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一代天骄
在蒙古包的中心位置,是一顶足有上百丈的大帐,在这大帐门前,矗立一杆挂有白毛的大纛,纛旗沿边带有齿牙,旗上飘带乱舞,旗心绣着飞龙,旗边绣有火焰纹。
纛旗在风中飞舞,尽显帝王威严。
就是成吉思汗的金帐了。
金帐内并不是一片空旷,而是布置成各个房间,其中有大厅有厨房有卧室,甚至还有一处小型兵营。
简直就是一座移动城堡。
金帐的一个房间中,成吉思汗躺在床上,对一个千夫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待那千夫长离去,房间中只剩下了两人。
一个是成吉思汗,另一人是个女子。
她身材高挑,剑眉大眼,满面的英气,显得是英姿飒爽。
这女子,便是华筝了。
只听她道:“父王,这次蒙哥赶不回来了么。”
成吉思汗点点头:“他和波斯帝国已经展开了决战,回不来了。”
说话声音嘶哑,虚弱。
他已经不是那个征服了七百二十多个民族,攻破了四十多个国家的一代天骄了,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老的已经不能在老了。
父女俩一句话过后,便是一阵长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成吉思汗道:“听说你三哥的儿子把郭靖逼离了襄阳,那孩子怎样。”
听了郭靖二字,华筝身躯一震。
多少年了,这个名字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在她面前提起了。
这个名字,令她魂牵梦绕,伴她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这时猛一听见,竟是这么的陌生。
她道:“我不知道。”
又看了眼成吉思汗,继续道:“在这蒙古包中,还有什么事情是父王不知道的?”
成吉思汗点点头,“那孩子叫阔出,以前我就知道,老三打算传位给他,但那孩子没什么大出息,可是现在那孩子变化很大,虽稍逊蒙哥和忽必烈,但也是一个人才了。”
华筝左耳听右耳冒,满心想着郭靖,嘴上胡乱应付两句。
成吉思汗看了出来,笑道:“其实,我给郭靖也送去了请柬。”
华筝一震,颤声道:“什么?那……那他能来么?”
成吉思汗摇头,“不能啦,信使到了襄阳,没有寻到他,追着他踪迹一路寻找,没有找到。”
华筝露出失望的神色,勉强笑道:“就算追上了,他也不会来吧。”
成吉思汗叹道:“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介怀,我很想念他,他若是看到我的信,一定会来的。”
华筝满面苦涩。
成吉思汗摇头,在他这个一生抢夺了无数女子的人看来,男人多娶一个老婆又有什么干系?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那主动去投怀送抱又有什么打紧的。
华筝越想越痛,痛彻心扉,不敢再想,连忙岔开话题道:“父王,你为什么要伪装成病危?”
成吉思汗想了想,道:“华筝,你觉得谁来继承我的汗位比较好?”
华筝生性质朴,这种关乎皇位的大事,她看来也没什么紧要的,她大咧咧的道:“我当然希望三哥啦,三哥小时候就疼我。”
成吉思汗笑道,“你这是孩子话。话又说回来,你的几个哥哥,哪个不疼你?”
华筝道:“五哥也疼我,但我和三哥更亲。”
成吉思汗道:“你好好想想,为整个家族想想。”
华筝沉思起来,三哥性情宽厚,慷慨大方,虽有时严酷残暴,但对待底层百姓,更多是宽仁待民,若是他当大汗,想必也不会去害五哥一家。
五哥深沉内敛,从来没听说与谁起过争执,又是智勇兼备,能节制自己,不像三哥那般,放纵起来便放浪形骸,但正因为如此,却也显得有些太过刻意,刻意近伪。
她一时也不知谁当大汗更好,颇有为难。
至于蒙哥和忽必烈,她没有考虑,在她心中,这两人无论才华有多么出众,还都是两个孩子。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说道:“三哥五哥都挺好,我也不知该选谁。”
见成吉思汗沉默不语,她问道:“那父王,你想选谁啊?”
成吉思汗摇头不语。
他并不像华筝想的那样简单,谁人更好就选谁。
他要思虑的,太多太多。
他若是还能再活十年,他就会选忽必烈。
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副身体,最多还能活上三年。
若是选了忽必烈,届时他一死去,蒙古必然生乱。
窝阔台和汝阳王必会反出漠南漠北,到时蒙古元气大伤,必然走上内斗、衰落、消亡的道路。
若是选窝阔台和汝阳王,他也不怎么满意。
倒不是对二人的才能不满。
对窝阔台的后代子嗣不满。
窝阔台一众儿子,那真是瞎子踢毽子,一个不如一个。
窝阔台当了大汉,待他死后,他的儿子绝不是蒙哥和忽必烈的对手,届时必然生乱。
若是选汝阳王,倒是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一是汝阳王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等他死时,王保保也能拥有控制局势的实力了。二是王保保的才能虽不能开疆扩土,但守本绰绰有余,不用担心生乱。
只是,汝阳王出道太晚,身边没有什么重臣能人,不足以治理这么偌大的帝国。
他搞病危这一出,不是像汝阳王和赵敏想的那样,不想让汝阳王李察罕继承汗位,他只是担心汝阳王一方突然发难,局面失去控制。
华筝追问道:“父王,那你到底想选谁?”
成吉思汗喃喃自语:“若是敏敏那丫头是男子,那我一定选老五,若是老三有一个像蒙哥和忽必烈那样的儿子,那我一定选他。”
华筝撇撇嘴,“和没说一样。”
成吉思汗哈哈大笑,“我搞病危这一出,也是希望长生天帮我做出选择,看看他们的表现。”
华筝啊了一声,拍拍胸脯,“那多亏三哥和五哥没有像阿里不哥那样,若是起兵逼宫,是不是就直接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啦。”
成吉思汗点点头,“他们的表现嘛,老三可圈可点,理应如此,老五却有点进退失据了,先是聚兵随即散兵,举棋不定。我最满意忽必烈那小子的做法,哈哈,那小子真胆大。”
华筝道:“阿里不哥和敏敏才是真的胆大呢,一个直接提兵作乱,一个明知你装病,还要软禁你。”
成吉思汗微笑道:“他俩一个是莽撞,一个是赌性太大。”
华筝点点头,叹道:“敏敏真是胆大包天。”
随即又道:“忽必烈那小子真会保守秘密,他营帐中发生了什么,咱们全然不知。”
听华筝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对窝阔台和汝阳王营帐中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六十二、大宝法王
清晨。
天色还没有大亮,只有乌蒙蒙的光亮,勉强能让人看清三五米之内的事物。
西风从呜呜鬼哭,变成了哈哈大笑,万箭齐发一般,射到天地万物的身上。
储存粮食这一片蒙古包,本就是人极罕见,在这大清晨的鬼天气下,就更没有人来了。
霍都练武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他成了这里的常客。
今天也不例外。
早早的就来到了这里。
距离大家宴那日的巨变,已经过去了两天。
成吉思汗因病危而引起的波澜,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能证明发生过变故的人,就是阿里不哥了,他躲到百里外,等着杀一个回马枪时,却得到了成吉思汗根本没有病危的消息,顿时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一样,尴尬至极的返回了蒙古包,去向成吉思汗请罪,可后者没有见他。
他已经成了最近两天蒙古包中的笑柄了。
大家宴虽然取消了,但傍晚时成吉思汗召唤了窝阔台汝阳王忽必烈等人,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便将几人打发去了。
大家宴没有开成,众人便等着诞辰宴会了。
今天,就是诞辰之日了。
届时,还要比大家宴更加热闹,不仅蒙古各个部落的族长首领会参加,还有各国的使团。
想想就是热闹非凡,也一定会发生各种事端。
今天虽然诞辰宴会,但霍都依旧早早出门,一如既往的苦练武功。
这时,他穿着一条绑腿裤,上身赤裸,露出那虽然消瘦但却精悍的身体。
纵是刀子一样的寒风,也吹不尽他身上的汗水。
这时,他怀抱着一蹲石墩子,身子扭动,运转各种身法动作,淬炼各处肌肉关节。
比水缸还大上一圈的石墩子,在他的手中,好似一个枕头,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在他的身体上到处滚动,碾压着各处皮膜筋骨。
虽然显得举重若轻,实际上他早已是强弓之没,身体各处又酸又痛,又胀又麻,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骨头一般,又好像有几百只小老鼠在身体内挠烂了各处筋膜。
前任霍都武功虽然不错,但外功却是稀松平平,与人对敌,要么以精巧招式取胜,要么以高妙内功取胜,却是浪费了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的最强处。
龙象般若功,是密教的护法神功。
是护卫佛祖的仆从弟子修炼的法门。
练成之后,杀妖灭魔,降龙伏虎,虽没有度人自渡的神通佛法,但却力大无穷,绞杀一切外魔,摧毁一切敌人。
前任霍都吃不了那份苦,熬不住那份痛,没有深学外功,可现任霍都可不在乎什么痛不痛苦不苦,只要能变强,哪怕水煮油炸,他也能忍。
这时,他感受到身体似乎到了极限,便缓缓放下石墩,默默运气,徐徐收功。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传来;“唵嘛呢叭咪吽!”
这句大明咒,虽不是震耳欲聋的巨喝,却带着直达内心深处的魔力。
此时的霍都正在运气收功,听了这声断喝,仿佛有人在他耳边敲响了黄钟大吕,被震得眼冒金星,真气四散,在体内混乱冲突。
噗的一声,喷出了满满一口的鲜血。
他心中惊骇,他知道,这是有绝顶高手用内力催动、发喝出来的六字真言,他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恐怕要立即走火入魔。
果不其然,虽着真气的乱撞,他心中也生出一股暴虐的情绪,就想立即去找那人拼命。
内心深处虽知道此时应该静心运功,却仍控制不住的运起了全身的内力,想找那人血拼。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便看见了一个面带祥和的番僧。
就要跃起拼杀时,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便默诵起了“瑜伽密乘。”
由浅入深,由深及浅,随着心中诵经,他闭上了双眼,暴虐的情绪渐渐平和,暴走不受控制的真气也渐渐有序运转起来。
番僧见此惊异一声。
随即双手合十,缓缓点头,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番僧,就是蒙古国师之一的大宝法王、八思巴。
半响。
霍都猛然起身,双眼如鹰,盯住了八思巴。
他略一运气,感应身体,发现虽然不少经脉受损,但却不是大伤,调养十几日就能恢复过来。
反而有不少平时练不到的地方,被真气狂暴一冲,打破壁垒,竟然小有进步,略微突破。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暗暗后怕,若不是瑜伽密乘,恐怕刚刚就会真气逆转,经脉爆开。
好一点的,也会全身瘫痪残疾。严重一点,当场发狂,七窍流血狂舞而亡。
霍都对忽必烈帐下最重要的人物八思巴当然是有所了解的,也看过其人画像,顿时便认了出来。
他心中一惊,左右环顾,四下无人,暗叫不妙。
以为对方就要趁机杀了自己。
正在他脑中急速运转想着对策时,八思巴开口了,“你这身横练功夫,是绝顶的武功,贫僧所看不错的话,应该是咱们密教的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吧?”
霍都见他风轻云淡,面带祥和,好似刚刚没有暗害自己一般,心中暗恼。
他仔细端详对方一番,也没有看透对方是善是恶,抱拳施礼道:“国师好眼力。”
八思巴点点头,“看你运功,周身发赤,好似铜铸铁打,已是到了上乘境界。”
霍都不知他的用意,也不接话,听他下文。
八思巴继续道:“但凡横练武功,大多都有一处功夫练不到的练门,那地方柔嫩异常,一击即死,我看你,应该是在左肋腋窝吧?”
“这狗秃驴好眼力,竟然看出了我的罩门。”
霍都心中惊骇,暗道这八思巴好高明的眼光。他的罩门,就连金轮法王都不知道。
这等事关性命的秘密,怎能让他人知晓?他道:“国师真是好眼力,也精通龙象般若功?”
八思巴摇头:“龙象般若功,是你们金刚宗的镇寺之宝,贫僧怎能精通,我只会前三层而已,是我寺弟子的入门武学。”
八思巴隶属萨迦派,虽与金轮法王的金刚宗同属密教,但却同宗不同派。
八思巴道:“世人都以为横练功法必有练门,实则不然,咱们密教的护教神功,练到最高深处,却是能将“练门”练没。周身上下,无漏无缺,是为圆满。”
类似的话,金轮法王对霍都也说过,说功夫练到家,就能将罩门练没,他心中一动,施礼恳求道:“求国师指点。”
“你师傅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但你们一脉相承,也就有相同的知识障,反而我是局外人,所以我倒是能指点指点你。”
八思巴走进两步,打量着霍都上下,“若专培无形而弃有形,则不可,专练有形而弃无形,则更不可,所以有形之身必得无形之气相倚而不相违,乃成不坏之身。没相违而不相倚,则有形亦化为无形矣!”
霍都心头一震,似懂非懂,仿佛一层纸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只要能捅破那层纸,就能看见外面广阔的天地。
可那层薄薄的纸,似乎有了灵性,总能避开他,让他触碰不到。
他急道:“请国师详细说明。”
六十三、诞辰
看霍都急迫的样子,八思巴笑道:“龙象般若功,我虽只学了前三层,但也看的出来,此功重视练气,尤重养气,它不但练开砖碎石的外功,更练瞬息万变的真气内功,虽然横练,实乃是一门内外兼修的绝世神功,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霍都点头,随着他的功夫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有这种感悟。
八思巴道:“你练功时,脑海意念在干嘛?你师傅怎么教你的?”
霍都一怔,想不到八思巴竟然问出这种问题,这是属于师门秘密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师傅让我意守丹田,脑海空明无杂念,松静自然。”
“这是正途。”
八思巴点头,“你师傅说的没错,此论乃是循序渐进的宝贵经验,能让你踏踏实实的跨入宗师境界。但你却不用如此,你心中有佛镇守,不怕内魔来袭,只需一味勇猛精进即可。”
霍都又是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听对方又道:“今后你练功之时,待血气上升,你则意念脚入地,一次比一次的加深,待血气下降时,你则意欲飘起,脚下无跟。”
“这……这……呵呵哈……”
霍都狂喜涌上心头,豁然开朗,但却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喜极而笑,不受控制傻笑出声。
八思巴道:“如此,意念反复上升、坠落,日久年深,则可上入九天碧落,下进九幽黄泉,通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样,才有护佛之能。”
霍都双手合十,深深一鞠,诚恳道:“多谢国师指点迷津,小子感激不尽。”
他心中虽然依旧防备着对方,但也真心实意的感激对方。
但凡练武之人,无不把增长功夫视为最紧要的事,视为最开心的事了。
待他抬头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好似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怔了怔神,不知这八思巴究竟是敌是友。
先是偷袭暗害自己,随即又是说了不少干货,指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他说自己心中有佛镇守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本想害死我,但见我没有大碍,又不敢动手,便指点一番,弥补暗害之事?”
想到这,他摇摇头,虽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就在他揣摩八思巴究竟有何用意时,一个护卫奔了过来,微微躬身,“阔出,王爷叫你过去。”
蒙古人没建国时,质朴无文,不像汉人一般有诸多恭敬称谓,大都直呼其名。
虽然近几年随着铁蹄征服的版图越来越大,渐渐接触了各种文明,慢慢建制各种礼节,但这个老护卫保护窝阔台已有数十年,很久没有走出草原了,依旧秉承着蒙古久有习惯。
霍都没在意这些细节,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穿挂好衣饰,缓缓向营地走去,他摇摇头,将八思巴驱散,不在去想,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这时的八思巴,已经来到了忽必烈的营帐,商议起了各种事宜。
对于刚刚与霍都发生的事,他没有放在心上。
之所以暗算霍都,是因为后者渐渐名声鹊起,他观其练武,感受到了一股天摇地动我不动的坚定意志,知道霍都这人非同小可,遍想着为忽必烈除去一个日后大敌。
但霍都心中默念瑜伽密乘时,他有所感应,心中惊讶。
瑜伽密乘,能修习有成者,必须是有大机缘、大佛缘、有大毅力、大智慧,缺一不可。
而霍都竟能修炼成功,说明与佛有缘,与他有缘,他就要指点一番。
在他看来,暗害霍都,和指点霍都,两者并不冲突。
他们在营帐中商议已久,八思巴听了王文统一计,赞道:“以道先生好计谋!”
王文统抚须微笑。
忽必烈笑道:“如此一来,我那堂弟颜面大失,今后恐怕一蹶不振了。”
众人哈哈大笑。
八思巴突然道:“相比起来,咱们太过重视王保保,却是忽略了霍都。老僧刚刚碰见了霍都,却是比王保保要强出不少呢。”
忽必烈讶然,“国师何出此言?”
八思巴摇头不语。
忽必烈知人善任,略一沉吟,就道:“既然国师这么说,咱们就将此事用在霍都身上。呵呵,倒是便宜了王保保。”
霍都并不知道。因为八思巴的一句话,一连串准备对王保保使用的毒计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此时,刚刚和窝阔台等人商议妥当,众人略微吃了点食物,便起身前往金帐。
这次是诞辰宴会,不像家宴一般,外人不得参加。
蒙古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聚集而来,可以说的上是人山人海。
跨在马上的窝阔台对着霍都道:“阔出,拿出你的所有智慧,去应对各种问题,去应付各种人物,让父皇好好看看你,咱们父子若是都能讨得父皇青睐,大汗一位,就是咱们这一系的了,千秋万代,都是如此。”
窝阔台说的也有些道理,成吉思汗之所以不想传位给他,就是嫌弃他的子孙没有可造之材。
若是霍都表现的足够出彩,未必不能像他说的那样。
宴会开席的正点是日落之时,但由于参加的人太多,所以上午就要赶到金帐,吃吃喝喝,各方人马谈天说地。
各方势力相互寒暄、暗斗、联盟、谈生意、交朋友。
当霍都走进金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金帐宽阔敞亮,人头汹涌,足有上千人。
人虽多,却不显得拥挤气闷。
金帐举架足有数丈,并不令人感到压抑,反而有种置身于宽广的殿堂之中一般。
见窝阔台一行人走了进来,数十号人蜂拥而至。
“王爷你老人家好。”
“大王,一会小人一定要敬你三碗!”
“阔出王子好久不见啊。”
……
这些人,有的是窝阔台的直系属下,有的是耶律楚材的手下,有的是速不台麾下将领,总而言之,都是属于窝阔台一系的人马。
窝阔台生性好酒,不少人顺着他的性子,大声嚷嚷,都要敬酒。
他哈哈大笑,来者不拒,统统应承下来。
这几日霍都也见了过不少豪强,大部分也都相识,也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笑语盈盈,与各人谈笑风生。
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扭捏尴尬,落落大方,八面玲珑,没有冷落任何人。
他的表现,令不少人心中佩服。
说实话,霍都最擅长的就是与各色人物打交道,搞交际。
前世他虽然管理着十数万人的企业,但却并没有在体质内混过,所以前几日差点发生政变之时,他也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政治博弈宫变这类,他不大擅长,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在看、在暗中学习。
而这时的场合,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与各人交谈时,神态潇洒,神色从容,好似如鱼得水。
周身之间,不知不觉散发出一股强者的气场,竟与纵横漠南漠北数十年的窝阔台不相上下。
“好!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一个老族长暗中观察霍都,不由心中暗赞,对着身旁的一个青年点了点头。
六十四、千金买马骨
那老族长给青年使了个眼色。
青年得了父亲示意,在身旁一个大汉手中拿过一个酒坛,就要向霍都走去。
那老族长一把将他拉住,说道:“两坛全给阔出殿下。”
青年一愣,“啊?那忽必烈大王呢?”
老族长摇头不语。
青年在大汉手中拿过了仅剩的一坛酒,双手各捧一坛,来到霍都身旁,说道:“阔出王子,这是我父亲昔年在一伙南朝人手上夺来的美酒,小人钦慕殿下风采,愿将此酒奉上。”
霍都不认识这个青年,他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这种场合给他赠送礼物。
窝阔台听到“酒”字就来了精神,扭头一看,认出了青年,笑骂道:“哈达达,是你这个小子,有好酒竟然给阔出不给我,我看你是欠揍。”
哈达达挠着后脑壳,憨憨傻笑。
窝阔台道:“看你郑重其事的样子,这酒有什么名堂啊?”
“这是枣集美酒,很好喝,俺也不知道有什么名堂。”
哈达达话一说完,顿时不少人都露出惊色。
枣集美酒,产于枣集镇,是道教鼻祖老子的家乡。
其酿酒历史悠长,上可追溯至春秋,盛于隋唐。有“天赐名酒,地赐名泉,枣集美酒,名不虚传”的美句流传。
儒家祖师孔子问礼拜谒老子李耳时,老子便拿此酒招待孔子,孔子饮后,留下“唯酒无量不及乱”的千古名言。
窝阔台咽了咽口水,大声道:“这酒还有多少,通通给我,一坛酒我用五十匹骏马一百头牛三百只羊来换。”
哈达达摇头,“没啦,一共就有三坛子,我们抢到了这酒时,也不知道这酒这样珍贵,大家就喝了一坛尝尝味道,一个南蛮子为了活命,就将这酒的名字来历告诉我们。这样,才留下了这两坛。”
窝阔台面露狐疑。
这个哈达达所在的部落,紧挨着窝阔台和忽必烈的牧场,两边都想吞并这个部落,哈达达的父亲是部落族长,颇为油滑,年年给双方备上厚礼,左右逢源,两不得罪。
窝阔台道:“我不信,你爹最少还有两坛,那两坛,我都要了。”
哈达达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便偷偷望向父亲。
他父亲笑着走上前道:“王爷,这酒只有两坛,本来我是想给阔出殿下一坛的,可哈达达说看见阔出殿下心里就欢喜,我拗不过他,就将两坛都给了他,他便全给了殿下,王爷若是想喝,恐怕得向殿下讨要了,哈哈。”
“哦?”
窝阔台心中惊讶,却是信了对方的话。
也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对方原本打算两不得罪,双方各送一坛,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铁心的投靠了自己。
老族长心中也有些忐忑,近年来四大王之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已经由不得他左右逢源了,必须要选择一方站队了。
他本来还想在拖一年,看明年形势如何在下决定。可见了霍都的言谈举止,他暗自钦佩,便决定站在窝阔台一系。
虽下了决心,可还是有些不安,偷眼向周围窥视。
这时忽必烈还没有来,他手下不少人倒是来了,见了这一幕,纷纷对着这个老族长怒目而视。
这时,塔塔统阿对霍都耳语完毕。
霍都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接过两坛酒,笑道:“哈达达,你看了我欢喜,我见着你也很是开心呢。”
转头又对着窝阔台道:“父王,我想和你讨要一块牧区,就是狼腿道西侧那片。”
这片牧区,前几日他已经向窝阔台讨要过了,是他准备送给伯颜族人的,窝阔台也同意了。
这时窝阔台听了霍都的话,心中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知道儿子是要千金买马骨了,当下故作迟疑道:“这个……狼腿道那片草地,我……”
霍都打断道:“父王,儿子还没和你要过什么东西呢。”
“唉。”
窝阔台故作不舍,装的是惟妙惟悄,“那好吧。”
那老族长已有预感,却有些不可置信,狼腿道那片牧场,他是知道的,水草丰盛,足以养活两万人。
而他的部落,不过几千人而已。
就在他激动不安时,就听霍都道:“哈达达,你很够朋友,咱们初次见面,这么好的美酒你就送给我,我也要送你礼物,狼腿道旁边那牧区,就送给你了。”
老族长听了这话兴奋至极,有了狼腿道的牧场,就算得罪了忽必烈又如何?毕竟鞭长莫及,对方也不能长驱直入越过窝阔台层层牧区来找自己麻烦。
只要今后自己注意点,别被忽必烈碰个正着,那就无忧亦!
他连连给哈达达打眼色,哈达达却有些迟疑,只觉得对方的回礼太过贵重,磕磕巴巴道:“殿下,这个,嘿嘿,这个好像……”
“哈达达,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礼物太贵重?”
霍都笑道:“曾听闻我皇爷爷在少年时,与人结为安达,对方送他貂皮大衣,他送对方黄金项圈,有人劝他这样互换礼物太吃亏,皇爷爷却说;‘他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却将貂皮大衣给我穿,而我有几车的黄金,却只给他一个项圈,算起来,还是我太小气了。’”
说罢,他诚挚的道:“礼物不在贵重,贵的是心意。”
哈达达双眼湿润,单膝跪地,拳头狠狠打在胸膛上,大声道:“阔出王子,以后刀子做的山我去帮你爬,大火做成的海,我去给你游。”
霍都一把将他抓起,两人相视而笑。
就这样,霍都当着几百人的面,演了一出千金市马骨。
窝阔台心里笑开了花,暗暗大呼后继有人,面上却露出不悦的神色,哼道:“哼哼,好啊阔出,美酒归你了,牧场给哈达达了,你们倒是皆大欢喜了,我却是白搭了一个牧场,啥也没捞到。”
霍都笑道:“父王,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么?这两坛美酒,都是你的。”
窝阔台这才转怒为喜。
霍都又道:“不过父王,我还得管你借点酒?”
“借酒?”
窝阔台愣道:“怎么个借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借酒,那还怎么还?”
“我要借一坛带两碗。”
霍都将两坛酒交给窝阔台的护卫一坛,将剩下的那坛又给了那个老族长。
他道:“老族长,我听说你和我忽必烈堂兄有过误会,今后你们一家就要搬走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走了,误会也需要说开了,这样,你将这坛酒送给我堂兄,和他告个别,今后不能做邻居了,也要做朋友。好说好商量,什么误会都能说开。”
听了霍都这话,窝阔台脸色一正。
如果霍都之前千金市马骨的举动,可以说是收买人心权谋手段。
那让老族长送酒这举动,就已经脱离了收买人心的范畴了,那是使人效死的知遇之恩,为手下思荣华谋安危的恩情。
这点,窝阔台自认不如。
六十五、宴会1
耶律楚材、速不台等人看了霍都的举动,皆是连连点头。
霍都的做法,令他们心安,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今后就算窝阔台归天,他们也无需担心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同样的,也不用担心自己晚年凄凉。
有这样为属下考虑安危的明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沉下心、放开手脚尽情施展才能就行了。
那老族长心里翻江倒海,面色却勉强保持镇定,他接过了酒,沉声道:“殿下为小老儿煞费苦心,老头子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没几年活头了,就将哈达达这几百斤卖给殿下。”
说完了话,心中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把酒送给忽必烈,在委婉诚恳的找个理由,就算对方不满今天自己的举动,今后也不会找自己麻烦了。
窝阔台道:“阔出,你刚刚说借一坛带两碗,一坛已经送出去了,还有两碗呢?”
霍都示意伯颜将那枣集美酒倒出两碗,一碗递给哈达达,自己留下一碗,笑道:“哈达达,刚刚说这酒很好喝,那我就再陪你喝一碗。”
说罢,一仰头,喝干了碗中酒。
他细细品味口中余香,虽没有后世的酒烈,却自有一股天然醇香。
哈达达神色激动,他人虽憨,却也能分辨好坏,他知道,对方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既如此,那就不是装腔作势,也不是虚情假意,敬自己酒,就一动是真心实意的了。
他举起酒碗,刚要一饮而尽,手腕就被人抓住,他扭头一看,抓住他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道:“你叫哈达达是吧,我知道你,一年前你射死了我的黑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南蛮子的酒说的很贵重一样,那这碗酒给我喝了,让我尝尝,咱们之前的过节就一笔勾销。”
哈达达脸色猛然涨红,蒙古习俗,阻止别人饮酒是极大的侮辱,更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叫人如何能忍?
不过哈达达却强行压下怒火,因为这个青年叫忽睹都,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拖雷的第二子,是忽必烈的重要臂膀。
哈达达微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怕力气用大了把酒弄洒,便不在用力。
看了看他父亲,又看了看霍都,随即怒道:“忽睹都王子,去年我爹爹已经赔给你一对黑雕了,比你那黑鹰还好的多。”
“什么破雕,还不及我那黑鹰十分之一的神俊。”
忽睹都说话时,眼角斜视霍都。
他看着霍都大出风头,抢了四弟忽必烈的部落,立即就出来捣乱。
哈达达大声道:“你胡说,我前几天还见你架着雕出去打猎,你欢喜的很。”
“三弟,这就是忽睹都,四叔的二儿子,和忽必烈最亲。”
贵由在霍都身旁轻声耳语。
霍都对各方人马都大略了解,只是没见过真人,这时一听贵由的话,立即对号入座。
他缓缓向忽睹都走去,笑道:“堂兄,你还在这里计较雕啊酒啊什么的,你家里出大事了。”
忽睹都一愣,“什么大事?”
就在他一愣之际,霍都骤然出手,一记空手入白刃的手法,稳稳当当的夺过了酒碗,随手递给了哈达达。
忽睹都大怒,刚要发作,就听霍都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真假不知道,你姑且一听吧,我听说你经常出去打猎,有人趁虚而入了,天天骑你的女人。”
“哈!”
“哈哈哈!”
霍都话音一落,顿时哄堂大笑,笑声竟将帐顶震得上下鼓动。
这事在蒙古包早有传闻,大家都知道,唯有忽睹都一人不知。
亲近人碍着他的颜面,也不敢明说,只得拐弯抹角说上两句,忽睹都也没听出猫腻,至于旁人,更是谁也不敢说,生怕性格暴躁的忽睹都怒极杀人。
忽睹都一生气,就要杀人。
不用刀枪杀人,是用马鞭杀人。
用马鞭活活将人打死。
大家都想不到霍都竟在这大庭广众的场合说了出来,而且说的这么直白露骨。
忽睹都环顾四望,见众人的笑容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恍然想起之前心腹手下说过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知道此事应该是真。
他脑中翁的一声,怒发冲冠,双眼变的血红,狠狠盯住了霍都,手摸上腰间,却没有摸到马鞭。
扭头在几个手下身上一看,都没有携带武器,忽地想起,今天诞辰之日,进入金帐,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器。
他顾不得金帐不许私自打斗的规矩,抡拳便向霍都打去。
霍都一把将他的拳头捏住,手上发力,咔嚓嚓几声响,已将他的手骨捏碎。
忽睹都痛的长嚎一声,随即便忍住,死死瞪着霍都。
他的几个手下见此,刚要救援,就被马光佐几个踏步上前,撞的横飞出去。
霍都冷笑道:“堂兄,我看你是被绿帽子气昏了头脑了,你不去找那个野男人,你打我干什么。”
忽睹都大吼:“放开我。”
霍都微微一笑,“干嘛?你是要杀了那个野男人吗?我看啊,还是算了,今天是皇爷爷大喜的日子,不宜杀人,你就安安静静的参加过皇爷爷的诞辰在说罢。”
说罢,一把将忽睹都推到尼摩星身前。
尼摩星两个铁钳子一般的手掌牢牢将忽睹都的双臂抓住,让他丝毫挣扎不得。
就这样,他站在尼摩星身前,双臂张开,形态怪异。
与尼摩星一起,现在那里,一动不动。
霍都笑道:“我怕堂兄一怒之下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什么时候大宴结束,什么时候送他回去吧。”
“好的。”
尼摩星用生硬的蒙古语回道。
这时,众人才明白了霍都的用意。
现在远不到正式开席的时间,各国使团的重要人物都在和成吉思汗谈话,等过一会,才会连衫而至,那时看见了形态怪异的忽睹都,各人定会问其缘由,那时,可真是丢人丢到国外了。
想必,成吉思汗也一定会感到颜面无光。
忽睹都瞬间也想通了这一节,被女人带了绿帽子,被各国使者知道也就罢了,要是大汗发怒,那可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想到这,他打了一个寒颤,大叫道:“阔出,你……我不杀人,我手痛,我回去治病,你让他放开我。”
霍都却不理他,对着哈达达示意。
哈达达咧嘴一笑,一仰头,将酒碗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霍都笑道:“哈达达,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让人当着我的面欺负你呢。”
“恩。”
哈达达重重一点头,“我也是,谁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欺负你。”
六十六、宴会2
忽睹都大声叫嚷,霍都却是不理,只和众人交谈。
耶律楚材来到忽睹都身旁,轻声道:“你和阔出王子说几句软话,好听话,我帮你劝他。”
忽睹都一听,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叫道:“好弟弟,好弟弟,我今天绝不杀人,你快放了我。”
耶律楚材暗自摇头,刚要指点对方怎么说话,就听霍都道:“忽睹都,你今后还敢不敢找哈达达的麻烦了?”
“不敢了不敢了,你快放了我。”
“那你今后还会不会随意鞭挞下人了?”
“不会了,不会了啊!”
忽睹都心里恨透了霍都,恨意早已超过了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只是担心成吉思汗随即就到,也顾不上什么尊严面子,对霍都的话百依百顺。
霍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嫌弃对方的智商,就算后者硬挺到底,他也会在成吉思汗来到之前将其放开。
要不然,成吉思汗对他的不满恐怕更胜于后者。
“放开他吧。”
尼摩星依言行事。
忽睹都脱了束缚,怨毒的盯着霍都。
霍都轻笑道:“怎么,莫非你又不想走了?”
忽睹都顿时转身,仓惶离去,连头也不敢回。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心中凛然,刚刚霍都送酒,他们看到了“仁”,整治忽睹都,他们看到了狠辣的手段。
今后,谁也不敢在小瞧他,把他单纯的当成一个势力的继承人。
说到霍都时,不会再说“他是窝阔台的第三子”,“他是窝阔台最喜欢的儿子”,这类的话。
只会说:“他是霍都(阔出)。”
今后,会将他看成是一个“独立”的人。
对周围惊异的目光,霍都视而不见,依旧谈笑风生,拍拍哈达达的肩膀,在金帐内走动起来。
不一会,金帐中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好像刚刚争执没有发生过一般。
霍都正在和一个小族长谈话,看到伯颜对他使了个眼色。
顺着伯颜的目光一看,见一群人正络绎不绝的走进金帐。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和善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忽必烈。
霍都也看到了忽必烈一旁的八思巴,心中一动,问向金轮法王,“师傅,那个八思巴,为人怎么样,武功怎么样?”
金轮法王愣了愣,叹道:“此人之才,远胜于我,至于武功……”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沉默片刻,对着窝阔台道:“王爷,老衲此行中原,深感南朝高手如云,没有助得博尔忽将军破城,这次大宴过后,老衲要返回雪区,闭关参悟,什么时候突破境界,什么时候出关。”
霍都怔了怔,连叫不可。
他心中大骂,按照神雕的轨迹,这个金轮得需要十六年才能突破到龙象般若功第十层。
十六年,黄花菜都他娘的烂没了。
自己虽然收服蒙古三杰,又加上个公孙止,可是远远不够用啊,不说忽必烈身边的八思巴,就是赵敏身边的玄冥二老一众高手,也不是自己这几个手下能对付的了的。
金轮法王一走,他心就不踏实。
更何况,他过阵子还打算去中原,没了金轮这大高手坐镇,他真怕自己的便宜老子被八思巴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于帐中。
他和窝阔台一同劝说,可金轮法王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他在中原屡屡受挫,受到的打击不轻,这时要发愤图强了。
就在霍都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劝动金轮时,忽必烈一群人走了过来。
忽必烈的人气不比窝阔台差太多,进帐时,也有数十号人围了上去。
他和风细雨的与这些人寒暄一会,随即便打发了他们,来拜见窝阔台。
他得知了哈达达的事,也知道了忽睹都的事,但却看不出什么恼怒,嘴角带笑的给窝阔台行了一礼。
“四叔,你老气色很好啊。”
窝阔台哈哈大笑:“忽必烈,你小子有种!”
他是指前两天忽必烈解散兵马的事。
忽必烈谦逊两句,与窝阔台交谈起来。
哈达达的父亲瞅准时机,插话献酒。
他露出了诚恳的神色,腹中准备好的说辞还没得说出口,手中的酒就被忽必烈接了过去。
忽必烈温言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啦,你也不必担心,我之前虽然想占了你的牧场,但也不会让你吃亏,也准备了一片场地和你置换,只是没有狼腿道那片的地广草肥,想不到却是晚了四叔一步,既然做不成邻居了,咱们就做朋友,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掂了掂手中的酒坛,笑道:“这酒嘛……你今后投到我四叔帐下,要好生效力,与他麾下各位将军打好关系,这酒,你就拿出去和他们分享吧,我就不收了。”
说着话,将酒坛塞到了那老族长手中。
老族长嘴唇蠕动,什么话也说不出。
也不知是不是后悔投到了窝阔台一系。
“厉害!”
霍都心中赞叹,内心深处升起一股豪气、畅快。
那是见到了英雄豪杰欲与其一较高下的豪气,一股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畅快。
忽必烈似感应到了霍都眼中的炙热,转头笑道:“霍都,你刚刚收拾了忽睹都?”
“来了!”
霍都暗道一声。
他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当即眉毛一挑,“是又如何?”
忽必烈道:“他太过蛮横,我早就想劝劝他了,一直没有机会,不想你今天竟教训了他。”
略一沉吟,嘴角笑容渐渐消失,又沉声道:“只不过,咱们都是他的弟弟,血浓于水,你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何必捏断他的手骨?”
霍都一声冷笑,刚要说话,就感到有人狠狠拽动两下自己的衣角。
扭头一看,是耶律楚材。
若是换了旁人,他可能不去理会,但他知道耶律楚材是智谋之士,凡事必有深意。
当即,强自将话头吞了回去。
见霍都久久没有回话,忽必烈笑了笑,柔声道:“你虽然下手重了点,但也是好意,我也不能责备你,过阵子,找个时间,我摆下酒宴,你们兄弟喝上一杯,咱们一大家子,有小矛盾可以,但却不能搞得太僵,让旁人看了笑话。”
霍都恍然明白了耶律楚材为何阻止自己。
忽必烈虽然和他与忽睹都是一个辈分的兄弟,但身份却有很大差别。
前者乃是蒙古四大王之一,按照身份,那是和他便宜老子窝阔台并驾齐驱的。
刚刚自己若是强硬反讥,对方突然转换态度,和善大度的语气,责备忽睹都几句,那自己就成了什么?
在忽必烈面前,立即凸显了对方的和蔼长者气度,而自己,则像是一个争强好胜的毛头小子。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若是说几句软话,更不行,想必第二天整个蒙古包都会传出霍都惧怕忽必烈的消息。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沉默。
想通了此节,霍都暗叫厉害,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再次着了对方的道。
六十七、宴会3
霍都和忽必烈的暗中交锋,窝阔台一直没有说话。
他本生性豪爽,为人大大咧咧,但经历勾心斗角多了,人也就变精了。
看出了儿子因为身份原因落了下风,当即哈哈一笑,一把揽住忽必烈的肩旁,身子微倒,压着对方,笑骂道:“好你个忽必烈,有你四叔在这,还能轮到你做东嘛?阔出和忽睹都这俩小子的事,我会解决的,还有你,你也得去,你们哥三好好喝点,看谁酒量行,谁行,谁就有有资格与我喝!。”
忽必烈苦笑,“那恐怕我们哥三齐上阵,才有资格与四叔喝。”
看了眼窝阔台身后众人,对着哈刺察儿道:“老四,你也得去,咱们家族虽然人才辈出,但你也能名列前茅。”
哈刺察儿嘴唇蠕动,几次欲言又止,先看了看窝阔台,又看了看霍都,最后苦笑两声,没有说话。
霍都心中大骂,擦你妹的,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挑拨我和哈刺察儿,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窝阔台淡淡道:“老四确实颇有才能,不过他却是疲懒性子,不想操劳太多,还是安心的辅助他三哥吧,也不用耗费脑筋了。”
窝阔台不动声色的敲打了一番哈刺察儿。
忽必烈干笑两声,带有深意的看了几眼霍都,又看了几眼哈刺察儿,故意露出一副惋惜神色。
窝阔台暗哼一声,笑道:“听说蒙哥和波斯开了大仗?你应该好好为你大哥谋虑啊,好好帮衬你大哥……”
就在两人打机锋时,帐门处一阵骚动,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是汝阳王一家子。
还有他们的亲信手下。
汝阳王也和忽必烈一般,三言两语打发了围过去的一群人,走来拜见四哥窝阔台。
霍都眼睛在汝阳王一伙人身上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女子。
暗暗奇怪,怎么没有看见赵敏。
有打量一遍,最终将目光锁定一个少年公子身上。
这少年公子身披黑皮大氅内着紧身武士服,额头上系着一根英雄带,丝带中间的眉心位置,镶着一颗红宝石。
配上如玉如画的面庞,端是英武贵气,雪白的粉颈上没有喉结,不是女扮男装的赵敏还是谁。
“哈哈,四哥!”
“老五,你来了。”
窝阔台汝阳王两兄弟见面就是一个熊抱,任谁也看不出这二人天天在睡梦中也算计着对方。
两人刚刚寒暄几句,就听大帐深处传来一声唱喏:“成吉思汗与各国使臣到……”
霍都连忙将目光在赵敏身上收了了回来,看向了大帐的走廊深处。
当先走出来的一人,苍老无比,身子略显佝偻,褐黄色的络腮胡子中大半已经变得灰白,双眼也是一片浑浊,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好似老树皮,整个人,看不出丝毫英雄气概。
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就是那个征服了七百二十多个民族,先后剿灭了四十多个国家,令六亿多人口臣服于他统治的那个男人。
霍都看的很仔细。
“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纳娶他们的妻女,听他们子女的痛哭声。”
他想仔细看看,说出这样话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霍都在早年时,认为这话说的太过极端。
可随着经历的事情变多,忽地顿悟,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这话固然极端,可也是说出了男人自己都不清楚的内心深处、那股赤裸裸的雄性心态,实实在在的弱肉强食,就像狮群、狼群,只有胜者,才有资格享有支配权,交配权。
观看古今,历来成大事者如曹操、朱元璋,哪一个不是如此?
只是没有像成吉思汗说的这么直白而已。
“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成吉思汗……”
营帐中的众人看见了成吉思汗,不由得齐声大吼起来。
霍都看的清楚,有许多老人嘶声力竭大吼的同时,双眼涌出水珠,狠狠砸向地面。
霍都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可以撕碎任何强敌的力量,那是信仰的力量。
各国众多使臣,胆小的已经面色惨白,双股发抖了。
这一刻,成吉思汗双眼不在浑浊,变的锐利无比,似鹰若狼,一一扫视着帐中众人。
慢慢的,他的眼睛变的柔和,
因为他看见了许多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凝思好一会,才想起这些人有的是十几年前跟随他的战士,有的是二十几年前的,这么久不见,他早已忘记了这些人的名字,可却依旧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性格。
“这个,能打苦战,这个能打硬仗,这个可以用他长途奔袭……”
习惯性的在心中给各人定着标签,他缓缓举起手臂,瞬间,大帐中变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若是有人闭上眼上,甚至感觉不到帐中有人存在。
各国使臣见此,更是心中骇然,有些人因为看见成吉思汗衰老模样而欣喜的心情早已不翼而飞。
“今天是我的生日,许多国家来给我过生日,他们能来,就是好朋友,咱们不要吓到好朋友,都入座吧。”
随着他简短的几句话,许多奴仆络绎不绝涌了进来,端上瓜果酒水。
金帐中拼成了几十个大方桌,上千人各自寻找座位坐了。
“父王,我们过去了。”
贵由对着窝阔台道。
贵由和几个弟弟,走到了成吉思汗家族子孙的那一桌。
而霍都,则是和窝阔台走向最尊贵的一桌。
这一桌,成吉思汗面南背北,独坐一排。
他的对面则是各国使臣,左右下首,分别是蒙古最高级的文臣武将,及几个重要的王爷。
这桌,就连赵敏都没有资格坐。
他的哥哥王保保,身为汝阳王唯一继承人,却是有资格的。
“爷爷,我要坐你旁边。”
一声娇呼,赵敏径直走到成吉思汗身旁,施施然坐了下来,还随手在桌子上拿了一颗葡萄。
对面各国使臣看的心惊胆颤,他们早已被喜怒无形的成吉思汗震慑住了,这时见一个俊美少年冒失的坐了过去,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一群侍卫拖出去砍了。
成吉思汗上下看了看赵敏,哑然失笑,“你这个小丫头,装什么男人。”
赵敏轻哼一声,“我只恨自己是个女子,要是男人啊,嘿嘿,还真要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呢。”
成吉思汗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你要是男人就好了,可惜啊,长生天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当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吧。”
赵敏翻了一个白眼,英武之气大减,却是显得娇憨可爱,惹人无限爱惜。
成吉思汗哈哈大笑:“你和华筝都是我的宝贝,华筝呢?”
“爹爹,我在这呢。”
华筝在成吉思汗背后一众婢女中走了出来,她是准备随时侍候父亲。
成吉思汗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让其坐在自己身边,抓着二女的手,大声道:“这一个,是蒙古第一美女,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这个,是天下第一美女,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她们都没嫁人,各国朋友,你们无不是一时俊杰,不知可有人想做我的女婿?”
成吉思汗这一番话,让华筝和赵敏脸色变得绯红,她们虽然都是坦率爽朗的性子,但也受不住在这种场合谈婚论嫁。
“爷爷,讨厌……”
赵敏将刚剥了皮的葡萄塞进了成吉思汗嘴里。
华筝羞涩片刻,就恢复过来,淡淡道:“爹爹,我是不会嫁人了,我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六十八、宴会4
成吉思汗要将华筝和赵敏嫁人,各国使臣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谁也没敢接口。
成吉思汗大感无趣,“你们先吃点果子,正席一会就上,我去换身轻便的衣服,唉,人老了,就是不中了。”
他穿的并不是以往的黄金甲,而是一身轻便的皮甲,却依然感到体力不支。
华筝搀扶着他缓缓起身。
他对着窝阔台等人道:“你们去招待好朋友,我去去就回。”
随即起身,在一众婢女的拥簇下,向大帐深处走去。
赵敏却是没有陪着爷爷,而是倒了一碗酒,走向各国使臣。
窝阔台他们起身,走进了方桌内。
方桌并不是实心,而是中间掏空,呈“回”字型。
“阔出,你不用跟着我了,你去见见大理国的使臣。”
霍都一愣,按照原计划,他们是要一同拜访西夏国的使臣的,对其危言耸听,说过阵子汝阳王会以追击大晋皇庭为由,兵进西夏,实则是借道灭虢。劝对方一定要阻止汝阳王。
窝阔台叹道:“咱们久攻襄阳不下,若是拖个三年五载,那可大大不妙,你去见见大理国的人,打探打探情况。”
这时,耶律楚材走了过来,听了他的话,问道:“王爷何意?”
窝阔台道:“我想着,实在不行咱们就另出一路兵马,攻下大理国,到时南北夹击大宋。”
霍都心中一惊,原历史上,蒙古就是久攻襄阳不下,绕道攻克了大理,南北夹击大宋。
可现在情况可大大不同了,原历史的大理国主段兴智昏聩无能,被忽必烈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大理都城,而现今大理当家做主的却是段正明。
大理国在他的治理下朝政清明,庶民安居乐业,众百姓对皇帝及镇南王、善阐侯等当国君臣都是十分爱戴,绝非易攻之国。
(一灯大师叫段智兴,大理末代皇帝是段兴智。他们老段家起名真有意思,老子是段AB,儿子段BC,孙子段CD,这个C又有可能和A重叠……)
“王爷不可……”
耶律楚材连忙阻止。
窝阔台摆摆手,打断他道:“我也是随口一说,双线开战,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当成一步闲棋吧,阔出,你去吧。”
霍都点点头,招来负责接待各国宾客的官吏,略一打听,就找到了大理国使臣的位置。
同时,也在那官吏口中得知,大理此次来的使臣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大理国主的亲弟弟,是大理国唯一的王爷。
镇南王、段正淳。
霍都呆了呆,随即猜想,不知道段誉那个电车痴汉来没来,他不怎么希望让对方知道他的身份。
他示意官吏带路。
看他起身,公孙止伯颜等人匆忙围了过来。
在那官吏的引领下,他们一群人来到了大理国使臣团的位置。
“阔出殿下,这位是大理镇南王,这位是大理三公之一的司马范骅。段王爷,这位是我们阔出王子,是窝阔台王爷的儿子……”
随着官吏的引荐,霍都与段正淳互施了一礼。
霍都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见段誉,也没有看见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朱丹臣。
他便打量起了这个天龙炮王。
说起这个炮王,年轻时的事迹,妥妥的就是一个拥有主角光环的天选之子。那是见到美女就能拿到一血、还是那种不用强的情况下。更重要的是,他是那种搞一次就能让对方一辈子不会忘记的选手。
霍都真的很怀疑,这炮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长”处?
他仔细打量这对方。
炮王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神态威猛,颇有王者之相。
段正淳和范骅对视一眼,暗道奇怪。
他们大理虽然和大宋眉来眼去,暗中帮助大宋抵抗蒙古的属国大辽,但毕竟暗中搞得小动作,明面上,还是不敢得罪天下第一强国的蒙古的。
他们此来蒙古,不仅仅是为了给成吉思汗祝寿,更是想寻一个蒙古高层打通关系,为大理说说好话。
他们看中的人,是忽必烈。
对于霍都,他们最近也是有所耳闻的,刚刚更是在手下的口中得知了霍都惩戒忽睹都的事。
段正淳对霍都不敢小觑,率先开口道:“哈哈,久闻王子殿下威名,段某早就想与王子结交,奈何无人引荐,不敢冒昧登门啊。”
“哈哈,段王爷,你的名头才是真的大,我也是早就想和王爷结交一番啦。”
“哦?王子听过小王薄名?”
“哈哈,大理的风流王爷,天下谁人不知?”
霍都这话颇有失礼,但说话之际的神态却是敬佩敬仰之态,毫无嘲讽之意。
见他的模样,段正淳的一众属下有两人不禁轻笑出声。
霍都见这两人器宇轩昂,在一众官员护卫中显得鹤立鸡群,不由道:“不知这两位是……”
范骅笑道:“这两位是王爷的护卫头领,褚万里,傅思归。”
“原来是‘渔樵耕读’的渔和耕。”
霍都心中暗道,肃然起敬。
说起天龙中最“忠”的人,那无疑是大理的渔樵耕读四大护卫和慕容家的四大家臣了。
这八个人,虽然身份是下人,但霍都交朋友,向来不看身份,因为他就是卑贱的泥腿子出身,他只看重为人。
他认真施了一礼,“原来褚兄傅兄。”
褚万里和傅思归心里一惊,这几日他们见惯了蒙古权贵的跋扈豪横,霍都本就是最大的权贵之一,又是如此年轻,本以为会气盛凌人,不想对方竟对自己两个下人如此看重。
他们心中感激,齐齐还礼,“小人见过阔出王子!”
段正淳道:“我和他们名为君臣,实为兄弟,王子高看他们一眼,小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小王先干为敬!”
……
不一会,霍都就和大理众人打成了一片。
霍都并没有提与段誉相识的事,他还不想让后者知道他的身份。想着日后也许还能利用这点蒙骗出北冥神功。
秘籍被李莫愁毁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段誉学没学会北冥神功,就算是当成一步闲着了。
闲聊时,段正淳也打量着霍都一群手下。
看着看着,就把目光落在了樊一翁身上。
樊一翁身材奇矮,胡子偏又长的惊人,直垂到地,已经堪比他的身高了。他这副模样,的确是挺引人注目。
段正淳见樊一翁奇异,不免多看了几眼。
樊一翁本就身矮,对异样目光最为敏感,见此心中恼怒,不过碍于霍都的颜面,也不能发作,只是怒哼一声。
六十九、宴会5
段正淳看出了樊一翁的不满,恍然明白是自己失礼了,当即躬身行礼,歉道:“小王见阁下样貌奇异,知道阁下必然身怀惊人业艺,不免多看几眼,是小王失礼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一仰脖,喝干了一杯酒。
见段正淳诚恳的神色,樊一翁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见对方千金身份,对自己如此客气,恼怒顿时烟消云散,摸摸胡子,不好意思的说:“我可没有什么惊人本领……”
说到这,他忽地想到,若是太过谦逊,岂不是自降了师傅的武功?平白坠了小王爷的面子?
又改口道:“我的武功还可以吧。”
看到这,霍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猜出了樊一翁的心思,叫道:“一翁,站那么远干嘛,过来这边。”
樊一翁走了过来。
霍都轻抚着樊一翁的后背,笑道:“段王爷,这是我的爱将,樊一翁。他性子耿直,你们可不许笑他。”
霍都内心对公孙止不待见,却是挺喜欢樊一翁这个小矮子的。
这个樊一翁当初见杨过侮辱师傅,上前便战,打输了,认为自己丢了师傅的脸,当场就自尽,被杨过救了下来。
后来公孙止命他看守杨过,他没看住,觉得有愧师命,又撞石自尽,又被杨过救了下来。
后来,成了山西一窟鬼的老大,本性依旧,为了保护郭襄,被金轮法王打死当场。
这样耿直忠义的人,霍都喜欢的很,去各个部落喝酒,碰见了什么山珍海味稀奇古怪的食物,他都会留下一些,想着这个小矮子。
几次下来,樊一翁对霍都充满感激,满心都要为小王爷死命效力。
公孙进对此,不仅没有吃味,反而更加得意,他认为霍都待樊一翁如此之好,全是看在他的面子,甚以为傲。
“武功还可以,那就一定是大高手喽。”
范骅打趣道。
他看出樊一翁是个憨厚的人儿,心中欢喜,就想调笑几句。
“哼!”
公孙止不满起来,他本是一派宗师,是独霸一方,自尊自大惯了的人物,最开始投靠霍都时,俨然呈分庭抗礼之势,没有丝毫卑谄之意。
只是随着霍都高妙的手腕,他才渐渐敬服起来,这时明知范骅实在打趣调笑,却依旧不满出声,“阁下‘高’字是何意?武功高低,哼哼,却是不比你差。”
范骅一愣,“尊驾何人?”
“他是我师傅。”
樊一翁自豪道:“我的武功,还不及师傅的百分之一。”
段正淳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年老的竟是年轻的地徒弟。
褚万里看不惯公孙止的霸道,不忿道:“阁下口气未免太大。”
霍都见公孙止还要反讥,怕说僵了起了争执,就插话道:“久闻大理段氏一阳指,段王爷,抽机会可否交流一番?”
段正淳一惊,以为霍都是在挑衅,但见后者一脸和善,带着真切,他松了一口气,笑道:“有何不可?听闻王子得了贵国大法师真传,对武技定有独特见解,与王子探讨武术,小王定会受益匪浅。”
刚刚升起的紧张气氛顿时又一消而散,众人都轻松下来,刚要说笑几句,就听一人道:“大理一阳指很厉害么,我看不见得,未必能打得过咱们蒙古勇士。”
声音酥脆娇嫩,悦耳动听。
是赵敏。
她端着酒杯,不知在何时来到众人不远处。
她笑吟吟道:“阔出,你说是不是?”
霍都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段正淳尴尬道:“我段家一阳指,虽然颇有威力,但更多还是被江湖朋友吹捧出来的。”
赵敏认真的点了点头,“恩,你还算诚实,没吹大气,你刚刚要是胡吹大气,我阔出堂哥的手下就会狠狠的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样拙劣的挑拨,除了马光佐这个憨子,就连樊一翁都听出了不对。
大理众人皆是面露怒色。
段正淳也沉下了脸。
霍都不满道:“堂妹,你要是瞧不起段王爷的绝学,就向他讨教一番,在这里胡说什么。”
“我这个柔弱女子,可挡不住大理段氏的几指头,我当然是不行的,我是说堂哥你,谁不知道你得了金轮国师真传,我猜着啊,你在十招内就能打败大理的一阳指。”
赵敏嫣然一笑,全没将霍都冰冷的眼神放在心上。
主辱臣死,褚万里怒叫道:“我主公堂堂大理镇南王,阔出殿下亦是千金之躯,岂能如同武林莽汉一般受你挑拨,让人围观比武。”
“哦?”
赵敏一挑细眉,“王爷不能出手,那你可以啊,我看啊,段王爷的手下也是比不上我堂兄的手下。”
褚万里更怒,刚要说话,被段正淳拦住,“褚兄弟,不要说了,郡主乃是戏言,当不得真,咱们大理和蒙古向来相善,不能因此伤了和气……”
牙尖嘴利的赵敏还不等段正淳说完,就插话道:“当然不能伤了和气,两国外交岂会因为私人论武而伤和气,段王爷,你派谁上场啊?”
段正淳沉声道:“今日是大汗的诞辰,大汗也有言在先,今日谁也不得在金帐动武,小王岂敢造次。”
又对着霍都苦笑道:“阔出殿下,小王不胜酒力,就先走一步,来日在与殿下痛饮。”
霍都也摇头苦笑。
“慢着!”
赵敏叫住了大理众人,笑道:“刚才皇爷爷就说没劲,正好啊,你们较量一番,就算为他老人家助兴了。”
说罢,连拍手掌,直到将帐中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大声道:“诸位,大理武士要和蒙古勇士比武较技,为大汗助酒,大家来看啊!”
说着话,对王保保使了个眼色。
王保保立即道:“大理?我看不行,应该是打不过咱们蒙古勇士。”
忽必烈笑道:“敏敏,你真是胡闹,大理崇尚佛学,向来不与人争执兵戈,怎么能和咱们勇士比武,你别胡说,快退下。”
他这话看着是呵斥赵敏,实则毒辣至极。
这话说出来,段正淳要是没有什么表示,那软弱的名头,就被他扣在大理国上了。
“我大理地少人稀,向来是以和为贵,但也绝不会任由他人欺负。”
段正淳面色严肃,他知道,他这是受了无妄之灾,被卷入了蒙古内斗了。
他对着霍都道:“殿下,究竟是大理武士强,还是蒙古勇士强,咱们就比较一番。不过,今日乃是大汉的喜日,不宜动武,咱们择日私下交流一番吧。”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传来,是成吉思汗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他笑道:“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霍都暗叫不妙,刚要开口,却是晚了赵敏一步,只听她道:“比武啦!”
抢过了话头,小嘴如同炒豆,噼里啪啦的,“皇爷爷,段王爷要和咱们比武呢,说是想看看是大理武士强,还是蒙古勇士厉害。”
霍都心里骂娘,斜视着赵敏,那阴冷的眼神,简直能获得奥斯卡最佳反派奖。
“哦?”
成吉思汗立时就看出了其中玄机,笑道:“比武好啊,不过今天不宜动手,择日一定要比上一场。”
段正淳刚松口气,就听忽必烈道:“是啊,各国朋友都在这,谁输了面上也不好看,更何况大理向来是与世无争,他们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未免显得咱们主人欺负客人。”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大理不如蒙古。
赵敏立即接口:“对啊,那就不比了,咱们赢了也胜之不武。”
成吉思汗眉头一皱,“说的是什么话。”
忽必烈笑道:“大汗不必责怪敏敏,她也是想热闹热闹,一片孝心,想让皇爷爷乐呵乐呵。”
赵敏立即露出委屈的表情,“可不是嘛,我也是想让他们给皇爷爷助助酒兴,既然大理不敢比,那就算啦。”
忽必烈和赵敏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接话极快,根本不给他人插嘴的机会,一唱一和的,好像说相声一般。
他们二人这一番话,却是彻底留住了段正淳。
他知道,他段正淳的面子不要紧,但大理国的名头却是不能被人看轻了。
哪怕比武会输,今天也必须要比上一比。
七十、宴会6
褚万里听忽必烈和赵敏的你一言我一语,早已双目涨红。
主辱臣死,他想着今天就算战死当场,也要让各国看看大理国的威武不屈。
见段正淳似有战意,但却面带为难,他立即跳了出来,“大理褚万里在此,谁与我一战!”
说着话,打量着霍都身后的众人。
“褚兄,你看我们干嘛,我向来仰慕大理文化,怎么能和你动手。”
霍都笑道:“敏敏郡主刚刚叫的最欢,你就找她吧,她手下高手如云,你可要小心了。”
说罢,对众手下使了个眼色,施施然便向一旁退去,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褚万里一怔,愣在了当场。
赵敏道:“阔出,事情是因你而起,你怎么又退了,莫非是怕了大理的人?”
霍都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蒙古勇士,谁不知道五王叔帐下勇士最多?我还是不逞强了,若是败了,岂不是丢了蒙古的脸面?还是你来吧。”
赵敏想不到以往最好面子的霍都竟然能当众说软话,大是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也想不什么好的说辞,皱眉道:“我看你就是怕了大理国的武士。”
霍都笑而不语,任赵敏怎样挑拨,就是不为所动。
他是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大理比武。
太他娘的没面子,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当面下套子,就算比武赢了,也算是中了人家圈套。
赵敏也有些急了,看霍都油盐不进,宠辱不惊,她知道自己失算了。
见自己拿不下霍都,便向成吉思汗撒娇道:“爷爷,你看阔出堂兄,事情因他而起,他却临阵退缩,真是丢了咱们蒙古勇士的脸面呢。”
段正淳借坡下驴,打了个哈哈,“谁不知道蒙古勇士天下无双,既然无人想比,那就算啦。”
成吉思汗笑道:“没人愿意上场,那就不比了。喝酒吧。”
忽必烈突然道:“阔出说五王叔手下勇士最多,我看未必如此,四王叔征讨大宋,无往不利,五王叔攻伐大晋,连战连捷,两位王叔帐下,都是勇士如云,我看啊,要不你们一方各派一人,和大理高手较量较量。”
窝阔台脸沉了下来,冷哼一声。
他的军队一直被阻在襄阳,天下皆知的事,被说成了无往不利,真是啪啪打脸。
忽必烈佯装没有听见,笑着对赵敏道:“敏敏,刚刚大理不想比,你非要和人家比,现在人家叫战呢,你怎么说?”
赵敏斜视忽必烈。
眼神闪烁,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霍都冷笑看着赵敏。
尼玛的,你不是蹦跶的最欢么,这下让人挤兑住了吧,平白的让人来了个黄雀在后。
赵敏道:“当然要比,阔出堂兄,我派一人你派一人,咱们和大理较量较量。”
霍都知道不能再推脱了,既然赵敏也被拉下了水,自己在推脱,就显得软弱了,当即说了声好字。
赵敏道:“谁先来?”
霍都想了想,“一翁,事情因你而起,你和褚兄过上几招。”
大家兴奋起来,一边叫嚷,一边后退,让出了一大片空地,独留褚万里和樊一翁。
帐中众人吵吵闹闹,竟有人做起了庄家,开盘对赌。
大家见樊一翁身子矮小,和高大魁梧的褚万里一比,气势上逊了不止一筹,纷纷押大理国胜。
樊一翁是公孙止的徒弟,不仅得了师傅的教导,本身也是带艺投师,武功绝对不低,霍都倒也不担心会输。
“一翁,胜了无赏,败了不罚。”
霍都交代着,“若是打和,我赐你一杆金子打造的龙头金杖。”
樊一翁似懂非懂,一时也来不及细想,诺了一声,便跨进场中。
段正淳听到霍都的话,心中感激,也对褚万里交代道:“褚兄弟,你若是能胜,便不可伤人性命,若是要败,也不要拼命坚持,认输即可。不管胜败如何,全力出手就是。”
“我的胡子被我练的出神入化,胜过软鞭,可以当武器使用,这褚万里若是不拿武器,我岂不是占了便宜?”
樊一翁想到这,就说道:“喂,咱们还是用武器的好。”
褚万里道:“悉听尊便。”
很快,就有人在帐外奔了进来。
一个蒙古武士捧着一根龙头钢杖,一个大理护卫拿了一支鱼竿。
看来这次进入金帐的人,不仅霍暗暗提防,竟是都有防备,都遣人带着兵器守在帐外。
樊一翁接过钢杖,在地下一顿。
一丈一尺长的沉重钢杖,把地上铺的地毯炸开,把金帐震得嗡嗡作响,声势非凡。
褚万里抖动鱼竿,嗖嗖作响,怡然无惧。
两人略行一礼过后,也没太多客套,大吼一声便齐齐扑向对方。
樊一翁钢杖横扫,拦腰打去,呼呼风响,这重逾百斤的钢杖被他挥舞起来,风声劲急。
褚万里看对方身子虽矮,却是神力惊人,不敢硬接,身子转动,避开钢杖锋芒,嗖的一声,同时将鱼竿抡起,向樊一翁的脖子打去。
樊一翁钢杖一竖,使了一个“二郎劈山”,挡住了鱼竿的同时,也猛地向对方砸去。
他刚刚发力,忽觉不妙,瞥见那鱼竿虽被自己挡住,但杆子身软,杆头竟来势不停,向自己脖子点来。
他大吃一惊,哎呀一声,强行使了个倒铁板,险之又险避开了一杆。
褚万里得理不饶人,一步上前,手中鱼竿上下晃动,猛刺对方。
樊一翁见对方的鱼竿竟同时锁定自己的咽喉、胸口、小腹三处要害,一时间也不知该防备哪里,避开杆势,伺机反击。
两人一个走的是轻灵路线,一个是刚猛路数,打起来竟是难分上下。
一晃间,几十个回合过去。
樊一翁打的火起,自己一身雄劲,可对方不与自己硬拼,只是躲避刺击。
这时他也没了谦让对方的心思,什么两件兵器欺负一件兵器,全抛在了脑后。
也忘了霍都交代他的话,大吼一声,“小心了,我要用胡子了!”
下巴一仰,那直垂到地的胡子径直缠住了鱼竿中间的腰身部位。
樊一翁瞧的清楚,无论对方抖出几个杆头,可杆子中间的杆腰,只有一个。
他这一下,就是打蛇打中了七寸。
原本有十几个上下左右的晃动不停的杆头,顿时只剩下了一个,呆呆的停在那里。
他猛一伸手,抓住了鱼竿的同时,另一手一杖抡下。
褚万里可不敢徒手去接这上百斤的钢杖,急忙后退。
可鱼竿被对方拉住,几次用力也抢夺不回,只得弃了兵器,险险避开这一杖。
却不料对方论动着上百斤的钢杖,竟然能发能收,只见钢杖猛然停下,停在了自己胸口处,随即一顿,便觉自己的胸口好似被打了一锤,眼睛一黑,差点闭气晕倒。
后退着酿跄几步,干咳了几声,才感到一丝顺畅。
他知道,对方这是手下留情,若不然,便可以一杖将自己点死。
七十一、宴会7
检查了褚万里的伤势,见没有大碍,段正淳放下了心,对樊一翁拱了拱手,示意感谢手下留情。
他暗想:“褚兄弟败了一场,若是再败,那大理国连输蒙古两场,这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他朗声道:“郡主,不知派谁出战?”
“哦?”
赵敏眼珠一转,“段王爷是打算亲自上场么?”
段正淳笑道:“我段氏虽是大理皇室,却是中原武林世家出身,数百年来,不敢忘祖宗遗风,今日得见比武较艺,早已心痒难耐,今天段二上台献丑,还望诸位不要见笑。”
说话时,向四周打躬作揖。
他不说本王,却以武林名号自称,显是要按江湖规矩行事,说话时一片雍然,坦坦荡荡,让人暗暗钦佩。
他段氏一门以中原武林世家在大理得国,却不失祖宗遗风,段正明、段正淳兄弟二人常常微服出游,也总是按照武林规矩办事,从不摆皇室架子,这时却也是一片坦荡,没有以上压下的心思。
赵敏点点头,回望道:“你们谁想和段王爷切磋切磋?”
“久闻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乃是天下第一剑法,老夫想领教高招。”
说话的是一个精干枯瘦的老者,他身材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像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
这老者,原是大晋丐帮的四大长老之首,后投到了蒙古。
他叫方东白,外号唤作“八臂神剑”,只因他出剑奇快,仿似有七八条手臂一般,才得了这个外号。
赵敏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方先生,那你便和段王爷切磋一番。”
原著中,赵敏派三个人向受伤的张三丰挑战,为了故意羞辱对方,戏称方东白为阿大,说成是自己的家奴。
“六脉神剑乃是我段家镇族之宝,段二却是没有福气学到,就用‘段家剑’领教阁下高招吧。”
段正淳接过了护卫递过来的长剑,挽了个剑花,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方东白报了姓名,也接过了自己的长剑。
他一拿起剑,周身气势猛然一变,原本愁眉苦脸,低头垂目的神态消失,登时如渊渟岳峙,俨然一派大宗匠的风范。
段正淳全神戒备,神态却依旧从容,说道:“天南段二,领教高招。”
方东白道:“段先生,请赐教。”
说罢,骤然出手,只见一道练光闪过,剑尖离段正淳的咽喉已不足三寸。
“好快的剑!”
段正淳大吃一惊,略一偏头,长剑同时刺向对方肋下。但见对方不躲自己长剑,手腕一动,反而又是一剑向自己刺来。
他见此更是吃惊,“难道要和我以命换命?”
念头还不等落下,猛然发现,按照对方的速度,竟是可以后发先至,在自己刺中对方之前,对方的长剑就能割破自己喉咙。
想通此节,他急步后撤,收剑格挡。
他这一撤,顿时就落了下风,被对方的快剑打的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两人叮叮当当的斗了起来。
方东白剑招凌厉狠辣,以浑厚内力催动精妙招数,全力施展之下,只见金帐中练光闪耀,剑气弥漫,好似一个大雪团在场中来回滚动,发出蚀骨寒气。
“雪团”中的段正淳叫苦不迭,对方不仅剑快似电,内力也是浑厚异常,一剑接着一剑,剑法绝伦,也不知这等人物,为何投到蒙古帐下。
忽然嗤的一声,他分神之下,袖口被割下一大块。
他的“段家剑”本也是非同小可,其中有不少厉害杀招,就算敌不过方东白,至少也能斗上数百回合。
只是乍一交手就被抢去了上风,他有招使不出,只能左支右挡的苦苦支撑。
又是嗤的一声,他胸口衣襟被对方划开了一条口子,万幸他躲的迅捷,未伤到肌肤。
他知道这样下去只有落败一途,当下凝神寻找机会,决意反击。
几招过后,方东白一剑刺向他的肩膀。
他心中一动,暗暗咬牙,心想拼了。
不躲不闪,反而伸手抓向对方的剑。
方东白一怔。
他毕生浸淫剑道,长剑使来,剑招奇变,内力灌输剑身,出道数十载,从没人敢还对他使用空手入白刃这等功夫。
他这时剑招只需稍稍一变,对方的手臂自指尖以至肩头,无论哪一处给剑锋一带,立时削断。
他心想对方不仅身份非同寻常,更是气度过人,不忍让对方残疾,便没有施展辣手,只是刺向对方肩窝,令其失去反抗能力。
却不料段正淳抓向他长剑的猛然一变,四指合拢,独留食指,一道有质无形暗劲袭来,他只觉右胸一麻,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酸软无力,手中的长剑也拿捏不住,掉落地上。
段正淳将剑收到手臂后,微微一笑,“刚刚多谢方先生手下留情。”
方东白回过了神,自嘲道:“我这是种善因得善果,我若是斩下你的手臂,可能也被段先生的‘一阳指’点中‘天突’死穴了吧。”
段正淳确实是手下留情了,见对方不施辣手,他也就点向了天突穴旁的麻穴。
他这一着,也是冒险至极,是拼着被砍断手臂变成残废地风险的。
他道:“方先生武功胜我许多,段二也是使了个巧招,胜之不武。”
方东白摇头自嘲:“我一心想领教号称天下第一剑法的六脉神剑,却是忘记了大理的一阳指,输的不冤,是活该。”
转头对着赵敏道:“郡主,小人给您丢脸了,愿领责罚。”
赵敏笑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下次打回来就是了,你要不要紧?伤势如何?”
对着左右示意,立即有人上前,为方东白检查伤势。
方东白即是愧疚又是感激,“段王爷手下留情,小人无碍。”
看着赵敏露出的关切的神色,段正淳心想此女可真是非同常人,刚刚成吉思汗还要招婿,这样的女子,天下间有几个男人能降服得了。
他驱去杂念,回想着与方东白的交手经过,不由的一阵后怕,对方心性若是歹毒一点,那自己今天就得丢一条手臂。
虽然会胜,但也会落下个残疾。
随即心头一阵轻松,大理一胜一败,最好不过了。
若是两战两胜,那蒙古就丢了面子,祸事也。
若是两战皆败,那大理的面上也不好看。
正在他心中庆幸时,听到了一句让他心里直骂娘的话。
就听忽必烈道:“皇爷爷,向来都是三战分胜负,现下却是一胜一负,没分输赢啊。”
七十二、宴会8
听了忽必烈的话,成吉思汗哈哈一笑,“大理武士勇猛,咱们蒙古豪杰也不逊色,一胜一败,正好,不伤和气,就不必分出胜负输赢了。”
忽必烈早猜出成吉思汗会这么说,笑呵呵道:“不错,这样最好,不伤和气。只是……”
他话锋一转,道:“只是,大理来者是客,却是为咱们比武助兴,咱们也需得有所回赠,咱也为段王爷比一场,让他饮酒观看。”
成吉思汗看了他两眼,没有做声。
忽必烈道:“小弟小妹,你们那两个手下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不知还有没其他高手,何不让他们为段王爷助助酒兴?同时也让各国朋友见见咱们蒙古豪杰的手段。”
“衣敝袍,与衣狐貂者立而不耻。”
段正淳连忙摆手,“小王衣衫破烂,可没有颜子的心胸。要回去换身衣服,先告辞一步。”
赵敏突然道:“忽必烈,你既然想让各国朋友看看咱们蒙古豪杰的手段,那你呢,派谁下场?”
忽必烈笑着摆手,“我可不成,我天天批阅文案,不问军事,手下可没什么勇士。”
赵敏嗤了一声,“你不派人,却是让我和阔出派人来比,是什么心思,莫非是想挑拨我和阔出堂兄的感情?”
忽必烈略一沉吟,“那好吧,我也找两个勇士,咱们就为朋友们助助酒兴。”
转头看向霍都,“堂弟,你怎么说?”
霍都道:“怎么个比法?”
赵敏道:“比骑马,比射箭,比拳脚,比兵刃。”
“行。”
霍都并不多说。
忽必烈抚掌微笑,“那咱们就各派四人,比上四场,为朋友们助兴。”
随着几人的话,大帐中气氛燃起,许多人嗷嗷怪叫,兴奋起来。
蒙古人最是喜欢这样的热闹比斗,堪比英雄大赛,兴奋的直拍胸脯。
成吉思汗笑道,“你们三个丫头小子,真能闹腾,既然如此,各族中有豪杰勇士的,也可参战。”
“我!我!我要比!”
“哈哈哈,我比骑马!”
“我要比射箭!”
……
成吉思汗的一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金帐中的气氛。
各族青年们纷纷扔下酒杯,嗷嗷大叫着要参加比赛。
乱哄哄的,众人走出了金帐。
许多没有资格进入金帐的人也知道了消息,立即回家牵马拿弓,都要上场比试。
窝阔台寻了个善于骑术的汉子,交给了霍都。
霍都的黑子就在金帐外的不远处,把黑子交给了那个汉子,对他道:“你骑我的马,这马神俊异常,就算得不到第一,也能得一个好名次。”
那汉子早已看出了黑子的不凡,缓缓上前,就要抚摸黑子的头部。
不料黑子斜了他一眼,猛地打了个鼻响,露出桀骜的神态。
霍都连忙上前安抚,在黑子耳旁轻声几句。
这样,黑子才安静下来。
那汉子道:“三殿下,这马儿通灵,只和主人亲近,恐怕我短时间内不能和他齐心,跑不出马儿的全部速度。”
耶律楚材突然道:“霍都殿下为何不亲自上场?”
他和霍都聊过几次,看出霍都对自己的蒙古名字不怎么注重,便称呼他的汉名。
霍都一愣,心想虽然各族俊杰都会上场,可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是大汗之孙啊,怎么能和他们一同比赛?
但看到耶律楚材满含深意的目光,他立时会意。
是啊,他有这样的想法,想必大汗的其他子孙都是如此,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大汗看看他的勇武血性!
当然了,是有个前提的,前提是能取一个好名次。
若是名次不出彩,还不如不上。
平白丢了黄金家族的脸面。
他胸中涌现豪情,他对黑子有信心,也对自己的骑术有信心。
当即说道:“好!我亲自上场。”
他脱去大氅,拿出一条英雄带,系在额头上,与黑子脸贴着脸,一边抚摸着黑子一边轻声道:“黑子啊黑子,待会就看你的了。”
随即翻身上马,一拽缰绳,让黑子慢跑起来,热身活动关节。
打算参加比赛的人,都是和霍都一样,都驱马慢跑,活动气血。
半响过后,赛场已经弄好。
起点和终点都是在金帐门前,赛道是围绕各个帐篷兜一个大圈的空隙地带,足有几十里地。
在金帐斜后方,立了一杆红旗。
那是终点的标记,谁拿到旗,谁就是第一名。
半响。
金帐周围骑马慢跑的人越来越多,足有两千余人。
并且越聚越多,从各个地方赶来的人源源不断。
见此,成吉思汗道:“各国朋友,若是有谁也想参加比赛的,大可上场,无论胜败,我都有赏赐。”
各国不少人自祤善骑,也纷纷上场。
过了一会,见几个主要的部落已经准备好了,成吉思汗就就下令准备开始。
虽然赶来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但蒙古上百万汉子,等起来没头。
他的号令过后,原本四处慢跑的马儿,在主人的驱使下,齐齐向一方靠拢。
见大多数人都立住不动后,那负责比赛的官员猛一挥旗,霎时间天摇地动,数千匹马一同蹿了出去。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令许多没上过战场的人面色大变,双腿打颤。
蒙古中大多数人都见过万马奔腾的场面,也不以为常,这时见了各人煞白的脸,不由哈哈大笑。
“啊!看,那是我哥!”
一个名叫朵朵的少女尖叫一声,指向一个骑着青马的汉子。
那汉子所骑的青马异常神俊,眼看着不断越过身边众多骑手,大有一骑绝尘的趋势。
“哥哥!”
这个叫朵朵的少女激动不已,嘶声呼喝,奋力的为哥哥加油助威。
“朵朵他哥一定能取个好名次,他那匹青马我见过,那可真是神马啊,你不知道,那马……”
一个见过那青马的人也激动起来,还没等他说完,就有人打断道:“铁托的花马才是真正的神马呢,忽睹都王子要用两百匹战马去换,铁托都没同意。”
有人道:“别说了,安静的看,得跑几十里地呢,现在能看出什么,有的马啊,开始跑的快,但是没后劲,一会就不行啦。”
“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啦,嘿嘿。”
正在他们吵吵闹闹之际,一匹高大的白马突然越众而出,片刻间,就甩开了众多对手。
这白马和刚刚的青马横向距离很远,在金帐前,由于视线原因,众人也看不出它和青马究竟谁更超前。
一个黄发微卷的人用异腔怪调的大叫道:“哦,那是我们的马。”
他虽然也是黄皮肤黑眼睛,但肤色略深,厚嘴唇,一看就知道不是蒙古人。
他是大食国的使臣。
眼看着白马越跑越快,似乎可以超过青马,就连成吉思汗都略微紧张起来。
大食国,向来是盛产好马的国家。
这要是被大食国拔了头筹,胜过蒙古各族俊杰,那真是羞煞人也。
七十三、宴会9
窝阔台踮起了脚,寻找着儿子的身影。
可场上万马奔腾,哪里有霍都的身影。
这时的群马,足有上万匹。
许多人取马回来,却晚了一步没赶上比赛,但仍然冲了上去,只为图个乐呵。
有人从赛道的两旁直插进去,却不向最前方插,他们知道已经失去比赛资格,插队只是图个热闹,就不会去争名次。
这时的霍都,还被拥簇在群马之内,身前总有马匹拦着道路。
黑子没有过这种万马奔腾竞赛的经历,一时间有些发蒙,很谨慎,并没有放开四蹄全力狂奔。
它和木婉清独来独往惯了,遇到陌生人骑马的,就算不是敌人,也绝不是朋友。
它眼睛警惕的四处乱扫,以为所有的人都是敌人,见着前面有马挡住了道路,立时就远远避开,生怕主人打不过众多敌人。
霍都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见黑子有意无意向道路的一旁跑去,似乎是要脱离赛道,他隐隐猜出了黑子意图。
指着身前一匹黄马道:“黑子,超过它!”
黑子低嘶一声,身子一窜,就超了过去。
超过去后还时时撇头,生怕那马再次靠近。
霍都又指着身前的一匹棕马,“超过去。”
黑子再次发力,又轻松的超过对手。
就这样,霍都每指一马,黑子就超越而过。
它四蹄翻飞,不一会,连续超过数十匹马。
渐渐的,黑子明白过来。
眼见着众多骑手都没有对主人刀兵相向,似乎不是敌人,而是比脚程赛力。
它长长嘶鸣一声,不再谨慎的到处打量,而是直盯着前方,放开四蹄,全力狂奔。
这时的赛道前方,众多马匹已经渐渐靠拢成一线,不在是横向拉出几里地的模样了。
所以谁是第一谁是第二,大家都一目了然。
这时,青马已不在是遥遥领先。
当先的是大食国的那匹高大白马,它一骑绝尘。
它的身后紧紧咬着一匹花马,是那个名叫铁托的汉子所骑。
在其后的是两个蒙古汉子所骑的两匹黄马。
其后就是那最开始领先时的青马,和一个小宛国使臣所骑的红马并列。
在后面,就是万马奔腾了,一时间分不出谁更快一步。
就这样,万马奔腾,已经奔出了数十里,兜出了大半个圈子,距离终点只有不足十里的距离。
“驾!”
霍都一抽马鞭。
他还从未打过黑子。
向来是轻轻一夹马腹,黑子就闪电奔出。
但此时,他见那白马速度丝毫不减,反而有越跑越快的趋势,他也不敢大意,立即给黑子施加压力。
天下好马无数,可不是单单只有黑子一匹。
更何况,黑子最开始时落后了许多。
黑子怪叫一声,猛然加速,向道路之侧奔去。
它本就是神俊绝伦,天性喜爱疾驰奔跑,只是跟随木婉清多年,身处荒山,哪里有可以令它毫无顾忌狂奔的道路呢。
天性本就爱跑,这时被霍都一打,更是发了性子,嫌身前的马匹太多,它想跑到一旁,没有障碍,全力狂奔。
霍都见它向外圈跑去,且越跑越快,他有些心惊,以为黑子恼了,想要脱离赛道。
他还从未经历过这般速度,迎面扑来的狂风呼呼作响,就连耳中万马奔腾的蹄声都听不见了。
好似追风闪电,四蹄下的沙土飞扬,卷起了一道黑烟。
他暗暗后悔,不该鞭打黑子,见黑子越跑越快,似乎就要起飞一般,他生怕黑子累倒,便轻轻勒缰,但黑子反而不愿。
只要缰绳一松,立即欢呼长嘶,向前猛冲。
霍都见它跑到道路边缘后又调整了方向,隐隐明白过来。
见它发力急驰,喘气却不如何剧烈,便由它性子,狂奔起来。
这时,窝阔台和耶律楚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他们都听过霍都说过,说自己有一匹黑马,神俊俊伦,在整个蒙古都能名列前茅。
按霍都的为人,是不会说大话的,本以为上场就会一骑绝尘,风光无限,哪想到,这都跑了一大半了,还没看着霍都的影子。
窝阔台迟疑道:“要不派人去找阔出,让他兜个圈子悄悄回来吧。”
还不等耶律楚材回话,就听身边的塔塔统阿惊咦:“哎?那是什么?”
窝阔台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赛道的最外侧,一朵黑云急速向前飞着。
仔细看时,哪里是什么黑云,那是一匹黑马。
黑马跑的太快,卷起地上尘土将它的四腿及大半个身子笼罩,只剩下一个高高扬起的马头,和一个趴伏在它背上的人。
窝阔台凝睛一看,没看出马背上的那人是不是霍都,但却认出了那人头后翻飞的英雄带。
带子随风飞扬,像似一条金龙在脑后飞舞。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金色绸带,那是乃马真亲手缝制,他本以为对方是为自己缝制的,却不想送给了霍都。
为此他还故作生气的逗了逗乃马真。
窝阔台有些迟疑,有些不敢确定。
金轮法王内功精湛,眼力非凡,对霍都的身形也很熟悉,急道:“那是霍都啊!”
窝阔台再也按奈不住,指着霍都大吼:“那是我儿子!”
这一声大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吉思汗也转过了头,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沙漠上一团黑云迅猛急移,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黑烟。
众人看清了,哪里是什么黑云,分明是一匹黑马。
黑马就像一道旋风犁地而过,将地面上的沙土犁开,裹挟其中,到处肆虐。
所过之处,如同一道飙风,飞沙走石,烟尘直冲云霄。
片刻间就越过了青马和小宛国的红马,又一眨眼间,再次超过了两匹黄马。
黑子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再次加速,如箭离弦,登时超过了你追我赶胶着在一起的花马和白马,名列第一。
黑子见前方再无阻拦,兴奋的长嘶一声,如同疾风闪电,一骑独尘。
“啊!那是小王爷!”
“阔出殿下!”
“什么?大汗的子孙也上去比赛了?”
金帐前观看比赛的众人惊呼连连。
这时,有人喊道:“放箭!”
霎时间,无数支没有箭尖的箭射向众多骑手。
这是要考验骑手的骑艺。
单单是跑了个第一名,那是说明马好,未必是骑手骑术高明。
这轮箭雨,就是考验骑手本领的。
那白马上的大食国人,挥舞马鞭,打落飞箭,却一个不察,被一支箭射到小腿上。
箭劲雄厚,他吃痛下一个不稳,摔落下马,独剩下那白马,还在卖力奔跑。
花马上的铁托骑术非凡,身子一矮,躲到了马身的另一侧,避开了箭雨。
一匹黄马上的蒙古汉子却是被射了下来。
而霍都见箭雨袭来时,脚尖一转,腿一抬,人已消失不见,却是躲到了马腹下面。
待箭雨过后,他翻上马背,眼睛一瞥,见终点的红旗距离自己还有好远的距离,可一眨眼间,竟到自己身旁,他急忙伸手,一把将旗拔起,高举过头顶。
一人一骑瞬间就来到了金帐前,可是黑子跑发了性,直如收不住了脚。
在众人身前疾驰而过,席卷而过的狂风,吹的众人立足不稳,衣袖狂飞,他们一边后退一边挡住口鼻,防着飞沙打人。
一众蒙古人见冠军并没有被大食国夺去,纷纷兴奋大叫:“阔出!阔出!阔出……”
渐渐地,杂乱无章的喊声变成了齐声呐喊,一时间喊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在霍都的拉缰下,黑子缓缓降下了速度,兜了一个圈子转了回来。
他高举着旗,来到成吉思汗身前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旗帜献上。
成吉思汗缓缓接过旗帜,仔细看了看霍都,点点头,“好,是我的孙子。”
就这样,赛马结束。
成吉思汗宣布了名次后,各有奖赏。
前十名中有九人是蒙古骑手,还有一个是小宛国的使臣,得了一个第五名。
而第一名,则是他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是他的孙子。
七十四、宴会10
赛过了马,就要比试射箭。
这次成吉思汗没有让蒙古各族俊杰参加进来,但是却允许各国使团的人可以参加比赛,无论胜败,依旧有赏。
各国中,只有西夏和吐蕃各派一人上场。
忽必烈派了一个瘦高的蒙古汉子上场。
这时,赵敏朗声道:“只能上一个,你们谁上啊?”
她对面站着八个猎户装扮的大汉,这八人嘻嘻哈哈,你推我让,竟是全然不将这场比试放在心上。
“唉,你们都不想上,那就听长生天的吧。”
赵敏故作叹息,“你们到那边去,我背对着你们,扔一锭金子,谁接到了,谁就上。”
待八人走远些,她闭上眼睛,拿出一锭金子,向后一抛,其中一个大汉接住金子。
她回头一瞧,笑道:“吴六破,那就你了。”
众人见她如此托大胡闹,纷纷向汝阳王和王保保看去。
可二人却不阻拦,只是笑呵呵的看着。
耶律楚材疑道:“莫非敏敏郡主另有安排?”
饶是他聪明绝顶,也想不到这八人皆是例无虚发的神箭手。
霍都忽地想起了什么,“他们是神箭八雄,各个箭术高强,赵敏可没有胡闹,她是故意炫显呢。”
耶律楚材等人恍然。
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
窝阔台道:“阔出,你有人选吗?”
霍都摇头。
窝阔台笑道:“那我给你安排个人吧。”
霍都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耶律齐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哎呀,怎么把耶律齐忘了,他在神雕中是仅逊郭靖的神箭手啊!”
霍都暗骂自己,刚要招呼耶律齐,就见他身旁的耶律燕抿嘴娇笑道:“三殿下,我可不可以向你举荐一个人呀?”
霍都莞尔一笑,学着她说话的样子,嘻嘻道:“当然可以呀。”
耶律燕被他逗了个大红脸,指了指身旁的耶律齐,说道:“喏,就是他,他想自荐呢,还抹不开面子。”
霍都毫不犹豫,立即点头,“那就有劳耶律兄了。”
窝阔台看向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也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的二儿子跟了一个南朝汉人学习武功,却也不知详细,见儿子竟敢这这种场合上场,不由沉声问道:“齐儿,是燕儿胡闹还是你想比一比?”
耶律齐道:“父亲,孩儿自信单论箭术不会弱于敏敏郡主的手下。”
耶律楚材还是有些担忧,怕输了比试,惹得窝阔台不满,刚要说话,就听霍都道:“行了,就这么说定了,这场射箭,就由耶律兄出战。”
见霍都一言而决,窝阔台和耶律楚材都没有说什么。
霍都的话语权,渐渐日重,不像刚刚返回时,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看看窝阔台的意思。
就这样,耶律齐,吴六破,和忽必烈找来的那个瘦高汉子,和西夏吐蕃的两个汉子,五个人,来到了成吉思汗面前。
怎么比,还得看大汗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阵雁鸣传来,成吉思汗抬头一看,就见一群大雁呈人字形向南飞去。
他道:“也不必那么麻烦了,你们就射这群大雁吧。”
说完,施施然退回了虎皮座位上。
他年老体衰,走到哪,都有人抬着座位,供他乘坐。
耶律齐五人都是一愣,射大雁?那是怎么个射法,是看谁射的多为胜,还是怎地?
他们互相瞧了瞧对方,都是不明其意,但谁也不敢开口相询,就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
耶律齐用眼睛问向霍都,但后者也是眉头紧锁。
这时,吐蕃那大汉终于耐不住性子,看了看几人,大声道:“你们不射,那我可射了啊!”
说罢抽箭上弦放弓,嗖的一声,人字形的最前方领头的大雁就坠落下来。
众人看的分明,那大汉一箭正射中了大雁脑袋。
看热闹的众人大声呼喝,为他喝彩。
西夏那汉子见此,顿时沉不住气,也是开弓放箭,嗖的一声,也射下了一只大雁,也是头部中箭。
看来,敢上场比试的,都是有些真本领的。
耶律忽地齐心中一动,有了计较,没有放箭,反而气定神闲的观看起来。
代表忽必烈的那个瘦高汉子急忙抽出了箭,但见耶律齐和吴六破都没有出手的意思,也就忍住不动。
就这样,众人看着吐蕃和西夏的两人,嗖嗖嗖的左右开弓,看着他们二人表演。
他们二人每放一箭,就会坠下一只大雁,箭无虚发,皆是头部中箭,片刻间,大雁就剩下三只。
这三只大雁早成了惊弓之鸟,猛烈煽动翅膀,愈来愈远。
嗖的一声,吐蕃那汉子射了一箭,却是射空了。
西夏那人也是引弓一射,也射空了。
两人接连射了几箭,都没有射中。
这时的大雁,在众人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两人见此,自知射不下来,便收了弓,得意洋洋的看着耶律齐三人。
见那三只大雁变成了三个小黑点,似乎随时就会消失在视线中,吴六破变了脸色,他道:“两位兄弟,你们还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只见他手臂一晃,已然将弓拉成满月,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去。
众人凝神看了一会,才见到一个小黑点坠落下来。
西夏和吐蕃那两个汉子长大了嘴巴,得意的神情变成了惊愕。
观战的众人也不可置信的望着吴六破,都喃喃出声,“这是哲别重生啊……”
耶律齐看着瘦高汉子和吴六破,微笑道:“还射么?”
那两人看了看天边,齐齐摇头。
耶律齐先是举起空弓,同时闪电般抽出两根箭矢,也不见他瞄准,几乎是箭矢沾弦即出。
飒的一声,两箭射出。
众人单听声音,就听出来耶律齐这一箭,不同寻常。
这一箭破空之声极响,听的人牙齿发酸。
双箭劲道惊人,如同追星赶月,眨眼间就消失在空中。
霍都等人凝目望去,见到了两个坠落的小黑点。
窝阔台急道:“射中了么?”
金轮法王笑道:“霍都真是慧眼识英雄。”
又对着耶律楚材道:“丞相,膝下有如此英杰,何愁后续无人?”
耶律楚材也看不清射没射中,听了金轮法王的话,露出了微笑。
成吉思汗不知射没射中,但他不想询问,静等去捡大雁的武士。
片刻后,那武士回转,举起左手的一只大雁叫道:“吴六破射中胸脯!”
又提起右手的两只大雁,“耶律齐一箭射中胸脯,一箭射中翅膀,射中翅膀的这个是摔死的。”
成吉思汗看了耶律齐几眼,“你要不是丞相的儿子,我就赐你一个哲别的名字。”
他的意思,是对耶律齐期望甚高,不想让后者当一个只识弯弓射大雕的勇士。
耶律齐诚惶诚恐的单膝跪地,感激大汗的青睐。
就这样,成吉思汗颁布了名次。
耶律齐第一。
吴六破第二。
西夏和吐蕃的两人并列第三。
忽必烈派出的那个汉子,却是没有名次,他一箭未放。
他羞愧不已,对着忽必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就走。
任忽必烈怎样叫他,他都不曾理会。
霍都后来听说,这瘦高汉子一气跑到了百里外,寻了一个绿洲旁边,留下血书自尽了。
七十五、宴会11
到了第三场,就是较量拳脚了。
除了霍都和赵敏忽必烈三人的手下,成吉思汗允许各国勇士上场。
各国中,不乏有高前来,想上场出风头的也不在少数,不少人踊跃参加。
赵敏派出的人,是一个魁梧的大汉。
这大汉生的精壮结实,虎虎有威,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是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胀得要爆炸出来,他左颊上有颗黑痣,黑痣上生着一丛长毛。
他是西域金刚门的刚性。
也就是原著中的阿三。
只见他上前几步,暗暗运劲,周身骨骼劈劈拍拍,不绝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
众人看的出来,这是佛门正宗的最上乘武功,自外而内,不带半分邪气,乃是金刚伏魔神通。
他一生所学,乃是当年少林寺火工头陀的传承,纯外家功夫,刚猛无比。如今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
他一上场,倒是吓退了几个国家的勇士。
但猛龙过江,不是猛龙,也不会主动上场,大多数人,虽然提起了防备,却依然不惧。
八思巴看了看忽必烈,虽然后者依旧是面带笑意,但他却感觉出来,对方心情不是很好。
想想也是,第一次赛马,代表忽必烈出战的汉子在最后关头被射下了马,没有名次。
第二场射箭,还是没有捞到名次,还不如西夏和吐蕃的使臣,风头全部全被霍都和赵敏夺去了。尤其是前者,赛马竟然出乎意料的亲自上场,还夺旗得冠,如此情况,心情怎么会好。
看到这刚性如此威势,他知道,忽必烈手下无人能敌。
想了想,他朗声道:“大汗,四大王前些日子送了小僧一部手抄版严楞经,珍贵无比,小僧心中感激,正好今日就报了四大王的赠经之恩。”
他是四大王忽必烈的铁杆支持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毕竟是国师身份,不能以忽必烈属下自居,是以需要找个由头,才能上场。
成吉思汗道:“国师何意?”
八思巴笑道:“这场不是比试拳脚么?小僧粗通拳脚摔跤,这场就由小僧上场,和各国朋友比试比试。”
成吉思汗想了想,点头同意。
众人都有些惊讶,不知忽必烈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堂堂国师的八思巴如此效力,竟折节下场,和人摔跤比武。
不由自主的,众人便望向了同是国师的金轮法王。
暗道他是窝阔台的人,不知会不会为霍都上场比武?
金轮法王道:“老衲是霍都的师傅,既然大宝法王上场,那老衲便也上去凑个热闹。”
众人兴奋起来,这可真是龙争虎斗啊,都期待看上一场惊天大斗。
但八思巴毕竟是国师身份,不想和人动手动脚,他见出战的众人已经站定,微笑道:“小僧先献丑了。”
说罢,他原地盘膝一坐,同时一掌按向地面。
轰的一声闷响,好似大地深处发生了地震,众人眼睛一黑,纷纷东倒西歪。
他们被八思巴这一掌,打的重心失衡,心神失守,待回过了神,发现八思巴已经起身,站回了原地,正在微笑看着他们。
这些人赫然发现,自己每人的心口部位,都镶着一片指甲大的地毯皮。
而八思巴刚刚一掌按下的地方,赫然缺了一大块皮子。
众人惊骇不已,知道对方先是用一种绝世武功打的自己等人失去重心,又趁机以浑厚的内力掷出地毯,地毯上附着柔劲,镶进自己的衣服却不伤自己。
他们想通了此节,无不色变,就连金刚门的刚性,也是心中惊骇,想不到八思巴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佛祖触地,群魔皆倒!”
金轮法王脸色凝重,说出了八思巴刚刚所用的武功。
众人向他看去,赫然发现,他是场上唯一身上没有镶着地毯皮块的人。
“想不到师兄竟然练成了这门神通,和尚我佩服不已。”
他手掌微微颤抖,里面抓着一块地毯皮子,他已经心服,但嘴上却不肯失了面子。
他道:“那老衲也献丑了。”
他在达尔巴手上接过了五个轮子,这五个轮子,颜色各异大小不一,分别是以金、银、铜、铁、铅制成。
他手一抛,空中飞起三只轮子,手中却仍是各握一轮,这金银铜铁铅五轮轻重不同,大小有异,但他随接随掷,随心所欲。
轮子出来时忽正忽歪,五轮运转如飞 。
到了最后,各人只见漫天都是轮子,再也分辨不出金轮银轮,忽觉劲风扑面,见轮影向自己靠近,他们不由后退两步。
铛的一声巨响传来,伴随这声响,金轮法王一声断喝:“收!”
漫天的轮影顿时消失,五个轮子,全被他收到了宽的僧袍中。
大家同时发现,各国勇士的衣服上,刚刚被八思巴镶上地毯的部位,皆是被割开了一个十字花。
但大家没有看见,唯独刚性,心口是一条一字的口子。
刚性在最后关头,用手指弹开了一个轮子,是以传出铛的一声巨响。
金轮法王收了轮子,双掌合十,微一躬身,便退了回去。
刚性见他这一手,显然是逊色了八思巴一筹,便想说话挑明,但忽地想到,一条口子也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和两条口子又有什么区别?便默不作声。
见刚性没有说话,金轮法王暗暗松了口气。
蒙古众人大声喝彩,只觉得两位国师一时瑜亮,皆是压倒了各国勇士,与有荣焉。
被两个国师这么一搅和,各国勇士皆是垂头丧气,无心再比。
成吉思汗见此,就宣布算成是大家平手,各国与蒙古,并列第一。
接下来就到了第四场,比试兵器了。
忽必烈笑容满面,身为国师的八思巴主动为他出手,足以胜过所有了。
他笑道:“这一场,我认输了。”
又对着成吉思汗道:“大汗,日头也升了起来,快到午时了,大家也都饿了,要我看,这一场就让霍都和敏敏的手下较量一场算了,就让各国朋友瞧热闹吧。”
赵敏见连着比了几场,也没有打击到霍都和忽必烈,反而让两人各出风头,只觉索然无趣,便嚷道:“你既然认输了,那这一场就算我和阔出并列第一吧,我俩也不用争了。”
转头问向霍都,“阔出堂兄,你的意思呢。”
霍都笑道:“既然忽必烈认输了,那咱俩争又有什么意思,不打了不打了。”
王保保也开口道:“是啊,忽必烈都认输了,你俩也别比了,这一轮就算你俩并列第一了。”
忽必烈脸上的笑意消失,听这三人一口一个认输,着重提他认输的事,心中暗暗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