事。只是在下举着大石头,躲避不及,这才被你砸到,若在平时,当不会有这等事情。”一句话未完,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即便举着石头,当时我已听到石头的破风声,原是可以躲过的。这不是被砸到的理由,还是自己修炼不到家。罪过罪过,若是让师父知道了,这等想法,可要被骂上一顿。”

    游返听到他一个人喃喃自语,手上的巨石又举得稳当,显得是毫不费力,心中大为赞叹。于是说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力道却惊人。刚刚确实是在下的不对,不如我请你一同吃夜宵,以赔不是。”

    咕咕咕,那书生腹中顿时传来一股叫声,虽然举着石头毫不费力,但毕竟是出力,力气消耗得快,肚中难免会有饥饿之感。

    那书生一只手摸摸肚子,说道:“今日的修行还未完成,不能中断。阁下好意,我心领了。”

    于是更不说话,单手托着石头,便从游返身边经过,一阵风似得跑下石桥,片刻在夜色间隐去。

    游返望着他背影,心中赞叹不已,心想,什么时候居然有这等出色的年轻高手,这等力道,恐怕连胡不平都不遑多让了。

    想到年轻高手,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刘文渊明日不就在找年轻高手么,这人托着沉重巨石仍然健步如飞,修为必然不低。想到这里,连忙随着方向追了过去。

    奔行几步,发现夜色中已找不到那年轻书生的人影。心中有些可惜,同时也确觉得这天下藏龙卧虎,那年轻书生口中所说的师父,恐怕也是成名的武林前辈。这么想着,悻悻然回了客栈。

    到了第二日一早,刘文渊的人便派来接他。游返有些奇怪:“莫非我也要上场比武?”那六扇门的人道:“刘大人吩咐,游掌门出力不少,请一同前往羽林演武场观战。此乃是刘大人一片厚意。望不要推辞。”

    那人只是普通的六扇门捕头,不知游返的底细,还以为他是一派掌门,神色间颇为尊敬。

    既然是刘文渊的吩咐,游返自然不会推却,这等入宫观演的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便随之准备出发。那人又道:“今日入场的武林人士,每人都准许携带一支趁手的兵器。游掌门不用兵器么?若是没有常用的兵器,演武场那边也有不少御林军的刀枪棍棒可供使用。”

    旁边楚谨哈哈笑道:“我金剑山庄以兵器闻名,岂能没有兵刃在身?”说罢,给他递上一物。

    游返接过,手中顿时一沉,原来是残月宝刀。此时刀身以布片缠绕,只露出少许黑黝黝的刀柄部分。那六扇门的人一看,赞了一句:好刀。便引着他上了马车,到了刘文渊府上。

    这时东方笑已然到了。两人相见,各自闲话。

    这时刘文渊不知去了何处,府上却还另有三人,一人是头上光光的中年壮汉,脸上也油光满面,鼻子粗长,穿着白色粗布衣服,活似守丧的孝子,名叫杨元典,是应天府一带的散人高手,擅长擒拿相扑散手,手底下功夫很硬,空手相搏江湖上能过得三合的很少,但只因江湖较量,没有人会空手跟你相扑,故而名气不彰。

    第二人却是一个瘦黑的僧人,法号云蝉子,修的是空间妙禅,擅长移形换位,轻功自有一套秘诀。为人却是沉默不语,当下只是坐在一个角落不说话。

    第三人是一个浑身黑衣的妙龄女子,俏脸很白,嘴唇却是鲜红,分外艳丽。这是汴京乌衣会的一名高手。乌衣会是汴京城孤儿寡妇的组织,都是军中将领或是江湖名门的遗孀,武艺有高有低,但身份都讳莫如深。这位妙龄女子闺名为程粉儿,是朝廷禁军某将领的女儿,从小受乌衣会中姑姑婶婶们照料,又拜了几个前辈为师,十八般武艺很是精通。这次刘文渊能将她挖出来,看来也是动用了一些过往的关系。

    程粉儿是女子,大家都不找她说话,云蝉子也是个沉默人,于是杨元典便与东方笑交谈了几句。这三人虽说也是江湖上的好手,但此时一见东方笑谈吐气度,无不为之折服。再加上其深不可测的修为,三人不经意间心里已落了下风。只是杨元典本身没有名气,云蝉子是出家人,而程粉儿是女子,能够被刘文渊找来,本身已经是一种荣誉,此时自然也不稀罕争这种面子,去和东方笑较什么高下。

    游返到了之后,和三人也打了声招呼。便跟东方笑坐在一起。东方笑道:“解军本来也想来凑凑热闹,没得刘大人准许。”

    游返笑道:“我也是凑凑热闹,有你东方兄堪与南海剑圣匹敌的实力,又有这三位好手,我哪有机会出场。”

    其他三人听到南海剑圣的名字,纷纷竖起耳朵来,对东方笑也刮目相看起来,先前已经是高看东方笑一线,此时想起来,若是他真有南海剑圣那般的能耐,那先前仍是低估了他。

    杨元典善于言谈,当下便道:“原来东方兄和南海剑圣都交过手。实在失敬失敬。说起来,在下和南海剑派也有些渊源,当年曾得南海剑圣指点一二。心中很是崇敬。年初剑圣仙逝,在下还曾随同棺椁送往南海。岭南之地,当地百姓甚至将剑圣当作神人一般拜祭。”

    东方笑连忙谦虚道:“在下这年纪,怎敢说和南海剑圣他老人家并列,实在是游兄和江湖朋友的抬爱。”

    其实游返先前见在场几人,知道刘文渊还找了其他高手相助,故意抬高东方笑,好让东方笑能够出战。契丹人那边说的出名字的便是两人,己方人多但不一定都有机会出战。东方笑是自己举荐的,因而他也存了点心思。这时见东方笑谦虚,反而替他着急。

    不过杨元典却侃侃谈起南海剑圣来了:“剑圣长期习武,身体其实好很健朗。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去倒也是突然。剑圣门下一时都没有准备,一开始也是乱糟糟的。剑圣的千金卢小姐听说因此事,和她计大师兄吵了好几架。此事连我们这些宾客也有些看不过去。”

    见东方笑露出注意的神色,游返心中着急起来,怕他因卢晓玉的事情分心,连忙道:“卢小姐生性温婉,只是见父亲过世,恐怕也是乱了心智。”

    杨元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恐怕确实如此。不过幸好,南天一剑计大侠是个扛得起的人物,在他精心安排之下,大伙终于如期启程。卢小姐一开始主张将南海剑圣葬于东京。后来在计大侠主持下,才得以将遗体运到南海故居。”

    游返听他说起计怀才,想起最后是此人夺走了东方笑所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顾不了东方笑在一旁,生气道:“这身后事怎能听从计怀才安排,自然应当由卢小姐作主。这计怀才实在多管闲事。”

    不料杨元典却道:“那卢小姐几天之间失魂落魄,哪有主意。若不是计大侠在,恐怕整个南海派都没了主心骨。之后恐怕也是因为感念计大侠的功劳,卢小姐才嫁给了他……”

    他还要说,早已被游返打断:“这计怀才与卢小姐年纪差了一轮,定是趁着卢小姐失去父亲,悲痛欲绝之际,趁虚而入,才让计怀才得逞。这种禽兽行为,真是令人不齿。杨大侠,计怀才是卢小姐的师兄,你说,怎能趁着剑圣丧期强行和卢小姐成婚。”

    “这……”杨元典是个老实人,本是极为尊重计怀才,此时被游返一阵咄咄逼人的言辞,反而言语闪烁起来,磕磕巴巴说不出来了。

    游返也非刻薄之人,只是说道计怀才来,心中一阵恶心,出言便犀利起来。可能也是习惯了发号施令,说话间不容质疑。

    东方笑一摆手,制止两人道:“游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这南海剑派的事,我们都是外人,不便评论了。那南天一剑在岭南也是一个人物,是是非非,现在争辩都没了意义。不如随他去罢。”

    游返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心中情绪翻滚,定不下心来。幸好他不用上场比斗,否则必然被人打下台来。

    这时,刘文渊到了。

    众人连忙站起来,刘文渊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书生。

    游返眼尖,马上认出此人便是昨夜见过顶着巨石的那位年轻高手。

    刘文渊满面春风地笑道:“各位能够前来,给足了刘某面子,刘某定当厚报。”随即介绍起众人来,说到游返时,说是金剑山庄的话事人,众人随之肃然起敬。金剑山庄的武林中的地位,远非他们这些小门派可比。然后说到那年轻书生:“这位是少林崇光大师的弟子李可飞,最近正好在东京,被我撞到,这才邀来一起。”

    众人眼睛瞪得极大,要知道,崇光大师的辈分比前方丈方提大师还要高上一辈,是上一代出名的武学大宗师,后来不知云游何方,当了一名云游僧人,人人都道他不知圆寂何处,因为从年纪推算,也将近古稀之年了。想不到崇光大师的弟子,居然这么年轻。

    游返不知道那么多细节,只是与李可飞打招呼道:“原来是李少侠。昨夜我们也有过一面之缘。本来我也想要招揽你过来,不料你脚程快,没叫住你,没想到还是刘大人本事大。”

    李可飞哭丧着张脸,虽然显然是被强行拉壮丁的:“师父曾说,要本着出世的心入世修行。刘大人的事情,也是为国效力,这是我辈应做的事情。至于那些功课,只能后面再补上。想必师父也能原谅我。”

    刘文渊道:“可飞,莫非崇光大师也在东京?”

    崇光大师若在附近,这可是大事,作为江湖晚辈,定要去拜谒一二,更何况这次将他徒儿给拉来帮忙了。

    李可飞道:“师父早就远游了,留我在这里自己修行。他说我跟着他继续修行也没进步了,只能自己走自己的路。”

    在场以他年纪最小,但众人都不敢轻视他,崇光大师当年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绝不会收一个庸徒。

    杨元典云蝉子等几人原本就知道辽人就那么两个高手,这时看到有东方笑,有金剑山庄的人,有李可飞在,自知出场希望不大了。不过能旁观盛事,也是一件幸事,心态反而平稳起来。

    刘文渊看了一眼几个人,说道:“如此,我方便有五人出场。以各位在江湖中的地位,北方契丹人根本没有能匹敌的人物。各位尽管拿出本事来。到时候为国争光,龙颜大悦之下,一场富贵是逃不掉的。”

    杨元典等人眼睛放光,但看明明有六人,却说是五人,心中有些奇怪。只有游返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上场的,不由隐隐有些失落。

第九十四章 天子

    人已凑齐,刘文渊率着众人入宫。之前定的演武场位于皇宫西侧,是一个露天的校场,本是皇家子弟和各班直侍卫集结训练之所。这次便充作宋辽之间的比试。为求公平,还邀了西夏的使者观摩。

    这天的天气时晴时阴,天上飘着一片片厚厚的云朵。刘文渊带着众人,通过宫门口侍卫的检查。那御殿司侍卫检查到残月刀时,拆启布条,却看到黑黝黝的铁条似的残月刀,不由咋舌,眼中露出热烈的神采。这些侍卫一辈子和刀打交道,残月刀的好处还是一眼就能看穿。因而看游返的眼神也充满羡慕,反而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了。

    游返不想这里都受到区别优待了,心中有些得意。等到演武场旁落座时,便就坐于刘文渊身旁,乃是他们这块区域第二的坐次。东方笑坐在他之后,而李可飞资历最浅,便坐在最后。

    中央的场地足有几丈方圆,如同一块马球场地那般宽阔,两旁竖着几个兵器架,上面什么样式的兵器都有,被整整齐齐摆放成一排。

    除了他们这儿,北面的空台处搭起了一个矮台,东西两侧是一些隔开的凳子,用于安置朝中观战的文武官员。大宋的官员皆是文官,很少对比武这类粗俗的事情感兴趣的,只是由于皇帝要过来,大多也陪个座。

    四周座位稀稀拉拉坐上了人。人群里四处来往交谈,反而是游返这边显得安静。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中年官员,挺着肚子,双眼眯缝,舔了舔厚实的嘴唇跟刘文渊打招呼。

    刘文渊赶忙站起行礼,原来那人便是枢密院的大员。游返也站起行礼,这大官却是他不曾见过的,这时忙套套关系。但那官员只是礼貌地一笑,勉励了一番,也许是和刘文渊有些私人交往,便走开了。

    而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和刑部有职务往来的官员,刘文渊都一一行礼。刘文渊是武人出身,因而功劳虽多,也封了侯,但在朝中从不结党,地位实际并不算高,只是因为在皇帝跟前颇为受重视,故而与众官员保持着一定关系。

    此时一个阴仄仄的声音道:“刘大人,这回圣上让寻找民间高手,这江湖中闲云野鹤不动规矩,也都懒散惯了,本来精英都被吸纳到禁军中,难为你还能挑挑拣拣出几个像样的。”

    这话阴阳怪气的,说得在座诸人心里都不太舒服。刘文渊忙拱手道:“厉大人好,此次圣上征召,民间愿为朝廷效力的多如牛毛,只是下官精挑细选,才选了五位顶尖的武士,务求一举击败辽国人,好好压下辽人的气焰。这几位豪杰之士放诸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厉大人尽可放心坐在旁边观看。”刘文渊反过来讽刺他只会在一旁看着不出力,那厉大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两人对着瞅了一阵,便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那人便走开了。

    游返待刘文渊坐下,才道:“朝廷中诸大人对武林侠士还是心有偏见的,刘大人能为我们这些人周旋,江湖中人有多少能晓得,唉,刘大人实在委屈了。”

    刘文渊感慨道:“朝廷其实和江湖上一样,也是良莠不齐。大多数人还是好的,只是有一小撮人总是看不惯武人。这也是本朝的风气使然,我等既然身为武人,也只好尽力做好本分,其他也不用强求。”

    两人说话间,内庭官一阵吆喝,原来是龙撵驾到,明黄色旗帜招展,一个胖大身躯从十六人抬的轿子上挪下来,只见皇帝生得皮肤白嫩,眼眉细长,面貌间显得有些阴柔,腰间挂了一把长剑,长剑的剑鞘上雕刻着双龙戏珠,两条盘龙栩栩如生,好似要跃出剑鞘来。

    众人山呼万岁,皇帝满意地带头走上主台。身后跟着重臣和辽国使团的人。辽国使团中除了辽国使者文武官员,还有几个服色混杂,其中耶律打石身材高大,鹤立鸡群,游返一眼便认了出来。其余几人各自低头侧脸,分不清谁是谁,也都带了兵刃。但皇帝这边众侍卫拥簇,即便这些辽人有不轨之心,也难有可趁之机。

    辽国人身后还跟着西夏人,野利突元赫然在列。不过野利突元望了游返这儿一眼之后,只在东方笑身上停留了少许时间,便转开了目光。

    皇帝坐下,其余众臣也依次按序坐下。一名官员向全场之人介绍了本次比试的缘由,主要是阐述宋辽之间的兄弟情谊,此次仅是民间的交流,乃是非官方的较量,无论胜败,都无关国与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接着辽国使臣向宋国皇帝表达谢意,不过不同于宋国这边的谦虚和友好,辽国人表示友好同时,还夸耀了一番自己的勇士,什么以一敌百,什么碎木裂山,怎么夸张怎么说。

    游返听得有些无聊,无意间看了看辽国那边的人,耶律打石静静坐着,眼帘低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真有高手的静气。其余几人则有些兴奋,频频交头接耳,大概共有六七人。对比己方这孤零零的五人,阵容要强大许多,手底下的功夫则不知如何。最末尾的一人身着玄色衣服,但并非寻常样式,胸前是用布襟围住,有点像唐时的朝服。衣服也剪裁地相当紧身,紧紧贴着身体。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但身体瘦弱矮小,像个十多岁的小孩子。

    这时候,官面上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突然皇帝举手示意,身旁的内侍官喝道:“请为大宋出战的好汉到台前来。”

    游返认得那白发苍苍的老内侍官,正是当日为丐帮帮主夏侯龙颁赏的人,此时丐帮已因郭备的叛国一事跌落泥底,这个老宦官仍站在那里,令人感叹世事变迁。

    他随着刘文渊和其余人都站立上前,来到正对皇帝的空地上。他们低下头不敢无礼对视,耳中只听到皇帝温和的话语声:“我大宋以武开国,太祖以一条盘龙棍行遍中原,打下偌大基业。如今虽然国家以文治国,但百姓胸中热血,不曾有减。今日众位壮士身临盛会,当扬我国威,好好与辽国勇士一较高下。无论今日是胜是败,均是为国出力,一应皆有赏赐,众位壮士心中无需有顾虑,尽管使出全力,令外邦之人见识我大宋武士风采。”

    几人分别躬身行礼,谢过皇帝的鼓舞。这时,一名青色素袍,顶着官帽的文官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正中游返等人的前方,对着皇帝的方位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圣上明鉴,今日比武便如行军打仗,赏罚分明方能激励士气。胜者固然应有赏赐,但若败者也有奖励,岂非使人失了进取之心。因此臣请陛下收回刚刚所说的话。”

    这老臣子年纪甚大,资历很老,因而说话全然不顾皇帝的脸面,当着外邦的面直接让皇帝收回成命。但皇帝却没生气,只是和蔼地说道:“钱御史说得有些道理。但朕以为,今日之事并非行军打仗,台下的壮士为国效力,凭的只是一腔热血和拳拳之心,并无朝廷的俸禄和饷银,台上比武,难免有伤,若是让他们这么空手而回,下回谁还肯为朝廷效劳。朕要赏赐的并非胜利,而是他们的为国之心。钱老退下罢,此议不变。”

    那姓钱的御史听皇帝这么说了,歪着头想了片刻,点点头,便行礼回去,再无异议了。

    刘文渊和游返等几人却心情激动起来,本来他们被刘文渊找来,就没什么好处,刚刚朝廷百官对他们也不假以颜色,一位厉大人还出言奚落。此时被台上的九五至尊这么安抚,心中顿生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游返甚至突然明白,为何刘文渊背负江湖人背后的责骂,仍然要为朝廷背着黑锅,可能也是对这个皇帝死心塌地。

    这边说完,便开始宣布比武规则。宋辽两边相应人员商量了一遍。那辽国使者站起向皇帝禀告道:“陛下,比武只为助兴。我大辽勇士并不计较胜败。臣提议,由一方出一人并选比试方式,令一方选一人应战。如此交替反复,直到无人可派。”

    于是两方又商议了细则,规定只得比拳脚和兵刃,兵刃可以自定。辽国本来想加入马战,被这边给拒绝了。谁都知道契丹人马术精湛,这不用比便输了。而刘文渊要求加入轻功和相扑的比试,也被辽人拒绝了。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是奇技淫巧。而场次方面,由于刘文渊这边的强烈要求,规定一共比赛五轮,五局三胜。

    对刘文渊的心思,游返和东方笑相顾会心一笑。知道对方只有耶律打石和萧风叫的上名字,只要使用田忌赛马的计策,即便输了这两场,也必定能以多取胜。不过剩下三场必然要全力争胜。己方有东方笑和李可飞实力不凡,但另一场便要看情况了。杨元典相扑之术出众,但比兵刃便不是长处。云蝉子轻功灵巧,擂台对拼则难以取巧。程粉儿来历神秘,连刘文渊都难以估测其实力,而且是女子,如非必要,决不愿她上场。

    因而五局三胜之法,其实对他们这边而言,也是一个冒险。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得如此了。前面他们已探知耶律打石的能耐,萧风又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他们并无把握。

    空中云朵飘过,校场上顿时阳光洒下,映得众人脸上一阵暖意。

    当一声,金锣敲响。为示东道主谦让,便由辽国首先出人,并确定其擅长的比试方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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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最厉害的武功是人心。少林、丐帮、中原镖局、金剑山庄、青城派、灵宝阁,大宋仁宗年间,一个无名小卒,他站在了最高点。剧情讨论:567679585。边城孤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城孤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城孤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