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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懒狮子     有怪有田有点钱txt下载     有怪有田有点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7章 格物真相

    “啊哈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有点介意而已。”想得走神居然把心里话都漏了出来,谷辰暗暗流着冷汗,连忙挑了个话题转移焦点。“话说邬真姐,刚刚我在楼上看到古鲁在摆弄野猪。那头野猪,莫非是在附近猎到的吗?”

    “公子也看到了吗?那应该是飞燕搜巡后山的成果。”邬真欣然回答着。

    “搜巡后山?飞燕吗?”谷辰闻言愕然。

    “是的。据说为确保商馆安全,先着手驱逐后山害兽的样子。”

    “后山的害兽吗……”谷辰有些无语地望向窗外。

    格物坊商馆所在的这座山头,和西门驻场相邻,论面积的话比驻场加上西城街道还要大。不过其地势陡峭难以利用,因而成为黎阳城内少数还保留着原生态风貌的地块。

    其前山修筑着一条通向半山腰的蜿蜒土路,在土路沿途有些就地取材搭设的简陋建筑,依稀还能看到些人烟,不过踏进后山就彻底成了野生动物的地盘了。野兔和獐子等草食兽就不用说了,后山中甚至还有熊跟老虎等肉食猛兽出没。

    当然对老练武使来说,肉食猛兽哪怕再凶猛也不会比荒怪来得更有威胁,但那明显不能用作确保商馆安泰的标准。坊师的武力值和寻常人相当,为避免自家坊组在商馆附近活动时遭遇危险,女剑士打算先把熊老虎等具备威胁的野兽先从后山驱逐掉。

    另外,人迹罕至的后山对众人来说也充满着未知。为预防可能的紧急事态,确实斟察后山环境也是必要的措施。基于此缘故,飞燕这阵子都相当热衷于在后山逛悠,而厨房那边也因此时常收获新鲜食材。

    “算了,她高兴就好。”

    谷辰耸耸肩膀。

    虽然不认为熊老虎等威胁到自己,但女剑士能恢复活力可是比什么都好。至于其缘由,谷辰猜想应该和邬真前次跟飞燕的私聊有关。包括小乙飞燕在内,格物坊无论新旧成员都已接受了女司书的存在,那自然凝聚的人望,或许是比打理商馆更难模仿的才能。

    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把物怪们托付给她呢?

    谷辰考虑着,眼角瞥到小池塘处的壶怪已停止摇摆藤索,似乎在戒备着出现的生人。

    “那边有什么吗?公子。”

    注意到谷辰的微妙神色,邬真也稍稍偏头朝池塘望去,但并没察觉到关注的要点。

    “事实上,有个人……叫人也不对,有个家伙想介绍邬真姐给你认识。”

    下定决心的谷辰叫邬真稍等,随即走过坊廊到小池塘边,把草荫下装死的壶怪给拽了起来。女司书惊诧注目着自家坊主的举动,直到谷辰回来把壶怪放到小圆桌上,也没理解到他想干什么。

    “这家伙叫波妞。喂,跟邬真姐打个招呼。”

    谷辰拍拍壶怪命令着。

    天生怂包的壶怪躲了女司书等人一周多,这时候被骤然搬到生人面前,本能反应当然是继续装死。谷辰的话没引起半点动静,倒是邬真见着满脸尴尬的坊主露出莞尔神情,以为谷辰在跟她开玩笑。

    “别装死啊,笨蛋。今后格物坊的人事都归邬真姐管辖了,你要得罪她的话可是很难混的哦?一个搞不好被发配到厕所去冲马桶也有可能的。”谷辰出言威吓着壶怪。

    壶怪怂归怂,但脑袋却转得不慢,听到“发配厕所”的当口便浑身一颤。在被谷辰拍打两后,终于屈服下来。只见它睁开眼睛瞥向女司书,并颤颤巍巍地举起壶口藤索打招呼。

    “公子,您是在玩什么……咦?”

    女司书的话猛然截停下来,满脸错愕地看着桌上仿佛活物般的陈年旧罐。

    “这家伙叫波妞,是从灵梵中蕴生的壶怪。虽然听得懂人话,但却格外怂包。遇事时就习惯装死,不这样说它根本不会露出真身来。”谷辰朝女司书介绍着。“基本上我把它们划到‘物怪’的种属,其实这也是格物坊的研究主题,我应该早点跟邬真姐你说的,但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咦?咦咦?”

    贤慧能干、德望兼具的女司书,听着自家坊主的解说,露出罕见的呆然神情。

    ……………………

    乘黄地灵梵流涌,从灵梵中蕴生的荒怪即是诸国共痛的灾殃。好比初春的洪水,好比盛夏的台风,好比深秋的山火,好比隆冬的雪灾,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一年四季也总会遇到若干次,乘黄人对荒怪就是熟悉到如此程度。

    既然从草木金石中都能蕴生出荒怪来,那经长年累月使用的人造器物,在浸染灵梵后当然也能蕴生出类似的精怪来,也就是所谓的“物怪”了。

    虽然此前乘黄诸国从未有人提出过“物怪”的概念,但在道理上理解起来却并不困难。然而让女司书难以接受的是,被乘黄人普遍视为“自然灾殃”、“不祥具现”的可怖荒怪,此刻却在圆桌上被自家坊主喝来拍去,委屈得不敢说话,那貌似眼泪都要掉下来的可怜模样,着实颠覆了邬真与生俱来的认知。

    堪称破碎三观的冲击让女司书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到听闻就连女剑士的雷剑也是“物怪”种属,才确认这番谈话并非自家坊主心血来潮的胡编,而是有着确切理论与实绩支持的真实研究。

    毕竟是支撑坊造司运营的核心人物,女司书的温厚性格赋予其超乎常人的柔性思维,在连续作了三次深呼吸后,总算是令情绪重新安稳下来。

    “……也就是说,‘物怪’的相关事项就是公子坊术研究的主题?而格物坊名字中的‘物’字,从一开始就是指‘物怪’的意思?”邬真慎重确认着。

    “是这样没错。”谷辰点头着,伸手拍着已不再装死的壶怪脑袋。“严格说来,我着手钻研坊术都是遇到这货后才开始的,称它是咱们格物坊的源头也不为过。”

    “居然是,坊组的源头?”女司书发出近乎晕眩般的呻吟,目光落到壶怪身上。尽管乘黄人生下来就被灌输“荒怪等于灾殃”的概念,但注目着眼前圆滚滚、泪汪汪的怂包壶怪,邬真终究还是难以给其贴上“有害”标签。

198章 变形金刚

    “明白了。公子是格物坊的坊主,本坊的运营方针当然要遵从您的意愿。”女司书略略低头接受了格“物”坊的真相,随即把话题扯到更确实的细节上来。“那么,既然飞燕本身是剑怪之主,小乙也和壶怪搭档过,可以理解为他们两人已接受物怪的存在了吧?至于阿妮和古鲁叔,公子打算告诉他们呢?”

    “当然。毕竟物怪是格物坊的研究课题,只要研究继续下去,就算想隐瞒也瞒不了吧?”谷辰耸耸肩膀,俄然朝女司书投以满溢期望的视线。“不过我跟古鲁还不太熟,阿妮见到我会紧张到不行。跟他们说明情况的这件事,大概就只能麻烦邬真姐了。”

    “……我知道了。”女司书纠葛地揉了揉眉间。

    虽然在提出问题时就有所觉悟,但要如何对雇员言明坊主那匪夷所思的兴趣,即使对女司书来说也是相当头痛的事情。而且统合坊组内部还算容易,豢养物怪这样的荒唐事要是被外面的人知晓,那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关于这点我也想过。”谷辰点点头,说出思考好的对策来。“有关物怪的概念研究算是格物坊的私家成果,仅限咱们坊组成员知晓就行。若有其他人注意到壶怪剑怪等问起他们来历,就宣称是我做出来的特殊蕴器好了,反正就算他们觉得不对劲也找不到反驳的根据。”

    “……确实。”邬真点点头。坊师制做的蕴器千奇百怪,其结构效能等亦迥然相异,能将其彻底掌握的只有制做者本人。对制做者本人的主张,其他人想提出异议的话,依常识至少也得高出两个阶位才行。

    物怪的认知只限定在格物坊组内,对外则宣称壶怪剑怪是自家坊主做的特殊蕴器,这样一来就能暂时把波乱压抑在最小范围。

    当然从格物坊的研究主旨来考虑,今后暴露真相的危险性只会持续增大不会减小。不过毕竟“物怪”是乘黄诸国从未有坊师研究过的课题。只要在那以前让谷辰累积足够的声望,令格物坊在坊间获得相应的影响力,那以黎阳府为后盾,说不定就能把这项课题当成具备权威的坊术研究发表出来——

    能够实现的话,那对谷辰对格物坊,甚至对黎阳府,都会有巨大的助益。

    “既然如此,那我就依公子的意愿来调整方针了。”

    邬真向谷辰微微鞠躬着。要实现以上的构想绝不容易,但贤明的女司书已在心里描绘起格物坊未来的宏大愿景了。

    “哦、哦,那就拜托了。”

    感受到女司书身上散发出的莫名气焰,谷辰和壶怪面面相觑。

    ……………………

    把物怪相关的事项跟女司书盘托而出后,谷辰心里着实轻松了不少。

    炊事官到来极大改善了格物坊的民生,享用一顿此前根本无法相比的丰盛早餐后,谷辰便转回书房继续起前日的活计来。

    坊组经营基本上可分成“广博向”和“精专向”两类。前者走的是用规模生产满足社会需求的路线,而后者走的是用小众精品打响名气的路线。谷辰此前已跟邬真言明格物坊会走后一条路,再加上此前笼车铺的盈余,现在谷辰并无迫切生产的压力,可以花上更多时间在个人的造物兴趣上。

    事实上,这阵子谷辰都在跟禹讨论如何利用那枚紫琰灵髓的问题。

    禹尽管是虹船看守者,但却远非全知全能的存在,在创意思维上更无法和谷辰相比。但每当谷辰提出某项构想时,禹就能用辅佐演算将构想推演成具备操作性的方案,也能针对方案本身的问题和谷辰讨论得失取舍,感觉就像聘用了一位高级顾问。倘若把钢铁侠中管家贾维斯的权限再提高点,那大概就是类似禹的感觉。

    “禹,能把那几套蕴器方案调出来吗?我想再斟酌下。”

    关上书房门,在案桌前坐定,谷辰手按梵印呼叫着虹船看守者。

    “遵命。”

    意识里响起略生硬的男声,随即右臂的树形梵印一角亮起微光,微光中流泄出的光粒子在空中升腾聚变,很快凝成数枚蕴器图谱的形状来。

    乘黄先民创造的“梵印”可谓是具备无限可能性的神异系统。从炼药用的“化蕴”到铸器用的“融棂”,从机动系的“炎飙”到感知系的“风触”,诸般不可思议的机能都能透过增设梵能单元来实现。

    此刻树形中亮起的一角是梵印自身的辅算单元,以消耗蕴力为代价发挥出媲美超级计算机的演算力,从而将谷辰的构想推演成能确实运用的蕴器图谱。

    前次谷辰用泥泽主落下的灵髓做出了泥泽坞。倘若按“卒士将公王”的位阶来区判的话,泥泽主只算是士上位的荒怪,而统治沌墟的离宫主则比前者足足高出一阶,到了将位。将位怪落下的紫琰灵髓,其能量级数要远远凌驾做泥泽坞的那枚,因而处理起来也相当难度。

    那些由微光粒子构成的图谱,便是谷辰连日来消耗蕴力所得到的演算结果。

    以乘黄当前的坊造水准而言,那些图谱所示的蕴器无一不是堪称国宝级的神物,然而可惜的是那些蕴器图谱中,此刻一半以上都是意味着“无法实践”的灰暗色泽。

    至于无法实践的原因,大致可以归类到两点。一点是需要用到的材料实在太过稀有,二点是虽然材料能找到,但加工材料需要高度工艺却不具备。这方面其实地球也差不多,有时候就算产品设计上做到尽善尽美,也往往会面临着加工技术不过关,又或者原料粗劣引发的诸般问题。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那些蕴器图谱中能用的方案就只有两套。

    为消化将级怪的灵髓,两套方案都设计成相当大型的器械。其中一套是直接把灵髓蕴含的物性赋予巨人铠甲,从而做成可由法杖控制的傀儡巨兵。而另一套方案则是把物性赋予笼车,做成即使不靠驮兽拖拽也能自行奔驰的重载笼车。

    谷辰的目光在两套方案间徘徊着。不用说,这两套方案都是连日来他跟禹反复讨论推演后的最优结果,但不知为何谷辰总是觉得还差点什么。就在他皱眉纠结时,意识里冷不防响起禹的声音。

    “在素材工艺都受到限制的情况下,在下不认为还有更好的方案。”

    “是吗?”谷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骤然间灵光一闪,想起变形金刚来。

199章 物性辨析

    化蕴和融棂,是坊师用以炼药铸器的两项基本梵能。

    谷辰的化蕴炼药大半皆靠自修,而融棂铸器则是向监司晁参请教而来。自打前次晁参在邬府演示了融棂之法后,谷辰边请教理论边摸索实践,也逐渐理解了融棂铸器的本质。

    乘黄万物皆蕴含灵梵。化蕴炼药的本质,是借助梵能萃取出药草素材中的灵梵精华,从而生成能即时生效的诸般灵药。而和化蕴炼药的“取”本质相反,融棂铸器的本质是“与”的过程。

    乘黄万物皆蕴含灵梵,物体内灵梵的特定排列构成了“物性”,物性决定着物体的形态特征。当然,要说事间物体都有着各自的形态特征,但只有具备强烈物性的物体才能被当成融棂铸器的素材。举例来说的话,就像那枚邬府收藏的赤煌石,又或者泥泽主留下的泥方体等。

    融棂铸器的本质,便是把素材蕴含的“物性”赋予另一器物,从而令器物获得原本没有的特性,进而发挥出非同寻常的机能。

    好比说那枚赤煌石的物性是“炎”,晁参将其赋予铜烟枪后,原本寻常器物的铜烟枪便有了炎的物性,从而能随着蕴力贯注而升温发火。再比如说那枚泥方体的物性是“泥泽”,为最大限度发挥此物性,谷辰对宿有物性的灵髓进行再编程后赋予了藤杖,结果便诞生出令羽骑营为之惊艳的神器。

    活用不同物性的素材就能做出不同类型的蕴器,但即使是同类物性的素材,也会因其内蕴强弱而生出截然不同的变化。通常来说,以弱物性素材做出的蕴器相对简单,而强物性素材做出的蕴器大都偏向复杂。这点就好像同样是“火”,蜡烛的火就只能勉强用来照明,而大堆煤炭的火却可以用来驱动沉重的蒸汽列车。

    烛台和蒸汽列车的结构谁更复杂,这是不用再说的问题。

    物性宿于灵髓之中,而离宫主留下的那枚紫琰灵髓,其物性为“刚体”——其中“刚”是坚硬坚固的意思,而“体”则是作为身体活动的意思。离宫主是将位怪,其灵髓内蕴当然也远远超过赤煌石和泥方体。要消化紫琰灵髓的强烈物性,蕴器要么以能承受超强输出的上品素材来做,要么其结构将不可避免地变得庞大。

    上品素材可不是当前格物坊能随便弄到的玩意儿,因而谷辰只有选择后一条道路,实际结果出来的便是“傀儡巨兵”和“重载笼车”的两套可行方案。

    比较两套方案优劣的话,前者偏向于“刚”的物性,而后者则更偏向于“体”的物性。两者都称不上把紫琰灵髓的潜力利用得彻底,当谷辰尝试着想攫取两套方案的各自优点时,脑海里冷不防蹦出了变形金刚的点子来。

    移动时是机械载具,活动时变成魁梧巨兵。

    虽然在地球是只存在于电影画册中的幻想,但在灵梵流涌的乘黄说不定真的能做出来。谷辰看着虚空中悬浮的两套方案,在心里琢磨着有多大可能。

    “变形金刚?”

    意识里响起禹诧异的声音。

    “所谓变形金刚嘛,唔,应该是我老家的一种特殊蕴器……”

    虹船看守者的禹当然不清楚地球的文化,而谷辰则为该如何说明而搔头困惑着。

    当初他穿越到乘黄地时,手机、笔记本等随身设备和着充电用的太阳能电池板都跟着登山行囊一并落过来。谷辰隐约记得笔记本里存有好几部变形金刚题材的电影,可惜那些器物都被当成凤凰灵水的抵押品交给了日升昌,正保管在白明华手里。

    要是能把笔记本拿过来放给禹看一遍,就什么都了解了。但谷辰前次已对白明华言明会炼制凤凰灵水归还日升昌,现在凤凰灵水还没有着落,自然也拉不下脸去要回抵押物。

    无奈之下,谷辰只好借助原始的纸笔,就着脑海里的印象暂时画了几张示演图来说明。

    “……外表维持笼车模样,但在其结构中埋进变形的机枢。移动时以笼车形态移动,需要活动时就通过机枢间的折叠扭转,在短时间内切换成巨兵形态……嗯,大致感觉就是这样。”

    好歹也是理科出身,谷辰画起机械图示来还是有几分功底。

    至于他绘在稿纸上的变形结构,则是参考以前把买过的一款变形金刚玩具。那款变形金刚平常是重载卡车模形,变成人形时就虎背熊腰的巨人。

    “原来如此,将双重机能组合在同一机体中吗,真是不可思议……”

    当谷辰绘制图示时,禹也透过直联读取着图上的信息。

    对先民遗产的虹船看守者来说,地球侧的科技树似乎是它从未接触过的。谷辰从禹的声音里听出了罕有的动摇,禁不住暗笑。

    “如何?能够实现吗?”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此类蕴器在先民传承中并无记录,实际能否做到须推演过才能知道。请求准许启用辅算单元。”禹提出请求。

    “准许使用。”谷辰点点头,想想后再追加了一句。“设置限制条件为采用当前素材,在格物坊的加工范围内推演。”

    “明白。确定限制,开始推演。”

    禹在这句话后便沉默了下去,而那枚代表演算单元的月形符印则从右臂树形上浮了起来。谷辰注目着那枚浮在虚空的月形符印,见着其急速旋转,同时感到自身蕴力以惊人速度在消耗着。

    (喂喂,这可没听过啊……)

    谷辰愕然着。把演算单元比喻为超级计算机的话,那蕴力便相当于电力。演算量越是庞大,消耗的蕴力就越是惊人。从当前剧烈消耗的程度来看,想再现变形结构的难度绝非一星半点。

    谷辰想也不想地取出一支涤尘水,仰头饮尽。

    (幸好先学会化蕴炼药,不然光是磕药都磕不起……)

    感受着氤氲灵梵在体内流涌,谷辰嘴角不禁拉出苦笑。

    先民留下的梵印系统虽然潜力无穷,但其消耗蕴力却也格外恐怖。要是靠自然恢复根本做不了什么,这阵子以来谷辰磕掉的涤尘水没有三百也有二百了,以市价来算的话,可是连日升昌这样的大商社都会为之脸绿的金额。

    演算持续了足足两刻钟,谷辰连续磕掉了五支涤尘水,但依旧没法跟上蕴力的急剧消耗。就在谷辰头昏眼花几乎撑不住时,冷不防叮的一声,虚空中弹出一枚蕴器图谱的符号来。

    那符号,是可执行的白色。

200章 车间改造

    从孩童时起,谷辰就是拥有旺盛好奇心的主儿。

    小时候去老家岩洞寻找土匪宝藏、结果惹得全家骚乱就不用说了,还有一次,谷辰从老爹处得到一辆当时颇稀有的遥控小车当生日礼物。在兴致勃勃地玩了两天后,第三天时谷辰便对遥控小车跑来跑去的原理涌出强烈好奇,随即翻出家里螺刀将那辆小车大卸八块。

    大卸八块后没发现小车能隔空遥控的秘密,于是谷辰又把零件装了回去。虽然当时谷辰只有五六岁,但拼组中却奇迹般的没发生少掉零件的事故——反而多出不少来。

    理所当然的,那辆遥控小车就此报废,谷辰则是被老爹撵着揍了三条街。

    虽然从那以后谷辰再也没收到过任何类似的礼物,但其对物器的好奇心却一发不可收拾。动手拆解玩具及物器,再用拆解零件将其重装组装,虽然听起来似乎是格外无聊的活计,但让谷辰感到莫名愉悦。于是从遥控小车到变形金刚,从老式座钟到收音机,家里许多器物都陆续遭到熊孩子的“毒手”。

    当然谷辰没因此少挨揍,但作为代价却也得到了相当的乐趣。

    从拆解物器到组装零件,沉迷折腾无法自拔的谷辰,也陆续做出了许多小孩子觉得很有趣的玩意儿。比如用可乐瓶做的喷水火箭,用废轴承做的踏板车,还有用汽车内胎做的小艇等等。这些小玩意儿在大人眼里虽不起眼,但却是谷辰童年有如星星般闪耀的记忆。

    回想起来,大学时谷辰会报考机械工程专业,大概也是那时候起埋下的种子。不过大学毕业后谷辰投身职场,因工程繁忙再也没法像小时候那样随兴做东西。原本谷辰还以为自己今后顶多也只能摆弄些乐高积木般的成人玩具,却没想到穿越乘黄异世,阴差阳错成为坊师,居然又有机会重拾儿时的乐趣!?

    而且乘黄异世的造物法则异于地球,只要能妥善运用灵梵元素,许多地球上匪夷所思的物件都能做出来。这对谷辰来说,则又是有如鱼龙入海般的畅快事实。

    前次做出惊艳掌府的泥泽坞,让谷辰收获了满满的自豪。今次朝“变形金刚”发起挑战,当然更让谷辰兴致高昂。

    “小乙,把铁链穿过滑轮,拉到横梁上去!”

    “交给我吧,谷辰哥。”

    商馆附属的仓库里,谷辰在小乙协助下安装吊葫芦。

    吊葫芦是地球那边施工常用的小型吊具,利用滑轮原理,单凭人力便可轻易吊起八百公斤的重物。乘黄诸国并没有类似吊具,好在吊葫芦的结构并不复杂。谷辰绘出设计图,委托黎阳城西的古铁坊打出部件,没用几日便将其装配完成。

    身手灵活的小乙爬上仓库横梁,用绳子扯着吊葫芦将其固定在横梁上。除吊葫芦外,横梁上还铺设着谷辰做出的简易滑轨,这样吊起重物也能方便移动。

    谷辰小乙花了好几天来安设吊葫芦和滑轨,再调整了货架位置,从而把仓库改成了格物坊的造物车间。而这些配置,不用说当然是为制做那具前所未有的大型蕴器做的准备。

    “车间像这样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总算能开始做活计了。”

    谷辰满意看着眼前的配置着四具吊葫芦和两条滑轨的空间,再把目光移到仓库另一侧。仓库那侧堆放着他从掌府女杰处要来的巨兵铠甲,另外还有作为本次造物关键枢要的“笼车怪”。

    之所以把笼车怪也扯进来,是没办法的办法。

    原本谷辰是打算去领府弄一辆重载笼车来当用的,然而在禹推演出的从载具笼车切换成人形巨兵的可行方案中,却存在着一巨大缺陷。

    那就是尽管做是能做出来,但笼车变形时不仅要消耗庞大蕴力,还需要极其纤细的控制力来确保各处机枢同步转变。这样的精密控制根本没法透过外部控制来实现,而做成从内部控制的话,又面临着控制者稍有不慎便会被变形机构给挤扁的可怕风险。

    在确定当前乘黄诸国的坊造水平无法解决此矛盾时,谷辰创造性地提出了“自主控制”的点子。也就是,让具备灵识的物器自己控制变形机构的切换,从而彻底解决控制上的麻烦。

    所谓“具备灵识的物器”,即是“物怪”。

    换句话说,谷辰打算干脆把沉睡的笼车怪用作造物基础,结合巨人铠甲对其进行改造,最终以紫琰灵髓来重新赋予物性。因物怪灵识是独立物质外的存在,故而就算对笼车本体改造也不会对其造成何等影响,再加上笼车怪迄今依旧沉睡未醒,故而应该能把风险抑制到最小才是。

    倘若笼车本体能与巨兵铠甲完美结合,苏醒的笼车怪又能自主控制变形机构,那就可以彻底发挥出“刚体”的物性,在乘黄异世再现出地球侧的幻想机械来!若以人的感觉来类比笼车怪的话,大概就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超人差不多吧?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退一万步说,哪怕变形机构无法运作,笼车怪也依旧继续沉睡,那至少重载笼车“自主机动”这项可以保留下来。为此谷辰也重新设计了笼车的驾驶台和相应的控制机关。这些无疑都是易筋洗髓级别的大动作,不借助吊葫芦等机具根本做不出来。

    现在车间吊轨已配置完毕,接下来谷辰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改造笼车本体的驾驶台和传动机枢,从而确保最低限度的自主机动力。

    此后谷辰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依着蕴器图谱的设计,把巨兵铠甲分拆解并安设到笼车本体上。待到以上两步取得预想般的成果后,谷辰才能以融棂之法把紫琰灵髓给编录到重铠笼车上,从而赋予其“刚体”的物性。

    光是听着就感觉格外麻烦,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将位荒怪的灵髓有着何等强烈的物性。有了看守者禹的辅助,应该最大限度地避免走弯路,但即使如此谷辰估计也至少要花上两到三周的时间才能弄出成果来。

    现在格物坊有女司书协助经营,而少监司又暂时还是闲职,因而谷辰可以全无顾虑地把大把时间投入到造物兴趣上。打量着眼前一切就绪的车间,谷辰干劲满满地捶了下拳头。

    “好了,开始干吧!”

201章 猎狩荒怪

    乘黄地灵梵流涌,而从灵梵中蕴生的荒怪则是诸国共痛的存在。

    从聚落到城镇,从要塞到领都,建立在乘黄地的聚居点几乎都在不同程度上面临着荒怪的威胁。换成平时的话,多少还能依靠装备灵武的拓荒者来驱逐靠近城镇聚落的小股荒怪,不过当时节迈进夏季后,这套对策就无法奏效了。

    原因是夏季为一年中荒怪最为活跃的季节。随着大陆气温逐渐升高,各地出没荒怪也会跟着从个位数的“祸患”等级增加到十位数的“灾害”等级,甚至出现超过百位数的“灾殃”集群来。

    对上数量过百的灾殃集群,哪怕再老练的拓荒者也没办法从容应付。当然若是封号武使级别的顶尖高手出马,那还是能应付下来的,但问题是朝廷册封的封号武使总共就只有八位,而天下受荒灾凌迫的聚落到底有多少?

    和宛如自然暴虐化身的荒怪集群正面对抗,无论输赢都是赚不到半点好处的事情。在千百年的实践中,乘黄人早已摸索出一套能在夏季暴乱中把灾害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逃荒”。

    一旦发现聚落附近有荒怪集群出没,那治理聚落的长官“集正”就会立即放飞“信鸢”向领府报备,同时命令聚落民们收拾贵重物品和生产资料等,由其率领着,举族撒往邻近城池避难。大多数时候,城池的坚厚城墙都能庇护聚落民们安然度过夏季的暴乱高峰,继而赶在夏末返回聚落抢救生产。

    当然,庞大到能被冠以“灾殃”之名的荒怪集群本身并不算常见,因而也绝非所有聚落都需要逃荒。在黎阳府勤民司的记录中,以往哪怕最混乱的年月逃荒聚落也没超过总数的三成,而平均年份则维持在一成左右。以黎阳领整体局势来看,应该说勉强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虽然领邦整体局势是如此,但对那些不得不撒离世代居住的聚落民来说,哪怕一次逃荒都是足以铭刻终身的恐惧经历。而假如不幸在转移途中遭遇荒怪袭击,那更是很容易迎来聚落破产、抑或是举族团灭的惨烈结局。

    因从开拓领邦时便并肩奋战的缘故,黎阳邬氏与麾下领民的关系要远比其它诸侯领来得浓烈。对黎阳府来说,那些明明放飞信鸢报备撒离、结果却在转移途中默默消失的聚落,是有父失其子般的椎心之痛。

    要想避免这般结局,领府也只有派驻军队随行护卫的对策。

    然而当前黎阳领并没有那种既能抑制荒怪集群、又能随部队转移部署的便利武器,仅靠羽骑营当前的常规武装,要想对撒离民团提供有效护卫至少要动用三百骑的精锐。这点不论从兵力调度或资源消耗上来看都是无法做到的。

    因而在过往年份里,差不多每年都会有一两支甚至三四支逃荒民团,就那么默默消失在了谁也不知道荒野深处。黎阳府对此虽痛彻心扉,但却也鞭长莫及。

    然而,今年的情况却有些不寻常。

    ……………………

    黎阳西南方角的一条公道旁,一支莫约两三百人的逃荒民团,正惊魂晋定地在公道边上暂歇。不论男女老少,瘫在路边的众人皆露出逃过灾劫的庆幸神情,并时不时望向不远处的公道。

    只见夯土加固成的浅黄公道上,出现一潭深褐色的巨大泥泽。

    那泥泽潭的直径接近五十米,面积足有两三个校兵场大小,其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被粘稠泥泽给吞了下去,其中既包括公道上的重载笼车,也包括那支向他们袭来的石怪集群。

    事实上,就连聚落民身上都能看到不少泥污的痕迹。

    好在泥泽中沉得最快的是身躯沉重的石怪,而聚落民们就算狼狈点,手脚并用也总能爬出来。现在那支凶暴猛狞的石怪集群已在泥泽中沉得不见踪影,而有些缓过气来的聚落民已大着胆子淌回泥泽,想从陷进去的笼车上搬移物资。

    满载物资的笼车因其宽大底盘分散了压力,因而未像石怪那样被泥泽给吞没,但想把它们从粘稠泥泽中再拉出来却也绝非易事。首先得帮那几头还在泥泽中扑腾的驮兽给拉出来,还要尽可能搬空笼车上的物资以减轻重量,然后才能集合驮兽的力量把笼车慢慢拉出来。

    这一套流程下来怎么也得折腾上大半天,但相比起举族团灭或集体破产的凄惨结局来说,已是有如雪灾中撞见温泉般的福音了。

    在集正喝斥下,男人们集合起来开始下力把泥泽中的驮兽弄出来,而女人们则找来蒲草包裹着脚底,以此淌过泥泽去把笼车上的物资给卸下来,体重较轻的小孩也被叫上去帮忙,在笼车周边跑来跑去。

    荒野中危机四伏,尤其夏季更是有如荒怪群的狩猎场,直到踏进城壁前一刻他们都称不上绝对安全。聚落民们以满溢紧张感的动作收拾着泥泽中的辘重,然而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在泥泽周围巡戈戒备的骑兵。

    不可否认的是,这支骑兵的存在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毕竟片刻间,他们发帖亲眼目睹了那支凶暴石怪群被瞬间团灭的震撼光景。

    “我说,那些骑兵老爷,难道就是传闻中的那支什么骑来着?”

    “好像是叫‘猎狩骑’哦?还以为是哪里编出来的故事,没想到居然真有能击破荒怪群的骑兵……”

    “啊啊没错,刚刚地面突然陷下去时我都吓得尿裤子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但那些石头崽子更惨,一个没落地全被吞掉了……活该!太解恨了!”

    搬运物资的聚落民们禁不住窃窃私语着。

    在出发前他们就曾听过,有一支被掌府女杰赐名“猎狩骑”的骑兵部队,在荒怪暴乱伊始便频频活跃在领都周边公道的传闻。

    据说,猎狩骑尽管麾下只有五十名羽骑兵,但却屡屡击破公道上出没的中小股荒怪群,为来往的商旅民团扫清障碍。甚至哪怕面对数量为己方两三倍、灾殃等级的荒怪集群时,猎狩骑也是悍然出击,并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202章 女将忧郁

    虽然荒怪个体间的强弱差距甚大,但汇成集群时其威胁却会呈指数般的上升。大致来说,要抑制百头左右的荒怪集群,至少需要三百名训练精良的士兵并配上熟悉战法的指挥官,而想将其迅速歼灭的话,那己方兵力最好要在六百以上。

    光看这个比例,就知道猎狩骑凭仅仅五十人就屡屡击破荒怪群的传闻,就常识来看是多么的不靠谱。事实上直到不久以前,聚落民们大都只把它当成吟游诗人编出的鬼扯故事来看待。

    然而,在被石怪集群袭击、差半步就迎来团灭结局的当口,有如疾风般出现在公道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的“猎狩骑”。

    五十骑兵眨间眼便把石怪集群摧毁的光景,深深震撼了聚落民。从今以后,这支逃荒民团应该会成为猎狩骑的忠实粉丝,并不遗余力地宣扬其勇武事迹吧?对聚落民们来说,得到猎狩骑的帮助固然可喜可贺,但若把目光放得再长远点,“从此黎阳府有了对抗石怪灾殃的手段”这点,才是真正值得欢欣喜舞的事情。

    也难怪跟猎狩骑交涉回来的集正,也是满脸的欢欣鼓舞,连声音都大了许多。

    “儿郎们!加劲儿把笼车拽出来!”

    在集正指挥下,被拽出来的几头驮兽再加上聚落男人们一齐拖拽,总算让陷进泥泽的笼车慢慢往边上挪动。笼车挪动的同时女人们拿着木板紧张跟随,当笼车升起来一点便在车轮下铺垫上木板,就这样一点点把笼车从泥泽里抬起来。

    见着笼车徐徐驶向岸边升起,聚落民们纷纷露出欣喜神情,然而就待集正吆喝着想一股作气把笼车拉出来时,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什么?出什么事了!?”

    “有、有荒怪出来!”

    集正愕然望去,原来笼车后沿正挂着一石怪。原本沉没的石怪随着笼车被一并拽出泥泽,上半身恢复活动的石怪当即咆哮着,猛抓着笼车想把下半身也拔出泥泽来。

    石怪的狰狞模样让周围女人们纷纷惊叫出来。

    不过在混乱来得及朝外扩展前,一支羽箭从泥泽外嗖地射来。羽箭劲道十足,并且前端还用上了克制硬甲怪的方铲镞,一箭射穿石怪的方脑门。被射破的石怪重重跌进泥泽中,但这次却再也没能起来。

    “哦哦!居然一箭就射倒了石怪……”

    “那边至少有两百步远吧?好厉害……”

    聚落民们望向泥泽外持弓戒备的女将,为其百步穿杨的神射技而惊叹。

    另一方面,射出箭的寒羽也松了口气。那头石怪离人群太近,因而她不敢用随便爆裂镞。方铲镞虽有破甲特效,但换成平时也没可能一箭就把石怪给射倒,那是只有在眼前的特殊地形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能还有石怪潜伏,在所有笼车拖出来前别放松戒备!”

    “是!”

    收起箭的寒羽朝手下命令着,而猎骑兵的回答也格外昂扬。

    这时喝斥他们保持冷静并没多大用,事实上就连寒羽本人也很难称得上镇定。

    没办法,以五十骑的兵力便击破了数量过百的石怪集群,而自身仅付出数人负伤的轻微代价。如此堪称奇迹般的战绩,不管对指挥官还是士兵来说,都是有如麻药般惹人颠狂的存在。

    眼前五十人的猎狩骑是从羽骑营挑选出的精英。虽说是精英,但因羽骑营本身已是威震诸邦的精锐部队,因而猎骑兵和羽骑兵的武力差距大概也就是一百和八十而已。凭着两成不到的武力差,哪怕占尽天时地利都没可能打出百倍以上的辉煌战果,而猎狩骑之所以能取得连番胜利的原因,其实是那把新装备的蕴器。

    那把得名“泥泽坞”的梵法杖,是克制石怪的关键。

    这些天来寒羽率领猎狩骑在领都周边的公道上巡逻,并接连击破没途遭遇的荒怪群。每次战斗后,寒羽都会即时整理出战斗记录及战术心要,并遣人送回黎阳兵曹司。毕竟以五十骑挑战荒怪集群,就常识来说实在是太过无谋,自寒羽以下的众人都作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牺牲归牺牲,但长官曹休已言明他们是用以确立适应泥泽坞战法的道具,所以就算牺牲也要把心得记录确实传递出去。

    虽然抱着牺牲的觉悟,但经历连番实战的猎狩骑却并未折损一人,反而是后方兵曹司的传令有如雪花般飞来。那些传令基本上可归纳为两点,一是称赞猎狩骑的武勋,二是再三强调无论怎样都要保下那根法杖。

    光是从一天三封的传令频率上,寒羽就可以想象出自家长官看着那些战报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光景,其实就连女弓将有时候都为自己的报告而惊悚。泥泽坞拥有足以摧毁石怪集群的威力,同时又不会对人或物器造成确实损伤,要是能批量装备领府军的话,那长久以来黎阳领为石怪灾殃所苦的境遇就有可能彻底改变!

    这样想来,对自己手中保存着如此珍贵蕴器的事实,就更加战战兢兢——

    作为统率百名羽骑兵的百羽长,寒羽有着与其职位相应的实力和实绩。

    她曾在数万军势中冲锋陷阵,也曾独骑讨伐过流窜荒怪,因忠诚勇猛而受到掌府女杰的欣赏,并委以统率亲卫的重任。要说流血牺牲寒羽是不会怕的,为守护主君为守护民众而奋战到底,倒不如说正是她的夙愿。

    但反过来,寒羽对蕴器却是相当不擅长。不光是她,兵曹司中大多为作风粗犷的武力,其中擅长摆弄蕴器的人材少之又少,而寒羽不过是其中稍稍偏严重的类型。对这样的寒羽来说,确立崭新战法同时又要确保珍贵蕴器的任务实在太过艰难,兵曹司一天三封的传令更让女弓将承受格外沉重的压力。

    寒羽下意识地揉着胃部,自打统率猎狩骑以来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而最近更是冒出频频胃痛的毛病。寒羽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干脆跟着逃荒民团撒回黎阳城暂时休整。

    数天来猎狩骑击破的石怪群数比羽骑营历年均数还要多,论战绩已绰绰有余,而战法心得也累积到需要梳理沉淀的水准。从指挥官的角度来看,尽管猎骑兵士气还算高昂,但连日连战也不可避免地累积了相当疲劳,返回黎阳城稍事休整后再出征应该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更重要是,被反复使用的“泥泽坞”也必须送到制做者那里作定期检查。

    这是兵曹尉在传令里反复提到的另一件事,不过也同时意味着寒羽必须去拜见那位格物坊主,当初凭一骑之力把羽骑营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人物。这样一想,女弓将顿时又感到胃部阵阵痉挛。

203章 平庸女官

    商离皇朝,以皇家姬氏和十二诸侯家构成。姬氏视玄黑为最雅色,因而玄黑曾一度为代表商离的正统色金。然而商离朝开国至今已有五百年,皇家权威也从最初如日中天的鼎盛期衰落下来,到当前仅能在成汤皇领发挥确凿统治。

    在这样的情况下,十二诸侯家也逐渐摒弃独尊玄黑的风气,转而衍生出了代表各自家门的象征色。好比津波孙氏以青为美,而黎阳邬氏以则以红为尊。

    红色是黎阳邬氏的象征色。当出席宴祭仪典时,邬氏本家都是一律身着红色正装,而陪同家臣则是稍浅些的同系色。另外红色也是黎阳官府的专用色,小到府卫翎帽,大到城壁旌旗,无论深浅也皆是红色系。

    这天,一辆两侧插着小红旗的载人笼车,驶进西门驻场。

    驻场有不少搬运货物的役工,见着笼车驾来纷纷朝着两旁避让。

    在黎阳地头寻常笼车可不敢随便插上红旗,那辆载人笼车自然是领府的官车无疑。从特意派出官车接送这点来看,车上乘客的身份恐怕也是非富即贵。虽然不知道究竟是领府哪位大人前来驻场巡视,但在多数百姓眼里,和官府扯上关系大概都意味着麻烦而已。

    两旁商社纷纷祈祷那麻烦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岂知那辆笼车停也不停驾过驻场,径直往驻场相邻的西山驶去。众商家不禁看得面面相觑。

    “奇怪,西山那边,应该什么都没有吧……”

    “对啊,而且最近那边好像很不安稳,据说山脚常常听到野兽哀嚎呢。”

    望着笼车背影,众人窃窃私语着。

    因坐落黎阳城西故而得名“西山”。单从如此随便的命名上就可看出,西山在黎阳民众心目中其实是相当无所谓的存在。黎阳城依山傍水而建,其地势整体来说相对平坦,但西山却是其中例外。

    西山山势突兀陡峭,在城西自成一脉。虽然地理上算是占据着黎阳城的制高点,但交通上却颇为不便。缺乏水源再加上害兽众多,导致西山长久以来都被排除在黎阳民众的生产生活之外。虽然黎阳府也曾尝试过开放这块长久闲置的地域,但在草草建了条车道后便因超出预算而作罢。

    此后也有某好事商社在车道沿途修了商馆,但次年便因经营不善而倒闭。西山风水破财劫灾的传闻流传起来后,那地块就更是无人问津,甚至于邻近的商社车马经过时还会刻意绕道远避。要说领府大人去西山有何贵干,那真是比母鸡跳进池塘里还要不可思议。

    “等等,他们难道是去找‘格物坊’吧?”

    “对哦,谷少的地盘好像就在那边。”

    有人突然提到格物坊的名字,而众人想起来般的纷纷应和。

    格物坊是在数月前进驻西山的,一开始众人并不知道有准造挑中西山当据点,但得益于拓荒者和役工们的宣扬,格物坊的名声至少在黎阳城西已是无人不晓了。

    坊师在乘黄诸国倍受尊祟,是故虽然知晓谷辰把坊组据点建在西山中,但敢贸然前往拜访的人还是少之又少。不如说格物坊入驻后,众人心中西山从原本的“无主之地”变成了有主的“坊师地盘”,敢踏进去找事的百姓甚至比以往更少。

    那辆驶进西山的官车,十之八九是冲着格物坊去的,只是不知道有何要事?望着远处的巍巍山影,驻场众人纷纷发挥着想象来。

    ……………………

    “佐司大人,我们到了。”

    西山山腰处一幢气派商馆前,红旗笼车徐徐停稳,车夫下车恭敬禀告着。

    笼车里传出微妙响动,片刻后一身着罩袍的女子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女子身高稍稍偏矮,至于容貌,哪怕用客气话来说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而已。走出来的女子半个身子倚在笼车框上,那白中泛青的脸色看上去像随时要晕倒般的。

    当前乘黄诸国还没发明出笼车的减震装置,充气轮胎当然也没有,笼车行驶时木轮叩地的震颤是直接传递给车体和乘客的。若在平地上行驶还稍稍好地,但地不平的话那颠簸可谓难以言喻,如果加上爬坡上坎和弯道折转的折腾,那对体力耐力的消耗绝对有着倍数相乘的效果。

    坊师原本就不以体力见长,而菖蒲为坊师中罕有的女子身,这方面当然更是孱弱。从城东信和坊乘官车到城西格物坊,一路下来菖蒲差点被颠昏过去,这时候靠着笼车大口喘息,却依旧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好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佐司大人,您、您还好吧?”

    旁边车夫战战兢兢地问着。被领府雇佣的他要说也算是黎阳城的名把式,但车体硬件上的缺陷还真是没办法用技术来弥补。

    “……不好紧。”

    菖蒲喘着手摆摆手,脸色稍稍和缓了点。

    车夫称呼的“佐司”是她的官职。信和坊主晁参是黎阳府聘请的监司,不过晁参本人讨厌麻烦,因而与监司相关坊务基本上都由其弟子的菖蒲来代劳,“佐司”也就是坊造司里专司辅佐的职务。

    虽然及不上掌握实务的少监司,但“佐司”在领府体制中却也是仅次于各府司长官的阶位,对百姓来说可谓是有如云端之上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同时还有着坊师的尊祟身份,也难怪车夫诚惶诚恐的模样,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眼前的姑奶奶。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坊师大都对自身实力有过度评价的倾向,不过菖蒲却是其中罕见的例外。事实上,菖蒲非常清楚地知道,在广受尊祟的坊师当中,自己不过是序列最低的准造位,论才能论实绩都顶多只能算得上平庸。能当上佐司一职,与其说晁参是中意她的努力,不如说是更多是看在自己好使唤的份上。

    要是换成别的坊师,恐怕会为这番自我评价而陷入自怨自艾的深渊,但菖蒲对自身的平庸有着必要以上的清醒认知,因而也不会有什么伤感。要说追随老师晁参了这么些年,菖蒲也见过众多才华卓绝的坊师,对那些所谓才俊也从最初的心跳惊艳变成后来的麻木淡定,到现在已没啥特别感觉了——

    明明应该是如此才对,但仰望着眼前这处不甚起眼的商馆,菖蒲却没来由地感到阵阵腿软。

204章 装备申请

    菖蒲会腿软,一部分当然有晕车虚弱的物理原因,但另一部分却和格物坊主脱不了关系。

    不久前格物坊主做出了一把叫“泥泽坞”的梵法杖。据闻这把法杖对付石怪种属时能发挥出匪夷所思的威力,在领都周边屡屡击破石怪集群,其连战连捷的消息令兵曹司上下乃至常夏宫都为之震动,而追加装备的呼声更是格外高涨。

    必须说明的是,在黎阳府的架构中兵曹司管理军务,而坊务则归坊造司管辖。依照领府规矩,其它府司衙门想采购任何蕴器前都必须先向坊造司交申请,然后再由坊造司跟生产坊组进行交涉及调度——在领府公式记录中,“泥泽坞”的订购便是这样的流程。

    虽然听起来很麻烦,但领府之所以设立这般流程当然是有理由的。

    负责生产灵药蕴器的坊师,本身是数量稀少且以随心所欲闻名的族群,因而在交涉时必须谨慎对待。兵曹司也好勤民司也好,要是像愣头青那般直接跑去跟生产坊组下订单,那不仅吃闭门羹的概率非常大,甚至还很有可能影响到领府当季的一系列生产安排。

    故而领府才强制规定,麾下诸司对灵药蕴器的申请必须优先提交给坊造司,再由坊造司负责处理调度。

    这项规定所造就的结果,便是随着兵曹司追加梵法杖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一封封的装备申请书有如雪花般朝坊造司递来。不仅兵曹尉一天三次派人往坊造司频频催更,甚至好几名羽骑营长官都亲自带手下来坊造司蹲守施压——每天一百多号全副武装的羽骑兵列队站在衙门前,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以给司书姑娘们带来精神上的压力。

    要是司书邬真在还好点,但邬真被调往了格物坊担任少监司的辅佐职,剩下的司书论资历论迫力都无法和兵曹司的野蛮暴行对抗。这般光景持续数日,为此惶然的司书们只好向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也就是监司晁参发出求救信的报告书。

    晁参虽然讨厌麻烦的领务,但坊造司好歹也是他麾下的部门,再怎么也没道理任由外部门来欺负。接到司书们挟着哭腔的报告书,晁参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派人带信去把兵曹尉给痛骂了一顿,稍后又叫弟子菖蒲去格物坊看看。

    “去看看那小子最近宅在家干啥?叫他没事去坊造司露个脸。”

    尽管雪花般的装备申请书给司书姑娘们带去莫大烦恼,但泥泽坞本身却令坊造司在黎阳诸司中大大长了回脸。身为监司的晁参心情自然不差,嘱咐菖蒲时语气也相当和蔼。

    虽然晁参语气和蔼,但听着的菖蒲却再怎么也没法镇定下来。

    她曾跟随晁参前往拜见掌府邬言,也亲眼见到谷辰当时向晁参请教融棂之法的光景。那时的谷辰虽已多少理解了化蕴炼药,但在融棂铸器上却是彻头彻尾的外行,有些寥论甚至让菖蒲都听得无语。

    然而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回去琢磨不过数日,就突然做出了泥泽坞这般震撼诸司的蕴器——这样的情形,已然超出“天赋凛然”或“才华卓绝”的范畴,而到了只能用“怪异”或“荒诞”来形容的地步。

    坊师中不乏天才,但菖蒲却因其才能平庸如地,故而才能比任何人都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事有反常即妖。对自认平庸又从不渴望冒险的菖蒲来说,光是意识到那样的存在就足以扰乱心中的价值观,而要靠近的话更会为之胆颤心惊。

    如果可以,菖蒲真是打心底里不想来拜访格物坊,但同时也清醒地理解到,对无理现实的耐性正是她被安置在佐司职位的唯一缘由。既然今后不可避免地要跟少监司打交道,那趁机构筑起良好的人际关系才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请在那边稍等。顺利的话,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菖蒲仿佛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朝着车夫嘱咐着。

    ……………………

    格物坊租下的旧商馆,是带有气派前庭的石造建筑。

    整理好衣装的菖蒲在门前叩响门环,很快便传来回应声。

    “是佐司大人吗?我等早已恭候多时,请进。”

    开门的侍女以端正礼仪向菖蒲致上问候,反倒让菖蒲生出些许慌乱。

    “是,拜托你了。”

    菖蒲跟着侍女走进商馆,微微朝她打量着。

    侍女莫约二八年华,身材窈窕,容貌清秀,言行举止也端正有礼,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大户人家出身。菖蒲注意到侍女的头发是罕见的浅灰色,而腰间则缠着一圈毛茸茸的猿尾,不禁有些吃惊。

    (居然是,白猿族?)

    黎阳原本就是以南蛮风闻名的领邦,官宦家宅雇佣蛮人当仆役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南蛮诸部中白猿族以身手机敏而闻名,其形体外貌算是和中原人最接近的,但雇佣其当侍女的坊组菖蒲还是头一次遇到。

    有打量家政的便利,侍女是那种只要有心就能轻易加害雇主的职务。把如此重任交给非我族类的蛮人,该说格物坊主对手下彻底信赖呢,还是根本就缺乏防范之心?

    在菖蒲转着这般念头时,脚下冷不防被某物给绊到。原本平衡感就不甚优秀的菖蒲惊呼着向前倾倒,而同行侍女像是早预料到般的,以滑行般的步伐闪到旁边,伸手扶住了她。

    “请小心脚下,佐司大人。”

    “咦?啊,好的。”

    菖蒲略狼狈地站稳后,侍女不动声色地放开手。

    菖蒲低头望向脚边,发现庭院石板上散落着许多三四指宽的长木条。这些木条看上去像做饭的柴火,但每根切割得却格外均匀,并且木条边缘还有着略烧焦的痕迹。

    这时候就像察觉到菖蒲疑惑般的,旁边侍女以歉意口吻解释着。

    “非常抱歉,这附近是飞燕小姐的演武场,今天还没来得及收拾。”

    “演武场?”

    菖蒲愣了下,随着侍女的视线望向前方。

    那里耸立着一根半个人高的粗木桩,周围却并未看到人影。虽然没看到人影,但空气中却散发出蜇痛肌肤的威压,同时伴随着阵阵雷鸣般的闷响。

205章 超高配置

    空气中弥散着蜇痛肌肤的威压,同时伴随着阵阵雷鸣般的闷响。在菖蒲举目望去的当口,一道苍蓝雷光掠过那边半人高的木桩,并将其一角削飞下来。雷光一闪即逝,次瞬间则再度迸发出来,从稍稍偏左的角度再掠过木桩,并削下另一截木。

    就这样,一道雷光消失紧跟着另一道雷光迸发。围绕着中间木桩,一道接一道的雷光在菖蒲视界里留下持续性的雷线,首尾相接的雷线在木桩周围形成三角的剑界,并持续切削着木桩的本体。

    被剑界切削下来的木块大小匀称,大约便是先前绊倒菖蒲的来源。

    被切削下的木块朝四周飞溅。虽然理应闪避,但菖蒲却被眼前非现实的光景所震慑,一步也挪不动位置。

    (那是什么啊……像这样的东西……是梵法,还是剑技……)

    梵法分成地水火风四系,而剑技则以雷鸣、水沧和尘影为宗。在菖蒲所知的梵法中绝无能发挥此等功效的类型,不过说到剑技的话,那就不是一介坊师所能触及的领域了。

    菖蒲愣愣看着那在虚空中迸放光辉的苍蓝剑华,见着那三角形慢慢从抖颤变得稳定,当三角剑界彻底笼罩粗木桩的那刻,一道皓白雷煌自天而降,将剑界连同木桩一并吞没。

    雷煌光辉眩丽夺目,雷劲余威震颤地面。

    惊惶中菖蒲听到一声悲鸣,但却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回过神来时,前方已雷煌尽敛,半人多高的粗木桩已不见踪影,在地面被雷煌殛得焦黑的位置处,出现一位黑发女剑士的身影。

    “呼……”

    女剑士的短衫被汗水浸透,以半跪姿态在原地调整着呼吸,其手中握着一把形制朴素的横剑,横剑剑身笔直如尺,而切成斜角的剑尖则依旧有雷煌涌动。此前的剧烈活动似乎让雷剑也处于过负荷的状态,只见两三滴香汗从女剑士额头滴在剑身,当即在嗤嗤声中蒸发成阵阵白雾。

    (那就是传闻中的雷鸣宗……三大剑之一的……)

    菖蒲愕然看着女剑士,脑海里则回想起格物坊的相关资料来。

    资料里确实有提到格物坊主有一从者是雷剑使,菖蒲当然也知道雷鸣剑是乘黄诸国所尊崇的三大剑之一。然而书面资料和切身体验相比,冲击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也就是说,刚刚的剑界……是她用雷剑放出来的?!)

    菖蒲呆呆看着那边擦汗的女剑士。

    雷鸣宗以装备制式雷剑而得名,凭着雷剑生发的凛冽雷劲,雷剑使可以发挥出寻常武使无法匹敌的武力——菖蒲多少是有着这样的常识。然而人的身体居然能以连眼睛都追不上的速度来运动,对体力孱弱的女坊师来说,这又是一轮足以颠覆世界观的认知。

    (白猿族的侍女,还有雷鸣宗的从者……那人到底是……)

    能施展出如此犀利剑舞的人物,就算在雷鸣宗里应该也是屈指可数吧?信和坊里虽也有追随晁参的从者,但绝对找不到跟与女剑士媲美的武使。建立不过数月的格物坊究竟是如何招揽到如此优秀的人材的?

    愕然无语的菖蒲,在心里把对格物坊主的戒心再提高了一分。

    这时候擦着汗的女剑士走到旁边树下,拎起石头上的酒壶,先皱眉闻了闻,随即一转手把壶中美酒倾倒在那把缠绕雷煌的雷剑上。冰冷酒液碰上灼热剑身,噗地腾起大量酒雾来。

    (咦?用酒来,祭剑?)

    菖蒲瞪圆眼睛,不过没来得及惊呼,那腾起的阵阵酒雾便有如鲸吞般的被雷剑悉数吸过去。满天酒雾眨眼间便消失无踪,而菖蒲则隐约听到不知何处传出一声满足般的饱嗝,但定眼看去时却发现那把雷剑已被收入鞘中。

    “不行拖雷,今天有客人来,巡山改天再去。”

    女剑士拍着剑鞘说了几句话,随即像注意到般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来宾。目光交汇的瞬间,菖蒲呼吸不禁一滞。

    女剑士身材高挑,一头黑发绑成利落马尾垂到腰间,容貌清秀,眼神则有如弦月般清澈。先前菖蒲已见识过女剑士作为武使的顶尖实力,却没想到竟然连女人魅力都是她所望尘莫及。

    (好美的人儿……真不敢相信居然是我的同类……)

    菖蒲叹息着。

    虽然女剑士和她的差别已大到会让人怀疑她们是否同类的程度,不过菖蒲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着那类被上苍特别钟爱的人物。至于被排除在好意之外的自己,就算再怎么羡慕嫉妒,终究也不过只是丑陋的挣扎——

    就在菖蒲抿着嘴唇、默然忍耐着心中涌现的劣等感时,女剑士的视线也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阿妮,她就是今天的客人?”

    “是的。”侍女微微躬身回应着。

    “邬真姐在客厅等着呢,带她去吧。”

    似乎判断菖蒲不具备威胁性,女剑士给出了踏进本馆的许可,同时朝菖蒲和善笑了笑。本来沮丧着的菖蒲,在目睹女剑士微笑的瞬间心跳陡然加速。随即脸红耳赤地低下头,略狼狈地随着侍女阿妮走向本馆。

    ……………………

    在玄关换上柔软皮革缝制的拖鞋,菖蒲踏进格物坊的本馆。

    先后经过白猿侍女和雷剑使的震撼,踏进本馆的菖蒲作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却没想到本馆内出乎意料的“普通”——

    从片尘不染的打蜡地板,到陈设规整的实木家具,从窗台摆设的绿植盆栽,到拐角垂下的柔软布幔,包括空气弥散的淡淡焚香等,在构成本馆氛围的元素中,可以说没有半点会刺激到感官不适的地方。

    或者说,本馆内的环境氛围太过舒适,反而让菖蒲涌出另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光着脚踏进君王的宫殿般。

    (这些,应该都是邬司书的手笔吧……)

    随着侍女阿妮来到客厅,菖蒲难掩好奇地打量着茶几上的琉璃盏。琉璃盏是来自西大陆的舶来品,其内盛有细圆卵石和几株碧绿水草。水草前端的淡白小花放出淡雅的香气,在客厅里徐徐流转,让整个氛围都活泛了起来。

206章 贤才淑丽

    (边境的淑丽,佐政的贤才……原来如此,果然名不虚传啊……)

    菖蒲和邬真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她不但是名门邬氏引以为傲的千金,同时也是以贫乏资源把坊造司经营得风生水声的贤才。传闻中本人无论容姿、修养或学识,都是足以堪称“淑女之明镜”的人物,哪怕在中原诸侯间也“贤才淑丽”之名而受到众多仰慕。

    包括平原孟氏、津波孙氏在内,好几家诸侯都曾向黎阳公直接或间接地表达过渴望迎娶其千金上门的意思。可惜数年前爆发的那场石怪灾殃令得黎阳领元气大伤,也彻底打乱了邬氏世代交替的安排,不然现在邬真应该早已成为某诸侯夫人,在辅佐夫君治理领邦上发挥不负其姐的德才了。

    (要说传闻多少都有些夸张,不过像这样……)

    菖蒲偏头打量着周围客厅。光是看本馆内典雅别致的环境布置,就能理解到女司书确实有着不负其名的贤德之才。像这样的人材不去坐镇府司,却被派来小小格物坊来当辅佐,着实让菖蒲难以理解。

    这是否意味着,这家小坊组在黎阳掌府眼里就有着如此重要的价值?

    就在菖蒲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时,那边的客厅门打开了,身着便服的女司书从那里走进来,并向来访的女佐司微笑招呼。

    “抱歉,菖蒲大人,让你久等了。”

    不过只是稍微笑笑,女司书便营造出温和亲切的感觉。

    被招呼的菖蒲,脑海瞬间闪出“这些人果然不是我能比”的念想,随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打招呼。

    “不不,我才是,空着手来拜访实在是抱歉……”

    “菖蒲大人是为公务而来的吧?既然如此,那该是我们这边殷勤招待才对。”邬真笑着走近。虽然女坊师紧张下连自己公务身份都差点忘记了,但女司书还是悄然将其疏失给承受下来。

    “请坐,要喝点花草茶吗?”

    “好、好的,谢谢。”

    菖蒲连忙重新坐下,而邬真则微微示意侍女阿妮备茶。

    片刻过后,散发着烘培清香的花草茶和以树莓点缀的精致茶点被送上来。瓷杯升腾的氤氲水雾柔化了氛围,捧起茶杯的菖蒲微微松了口气,朝对面女司书投去感激的目光。

    回应着女佐司的注目,邬真放下茶盏,以温和语气打开话题。

    “菖蒲大人,坊造司最近还好吧?听说兵曹尉都亲自把列装申请书送到坊造司了,每天还有一大群羽骑营的老爷们在那边吵闹呢,司书们撑得住吗?”

    “是的。不过关于这点,老师已向兵曹司提出严厉抗议,他们今后应该会收敛点才是。”果然是知道的呢,菖蒲暗暗点头。再怎么说邬真都曾是坊造司的运营核心,司书姑娘们在向监司晁参求助前,肯定也有跟她诉苦才是。

    “如果邬司书还在坊造司的话,兵曹司再怎么也不敢这样乱来吧?”菖蒲稍稍试探了下。“事实上,想请您回去坊造司主持大局的呼声,也一直都没少过呢。”

    “那还真是荣幸呢。”邬真嘴角拉苦笑。“不过我若回去的话,那些姑娘们又会依赖过来,坊造司会变回跟原来比毫无进展的模样。与其始终在原地打转,不如借此机会让她们好好锻练下。只要坊造司能有所成长,我认为短期的混乱是可以接受的。当然,这点也得到掌府的同意。”

    “原来如此,借机锻练啊……”菖蒲暧昧地点点头。虽然坊间皆称赞女司书的温厚人德,但在教育领域说不定是意外严厉的角色呢?

    “我不在的话,姑娘们遇到问题就会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再向监司大人求教。监司大人出手的话,迄今为止累积的问题也能往前推动,结果会带来坊造司效率的整体提升……我是这样想的,虽然对不起菖蒲大人就是了。”邬真说着朝女坊师投以歉意的眼神。

    也就是说,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菖蒲闻言不禁愕然。哪怕调离坊造司也依旧能掌握组织运营这样的手腕,已超出菖蒲平庸的想象。在对眼前贤才淑丽重新涌出敬佩的同时,菖蒲心中一角也禁不住消沉下去。

    “像我这样的人请不用特别挂念……倒是少监司大人近来可好?”菖蒲叹了口气,直接向女司书道明来意。“老师要我带话给他,请他没事的话去坊造司转转。请问,少监司大人最近有空吗?”

    “这个嘛,老实说我也不太确定……”

    贤才淑丽的女司书,罕见给出不确定的答案。看着女坊师“啊?”了声并露出困惑神情,邬真苦笑着给出建议。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咦?去、去看看?”菖蒲愕然着。

    坊组本质是灵药蕴器的生产机构,而炼药铸器的过程向来都被各家坊组视为核心机密,随便邀请外人去参观绝对不是什么妥当行为。菖蒲犹豫地看着女司书,怀疑非坊师的她是否知晓这项禁忌。

    “不如说,亲眼看看比较容易理解。”说着女司书从沙发上起身来。“事实上,对公子究竟在做什么这点上,我也想借助菖蒲大人的智慧呢。”

    “借助我这种人的智慧?”听到这句话时菖蒲心中已涌出不祥预感,但眼前局势却已不容她拒绝。

    ……………………

    无法拒绝女司书的邀请,菖蒲只好随着邬真离开客厅,来到与本馆相邻的仓库。

    仓库面积约有本馆的三分之一,一扇铁箍加固的厚实木门虚掩着,木门前守着一手持藤杖的白发少年。

    菖蒲猜想少年大概是先前侍女的同族,不知守了多久的门,此刻像撑不住般的眯眼打盹。不过待到两人走近时,听得脚步声的少年一个机灵转头望来。

    “什么人……啊,邬真姐。”

    见着过来的人是女司书,少年稍稍放松了点,但目光落到生面孔的女坊师身上,又警惕地瞪过来。

207章 鬼气森森

    “小乙,这位菖蒲大人是坊造司的佐司担当。今次奉命前来探望公子,以后应该也会常来拜访,总之先打个招呼吧。”邬真以温和声音插进来。

    “白猿小乙,见过菖蒲大人。”少年闻言微微拱手向菖蒲招呼着。

    尽管眼中仍存疑色,但从毫不犹豫就把话语付诸实施可看出,女司书在格物坊里是有着相当威望的。在菖蒲想着这些时,邬真又转过来朝他介绍着。

    “菖蒲大人,小乙在攻略沌墟时就曾随着公子炼药铸器,是公子的得力助手。也担任着传信调遣的职务,今后应该也有机会到坊造司拜访,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关照。”

    “哦……哦。”

    得力助手兼传信调遣之职,那是不就等于能任意使唤的立场吗?听着介绍的菖蒲,不禁眼前的白猿少年生出些许亲近感,略略点头致意。

    “邬真姐,你们来看谷辰哥吗?”

    “我们只在门口看看,不会惊动公子的,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被女司书这样问着,小乙当然说不出不来,搔搔脸颊闪到旁边。邬真随即招呼菖蒲从虚掩木门处踏进仓库。

    仓库上部设置有通风的窗户,采光上虽比不得本馆,但也不会何等昏暗。踏进仓库的菖蒲先注意到从横梁垂下的若干铁链机具,随即便被一股混着铁锈与油臭的刺鼻味道给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菖蒲取出手绢捂在口鼻,连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

    因老师晁参讨厌异味,菖蒲时常要炼制清气除障的净香备用,因而也变得对气味格外敏感。此刻混在空气中的铁油气味固然过于刺激,但其中却也挟杂着一股让菖蒲颇为熟悉的香氛。

    “这是,涤尘水?”

    菖蒲愕然举目朝前望去,只见仓库正中停着一辆轮廊怪异的笼车,而笼车周围则散落着许多竹筒。那些竹筒颜色翠绿如玉,长约一指,是坊师常用来保存灵药的便利容器。而此刻地上竹筒均已用掉,而那阵阵香氛便是从灵药残液中散发出来。

    涤尘水是拓荒者们常用的灵药,具备恢复蕴力的功效。前往踏荒时,拓荒者们通常只会携带数支涤尘水备用,但菖蒲粗略数了数,只见散落笼车旁的竹筒恐怕不下百支。

    一百支涤尘水,足以支撑拓荒组小半年的消耗。虽说坊师自己炼制倒不用多考虑耗材成本,但菖蒲也从未见过哪位坊师会像这样拼命磕药的。

    “要消耗这么多蕴力的,究竟是……”

    菖蒲胆颤心惊的看着满地竹筒,先镇定了下精神,随即小心翼翼地走近少许。

    借着天顶投下的散射光,走近的菖蒲总算看清了那辆怪异笼车的真面具,随即却如同触电般的愣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啊……)

    菖蒲瞪圆眼睛看着眼前的“造物”。

    当初菖蒲曾被派遣去鉴定离宫沌墟中收获的战利品,故而对那套离宫主留下的巨人铠很有印象。至于笼车更是乘黄诸国的常用载具,当然也不会不认识。然而两者结合起来生成的事物,却遥遥超出了菖蒲的理解。

    (把巨人铠和笼车凑起来,他想做什么……)

    只见那套巨人铠被彻底拆解开来,从头盔到胸甲,从臂甲到腿甲,巨人铠以零件形态被分散装设到笼车各处。

    (是想当成装甲吗?不对,构造太不合理了……)

    菖蒲下意识想到谷辰是否打算把坚固的巨人铠当笼车防盾用,但仔细看看却并非如此。只见两具臂甲上安设着车轮,而大块胸甲却被埋到车底,另外笼车本身似乎也配合着巨人铠而做了改造,尤其铠甲连接处更增设了许多活动的机枢。

    菖蒲虽以制香为长,但跟着晁参耳濡目染下对铸器也并非全无心得。然而瞪着笼车看了半晌,却硬是想不到眼前物具究竟有何用途?虽然想不到用途,但菖蒲也确信那些铠甲和机枢绝非胡乱加装,而是明显遵循着某种规律。

    在那未知规律的统筹下,木制的笼车和钢铁的巨铠互相拼凑,达成了难以置信的协调。甚至光是看着眼前的造物,就油然迸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洗炼美感。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造物,那究竟是……)

    菖蒲屏着呼吸,就像被吸引般的靠近了重铠笼车。

    笼车后厢上亮着光煌,光煌来自虚空中的数枚“灵髓”。那些经融棂之法重新编绎、赋予物性的灵髓,有如宝玉般悬浮空中,其散发出的光煌照亮了笼车后厢,也映出其造物主的模样。

    坊造司的少监司,格物坊的坊主,书生气的斯文青年,此刻便坐在那阵阵光煌中,满脸胡渣,脸色也苍白得可以,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飘浮的灵髓,并十指如飞地敲击着手边的灵涌丝弦。

    丝弦连系着浮空的灵髓,随着每次敲击灵髓都发生着微妙变化。

    融棂铸器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菖蒲注目着那些从丝弦溢出的光粒子,猜测他究竟消耗了多少蕴力和精力来编织眼前的灵髓阵列。是三天?是五天?或者已超过了一周?就算如此,在其神情里也依旧没有半点松懈存在。

    倒不如说,全神贯注的格物坊主身上,反而散发出一股异质的威压。那种稍稍靠近就后背发凉、身上冒出鸡皮疙瘩的感觉,菖蒲此前也只在晁参炼药时才稍稍体验过。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模仿的呢……)

    望着眼前散发出森森鬼气的执念之主,菖蒲下意识抱紧了胳膊,畏惧般的本能退后数步。后退的菖蒲没注意到脚边,被地上滚过来的罐子绊了下,失去平衡地向后倾倒。

    “咦?唉呀呀!”

    惊呼声中菖蒲双手乱挥,偶然抓住旁边垂下的铁链。铁链另一头系着空中垂吊的木料,在女坊师的猛力拉拽下朝旁撞过去。竖在笼车旁的大堆原木受此撞击,顿时有如多米诺骨牌般向外倾倒,在稀里哗啦声中把笼车给整个压倒下去。

208章 灵髓编译

    人类造物的天赋和其热衷幻想的本能一样悠久。

    早在众神时代,地球上就曾有“既能像马那样扬蹄奔跑,又能像人那样挥矛作战”的半人马的传说。而迈入工业时代以来,“平时可作为载具机动,用时又能变成人形活动”的变形金刚,便取代半人马成了科幻故事的经典题材。

    不过幻想归幻想,要把“能随意切换载具和人形”的造物做出来,哪怕集合地球那侧最尖端的科技也做不到。乘黄星当前的文明要比地球遥遥落后数个阶段,想纯粹依靠机械科技来实现以上幻想,当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灵梵的存在却给乘黄星点开另一条科技树的机会。

    灵梵本身兼具促使物质变化及动力源的双重特性,只要利用其活性,可以很容易赋予器物以地球上所没有的特殊物性。倘若把器物本身比喻为“硬件”,那融棂铸器大概就算是编译“软件”了。虽然地球侧硬件软件是泾渭分明的领域,但乘黄星上因灵梵具备的变化活性,所以哪怕硬件上存在种种不尽如人意的构造,也可以融棂之法来强行修正。

    不用说,这样的修正必定会消耗正常数倍的蕴力。

    为尽可能减少融棂铸器时的消耗,正式铸器前谷辰先参照禹的设计书对笼车怪进行一系列的改装。比如切离前厢后厢,在前厢增加驾驶机构,又比如在笼车底盘增加作为躯干骨骼的转轴和机枢,还有把巨人铠拆分装设在那些机枢上,进而形成可在载具人形间变化的结构等等。

    从西门驻场那里很容易调集到结实木材,至于铁器机枢等则向古铁坊订制。硬件上改造让谷辰花费了两周以上的时间。

    虽然谷辰做了种种优化,但因巨人铠本身并非以变形为前提设计,所以把两者强行拼凑的结果实在不怎么样。哪怕用最客气的话来说,大概也只比地摊上十块钱的玩具好上一点而已。

    谷辰花了两周来对器物本体进行结构改良,剩下的一周则都用到融棂铸器上。

    融棂铸器的本质是重新编译离宫主留下的灵髓,进而令其在新器物上发挥出“物性”。具体设计图由辅算单元完成,而谷辰要做的只是照图谱对灵髓进行重新编译。这项作业应该说要比设计要来得轻松,但问题在于要同时实现载具及人形的双重机能,因而其编译的作业负荷远远超出寻常蕴器。

    以源代码来比喻的话,前次的泥泽坞法杖大概只有几百行代码,但今次的重铠笼车,包含形状修正和双重驱动的部分在内,其代码不是几百行也不是几千行的水准,而是足有上万行!

    像这等规模的融棂铸器,应该说早已超出了准造坊师所能驾驭的水平。真要进行铸器的话,就算像监司晁参那般的良造名士,也是采用和门下弟子轮班交替的方式来进行。不过当前格物坊却只有坊主一人能用融棂铸器,要是谷辰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那有很大概率受到来自邬真飞燕等的反对。

    因而谷辰只告诉女司书他想利用旧笼车做点东西,至于具体做什么则并未明说,这也是邬真带菖蒲到仓库探坊的缘起。但不论如何,谷辰都一肩扛下融棂编绎的重荷。

    在实际动手前,谷辰已预估到编绎灵髓的庞大作业量,因而提前炼制了一大批涤尘水以随时补充蕴力消耗。到现在,那些作为蕴力储备的涤尘水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作为成果,为装甲笼车编绎灵髓的作业现在也已迈入尾声。

    “唔……”

    谷辰停下敲击的动作,揉揉晕眩的脑袋。

    尽管涤尘水能补充蕴力,但也没法彻底恢复融棂铸器消耗掉的精神气。不眠不休地作业数天,谷辰也已逼迫了耐力的界限,不像这样休息下的话根本没法再撑下去。

    停下来的谷辰取出一支竹筒,把价值数银通的灵药当成白开水般一饮而尽。涤尘水的灵氛顺着气脉在体内弥散,而谷辰的视线则落到空中的数枚光球上。

    那些光球便是赋予装甲笼车“物性”的灵髓。灵髓中宿有物性,而不同物性便需要不同灵髓来容纳。尽管多数蕴器都仅有一枚灵髓,但也两枚灵髓构成复合属性蕴器的例子也并不稀奇。

    此刻悬在空中的灵髓不是两枚,而是四枚。

    四枚灵髓代表着不同的物性。好比那枚浅灰色的较小灵髓,便是对巨人铠和笼车的形状修正。至于另外两枚钢色和木色的较大灵髓,则分别是人形和载具形态的驱动。而最后那枚灵髓则是人形载具的形态切换,但目前还尚未彻底定形。

    “很好,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能做出来呢……”

    谷辰盯着那几枚煌光流涌的灵髓,脸上浮现出难掩兴奋的神情。

    要说疲倦当然也非常疲倦,但从前厢到后厢,从人形到载具,看着构想中的造物在自己手上徐徐成形,那种混杂着喜悦跟昂扬的成就感实在难以言喻。

    小时候谷辰曾相当沉迷拼装模型中,每年压岁钱有一大半都贡献给了模型店的老板,对着一盒板件有时候能从早出坐到早落。从小学到高中,谷辰在书桌上做出了高达三位数的坦克战舰、扎克高达等模型。尽管这些模型早已不知所踪,但即使到今天谷辰还依旧能回想起那纯粹创造的乐趣。

    没有“为什么要做这东西”的前提,也不会去考虑“这东西做出来能做什么”的问题。眼前的装甲笼车也是如此,只是纯粹想把它做出来看看而已。对怀着浓厚功利心的人来说,大概怎样也没法理解其中的乐趣吧?

    “好了,剩下的一鼓作气地完成吧……咦?”

    谷辰拍拍脸颊把注意力重新投到剩下的灵髓上,然而食指刚触到丝弦,陡然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同时笼车本体也剧烈摇晃起来。

    “什、什么?”

    猝不及防的谷辰震得向后摔倒,好不容易扶着厢壁稳住身姿,却赫然发现一股异样灵涌不知为何从笼车怪身上溢出来。受到那股灵涌扰动,几枚编译中的灵髓光球亦转为动荡。谷辰还来不反应,缠住灵髓的丝弦便接连崩落,那几枚灵髓被灵涌推卷着,刹那间便融进了笼车怪的本体中。

    “不好!?”

209章 暴走笼车

    “不好!?”

    目睹倒下原木纷纷砸在笼车上的那刻,菖蒲便知道大事不妙。融棂铸器原本便是非常纤细的作业,哪怕细微扰动都有可能让坊师成果毁于一旦,更不要说这样山摇地动般的冲击了。

    倒塌的原木咚咚砸落地面,菖蒲和女司书因距离较远而未受波及。

    菖蒲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那辆被改造过的装甲笼车意外坚固,哪怕被原木猛砸居然也没半点损伤,只是车身因承受冲击而在原地摇晃着。

    (没、没事吗?)

    目睹此光景菖蒲心涌出几分侥幸来,战战兢兢地看着摇晃的装甲笼车,却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装甲笼车的摇晃不仅没徐徐平息,其幅度反而变得越来越大,几条固定车体的铁链都被扯得哗哗直响。

    “菖蒲大人!那是什么情况?”

    邬真当然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然而坊造却并非其擅长领域。

    “那个,好像是蕴器失控……”

    菖蒲犹豫着说道。

    并非所有蕴器都能如坊师预期般发挥机能,而蕴器失控更是融棂铸器中常遇到的事故。迄今为止菖蒲也目睹过多次铸器途中出岔子的情况,但那边装甲笼车剧烈摇晃的光景却和那些截然不同。那模样与其说是蕴器失控,不如说更像是苏醒过来的猛兽渴望挣脱牢笼一般!

    就在菖蒲想走近看得更仔细点时,那边装甲笼车猛然向前一冲。

    猝不及防的菖蒲,被吓得后退半步,随即却满脸愕然。

    “咦?动、动起来了?”

    笼车是乘黄诸国常用的运输载具,其构造和地球侧的马车类似,只是把拖拽用的畜力从马匹换成驮兽而已。因驮兽足力耐力都是马匹的数倍,故而笼车体形也比马车大上一号,结构上也更加坚固,承载车轮也从两对到四对不等。并且依据笼车作坊的手艺不同,有的豪华笼车上还加装了减震装置和转向机构。

    不过哪怕再怎么豪华,笼车本质依旧是靠畜力拖拽的载具,绝无可能依靠自力移动。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此刻明明没有任何外力牵引,装甲笼车的三对车轮却自行转了起来。转动的车轮推动装甲笼车向前,但数根铁链却紧绑着车身令其无法移动。

    就像对遭到束缚的现状感到无尽恼怒般的,装甲笼车的车身有如狂暴公牛般的剧烈颤抖着,六轮猛踢地面往间冲,几条铁链被扯得哗哗钝响。仓库里霎时间土石飞溅,天摇地动,那骇人威势不仅把菖蒲骇得瑟瑟发抖,就连旁边邬真也变脸色。

    “为、为什么笼车会……”

    “小乙!叫飞燕过来!”

    天摇地动中,一枚固定铁链的地钉被嚯然扯起。铁链飞舞,而地钉则随着惯性飞射出去。离菖蒲两三步远的置物架上响起清脆的碎物声,随即连片陈列物稀里哗啦地崩落下来。女坊师偏头看着满地碎片,忍不住腿一软坐倒在地。

    “哇啊啊……”

    “发生什么事了!?”

    女剑士踹门而进的声音,和装甲笼车挣脱铁链的崩响,几乎同时发生。

    崩开的铁链以骇人威势朝旁边猛荡去,千钧一发时飞燕踏着雷动闪到女司书身前,一剑斩断横扫来的铁链。被斩断的铁链横飞出去,重重砸进后方的置物架。在置物架倾倒崩塌的时刻,仓库前方又陡然传出轰隆钝响。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着烟尘弥漫中,仓库墙壁陡然出现一巨大窟窿。再回头望,却见原处的装甲笼车已不知所踪。

    “笼车,自己……”

    “撞破墙臂冲出去了?”

    “公子还在上面!”

    女司书提醒让众人回过神来,急匆匆追出仓库。

    然而仓库外并无笼车影子,倒是商馆西侧围墙出现一段垮塌。垮塌围墙外是生着茂密树林的山坡,撞破仓库墙壁和商馆围墙后,装甲笼车又毫不停歇地撞进山林中。只见伴随着倾树摧石的隆隆闷响,从林中惊起无数禽鸟。

    绕过垮塌的围墙,菖蒲邬真等匆匆来到林地边缘,随即却当场愣住。

    眼前的茂密林地中出现一道宽约两丈的巨大断痕。断痕从山腰一直延伸向山底,在断痕内的所有草木山岩都呈现出有如被狂暴巨兽所践踏蹂躏过般的凄惨模样。菖蒲看到斜坡下一棵合抱粗细的古树,竟然也被齐根铲平了去。在原地只剩下半截翻出土根的树桩,以及树桩下惊惶奔逃出的兔群。

    目睹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暴光景,哪怕如贤才淑丽也难以再镇定。

    “菖蒲大人,公子究竟做出了什么东西?”

    “我、我也想知道啊……”

    菖蒲欲哭无泪地回答着。原本她只是奉命前来传达口信而已,鬼知道会扯进这样的事情里?然而令那辆装甲笼车失控的显然不是别人,所以哪怕菖蒲再不情愿也已无法和眼前麻烦脱离关系了。

    这时候那辆一路狂飙猛进的装甲笼车已撞穿了山林,又余势不减地冲进山下驻场,并在驻场中引起莫大躁动。眼见着事态骚乱越来越大,菖蒲觉得自己快要昏了过去。

    “我去追谷辰!”

    不知何时骑上锤头鸟的女剑士,从商馆匆匆奔出,临行前回头嘱咐着。

    “邬真,这里的麻烦交给你们收拾!”

    “好的,拜托你了。”女司书严肃点头。

    “咦咦?我、我们?”菖蒲懊悔得想抱头痛哭。

    ……………………

    黎阳城西的驮兽驻场,是类似陆运港口般的场所。满载着南蛮特产的驮队会从驻场出发前往中原,又或者从中原带回诸多民生物资,从而构成了黎阳领的繁荣贸易。不过随着季节迈入荒怪活跃的夏季,来往商道的风险急剧提高,因而驻场的物流量也出现断流般的下跌。

    驻场物流减少,驻场上堆积的货物和人流自然也变得稀稀拉拉,也因此当装甲笼车狂飙猛进地冲进驻场时,人员货物被撞飞撞毁的悲剧也得以避免。

    当时以管亥为首的一众役工正闲得无疑在空地玩推牌,远远听着隆隆声从西山那边传来。当众人惊愕望去时,只见着一庞然巨影拖着残枝断桩冲进驻场,撞飞了驻场角堆积的原木,继而又朝着西门冲了过去。

    “喂喂,那是什么啊?”

    “不、不知道耶?”

    “难不成是谷少做出来的?”

    在役工们窃窃私语的当口,城门那边传出轰然巨响。

    稍迟片刻,意味着紧急事态的鸣钟在西门城楼急促拉响。

210章 笼怪禁制

    谷辰在户外旅行途中摔落山脊而穿越到乘黄星,跟随他同时穿越的还有行囊中的诸多物件。这些物件既包括露营帐篷、睡袋和野炊厨器等物件,也包括登山表、手机和笔记本等地球侧的科技造物。

    当初为抵偿消耗掉昂贵凤凰灵水救助的恩情,谷辰把它们当成抵押品交给了日升昌,并约定等偿还负债后再取回。当前离穿越已过去数月,手机笔记本的电力应该早已消耗殆尽,不过有便携式太阳能电池,要充满也只是几小时的事情。

    谷辰之所以会在此刻想起这档事,一大原因是那台笔记本里装着好几百G的电影。谷辰喜欢看的电影类型是科幻片和动作片,而倘若没记错的话,那些动作片一半以上都有激烈追逐的车戏镜头。站在观众角度,看主角们在奔驰机车上辗转挪腾、刺刀见血的惊险场景,确实足以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但若换成自己来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恶,根本靠不过去……”

    在疯狂颠簸的笼车后厢,谷辰拼命抓住边缘的扶条,把身体重心放到最低。

    虽然想移到有控制机枢的前厢去,但依现在状况光是不被甩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对物怪实施融棂铸器,果然行不通么?不过现在后悔貌似也太迟了……”

    剧烈抖颤的后厢里,谷辰深深懊悔着。

    当初为充分发挥素材物性,提出把巨人铠跟笼车怪结合的造物方案。依照方案顺利推进到最后一步时,却没到持续沉睡着的笼车怪因冲击而骤然苏醒过来。笼车怪生发的灵涌把编汇中的灵髓给夺过去,而谷辰从那时起便失去了铸器的主导权。

    重新编汇的灵髓中有对铠装笼车进行结构修正的部分。倘若笼车怪的灵识继续沉睡的话,结构修正的过程就像深度麻醉中的整形手术,不会有任何影响。然而在笼车怪灵识苏醒的当口,那过程却会立即演变成清醒状态下刮骨疗伤般的酷刑!

    在这般刺激下,笼车怪才会挣脱铁链,撞破仓库,进而上演出疯狂暴走的光景来。

    不过就算理解到这点,谷辰也没法阴止笼车怪的暴走。

    原本笼车怪就是偏大号的重载笼车,加装上巨人铠的组件后,无论体形或质量都足以跟重型坦克相媲美。暴走的笼车怪沿着西山一路平摧,摧树裂石,那宛如台风登陆般的可怖光影让后厢的谷辰亦为之惊颤。

    笼车怪的控制机枢设置在前厢,转到前厢就有办法把笼车怪控制下来,但依现在状况别说移向前厢了,只要稍稍放手就立马会被甩出车厢去。

    谷辰抬头望向前厢。前厢和后厢相距不到五米,但想拉近距离却难如登天。

    “不,还有办法。”

    谷辰目光落到一支滚落脚边的竹筒上。这时候笼车怪已冲下山坡,后厢颠簸稍缓。谷辰腾出右手抓起竹筒,咬掉塞子将其中涤尘水一口饮尽。

    涤尘水的灵氛融进气脉,融棂铸器消耗的蕴力得到少许恢复。谷辰把注意力集中在右脚,右脚底随即出现一圈炎轮涡旋。谷辰抬腿向后踢出,一股高温焰流从炎轮中骤然喷出,把他推向前厢。

    脚底喷射的炎轮,是他从炎使红鱼处习得的梵能“炎飙”。

    炎飙以威猛出力和消耗剧烈为特征,但在狭窄空间内使用炎飙其实是极其冒险的举动,因为很可能把自己也给烤熟。不过这番冒险总算有收获,颠簸车厢中谷辰如愿以偿地冲进前厢,并抓着扶手坐进驾驶席中。

    驾驶席前是笼车怪的控制机枢。控制机枢由方向盘、刹车和油门组成,其构造大致和地球侧的卡车相同。因控制相关的律轨已被编写进灵髓内蕴中,故而在使用上也别无二致。

    “很好,这样应该就能控制了……唔哦?”

    谷辰用力握住方向盘,然而一股大力却把他给扯歪过去。

    灵识苏醒且陷入狂暴的笼车怪,彻底按照自我意识在驻场横冲直撞,根本不接受谷辰操使。不仅如此,就像要发泄愤怒般的,笼车怪掉头冲向黎阳西门。

    西门前安设有阻隔笼车的粗木栅栏,此刻却被笼车怪如稻草般的碾碎。那威势甚至迫得城卫们惊惶四散,在惊呼中硬是撞开来不及掩上的城门,直接冲出了黎阳城。城门前的骚动稍迟数拍传到黎阳城头,随即响起急促且刺耳的钟鸣声,几乎半个黎阳城都为之震动。

    “不好,这次惹麻烦了。”

    回望着城门的谷辰脸上满满的苦涩。

    倘若骚乱只局限在西山或驻场范围,那凭格物坊的影响还能勉强压得下去,但此刻西门警钟已传遍本城,想必连内城的常夏宫都已听闻,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私了了。

    另一方面,撞出城门后笼车怪并无半点收势迹象,依旧沿着荒野肆意狂飙着。荒野上无特别障碍,也没有撞毁人物的风险,然而其地势沿途颠簸不断,让笼车怪停下来依旧是当务之急。

    “禹,有什么办法吗?”

    迫不得已,谷辰向虹船看守者求助。

    “肯定的。”

    缺乏起伏的男声当即在意识中响起。“对灵生体实施重构是风险极高的作业,遵守安全规则,推演时在动枢中预先设下防止失控的禁制律轨。只要启动禁制即可暂时封镇灵生体的意识活动。”

    “什么?有禁制律轨?”谷辰下意识想问我怎么不知道,但转念想想辅演单元推演得出设计非常复杂,要把其中每项律轨都搞清楚怕是花上十年都做不到。既然禹说有防止失控的禁制,那就再没质疑的理由。

    “禹,要怎么启动禁制?”

    “将此钥匙插进机枢中央,左扭半圈即可。”

    随着识海中的话音,一枚淡淡金煌构成的短柄钥匙自右腕的梵印出浮现。与此同时方向盘上的煌光流转,从其中央机枢露出一处和钥匙对应的凹槽,看得谷辰惊讶不已。

    在编汇好的灵髓融进铠装笼车的那刻,相关物性便已然被赋予其身。哪怕笼车怪的灵识再怎么抗拒,谷辰也依旧能依照编写好的律仪对其实施影响。

    “干得好,禹。”

    谷辰暗赞了一声看守者,随即拿起煌钥,将其对准方向盘的凹槽插进去。

    煌钥和机枢皆为灵梵律仪所刻,并无确实质量,然而在煌钥插进凹槽的那刻,笼车怪突然全身剧震。前轮急刹,疾冲的车身朝右边猛然甩了过去。铠装笼车的前厢并无任何格挡,猝不及防的谷辰就那样顺着惯性被甩出了前厢。

    “什……”

211章 女将强援

    “什……”

    笼车怪前厢是半敞开的框架结构,而驾驶席座椅上也未装设安全带。疾冲中的笼车怪猛然刹停,猝不及防的谷辰便顺着惯性被抛出车厢。

    电光火石的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谷辰在空中横飞出数米,随即便朝着地面摔落。在高速惯性下以无防备姿态撞向地面,哪怕侥幸没摔得半死,也势必落得断手断脚的下场。不过就算心里知道这点,谷辰的身体反应却跟不上。

    “少监司大人!”

    耳边骤然传来惊呼,在来得及想起声音主人是谁前,背后衣领便被人猛然揪住,随即一股强悍力量把谷辰给扯起来。经历短暂天旋地转后,便被放到某个颠簸的坐处。

    “您没事吧?大人。”

    “咦?啊啊……”

    摇晃视界徐徐安定,谷辰发现自己骑在锤头鸟的背上。

    旁边扶着他的是一皮肤黝黑的壮汉。壮汉身着黎阳骑兵的制式皮甲,另外还有若干同僚骑着锤头鸟奔在左右。谷辰骑乘的锤头鸟由一梳着短马尾的女将驾驭,其手上那张装饰着兽角的龙弓让他印象深刻。

    “你是……”

    眼前女将正是乱入羽骑营演习时遇到的那人,并在危机时刻以百步穿杨的神射技阻滞了袭击民团的石怪群。谷辰隐约记得她叫寒羽的样子,似乎相当得掌府女杰的信赖,不过谷辰与她倒并未有过直接交谈。

    “请抱着我的腰,大人。”

    “好、好的。”

    女将寒羽抓着缰绳,偏头提醒着身后的乘客。

    被提醒的谷辰才注意到自己正坐在奔驰中的颠簸鸟背上,全靠旁边骑兵扶着才没掉下去,当下连忙伸手抱住前面的女将。

    女将的腰意外纤细,全无赘肉的腰肢上分布着锻练出的柔韧肌肉。从指尖传来触感紧实且富有弹性,让谷辰不禁恍惚了下。同时也明显感觉到前面女将全身僵硬了下。

    因战斗时寒羽多以弓术实施远距离援护,故而身上并未装备阻碍活动的皮铠,只有最低限度的布制防具。像这样前后并乘的坐法让两人胸背紧紧相挨,若不是当前情势紧急,不然倒真是一慕惹人遐想的绮景。

    “末将寒羽,见过少监司大人。情况紧急,请恕末将不能下马敬礼。”

    女弓将抓着缰绳,以职业军人的严肃语调向背后少监司请安着。

    “末将率猎狩骑归城,先听西门警钟骤响,后又见此物自本城冲出,于是斗胆率骑追讨并遇上大人。敢问大人为何在此?此物可与城门警钟有关?”

    “唔,城门警钟确实因此而起,但此事说来话长……”

    谷辰搂着女将腰坐稳,目光放到前方暴走狂飙的笼车怪上。猎狩骑凭着精湛骑术在奔驰中救下了少监司,并维持着持继追击的态势。多亏女弓将的这番聪明判断,与笼车怪的距离并未被拉开多少。

    稍稍考虑,谷辰心中当下有了定案。

    “实不相瞒,寒羽将军,那辆笼车乃坊造司的贵重样品,但在测试途中出意外而失控暴走。此物攸关黎阳民生繁荣,断不可令其遗落荒野,可否请贵部帮忙追回?”

    笼车怪当然隶属是格物坊的资产,但谷辰除格物坊主外还有着少监司的官职,只要他宣布此项造物是坊造司为黎阳民生而进行的项目,那不管谁都没法提出异议来。

    女将寒羽对此也毫不怀疑,目光移到前方狂奔的铠装笼车上。

    “是要追上那东西吗?”

    “没错,请务必把它拦下来。”

    谷辰点着头,脸色格外凝重。

    普通人或许无从知晓,但谷辰的净眼却可清晰目睹笼车怪周匝灵梵涌沸的骇人光景。那四枚融进笼车的灵髓此刻正剧烈改造着笼车怪的形态,在被重新赋予物性的同时,临时拼凑起来的巨人铠和笼车体也正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深度融合。

    行进中的笼车怪车体剧烈颤抖,不时还有木齿铁钉等杂物从笼车怪身上脱落,那有如蟒蛇蜕皮般的惨烈变化,让靠过去的猎骑兵们都不禁为之颤栗。可以说,在清醒状态下承受易经洗髓般的改造,此刻笼车怪已然踏入不可控的暴走深渊。

    要是放着不管的话,恐怕笼车怪要跑到解体才会停下来。在那以前谷辰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回到前厢,启动禁制把笼车怪的灵识镇伏下来。

    “明白,请大人放心。”

    女弓将点点头,转头望向同行骑兵。

    “猎狩骑听令!切换狩猎阵形,全力将那物件拦截下来!”

    “喏!”

    五十猎骑兵以整齐号令回应着百羽长,随即切换了前进阵势。谷辰在颠簸鸟背上坐稳身子,一手搂着女弓将的腰,一手取出支涤尘水默默灌下去。

    ……………………

    羽骑营是黎阳领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团,而猎狩骑则是从数千羽骑兵中挑选出的五十名精英。因兵曹司对其寄予厚望的缘故,给其配置的坐骑也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论速度论耐力在乘黄诸国都罕有匹敌。

    以这样的配置去拦截一辆笼车,照理说就跟把鸡蛋从篮框里拿出来般的简单。被命令之初猎狩骑也是如此想的,然而实际做起来却发现绝不容易。

    那辆被贴上“黎阳造”标签的铠装笼车,在黎阳荒野上一路狂飙猛进!遇山开山,逢河淌河,爬坡上坎,横川越谷,在那坚硬巨铠包裹的沉重钢轮下,任何地形障碍都近乎碾压般的被摧毁过去!甚至远远听着那隆隆巨响,前方兽群便哀叫着四散奔逃。

    仅那威势就让稍稍靠近的猎骑兵瑟瑟发抖,并且其速度竟还半点都不逊色于足力闻名的锤头鸟!猎狩骑拼命拍鸟追了足足两三个时辰,却也丝毫没办法凌驾其前。

    目睹如此妖孽到逆天的笼车,让精悍如女弓将也不禁傻了眼。

    “少监司大人,您……您到底造了什么东西出来啊?”

    “唔,其实我也没想到那家伙会这样生猛……”

    寒羽的问题带着颤音,而谷辰的回答却是颇为心虚。

    笼车怪此刻生猛如斯,固然有狂暴buffe的加持缘故,但其基本性能看来也相当骇人。两三个时辰的追逐下来,猎狩骑的体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而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憩,他的蕴力却已恢复了不少。要想截住笼车怪,只是抓住现在的机会。

    “寒羽将军,我有办法。”谷辰打量着周围地形,心中有了定案。“不过要向你借一件东西来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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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怪有田有点钱介绍:
乘黄大地灵梵流涌,灵梵淤积处会变生荒怪。
沼泽里生出泥巨人是小儿科,有没有见过石头城堡长脚乱跑的?私吞货物的马车算个啥,一口吞掉港口的幽灵船才是新闻。当别的坊师为扑杀荒怪而忙得焦头烂额时,穿越的谷辰却靠着天赋能通,摸索出与荒怪共存共荣的道途。
要炼药,有壶怪。
要战斗,有剑怪。
要出行,有笼车怪。
百怪御主,变态坊师,鬼斧神工,众多头衔纷纷朝谷辰涌而来。在坊师荒怪彼此倾辄的乘黄乱世,一股养怪种田、和气生财的清流滚滚而来~有怪有田有点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有怪有田有点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有怪有田有点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