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拨人热烈的议论着。
阿昕斯文又厚道,要求不高,“让十四叔做首诗,诗若做的好,便许他接走小姨了。”
阿旸最近对拳脚比较有兴趣,“还是让十四叔舞回剑或是表演一回拳法吧,若是精彩,便算过关。”
小阿昰不知怎地学会财迷了,把他存钱的扑满抱了来,“装满,装满。”要他十四叔把他的存钱罐给装满了,才能接走小姨。
阿代和阿倾这对龙凤胎现在还小,每天同吃同玩同上学,最有默契,异口同声的道:“让小姨夫猜迷语吧,猜对了才许进我家的门。”
年龄最小的依依坐在阿倾身边,笑嘻嘻的,鹦鹉学舌,“猜对了才许进门。”
阿昊把弟弟妹妹、表弟表妹的建议一一记下来,“都有道理。这样好不好?让十四叔总共过三道门,每过一道门要做三个题目,做诗、猜迷、舞剑,都通过了才算大功告成。”
“我看行。”阿昕表示同意,“这样十四叔总共要做九道题目,长长久久,寓意绝佳。”
“好呀。”小家伙们热烈响应。
“九,九。”依依站起来,蹦蹦跳跳,表达她激动的心情。
“九,九。”小阿昰把他的扑满放下,和依依手拉着手,蹦的很高。
阿昊浅笑,“小阿昰,小依依,到闹洞房的时候就看你们的了。”
“嗯!”两个小屁孩儿也不知道弄明白阿昊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只管卖力的点头。
孩子们都喜气洋洋的。
阿昊把弟弟妹妹、表弟表妹都召集到一起这么大的事,高元煜哪能不知道呢?他现在虽然就要迎娶心上人过门了,乐得昏昏的,找不着北,可是阿昊被册封皇太子之前要淘回气的事他却是从太皇太后那里听说过了,虽然孩子们还小,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留意着呢。这不,阿昊和弟弟妹妹们正商量的热闹,他就来了。
高元煜心情明媚,身上的衣袍都是春水般碧绿的颜色,上面绣着的四爪龙神情平和,姿态轻柔,大概是世上最温柔的龙了。
他的笑容也很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十四叔。”小阿昰看到他来了,欢呼一声,便冲他跑过去了。
“小姨夫。”依依不甘落后,也颠儿颠儿的往他跟前跑。
高元煜蹲下身子,一只胳膊揽着一个,“小阿昰,小依依。”语气温柔,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九,九。”依依仰起小脸,殷勤的告诉他。
“好好好,九,九。”高元煜没弄明白依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好声好气的附和着她。
“九道,九道。”阿昰赶忙告密。
他说的就比依依清楚了一点。
“九道……关……?”高元煜试探的问道。
想到小屁孩儿们竟设下了九道关卡,他还真是庆幸自己来对了,这些孩子们真是人小鬼大,不可等闲视之啊。
高元煜这阵子常到长樱街献殷勤,对小孩子更是有求必应,早和阿代阿倾熟的不行了。阿倾笑着告诉他,“小姨夫,是九道题。”
“如此。”高元煜微笑。
九道题,听起来似乎比九道关略容易些?
“十四叔,你不会怪我们刁难你吧?”阿昕甜甜笑着,问高元煜。
高元煜连连摇头,“哪会?阿昕,就是要刁难刁难我才对,这样才显得你小姨珍贵啊。我愿意被刁难的,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时下的风俗习惯便是如此,新婚当天如果新郎迎娶新娘的过程越艰难,便显得姑娘越珍贵。不过,皇子迎娶王妃连不肯亲迎的都有,更别提刁难新郎了。像高元煜这样等着被刁难的新郎官,他这些兄弟当中也唯有他一人罢了。高元燿迎娶林昙的时候还是顺顺利利的呢,那时林沁还小,别的不会,只是闹了闹洞房。
阿昊满意的点点头,对他十四叔的态度表示肯定。
“迎亲的时候过关,只是热闹下而已。”阿昊宽宏大量的说道:“晚上闹洞房才是要紧的。十四叔你说对不对?”
高元煜眼角抽了抽。
高长昊,咱们同是高家的男人,你还真是不给十四叔讲客气啊。新婚之夜,*一刻值千金,你还要捣乱……
“闹洞房,闹洞房。”阿昰和依依齐声欢呼,蹦蹦跳跳,别提多高兴了。
阿代和阿倾、阿旸几个孩子也跟着凑热闹。
孩子们一片欢腾,高元煜也愉悦的笑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婚礼,高元煜真是心中甜蜜,喝口水都能醉了。
阿昰告诉高元煜,他现在喜欢玩器,更喜欢扑满;依依告诉高元煜,她喜欢小羊,想晚上抱着小羊睡觉;高元煜满口答应,“这个容易,等着,小姨夫给你们弄。”他当天便把阿昰的扑满装满了,第二天便把一个布做成的、乖巧可爱的小白羊送到了依依手里,依依乐的合不拢嘴。
其余的孩子们不用提了,但凡有要求,高元煜都会慷慨大方的予以满足。
“可惜咱们只有一个小姨呀。”阿旸满脸遗憾的说道。
只有一个小姨,那便只能享受小姨夫这一阵子的殷勤献媚,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大家都笑喷了。
楚王府已经修整一新,佳期即将到来,高元煜每天进进出出都像踩在云彩上似的,轻飘飘的。
他这时候的模样倒是挺好看的,容光焕发,但是很多人都觉得目不忍睹,因为他面庞上时常现出梦幻般的笑容,看着实在太傻了……
柏妃如今已是柏太妃,和太上皇一起住在温宁宫,在众多的太妃之中地位超然。她这做母亲的也是为儿子的新婚操碎了心,知道高元煜身边从来没有过服侍的宫女,还是童子身,担心他到了新婚之夜茫然无措,在新娘子面前出了丑,特地从宫女之中千挑万选,选出一个容貌明艳娇媚的宫女,改名轻怜,命人送去楚王府。
高元煜当天便亲自把这宫女送回来了,“母妃的心意孩儿明白,十分感激。不过,轻怜真是不用了,原璧奉还。”柏太妃很有些犯愁,“你不要轻怜,换一个宫女也行啊。你……你还是童子身呢,这新婚之夜怎么办?”高元煜俊脸微红,“母妃放心,孩儿心里有数。”他到底还是害羞,没和柏太妃再多说,便出来了。
柏太妃追到门口,命他回来,他装作没听见。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因为这件事嘲笑了他一番,高元煜虽害羞,却还是一本正经的,“男人的第一次便不宝贵么?怎能随随便便给一个宫女呢。”太皇太后乐的不行。
“真的用不着轻怜?”太上皇笑问。
“用不着。”高元煜脸粉粉的。
太皇太后越发笑的前仰后合,高元煜被笑的呆不住,含混的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溜了。
“煜儿真好玩。”他已经走了,太皇太后还在笑。
太上皇道:“就是煜儿这样的孩子才配咱们阿沁呢。心计尽有,有事的时候能护住阿沁;平时嘻嘻哈哈的,谁见了不知他是位又清闲又富贵的王爷?把阿沁嫁给他,朕放心。”完全是父亲嫁女儿的口吻。
太皇太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叹息。
“朝臣们服耀灵么?”太皇太后柔声问道。
太上皇脸上笑意渐浓,“服。母后,耀灵是天生的王者,他登基并没多久,已是群臣归心了。朕回想了一下,当年朕大概是在登基十年之后,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吧。”儿子比他强,他显然是很得意的。
“这样,咱们就放心了。”太皇太后微笑。
太上皇神色温柔,“这宫里有耀灵的噩梦,他一直不肯住到宫里来。朕想来想去,唯有传位给他,紫禁城全部归他掌控,他才能放心的住回来。母后您说是么?”
太皇太后缓缓道:“若是立为太子,居东宫,耀灵确实是不会住得安稳的。他在这里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妹妹,如果不是确信紫禁城完全在他掌握之中,如何放心让妻子、儿子住进来呢。”
母子二人有片刻的沉默。
“时光过的飞快,连煜儿和阿沁都长大了,要成亲了。”太皇太后感慨,“我也是老了啊。”
她如今已是白发苍苍,都不大爱出去走动了。
“您哪里老了。”太上皇忙道:“煜儿和阿沁成了亲,以后不得有小煜儿、小阿沁么?他俩小人儿家不懂事,还指望您教给他俩怎么养孩子呢。”
太皇太后面目间绽放出新的光彩,“就是,我还得教给煜儿和阿沁怎么养孩子呢。他俩自己还是个孩子,当然不会懂了,得有我这老太婆给指点指点。”
母子二人笑的很是开怀。
到了楚王迎娶王妃的这一天,万里无云,天气睛好。
从长樱街到楚王府这一路之上,早早的就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士绅百姓。
路两边的高楼之上则多被达官贵人、富商等人给包了,他们可不爱在下面挤,坐在楼上看,更悠闲些。
“这么热闹啊。”
“皇上的弟弟娶皇后的妹妹,能不热闹么?”
“可不,要说起来这桩婚事也是稀奇,姐姐已经贵为皇后了,妹妹还能嫁做楚王妃。”
“林家的姑娘有福气呗。楚王可是俊美的很呢,他这一成亲,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会碎掉芳心呢。”
百姓们议论得津津有味。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过来了。前方是身着红衣的侍卫开道,接着便是一排接一排的鼓乐手,然后是持仪仗的内侍、宫女,人数众多,在眼前这条街上,前边的已经走过去,后面的还看不到头……
“真气派。”
“嗯,真排场。”
路边围观看热闹的士绅百姓羡慕极了。
“快,小姨夫快到了!”林府,以阿昊为首的孩子们也兴奋起来,携手来到了大门前,严阵以待。
高元煜要过了他们这一关,才能踏进林府的大门。
“这还有拦门呢?”
“不会吧,皇子亲迎,还有拦门这一说?”
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惊了。
民间娶媳妇自然是要拦门的,娘家人得好好为难为难新郎官,才允许他走入大门。没想到今天楚王亲迎王妃,也被拦门了啊。( )
第182章
“皇子亲迎怎么就不能拦门了?”有明眼人指出,“看到拦门的是什么人么?”
众人一看,可不是么,这亲迎的新郎官身份非同一般,可是拦门的人也很厉害啊,不在新郎官之下。
“这下子可热闹了。”围观的百姓越发兴致勃勃。
新郎官乘坐的辂车到了林家大门前。
这辆辂车是亲王规制,庄严华美,气派非常,车顶的华盖和车尾的旌旗都是喜庆而端庄的正红色,车辕及旗竿等处均雕刻有美丽的图案,龙飞凤舞,鸾翔凤翥,成双成对,高贵典雅中又处处透着喜气洋洋的味道。
身穿大红礼服的高元煜从辂车上走下来,如美玉一般的面容被火红鲜艳的礼服映衬得愈发俊美,神采奕奕。他生着双美丽异常、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此时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双美目更是水波流转,亮如星辰,璀璨耀眼,熠熠生辉。
“小姨夫的眼睛会发光呀。”阿旸道。
“会发光,会发光。”小阿昰和小依依马上跟着起哄。
这两个小娃娃今天兴奋极了,小脸颊亮晶晶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这也难怪,他俩年纪小,还没遇到过这么好玩的事呢。
“眼睛会发光又怎样,一样要过了关才行。”阿昊不像弟弟妹妹似的年龄小没见过世面,淡定的很。
“过关,过关!”小阿昰和小依依又欢呼起来。
高元煜被诸多朋友、侍众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走过来时,迎面便遇上了以阿昊为首的孩子们。
高元煜眼角眉梢都是笑,冲着这些小屁孩儿拱拱手,“今天是小姨夫大喜的日子,阿昊,阿昕,小宝贝们,还请通融一二。”高元煜身边的侍从早有准备,捧出一盘盘金银过来了,“诸位,请笑纳。”别人倒还罢了,阿昰最近特别财迷,看到金子和银子他便高兴了,拿起一块往荷包里塞,结果没塞两块荷包就满了。阿昰有点后悔,“没带扑满。”想起他的存钱罐了。一名长相机灵的侍从忙道:“三殿下,小的这里有红包。”拿出个朱红色的布袋子,阿昰咧开小嘴笑,拿过布袋子装起金银。
小依依其实并不爱钱,但是见阿昰这么有兴趣,她也跟着凑热闹,帮着一起装。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卖力得应付一堆金银,这幅场景看起来真是喜庆之极。
阿昕要求高元煜做一首表示新婚时节喜悦心情的诗,高元煜早有准备,笑道:“梅点额艳新妆,珠玉双辉暖洞房,料得明年如此日,也应鸡酒约同尝。”这首诗不算新颖别致,可是很喜庆,而且点明了明年此日还有喜事,阿昕想到明年楚王府便会有可爱的小娃娃了,眉眼弯弯。
她很大度的让高元煜通过了。
阿旸要求高元煜表演剑术或是拳法,高元煜表示他很爱孩子们,很乐意娱乐他们,不过他今天是新郎官,着的是大礼服,行动起来多有不便,谦虚的询问可否由人代劳。阿旸还是很好说话的,“也行啊,但是要好看。”和高元煜同行的一名武林高手意兴所至,表演了一套行意拳,动作严密紧凑,刚而不僵,柔而不软,高则扬其身,九天摘星辰;低则俯其身,刁拿显其能,起前手如鹞子入林,推后手如燕子取水,看的人眼缭乱。
一套拳法打完,他面不改色,微笑合掌,向众人致谢。
“好!”阿昕为他拍掌。
阿昕也算小姨夫通过了。
第一关的最后一道题是小依依出的。她奶声奶气的问高元煜,“有一只活物,像猫一般大,长的像老虎,它是什么呀?”还没有桌子高的小人儿,站在高阶上充任起主考官,看上去可爱又好笑。
高元煜是带着智囊团跟着来的,身边的朋友、侍从或是文学,或是武功,总有出色之处,不过小依依这个迷语倒是把他们问的发起怔。跟猫一般大,长的又像老虎,这会是啥样的活物啊?大人往往弄不明白小孩子的想法,依依这个迷语还真把他们难住了。
高元煜想了想,跟猫差不多大,长的像老虎,依依你说的不会是小老虎吧?他心里这么想着,试探的问道:“小老虎?”
“猜对了呀。”依依喜笑颜开。
“小老虎?”高元煜的朋友和侍从个个发晕。
这小孩子的奇思怪想真是防不胜防,她说像老虎,便没人往老虎身上想了,谁知她指的会是小老虎呢?
三道题目做完,高元煜顺顺利利的通过了第一关,有幸走入林家的大门。
到了二门,还是要通关。
阿昕还是要求高元煜做诗。高元煜含笑道:“蜡炬迎鸾凤,笙歌夹路看,锦帏浑似画,绣幕不知寒;宝瑟弹连理,金尊号合欢,朝来描翠黛,喜色上眉端。”阿昕脾气太好了,听着这诗蛮喜庆,便笑吟吟的点了头。到了表演拳法,也不为难,高元煜带了好几位武学大师,有一位即兴表演了八卦掌。他功力深厚,走如游龙,翻转似鹰,看的人人喝彩。
做诗和表演拳法都好说,关键在于猜迷语。
阿昊挥了挥手,旁边走过来一队孩子,这些孩子们头上大多戴着牛头,到了门前齐刷刷的一起蹲下来,就好像是一群牛似的,唯有一个孩子戴着羊头,笑嘻嘻的蹲到了正中间。
“打一成语。”阿昊淡定道。
“啊?”高元煜身后的智囊团们你看我,我看你。
这……牛群里跑进来了一只羊,打什么成语……
小孩子的想法真奇怪啊……
能不能猜中迷语意味着高元煜能不能顺利通过第二关,他凝神想了想,牛群里进来了一只羊……牛蹲着,羊也蹲着……这只羊好像进错地方,蹲错地方了……忽然,他眼睛一亮,“抑扬顿挫?”一羊蹲错,谐音岂不就是抑扬顿挫了么。
“小姨夫,请!”阿昊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元煜的智囊团活活松了一口气。
好嘛,原来是一羊蹲错,抑扬顿挫……
到了第三关,阿昕还是那么的好说话,很轻易便算高元煜通过了,阿旸却道:“表演个好玩点的拳法吧。”便有一位身材小巧的年轻男子表演了猴拳。猴子活泼、顽皮而好动,猴拳是象形拳的一种。因模仿猴子的各种动作而得名。只见这人模仿猿猴出洞、窥望、摘果、争斗、嬉戏、惊窜、入洞等,紧密连贯,步子轻巧迅速,身子灵活,神气活现,孩子们看的很是开怀,大声欢呼叫好。
阿昊冲阿代和阿倾使了个眼色,他俩会意,手拉着手跑了。
高元煜的侍从退锋笑道:“吉时快到了,莫要误了吉时方好。大殿下,新郎官已连过三关,这便让他进去迎娶王妃吧。”其余的人也纷纷帮高元煜说好话,“是啊,莫要误了吉时。”还有人帮着高元煜套近乎,“都是高家的男人,侄儿要帮着叔叔,对不对?”阿昊一脸矜持,“此时我在林家,新娘是我小姨,新郎官是我小姨夫。”众人哄堂大笑。
阿代和阿倾手拉手又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道题。”阿昊镇定的指了指,“请猜猜哪位是哥哥,哪位是妹妹。”
大家一看,都傻眼了。
阿代和阿倾这对龙凤胎本来就是一般高,长的也像,现在穿了同样的大红衣衫,挽着同样的发髻,脸上化了同样的妆,眉心都点着一颗朱砂痣,像年画上的娃娃一般讨人喜欢,好看的紧。可是,分不清谁是谁啊。
“这怎么分?”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高元煜招手叫小依依。
小依依平时和他玩的很熟,虽然阿昊之前再三交待,可是一个眼错不见,小依依便颠儿颠儿的冲着高元煜跑过去了。高元煜蹲下身子,像平时一样亲热的揽着她,小声询问,“依依,哪个是你哥哥,哪个是你姐姐?”依依仰起小脸甜甜笑,“不告诉你。”
“哈哈哈。”周围响起畅快的大笑声。
阿昰等人顿足大乐,快活的不行。
高元煜也笑,“依依,小姑夫猜左边那个是哥哥,右边那个是姐姐,小姑夫一定猜对了,是不是?”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前指,“依依,左边这个是哥哥,小姑夫猜对了吧,厉害吧?”依依笑嘻嘻的往对面瞅了瞅,“才不是呢,小姑夫猜错了。”别人看着阿代和阿倾可能会分不清,她每天和哥哥姐姐厮混,却是无论怎么化妆打扮也能认得出来的,见高元煜猜错了,哪里忍得住呢?当场便要纠正他。
高元煜笑着站起身,“猜到了。”指指右边的孩子,“这是哥哥。”指指左边的孩子,“这是妹妹。”阿代和阿倾欢呼着冲他跑过来,“小姑夫你好聪明啊,猜对了。”过来拉起高元煜的手,兴冲冲把他往家里领,“快,不要误了吉时!”
“还是阿代和阿倾、小依依好。”高元煜笑着往里走,路过阿昊身边,佯作叹息,“高家的男人,反倒要和我作对啊。”
“表弟表妹年纪小。”阿昊负手站立,神色淡定,“我和小姨认识的时日久了,感情深厚。”
高元煜不禁微笑。
正厅之中,林沁已盛装打扮,拜辞过祖先,又一一拜别父母、外祖父、舅舅等人,依依惜别。
林沁本就是位出色的小美女,今天换上了亲王妃的礼服,戴上了亲王妃的凤冠,更显得华美出众,举世无双。她头上这顶凤冠是高元煜特地请了能工巧匠为她打制的,上面镶嵌有名色名贵珠宝,并有四只翠凤,翠凤展翅飞翔在珍珠、宝石、叶之中,美丽极了。
襄阳长公主胎已经坐稳了,也由梁无病陪着来了。
梁无病不肯离开襄阳长公主半步,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她。
襄阳长公主嗔怪,“老夫老妻了,你总是跟着我做甚?”撵他走。梁无病不肯,柔声道:“你怀着咱们闺女呢。”他已经认定襄阳长公主怀的是个女娃娃了,殷切盼着女儿出生,襄阳长公主本想打趣他两句,见他神色认真,想了想,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罗纾虽是性情明快爽朗,到了嫁女儿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流下泪水。林沁拜别父母的时候,她本该骈四俪六的训戒几句,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泪如雨下,就顾拿着帕子抹眼泪了。她这一哭,林枫、林开、林寒以及123言情侯、罗简等人都红了眼圈。
襄阳长公主忙道:“你还用得着这样啊?咱们阿沁确实今儿个要嫁人了,可是你想想,太上皇已经陪着太皇太后在楚王府等着了,陛下和皇后也会亲临观礼,这四位是什么身份?哪一位不是向着阿沁的?阿沁这说起来是嫁人了,可是她到了夫家,遇着的还都是娘家人啊。”
“噗……”言嫣首先乐了。
罗文茵等人也跟着笑。
罗文茵已经生下一个白白嫩嫩的儿子,现在儿子虽然还小,她已经恢复的很好了,面如银盆,气色绝佳,她笑着说道:“姑姑,您可别这样了。别人我都不提,单说陛下和表姐,有他们在,咱们阿沁能受着气么?有人敢难为她么?”
“就是,谁敢惹皇上和皇后。”襄阳长公主笑。
皇帝和林昙对林沁那是不用说了,这么多年了,对她又像妹妹,又像女儿,一直是捧在掌心里的。有这样的姐姐和姐夫,林沁以后不得横着走啊。
梁无病微笑,“不止呢。我可是亲耳听太上皇说过,他拿阿沁当亲闺女呢,楚王还要往后站一站。太皇太后也说了,阿沁是她孙媳妇,也是小孙女,和从前是一样的。”
罗纾忙擦干眼泪,“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不用愁了?”
“阿沁以后顺遂的不行啊。”众人异口同声。
罗纾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林沁虽然出嫁了,可是夫家祖母、公公都是从小就疼爱她的人,大哥大嫂是她的姐姐和姐夫……虽然到了夫家,可她身边还是娘家人啊……
罗纾容光焕发。
“不过,这个嫁女儿么,不哭几声好像蛮不好的。”她开玩笑的道。
“那咱们就装装样子吧。”襄阳长公主和言嫣等人都作出要哭的样子。
哄堂大笑。
林沁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和父母、外祖父、义父义母、舅父舅母、哥哥嫂嫂一一拜别。
“新郎官过关了,进来了。”侍女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
众人都坐直了身子。
罗纾说的是不伤心不犯愁,可是高元煜到她面前来接走林沁的时候,她还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楚王殿下,阿沁以后就拜托给你了。”她拉起林沁的手,殷勤交待高元煜。
林枫、林开、林寒、123言情侯、罗简等人齐刷刷站在高元煜面前,“楚王殿下,你要对阿沁好,知道么?”嘴上说的虽然是客气话,神色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客气,分明是在告诉高元煜,敢对我们阿沁不好,小心我们上门找你算帐!
梁无病一直是站在襄阳长公主身边的,这时也惊觉,赶忙跟过来了,“还有我这位义父呢。”
林沁这位新娘子本来应该是要装淑女的,这时却嫣然一笑,“高小胖,你若对我不好试试看,多少人得跟你不依。”高元煜满目深情,“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对你不好,就是亏待我自己,我为什么要那么傻?”
林沁脸红了。
长辈们非常满意。
高元煜顺顺利利的带了他的新娘出门。( )
第183章
孩子们都跟着送亲去了。
阿昊骑了匹红色的小马驹,西域良种,异常神俊。阿代和阿旸,还有小扬艈则骑了黑色的小矮马,并排三匹还没有六七岁孩子高的漂亮小马,小马上各骑着一位俊美的孩童,看着真是很喜欢人。
阿昕和阿倾、阿昰、依依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阿昰很神气,“我以后是婆家人了!”
他虽小,也知道自己和新郎、新娘都是亲戚,在林家便是娘家人,到了楚王府却是婆家人了,要和他十四叔站在一起。阿倾羞他,“方才还是娘家人呢,这就改了?阿昰你是墙头草么,随风倒。”依依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小表哥的手甜甜笑,“娘家人!”要求他还是娘家人。阿昰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娘家人。”
阿昕和阿倾笑的前仰后合。
阿昰和依依也跟着傻乐。
今天的气氛实在太喜庆了,这两个小娃娃真是兴奋的不得了。
“也不知小姨现在怎样了。”阿昕到底大了些,懂事些,想到了林沁。
“小姑姑和平时一样呀。”阿倾笑道。
林沁新婚前夕还和家里的亲人、闺中蜜友相聚,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看不出和往常有何不同。
“一样呀。”依依鹦鹉学舌。
她最喜欢学阿倾说话了。
阿昕笑,“不管小姨现在怎样,反正今晚咱们是闹定洞房了。阿昰,小依依,到了楚王府姐姐先带你们观礼,婚礼的时候要安静,不要大声暄哗,懂么?然后姐姐带你们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咱们就闹洞房了。”
“好。”依依乖巧的点头。
“不用歇。”阿昰一脸殷勤。
把阿昕和阿倾两个人给笑的,“小阿昰你这么急着闹洞房么?连歇息也不用?”
车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鼓乐暄闹声中,迎亲的队伍到了楚王府门口。高元煜下了辂车,满面笑容,等着新娘的凤轿过来。
他就要将他心爱的姑娘娶回家了,以后可以终生厮守了……
柏大学士带着几个人匆匆过来了,“楚王殿下,太妃娘娘特地交待了,要殿下射轿门。”命人将一把弓箭和三把无镞箭呈上来,“这是向来的习俗。”
高元煜微微皱眉。
射轿门确实是一直以来的习俗,其实就是新郎给新娘下马威,令得她今后要百依百顺的意思。可是,高元燿也好,高元煜也好,婚礼中都把这一项去掉了。因为他们不需要给自己的新娘下马威。现在柏大学士不仅当众拿来了弓箭,而且打着柏太妃的旗号,看样子是非要射这三箭不可了。
“舅舅,为什么?”高元煜微笑问道。
柏大学士陪着笑脸,笑容中却微微带着苦涩之意,“殿下,本来你的王妃定是要顺从你的,太妃娘娘和舅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你的这位新娘子……身份太与众不同了,养宁宫、温宁宫、陛下和皇后,全是她的依仗。太妃也是担心你,殿下,太妃今日不得出宫观礼,心中却是牵挂你的,你就顺应她的心意,射上三箭,也好让她放心,好么?”
柏大学士满含希冀的看着高元煜,双手将弓箭捧给了他。
高元煜淡淡一笑,伸手接了过来。
柏大学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曾经也是满怀壮志,以为妹妹能做皇后、太后,柏家会一飞冲天,后来皇帝追封崔氏为皇后,立皇长子为太子,他也就熄火了。再后来沈相、康王、冯国胜等人谋逆,沈相还暗中差心腹联络过他,他却没敢淌这趟混水。无他,他是文人,没这个胆子。再接下来太子登基为帝,朝中焕然一新,他更是把所有的抱负都收起来了,不敢再做美梦。不过,到了楚王的婚礼上,他还是和柏妃想的一样,希望高元煜能压着林沁一头,以后日子过的舒心。林沁后台太强硬了,柏太妃和柏大学士兄妹二人的担心是一样的,唯恐高元煜在新婚时节就矮了林沁一头,以后成了惧内之人,一辈子过得窝窝囊囊的。这夫妻二人之间的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柏太妃便想要楚王射轿门,给林沁一个下马威,让她心生惧意,以后服服贴贴的。亲生儿子成亲了,柏太妃不能前来观礼,只有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而且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因为本来就有这个习俗。柏大学士一开始还担心高元煜犯倔,不肯答应,这会儿见他接过弓箭,显然是默许了,哪能不欣慰呢?
“舅舅知道你不想这样。”柏大学士很善解人意的说道:“不过,风俗而已,况且又是你母妃的心愿,射上三箭也无关紧要,你说是么?”
高元煜笑而不答。
“新娘子迎来了。”从楚王府中拥出许多宾客,都要来看新娘子下轿。
梁纶一身悦目而不显眼的浅绿衣衫,默默站在人流中往外观看。
他面庞依旧精致绝伦,风采依旧翩然出众,不过,如果是很了解他的人,会发觉他清瘦了许多。
梁纶见柏大学士殷勤的向高元煜说着什么,高元煜伸手接过柏大学士递过来的弓箭,不由的暗然。阿煜,你舅舅和母妃是这个意思,你便要给阿沁下马威么?你……你真是令人失望……梁纶一气之下真想上去训斥高元煜一番,可他并非冲动之人,又仔细想了想,“如果换做是我,祖母硬要我射这三箭,我大概也会答应她的吧?毕竟不会伤到她,只是风俗而已。总之将来我一定会让着她,也就是了。”这么想着,梁纶心中对高元煜便没那么气了。
高元煜做的事,只不过是很多男人都会做的罢了。
新娘乘坐的凤轿到了府门前,停在了正对大门的位置。
“新郎射轿门!”“快射,给新娘一个下马威!”伴随着鼓乐和欢笑,周围响起宾客们的起哄声。
高元煜将手中的弓箭含笑举起。
大家都往他这里看,站在后面看不清楚的人踮着脚尖,唯恐错过了好戏。
“好个高小胖,敢射轿门,敢给我下马威!”林沁听到外面的起哄声,心里气鼓鼓的。
“高小胖你给我等着!”她哼了一声。
高元煜手中拿着弓箭,却引而不发,朗声说道:“今天是本王迎娶王妃的大喜日子,多谢诸位亲友光临。妻者齐也,本王以为夫妻之间应该互敬互爱、有商有量,不需要所谓的下马威。所以,本王恐怕要令诸位失望了,看不到新郎射轿门这一幕!”
他声音清朗动听,一片鼓乐声中,在场的众人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宾客们都激动起来了。
男人大都对高元煜这行为不满,“这样哪行啊?本来女人就凶巴巴的,不给个下马威,以后进了家门她能恭恭敬敬的么?楚王这样很不好,不给男人争气。”女宾客们却是大为赞成,“不失望,不失望。楚王殿下做的好,我们一点也不失望!”
“高小胖,算你有眼色,嘻嘻。”林沁眉目舒展。
“这,这,这……”柏大学士呆住了。他没想到高元煜把弓箭已经接过去了,还会给他来这一套!
梁纶站在人群中,心中一阵茫然。阿煜他是这样的……他竟然是这样的……他就不怕惹自己的母妃伤心难过么,就不怕自己的母妃会生气么……
高元煜亲手为自己的王妃掀开垂着金色流苏的华美轿帘。
新娘子被喜娘搀扶着下了轿。
喜娘手中执着扇子,将新娘娇美的容颜遮住,可是,宾客们只看到她玲珑有致的身影,已知道这是位绝代佳人了。
“新娘子太美了!”“楚王妃真是风华绝代!”周围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惊叹和赞美。
高元煜看的心里酥酥的,痒痒的。
一对新人被喜娘、赞礼官簇拥着进府,到正殿行礼。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坐在上首,皇帝和皇后和坐在下首,一对新人拜了天地、高堂、亲友、宾客,喝了合卺酒,被送入洞房。
太上皇很是感慨,“朕不像是在娶儿媳妇,倒是父亲嫁女儿的心情。”皇帝道:“孩儿跟您不一样,一半像是在嫁女儿,一半像是在嫁妹妹。”父子二人不禁相视面笑。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成了,阿煜娶了媳妇,阿沁嫁人如意郎君,我这做祖母的算是心松了。阿沁这孩子她和我有缘份啊,头回见面她便认祖母了。”皇后笑盈盈,“命中注定应该是叫您祖母的,您啊,应该有这个小孙女。”说的太皇太后甚是开怀。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观礼过后便回宫了,皇帝和皇后却留了下来。
高元煜和林沁回到洞房之后正满心欢喜,便被轰出来陪客人喝酒了。
好在有九公主陪着林沁,高元煜还是比较放心的。
本来新郎官应该应该轮流敬酒,喝个半醉,可是有皇帝亲自坐阵,大家都斯文起来了。穆王有眼色,率先和岐王商量,“要不,咱们哥儿几个替小十四陪陪客人?这*一刻值千金,得让新郎官赶紧回洞房啊,你说是不是?”岐王热烈响应,“就是,咱们这做哥哥的得有兄长的样子,小十四这好不容易成亲了,大喜的日子,哥哥们不替他喝酒,谁替他喝?”有这两个人带头,庄王和曹王等人也凑起热闹,宾客们也没有当着皇帝的面还没眼色硬要灌新郎酒的,高元煜早早的便从喜宴上脱了身。
他回去之后,在屋外便看见皇后和九公主正陪林沁坐着说话,不由的眉眼温柔。
林沁这会儿已脱下了大礼服,换了轻便衣裳,脸庞像海棠瓣似的娇艳可爱,让人看了想亲一口,咬一口……高元煜一阵心猿意马。
他正要往里走,从他身后却冲过来一群孩子,“新郎官停下,闹洞房的先进去,你在外头等着!”高元煜目瞪口呆,只见阿昊、阿昕等孩子们一哄而入,把他关在了门外。
“喂,喂。”高元煜在外面拍门。
里面一阵嘻笑声。
阿昊进来之后便指挥弟妹们动手,“将小姨的眼睛蒙住。”阿昕手中拿着块漂亮的红布,笑嘻嘻走到林沁身后,“小姨,得罪了。”把她的眼睛严严实实蒙了起来。林沁奇怪,“阿昊,阿昕,你们要做什么呀?”
“闹洞房呀。”孩子们异口同声。
林沁晕
林昙和九公主笑容可掬。
阿昊镇定的指挥弟妹,“各藏各的。小阿昰,小依依,你俩太小了,不许爬高上低的,就近随便找个地方藏就行了。”小阿昰和小依依拉着手满屋子乱转,“藏哪儿呀,藏哪儿呀。”林昙看的可乐,小声替他俩出主意,“你俩藏到柜子里好不好?脚一抬就进去了,简便省事。”两个小娃娃很随和的同意了,“好呀。”由着林昙打开衣柜的门,把他俩放进去了。
“真好玩。”坐在衣柜里头,他俩喜笑颜开。
扬舱等人也藏好了。
高元煜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宫女才过来开门,抿嘴笑,“楚王殿下,这洞房要孩子们闹闹是可以辟邪气的,您莫要见怪。大殿下说了,他们现在已全部藏好,楚王殿下要把他们每一个人都找出来才行。”高元煜进了门,只见林沁眼睛上蒙着红布一脸迷茫的坐在那里,不由的一阵心疼,“这拨小坏蛋,还把阿沁的眼睛蒙起来了。”
“我们就不打扰了。”林昙和九公主笑着告辞。
高元煜忙道谢,“多谢姐姐替我陪着阿沁,阿微也是,多谢你。”
林昙和九公主嫣然,拍了拍林沁,“我们先走了。”携手离去。
宫女关上门,也退出去了。
洞房中燃着儿臂般的龙凤喜烛,烛光下的林沁被蒙着双眼,显得有些迷糊,又可怜又可爱,高元煜心里不禁软软的。“阿沁。”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想替林沁解下蒙眼的红布。
“嘻嘻。”耳边传来小孩子的嘻笑声。
“小坏蛋。”高元煜笑着摇头。
他小心翼翼坐到林沁身边,“我替你解开,好不好?”声音温柔似水。
林沁轻轻“嗯”了一声。
心里知道这房中躲着八个孩子,高元煜便有满怀柔情也不敢造次,小心的替林沁解下红布,没敢多说半句甜言蜜语。
林沁被蒙了有一会儿了,眼睛有点不舒服,伸手揉了揉。
她的手比羊脂美玉还要洁白细腻,伸手揉眼睛这再简单不过的小动作也显出一种异常的柔美慵懒,高元煜不由的看呆了。
“嘻嘻。”耳旁又传来小孩子的嘻笑声。
林沁冲高元煜使了个眼色。
先把这帮小坏蛋给找出来啊,要不然,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人暗中看着听着,束手束脚,什么也不敢做啊。
高元煜会意,冲林沁笑了笑,站起身开始去找人。
阿昰和依依太高兴了,不停的发出嘻笑声。这两个小娃娃最好找,高元煜一下子就打开衣柜门,把他俩请出来了。
“小姨父。”阿昰高兴的叫道。
他答应依依做娘家人,于是就叫小姨父了。
高元煜嘴角抽了抽。好嘛,阿昰你昨天还是叫十四叔的,今晚就小姨父了啊。
“小姑父。”依依今天很高兴,笑得特别甜。
高元煜抱过他俩挨个亲了亲,“乖乖的坐着,不许乱跑。”阿昰和依依快活的答应了,果然找了小凳子,规规矩矩的在林沁对面坐了下来。( )
第184章
林昙亲自召见楚王府的管事嬷嬷、大丫头等人,把林沁的今晚、明早的衣食住行等,事无巨细,一一安排妥当。
九公主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您对阿沁这么关心体贴啊。”
林昙微笑,“我看着她长大的。虽是妹妹,有时却又像女儿。阿沁很聪明,这些事情她能应付,不过,做姐姐的总是想多照顾她些。”
“有姐姐真好。”九公主由衷的说道。
林昙的心腹宫女佩玉过来了,曲膝道:“娘娘,林府送来一封密信,说明要您亲启。”林昙未免心中奇怪,“今晚是阿沁的新婚之夜,爹和娘会有什么要紧事呢?”命令把信拿过来,佩玉忙双手呈上,林昙接过来,拆开看了,认得是罗夫人的笔迹,心道:“娘亲笔写的,看来更是要紧事了。”仔细看了看,罗夫人在信中告诉她,本来应该在出嫁前一晚给林沁讲一讲夫妻相处之道的,可是一开始林沁跟她调皮捣乱,胡乱拉扯,闪烁其词,后来阿代阿倾和小依依一起来跟小姑姑告别,小依依还吵着要跟小姑姑一起睡,热闹极了,于是罗夫人就把这件要紧事给忘了,忘了……罗夫人到现在才想起来,很是犯愁,“阿沁还是个孩子,对房中事一无所知,如何是好?”
林昙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什么事啊?”九公主好奇又关心。
九公主还是个姑娘家,林昙当然不便跟她说这些,笑了笑,道:“阿沁是小女儿,家里格外担心她,没什么事。”九公主愈发艳羡,“阿沁真有福气。”林沁嫁到了楚王府,贵为帝后的姐姐和姐夫亲自在这里替她里里外外张罗,林爹林娘还不放心,特地要写信过来,林沁真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啊。
林昙有些事不便当着九公主的面询问,便把九公主支开了,“阿微,孩子们今儿个闹腾的很,你去陪他们玩会子,好么?”九公主自然从命,“是,这便过去。”行了个礼,笑盈盈的走了。
林昙把高元煜的**母诸嬷嬷叫来,细细问她,“楚王从前房里可有人么?”诸嬷嬷忙道:“没有呢,太妃娘娘曾经送过人过来的,楚王殿下亲自把人送回去了,没要。房里一直清清静静的。”林昙含笑,“那么,可曾有人教导他房中事?”诸嬷嬷赧颜,“太妃娘娘命老奴给殿下说说,可是殿下不听,把老奴撵出去了……”林昙命诸嬷嬷下去了。
她思忖片刻,嘴角噙着丝微笑,“这件事应该是不用学的,可是,慎重起见,还是教一教吧。”她召来一名内侍,下了命令。
内侍不敢怠慢,飞奔出府,策马直奔紫禁城。
等他再从紫禁城出来的时候,便不是一个人了,而是有十几个人之多,还押着一辆马车。
暮色中,身着暗红服饰的内侍在街头飞驰而过,行人纷纷躲避,惊讶不已。
朝中有什么要事么?都这个时候了,缇骑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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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元煜沐浴更衣之后,披上一身朱红色的便袍,在落地镜前左照右照,觉得自己无可挑剔了,才走出了净房。
林沁已在床上坐着了。
她一头秀发随意披在肩上,满面的娇嫩玉光,肌肤白里透粉,吹弹得破,美目盈盈,**着水波,妩媚得令人心醉。
“小沁沁。”高元煜眸色暗了下来,声音暗哑。
“小煜煜。”林沁心里其实很慌张,却故作镇静。
她可不愿意在高小胖面前露怯。
这当儿高元煜哪里还忍得住?热情洋溢、目光灼灼的向林沁走过来。
“你别过来。”林沁心更慌了,端坐在床上,一本正经,“我已经先**了,这床就是我的。高小胖,你另外找住处。”
高元煜脚步不停,温柔的笑,“小沁沁,咱们今天成亲了,以后要一起睡的……”
林沁警惕的看着他,见他靠得越来越近,生气的伸出脚踢他,“我先来的,我占住了!”
她今天沐浴更衣格外迅速,就是因为新房里只有一张床,她要抢先过来,把床占住……
她已经上了床,只穿了轻便衣裳,伸手踢高元煜的时候露出一截莹白纤美的小腿,高元煜心神**,口中发干,柔声哄她,“小沁沁,小宝贝,夫妻是要睡在一起的,真的……”不由分说,便扑到了床上。林沁见轰不走他,很是着急,“我占住了呀,你还来挤?”不客气的伸脚来踹。她一着急,露出的小腿便不只一小截了,高元煜眼睛中充溢了血一般的红色,伸手捉住她的小脚丫子,情不自禁的放到嘴边亲了亲。
“高小胖你真没羞。”林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高元煜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舌尖在她小脚丫子上舔了舔。
林沁身上起了一种异样的、让人害羞又害怕的热热的感觉,她轻轻啐了一口,“高小胖,你太坏了,快把我的脚放下来,咱俩斯斯文文说话。”高元煜笑,“下了床再陪你斯斯文文说话,床上咱们还是不斯文的好。”林沁恼了,手脚并用去打他,两个人打闹在一起。高元煜只披着件衣裳,里面什么也没穿,外衣不知怎么地被扒下来了,他□□,出现在林沁面前……
“高小胖长啥样呀。”林沁倒也有几分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身材很好,肩宽腰细,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倒是蛮好看的……林沁目光继续向下,看到他两条大腿之间,眼色变了,气愤的道:“高小胖,你长的这么丑!”高元煜大为不服气,“才不是呢。”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脸,理直气壮的问道:“我的脸俊么?”又指指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就跟我的脸一样,在男人当中是很俊的!”林沁嗤之以鼻,“你就吹牛吧。”
外面传来“笃,笃,笃”,谨慎小心的敲门声。
“谁?”高元煜裹好衣裳,沉声问道。
外面响起内侍战战兢兢的声音,“楚王殿下,宫里有几样要紧的东西送过来,是今天晚上要用的……”高元煜气闷的静了片刻,咬牙道:“等着!”内侍忙答应,“是,殿下。”高元煜起身披了外套,出去把门打开。一排宫女鱼贯而入,头俱是低低的,根本不敢抬起来,进来之后,将几幅画悬挂在墙上,又将一个大大的盒子放在桌子上,便悄没声息的退出去了。
高元煜把门关好,回身来看这些画。
画上蒙着绢绫,看不到是什么内容。
林沁一脸好奇的下床来看,“什么呀?”高元煜道:“宫里送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伸手将绢绫逐一揭下,一幅一幅生机的画面呈面在眼前……林沁伸手蒙住眼,“好没羞。”不好意思再看。高元煜却来了劲,“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很俊?”想把自己的给林沁看,证明自己没吹牛,和画上的相比真是俊多了。林沁哪里肯?脸红心跳,躲到被窝里去了。
高元煜也不急着去追她,把大盒子也打开看了,只见里面是一男一女两尊人像,旁边还有个小册子。拿起小册子看了,里面详细写着如何使用,高元煜按上面写的法子试探的拨了拨,果然两个人像动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高元煜恍然大悟。
林沁从被窝里露出半张脸,偷偷摸摸的往这边看。
高元煜转过头看她,两人目光正好撞上。
林沁脸色酡红,重又躲回被窝里,高元煜心中一动,笑道:“小宝贝,从前咱们只是打嘴仗,却没真正动过手。今天只有一张床,你占住了,我也要来抢,要不咱们打一架吧,如何?”林沁气得掀起被子坐起来,小脸蛋粉扑扑的,“谁怕谁啊?来!”高元煜一声低笑,美目中含着深情,慢慢走到床边……
被翻红浪,风情旖旎,一夜缠绵。
这是一个令人沉醉的夜晚。
欢愉之时,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夜已经过去了。
晨曦中,万籁俱寂,天刚露出鱼肚白,一切都纯净得让人心旷神怡。从东方泛过来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悄悄降临人间。
高元煜和林沁站在窗前,相偎相依,一齐静静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
“阿沁。”高元煜柔声叫着妻子的芳名。
“阿煜。”林沁温柔的回应他。
两人情不自禁的深深一吻。
这一吻,让他们忘记天地,也想不起自己,浑不知身在何处……
身边有了他,人间便是天堂;身边有了她,宁愿长醉于温柔乡。
缠绵的亲吻过后,两人重又紧紧相拥。
“阿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喜欢你了。”高元煜柔声倾诉衷肠,“你叫我小胖子,我便想不吃饭了。”
“谁让你跟我吵架的。”林沁撅起樱唇。
她嘴唇像海棠瓣一样娇媚,粉润鲜嫩,十分诱人,高元煜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宝贝,以后我不跟你吵架了,真的。”他眼睛之中笑意盈盈,林沁哪会猜不到他的想法呢?脸上飞红,轻轻啐了他一口。
高元煜一脸宠溺笑容,伸手揽她入怀。
两人一齐望着窗外,只见美丽的霞光缓缓升起,天就要亮了……
焕然一新的人生即将展开。他今后将承担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而她,也不再是林家娇女,是楚王妃了……
“阿沁,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高元煜握起她温热娇软的小手,低声道。
“我也是。”林沁仰起脸,温柔的看着他。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
第185章
林沁的婚后生活顺遂的简直不像话。
她新婚次日和高元煜一起进宫拜见长辈们和皇帝皇后,太皇太后乐呵呵拉着她问长问短,太上皇对她关爱有加,皇帝和皇后更别提了,和从前一样对她极为溺爱。对她不大满意的唯有一位柏太妃,不过,有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帝和皇后四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柏太妃先就气短了,一点婆婆的谱也没摆出来,慈祥可亲的很,柔声细语把林沁夸奖了一番,还交待高元煜一定要好生对待她。高元煜笑的跟什么似的,“母妃放心,她是我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心思才娶回家的王妃,我能对她不好么?”众人哄堂大笑,柏太妃也跟着笑了。不过,她的笑容中却有着丝苦涩的味道。
她已经放弃了一个不可能的美梦,现在只想享享儿子、儿媳妇的福,却发觉连这平常的愿望也很难被满足。她若想住到楚王府去,替楚王和楚王妃当家,别说高元煜怎么想了,太上皇先就不答应,“你嫌朕老了不成?朕还健在,你这便想出宫去了?”柏太妃吓的没敢再提这茬事。
享儿子、儿媳妇的福,这种平凡的幸福,对她来说也显得很遥远,遥不可及。
柏太妃不是不下气的。
皇帝微笑跟皇后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句笑话吧,皇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眼波娇利,唇角微扬。
柏太妃觉得这一幕刺眼又刺心,微微低下了头。
这天中午帝后在春华殿设宴,在京的皇室宗亲全部到齐,襄阳长公主当然也来了。当着众多王妃、公主的面,襄阳长公主笑着告诉高元煜,“煜儿,我闺女以后可就交给你了,你以后若敢有一丝一毫对她不好,试试看。”高元煜信誓旦旦,“姑姑您是谁啊?您的闺女,我敢对她不好么?”梁无病形影不离的跟在襄阳长公主身边,微笑道:“煜儿,你对阿沁至少要像姑父对姑姑这么好才行。”高元煜笑着点头,“是,姑父。”宴席上的王妃、公主们对林沁这位楚王妃真是羡慕嫉妒到了极处,她既有王妃的名号,又有公主的尊荣,世间所有的好事全被她占了,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林沁笑吟吟站在襄阳长公主身边,笑的像个孩子一般。
她现在虽然嫁了人,长辈却全和娘家人一样关心爱护她,世间再也没有比她更幸福的新娘子了。
九公主对林沁羡慕的不行,两人同席相互敬酒的时候,小声和林沁说悄悄话,“阿沁,我一想到嫁人就害怕,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林沁笑咪咪,“这个也不难。阿微,你挑个相熟的人家不就行了?你怕生人,在熟人面前却也是谈笑风生的啊。”九公主整张面孔都要皱起来了,“我哪有相熟的人家?我母妃说舅舅家就挺好的,可是舅舅家的表哥……长的太凶了啊,我才不要……”于昭容如今也是太妃了,她娘家哥哥的小儿子倒是和九公主年龄接近,可是那位仁兄生的身材又高又壮,又爱舞刀弄枪的,九公主见了他就害怕,根本亲近不起来。
“慢慢挑,不着急。”林沁笑。
“可是我年纪不小了……”九公主嚅嚅。
林沁嫣然,“要是让我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我真还不敢大包大揽的就答应了。要把你的婚事拖上一拖,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去跟姐姐说。”
“阿沁你太好了!”九公主非常快活。
林沁莞尔而笑。
通常刚嫁入皇室的王妃为人行事会非常小心谨慎,不过林沁从小便出入宫廷,皇后又是她的亲姐姐,故此虽是新婚,却半分不拘束。她落落大方的,也没有哪个没眼色的人敢来为难她,宫中的宴会非常圆满。
次日高元煜陪她回了长樱街,回门宴更是一团和乐。
侯、齐家、扬家、言家等亲戚都来了,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阿代和阿倾这一对龙凤胎很喜欢小姑姑,连带的也喜欢小姑父,关心的问着他们,“那晚我们走了之后,小姑姑和小姑父便早早的安歇了么?”林沁装作没听见,转过头和罗夫人热烈的说着话,高元煜故作镇静,硬着头皮道:“是,早早的安歇了。”阿代和阿倾小脸蛋上现出满意的神色,林枫、罗纾等人却是硬憋着才没笑出来,忍的好不辛苦。
小扬艈跑过来抱怨,“姐姐,那天晚上我明明听到你叫小艈艈的,大殿下却把我拉走了,说不是叫我。大殿下一定弄错了,对不对?”他殷勤的问着林沁,“姐姐,你叫我做啥呀?我回家之后还在琢磨这件事呢。”
“小艈艈。”众人这会儿是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
林沁脸粉扑扑的,“那个,那个……小艈艈,姐姐就是随口叫你一声,随你叫你一声。”
“叫我没事呀。”扬艈一脸失望。
大家都乐得不行了。
虽然这是个笑话,不过由此也可见新婚小夫妻是很亲呢的,林枫、罗纾、侯等人心里都觉得舒坦、畅快。
还有什么比新婚小两口恩爱甜蜜更让他们喜欢的事呢?
林沁和高元煜的新婚生活甜得像蜜一样。
襄阳长公主十月怀胎期满,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婴。这下子可把梁无病给乐坏了,“我有女儿了,我儿女双全了!”把新出生的小女婴当宝,常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孩子看,眼神痴痴的。襄阳长公主中年得女,也是不知该怎么疼孩子才好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和梁无病一样整天对着小女婴发痴。
第186章
“纶儿,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梁无病兴冲冲的问道。
梁纶明亮如星的眼眸暗淡了下,微笑道:“我无所谓,爹娘喜欢即可。”
襄阳长公主幽幽的、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爱子语气中的那份寂寞和失落,她真是心疼极了。
梁无病同情的拍拍梁纶,“纶儿放心,爹和娘一准儿放开眼光,给你挑一个上好的。”
梁纶笑的浅淡,“劳烦爹和娘了。这事不急,娘现在还坐月子呢,等她养好身子,小妹妹也大了些,再为我费心吧。”
提到才出生不久的小女婴梁无病眉眼就温柔了,笑着点头,“纶儿说的对,等你小妹妹大些,等你娘身子养好了。”他眼光落到小女婴梨子大的面孔上,移不开眼睛了。
襄阳长公主温柔又贪婪的和他一起看。
梁纶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微微笑了笑,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皇帝、皇后都因为这个小女婴的出生欣喜不已,年迈的太皇太后亲自来看过襄阳长公主,又抱起小女婴不松手,“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哀家竟然有嫡亲外孙女了。”襄阳长公主笑咪咪的讨赏,“给您添了小外孙女呢,我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母后,您打算赏我什么?”太皇太后乐呵呵的,“给你提提封号吧,以后你是大长公主了。”襄阳长公主嗔怪,“母后您学坏了,可真会省事啊!”
本朝惯例,皇帝的女儿是公主,姐妹是长公主,姑母便是大长公主了。襄阳长公主自打新皇登基之后已经是大长公主了,现在听到太皇太后这么说,自然怪她敷衍搪塞,诚意不够。太皇太后越看小女婴越喜欢,亲亲她娇嫩的小脸蛋,笑道:“你就算了,你都人到中年了,谁还稀罕你啊。倒是小囡囡,耀灵和阿昙喜欢的紧,以后说不定也要给她公主的封号……”
公主虽然尊贵,儿女也是从父的。公主的儿子、女儿和亲王、郡王的女儿不一样,并不是天然就有封号的。皇帝、皇后提出要给小女婴封号,这是襄阳长公主母女俩的殊荣了。
“别。”襄阳长公主忙道:“公主实在不敢当,郡主已经足够了。”
她是很知足的人。
“成啊。”太皇太后脾气很好的笑道。
低头亲亲小外孙女,太皇太后轻轻叫了声“小郡主”,神色温柔。
襄阳长公主浑身暖洋洋的。
太上皇、皇帝皇后都亲自来看过才出生的小女婴。
这是位幸福的小姑娘,才一出生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林沁和罗夫人、言嫣等人约好了,一起来看望才出生的小妹妹。她很喜欢这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本来嘛,我想着阿娘若有了小妹妹,便不待见我了,是很有些嫉妒小妹妹的。不过,见她这么可爱,我就服气了,她多讨人喜欢人呀。”林沁言语活泼,神情更是生动,逗得襄阳长公主和罗夫人等都笑,罗夫人打趣她,“阿沁以后要靠边儿站了,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啊。”林沁嘻嘻笑,“输赢也要看对手是谁的。败给我小妹妹这么可爱的婴儿,虽败犹荣,虽败犹荣。”众人又是捧腹。
襄阳长公主亲呢拉过她的手,“乖女儿,阿煜对你如何?”林沁吹牛,“阿娘,他太听说了,听说的我都有点儿烦了。我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多没趣呀,连个架都不跟我吵,有点冷清。”吹着牛皮,她还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表示高元煜太听话不跟她吵架,也是有遗憾的。
襄阳长公主、罗夫人、言嫣等人都笑的眉眼弯弯。
梁纶终于在婚事上松了口,梁无病喜之不尽,回镇国公府看望父母的时候便不经意间提到了,“纶儿该娶妻了。现在公主坐月子,顾不上,等过了这个月,我便陪着公主相儿媳妇去。先在老亲旧戚人家看看,若没有合适的,却再说。”
镇国公夫人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听到梁无病这个话她又激动起来了,“这还用挑么?现放着傅家的阿宝,和纶儿门户又相对,年貌又相当,岂不是天赐良缘?”镇国公气的拿着茶碗便狠狠摔到地上了,“还有脸提你们傅家的阿宝呢。我告诉你,这门亲事你休想!纶儿要家世有家世,要人才有人才,陛下的嫡亲表弟,前途无量,是傅宝能配得上的?”镇国公是见他的老妻旧话重提,又勾起伤心事了,说话便难听了些,态度全粗暴了些,镇国公夫人本是不敢顶撞他的,可是当着梁无病的面她觉得脸上过不去,哭得涕泪横流,“我不过略提了提纶儿和阿宝,就算我提的不对,几十年的夫妻了,儿子都这般大了,重孙子都有了,你也不能当着无病的面这般下我的颜面啊。你还当我是你的夫人么?”镇国公额头上青筋直跳,怒睁了双目,却没说出话来。
他有点没理,因为镇国公夫人就是很平和的提了提,他不喜欢,拒绝就是了。当着梁无病的面这么责骂镇国公夫人,他的做法确实欠妥当。
梁无病原先确实生过镇国公夫人的气,可那毕竟是他亲娘,气过那一阵子,慢慢的也就算了。况且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襄阳长公主为他生下小女儿,夫妻二人恩爱如初,梁纶也从旧事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了,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梁无病这孝子重又心疼起他的母亲。见镇国公夫人老泪纵横,梁无病心疼的替她拭去泪水,柔声安慰。
“爹,娘也不过是随口提一提罢了,您何苦说的这么严重呢。”梁无病委婉的抱怨。
镇国公站起身,气哼哼的道:“你就惯着她吧,我不管了。”出门走了。
镇国公夫人本来只有三分理的,到现在却至少是有了五分了,委屈的拉着梁无病哭诉,“几十年夫妻了,他这样对我,是不是他没理?”梁无病也不好说是,也不愿说不是,柔声劝她,“娘,爹也是一时气愤。您不要放在心上。”
“阿宝有什么不好的。”镇国公夫人不服气。
梁无病柔声道:“阿宝倒不是不好,只是和纶儿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镇国公夫人黑着脸打断他。
梁无病陪笑脸,“方才爹也说了,纶儿才貌才众,又是陛下的嫡亲表弟,前途无量……”
“就是嫌我们傅家败落了,配不上你们梁家了?”镇国公夫人又伤心了,又哭了。
老年人哭起来格外可怜,梁无病又是陪笑脸又是赔罪,慌了手脚。
“你跟纶儿说说阿宝的好处。”镇国公夫人哭着说道。
梁无病被她哭的心烦意乱,不由自主的就答应了。
可是答应归答应,回到襄阳长公主府,梁无病又觉得镇国公夫人这要求实在是行不通,所以根本没和襄阳长公主、梁纶提起。梁无病是每隔三五日便要回镇国公府向父母请安问好的,自从这天之后,每回见了面镇国公夫人都要催促他,梁无病不敢违拗她,又不忍跟梁纶说,一直吱吱唔唔,百般推脱。
就在这时候,罗夫人的表姐谭慧带着女儿珊姐儿回京了。
谭慧和罗夫人幼年时在123言情侯府也是有些交情的,不过,安定城一别,谭慧当时没来送行,过后也有很久的一段时间没消息,直到当时还是怀远王的高元燿迎娶林昙为王妃之后才来过一封信,信中含混的说家里事情多,忙的顾不上,隐约透出抱歉的意思。罗夫人让林枫看了,林枫笑,“听说老尚被冯国胜拉拢了,有心依附,表姐大概也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吧?夫人,依我说,这样的亲戚,敬而远之便好。”罗夫人深以为然,过了很久之后才回了封不咸不淡的信,打这之后,表姐妹之间来往一直很少。到了怀远王被改封齐王、朝中形势有了变化,已是多年之后的事,谭慧再想和罗夫人重修旧好,便来不及了。谭慧的丈夫能力有限,又跟错了人,这些年来仕途一直不顺,官场沉浮多年,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谭慧见他反正是没有前途,狠狠心,索性劝他辞了官,回京城来了。
这时候的长樱街林府已是皇后的娘家,京城之中最为显赫的人家之一。谭慧回京之后几经犹豫,还是命人递了贴子,要来拜访。罗夫人性情虽急燥,心却很软,又念旧,想起昔日的情意,特地在林家设宴招待谭慧和珊姐儿母女。
多年之后再见面,谭慧看看林家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再看看容光焕发的罗夫人,心中五味杂陈。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被继母极力打压的没娘孩子,后来竟嫁得良人,生下争气的儿女,如今是皇帝的岳母了呢。唉,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啊。
珊姐儿已出落成大姑娘了,含笑向罗夫人问好。
她和谭慧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却比谭慧年轻娇嫩多了,清新可人。
谭慧和罗夫人见了面,见罗夫人似是毫无芥蒂的样子,心中便是一喜。罗夫人还记得她当年爱吃的菜式,命人一一准备了,谭慧看着满满一桌子自己喜欢的菜,感慨良多。
“阿纾还是念旧情的。”谭慧心中暗暗想道。
听着戏,饮着酒,谭慧陪罗夫人说着幼时的趣事,气氛还是很和睦的。谭慧便趁机提起珊姐儿的亲事,“她哥哥姐姐的亲事都顺当,就是到了她,高不成低不就的,让人操碎了心。阿纾,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没有?给珊姐儿留意留意。”罗夫人是热心人,见珊姐儿羞涩的低了头,起身要走,忙笑着把她留下了,“傻孩子,自己人说话,害羞什么?”谭慧见罗夫人没把她们母女当外人,眉间愈是添了喜意。
谭慧慢慢提起来,“表妹,这满京城的未婚男子之中,当数襄阳大长公主的爱子梁纶了吧?”罗夫人似笑非笑,“那是自然。大长公主爱子,陛下的表弟,才华横溢,相貌生的更好,翩翩世无双。”谭慧心怦怦跳,“阿纾你看,咱们珊姐儿……?”罗夫人笑着让她吃菜,“这道鲶鱼炖豆腐是你小时候爱吃的,现在口味变了么?”谭慧忙道:“没变呢,我最喜欢吃这里面的豆腐了。”她虽仗着旧日情份,壮胆提了出来,可是见罗夫人不接话,也不敢造次,便夸赞起罗纾准备的美酒佳肴。
之后谭慧几回都想提起这件事,不过每回都被罗夫人挡回去了。
这天宴客之后,罗夫人心里不大高兴,却不跟儿子、儿媳妇等人说,只等林枫回家之后跟他抱怨,“表姐也是的,尚家是什么人家,她就敢想纶哥儿了?不是我说她,珊姐儿真配不上纶哥儿,家世什么的先不说,光是人才就差着好多,一点儿也不般配。”林枫也觉得很稀奇,“这么多年不怎么来往,见了面她好意思提这个?夫人,纶哥儿不光家世好人才好,大长公主和驸马性情还很好呢,一位明快,一位和善,这样的公婆打着灯笼难找。多少公卿之家踮着脚尖想往前挤呢,轮得着尚家么?”
“就是。”罗夫人闷闷的道。
她在123言情侯府做姑娘的时候很受排挤,唯一的朋友就是谭慧了。她还是很珍惜谭慧这个表姐的,可是这样的要求,却令人颇为反感。
“想让女儿嫁的好,这是人之常情,可亲事不是这样的结法。”林枫摇头,“夫人,你若想和表姐叙旧,便多请她几回戏酒。想在差不多的勋贵人家之中择婿,咱们也可以帮帮忙。若一定要肖想纶哥儿,那便敬谢不敏。”
罗夫人觉得他说话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好,就是这样。”
皇帝威势日重,宫中又没有妃嫔,只有林昙一位皇后,林家的地位可想而知。谭慧若是知足,光是打着皇后远房表妹的旗号也能为珊姐儿挑个不错的女婿,但她眼光太高,主意打到梁纶身上了,未免有点不识眉高眼低。梁纶风姿特秀,清逸脱俗,谪仙一般的人品,珊姐儿和他一比,就太平常了。
谭慧见罗夫人不肯接话,知道这话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悻悻而归。
她还是不死心,又带珊姐儿去了楚王府见林沁。林沁是看在她和罗夫人是表亲的份上才见她的,听她和珊姐儿提起许多年前的事,神色茫然,“三四岁时的事啊?抱歉,想不起来了。”
这可不是林沁拿腔调。三四岁时候的事,谁还记得?年龄这么小,还不记事呢。
林沁三四岁的有些趣事她现在还知道,那不是她自己记得的,而是这些年来长辈们、哥哥姐姐一直在跟她说起来。珊姐儿却不同,多少年没见面了,也没什么联络,能记起来才是怪了。
谭慧在罗夫人和林沁这里都碰了壁,有点灰心。可是再看看花朵一般的珊姐儿,谭慧重又鼓足勇气,“我就辈子没嫁着一个好男人,把年华都虚度了。珊姐儿还年轻,得给她挑个好女婿,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若没有阿纾,也便罢了,现放着阿纾这位表妹,她的女儿一个做皇后,一个做了王妃,我的珊姐儿只想嫁入公主府,便不行了么?”
第187章
梁纶后来回想起这天的事,觉得这一切全是天意。
他毫无目的的在花园中信步走着,偏偏就到了小溪旁。
而九公主刚好在那里打水。
那会儿旁边没有人,连侍女也没有,九公主很自在,笑容纯净明媚,孩子般可爱。
就是那样的笑容,打动了梁纶的心。
满月宴之后襄阳长公主请卢氏和她的女儿上门做客,卢氏的女儿果然生的极其美貌,襄阳长公主一见之下简直惊为天人。不过,和她细细说起话来,却发觉这位姑娘性子养的很娇,虽然已经有十六岁了,却还是天真的像个孩子。这样的姑娘能娶回来做儿媳妇么?襄阳长公主心中颇为踌躇。
她还在犹豫不决,梁纶却已经下了决心,“爹,娘,我想娶阿微。”
梁无病惊的都跳起来了,“阿微?”他没料到,梁纶竟然愿意尚公主。
有身份有前途的男人,没几个愿意尚公主的。别的不说,光是低着自己妻子一头,就有很多男人受不了。
襄阳长公主也纳闷,“娶阿微?阿微可是个小哭包啊。”
她对九公主这个侄女倒也是喜欢的,不过,九公主和林沁相比不够聪明伶俐,有林沁在,九公主便不出彩,不引人注目,而且,小时候的九公主很爱哭,林沁、梁纶、高元煜等人都叫她小哭包。
梁纶道:“我决定了。”
襄阳长公主和梁无病见状也无民议,“依你便是。”
梁纶年纪已经不小,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九公主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倒也乐见其成。
襄阳长公主便托林昙向于太妃透露了这个意思。
于太妃又惊又喜,“纶哥儿可是一等一的人才,况且襄阳长公主性情何等爽快,有这样的婆婆,是儿媳妇的福气。”惊喜过后她又有点犯愁,“可是,谁不知道纶哥儿原本喜欢的是阿沁啊,若是他一直忘不了阿沁,会对阿微好么?”她一会儿高兴的不得了,一会儿愁的不行,最后叫过九公主来跟她商议,“阿微,你的意思呢?”
九公主没想到梁纶会愿意娶她,兴奋得脸颊亮晶晶,含羞点头。
她一直怕会嫁个陌生人,怕驸马凶、不讲理、不体贴,梁纶温文尔雅,她是根本不用有这个顾虑的,对这门婚事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她现在虽然可以拖着婚事,可是,总有一天要挑驸马的。那么,没有比梁纶更适合的人选了。
于太妃忧心忡忡,“可是,万一他心里还有别人……”
九公主轻声道:“若是嫁个陌生人,母妃就敢担保他会喜欢我么?只喜欢我一个么?”
于太妃不由的怔住了。
是啊,如果不答应梁纶,再给九公主挑选,就一定能挑上一个真心喜欢九公主的人么?
于太妃不敢擅自做主,求见太皇太后和太上皇,把这桩婚事说了。太皇太后蛮高兴的,“表兄妹成亲多好,知根知底的,纶儿娶不着恶媳妇,阿微也嫁不了纨绔子弟。”太上皇默然良久,缓缓道:“两个孩子是打小便一起长大的,他俩若有意,长辈们自然是欢喜的。”于太妃便知他们俱是赞成的,忍不住喜上眉梢。
于太妃走后,太上皇蹙眉道:“母后,纶儿这好像是在跟镇国公夫人赌气啊。”
镇国公夫人毁了他的美满姻缘,他偏不如镇国公夫人的意,赌气娶位公主,让镇国公夫人这喜好折腾儿孙的老夫人只好干瞪眼看着罢了,拿他们小两口没办法。
太皇太后心中一动,“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呢。这纶儿不管娶了哪家的姑娘,镇国公夫人这做祖母的都能拿捏一二。唯有娶了公主,镇国公夫人是逞不起太婆婆的威风的。”
太上皇叹息了一声,命人唤来九公主,温声交待,“你成婚之后,要有公主的样子,知道么?矜持些也无妨,却不可在臣子面前过于谦逊了。”九公主唯唯受命。
太皇太后笑话他,“没见过这么教孩子的。”太上皇微笑,“若是别的女儿倒罢了,阿微性子弱了些,不够刚强,正该这么教。”太皇太后为之叹息。
太上皇下了赐婚的手诏。
襄阳长公主府才办过小女儿的满月酒,又要张罗起儿子的婚事,登时忙碌起来了。
九公主是可以有自己的府邸的,但是她更愿意和姑姑、姑父、小妹妹亲近,太上皇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准她不设府邸,嫁入襄阳长公主府。
太上皇的赐婚诏书下来之后,镇国公夫人气的昏头胀脑的,一头就栽倒了。她这回看着挺吓人的,梁无病惊骇无比,亲自去请寒大夫来替她瞧病,寒大夫是位细心的好大夫,详细替她诊视过,道:“老夫人并无大碍,而且身体康健的很,会是一位长寿的老夫人。”
梁无病放了心,对寒大夫谢了又谢。
镇国公夫人昏倒也没用,梁纶和九公主的婚事已是板上订钉,赐婚旨意下了之后,很快便成了亲。成亲之后,镇国公夫人旧态复萌,想方设法会偷偷命人到长主府送信,让梁纶悄悄去看她。可是这些人都被九公主无情的挡回去了,“驸马每隔三五日便会到镇国公府请安,老夫人想他了是不是?到时候见也是一样的。”根本不肯放人回去。
镇国公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饶是这么生气,她身体还是健康得很,非常长寿。
所以,别说什么她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要让着她之类的话。有些老年人是可以很长寿的。
第188章
苏太姨娘幽幽叹气,“看来,我不说是不行了。”
她凝神想了许久,慢慢说起当年事,“敬孝夫人生大姑奶奶的那年,我还小,只有十一岁,在侯府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罢了。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关门的凶险之事,敬孝夫人生产那天自然府中上上下下俱是紧张的,我年纪小,轮不着在近前服侍,连那个院子也没有资格靠近,只是在院外扫地,眼见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房中端出来,我觉得很害怕,很害怕……”
她声音慢了下来,高元煜和罗筠耐性都很好,并不催促她,静静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过了一会儿,她才如梦方醒似的接着往下讲,“……有一个端水的丫头名叫静香,平时和我还是不错的,她端着盆血水经过我身边,冲我咧了咧嘴,说她好像吃坏东西了,闹肚子,难受得不行,我劝她忍一忍,她点点头咬牙走了。可是她再一次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便将手里的盆交给我,让我替她一回,她要去茅厕。我心很慌,想拒绝,可是她硬把盆塞到我手里就急急忙忙走了,我不敢怠慢,只好顶替她去了一回产房……”
她打了个寒噤。
高元煜和罗筠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夫人已经生下大姑奶奶了,我本来是不应该抬头的,可是我太好奇了,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很白,很疲倦,可是看到身边的小小婴儿,她笑了,那般温柔,那般圣洁……我虽然只看了两眼,却对她的容貌神情记得很清楚,温柔、圣洁,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她了……我端血水出来,正好静香也从茅厕出来,匆匆谢了我,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静香。”她的声音苦涩起来。
“夫人忽然去了。侯爷回来的时候只见到她的尸体,痛苦得快要疯掉了。但凡那天在产房内外服侍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或是悄悄的没了,或是被撵到庄子里,过些时日之后去了,总之,都没有活下来。而我,那天没人留意到我这个小丫头,我,大概是去过产房却又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了。”
第189章
林沁生下长女之后,太上皇很高兴,给这个降生在楚王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婴取名为“昳”。
读音同“意”,美丽的意思。
《战国策》中写到邹忌,说他“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就是这个“昳”字了。
阿昳生下来就白嫩舒展的很,不像一般婴儿皱皱巴巴小老头儿似的,等到她渐渐长开,眼睛似足了高元煜,黑黑亮亮,大而灵动,脸盘轮廓却像林沁,神态表情更是和林沁像极了,活脱脱一个小阿沁,俏皮可爱,慧黠可喜,是位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太上皇所起的这个“昳”字,名副其实,恰当之极。
阿昳是不仅是高元煜和林沁的心肝宝贝,也是林家、罗家的心头肉,皇家的宠儿。才满月的时候便被皇帝册封为海宁郡主,食邑两千户,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已经很是阔绰了。
到了半岁之后,阿昳越长越像林沁,林枫、罗纾等人爱的不行,有时叫她“阿昳”,有时干脆叫她“小阿沁”。阿昳活泼又随和,不管叫她“阿昳”还是“小阿沁”,她都会乖巧的答应,笑嘻嘻的,露出一口还没长全的、雪白可爱的小米牙,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柏太妃是不大待见林沁的,见了小阿昳却是心肝儿肉一般,不知如何疼爱才好。每逢林沁和高元煜带小阿昳进宫,她总是抱着小孙女亲了又亲,舍不得放手。
林沁其实也是不喜欢柏太妃的,可是,见她这么疼小阿昳,便私下里和太上皇商量,“父皇,要不让母妃跟我们住到楚王府吧,好不好?她这么喜欢小阿昳,能天天见着孩子。”太上皇板起脸,“朕还喜欢小阿昳呢,也想天天见着孩子,你干脆连朕一起接走吧。”林沁吐舌,“要是敢把您也接走,姐夫估计得打我们一顿吧?”接柏太妃出宫的事便不再提了。
太上皇和高元煜说起过这件事,“阿沁这傻孩子想接你母妃出宫,朕已回绝过她,你让她不必再想了。柏妃喜欢小阿昳,就应该接到楚王府孝养。朕还更喜欢小阿昳呢,是不是也应该一起接过去?这个道理可说不通。更何况朕年事已高,身边只有柏妃和于妃这两个人,换了别人,朕不习惯。”
太上皇本来只命柏太妃和他一起住在温宁宫,后来大概是嫌柏太妃烦,又命九公主的母妃于太妃也迁居于此。自打有了于太妃,柏太妃便有伴儿了,太上皇清静许多。
高元煜默然许久。
他何尝不想把自己的母妃接到楚王府孝养呢?不过,他很清楚,现在柏太妃和林沁见了面彼此客客气气的,若是住到一起,柏太妃一定会摆婆婆的架子,林沁一定不肯吃亏,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就不好说了。
高元煜从太上皇的寝殿出来,命人将于太妃请到了水畔的亭阁之中。
于太妃只有九公主一个女儿,心思全放到九公主身上了,因为高元煜和林沁从小便和九公主玩的很好,于太妃便很喜欢这夫妻二人,听说高元煜找她,欣然前来。
高元煜和她也不客气,见面之后,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想请您帮忙,多开导开导我母妃。”于太妃抿嘴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啊,不值什么,我答应你。我家阿微胆子小,又爱哭,你和阿沁两个人打小便肯带着她一起玩,阿沁对阿微尤其好,但凡陛下赏赐了新奇之物,总是忘不了阿微。我记着阿沁的情呢,放心,你母妃便交给我了,我会开导她的。”高元煜再三拜托、道谢,方才告辞去了。
于太妃和柏太妃年轻时并没有交恶过,这时候太上皇退位了,她们都成了太妃,那就更不用争风吃醋了,所以感情还是很不错的。自从高元煜拜托过她,她更是频频请柏太妃饮茶、谈天,“你看看我,我为什么每天笑容满面的,你为什么没我笑得多,有时候还不大快活?因为我生的是女儿,你生的是儿子啊。我生的是女儿,所以只要女儿过的好,我就高兴了、满足了;你呢,儿子过的好还不行,还要儿子把你接到楚王府,当成祖宗孝敬……”
柏太妃忙打断她,“没有啊,我从没想过要煜儿和阿沁把我当活祖宗似的……”
于太妃一笑,“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你当年没有掌管六宫事务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管了之后又是什么样子?前后差别有多大?这会儿你肯定是只想让儿子接过去,等接过去之后,便要儿子儿媳妇俯首听命,然后便要把持整个楚王府了。我还不知道你么。”
柏太妃红着脸啐了她一口,“呸,就你聪明伶俐。”
于太妃笑,“依我说,咱们已是比宫里其余的太妃们好得多了。这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儿女争气么。你摸摸良心想想,要不是因为楚王和阿沁,太上皇能对你另眼相看?我是知道的,若不是因为我家阿微嫁到了襄阳长公主府,太上皇可是想不到我呢。咱们既然沾了儿女的光,便一心为儿女好吧,莫要只想着自己了。你学学我就对了,只愿自己的孩子好,不想别的,心里就美了。”
柏太妃被于太妃这么劝着,心里渐渐的也敞亮了,却还嘴硬,“你是女儿,我是儿子啊。”
于太妃撇撇嘴,“女儿怎么了,儿子又怎么了?儿子就比女儿高一头么?怎么,你生的是儿子,我生的是女儿,我就不如你有本事了?你就能看不起我了?”
柏太妃被她问的没话说。
有于太妃陪着、劝解着,柏太妃心情倒是好多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太上皇后来干脆又把两名性情温柔不爱惹事的太妃接到温宁宫,四位太妃每天一起说说笑笑、看看、打打牌,小日子竟然过得非常和谐欢乐。
柏太妃见了高元煜不再摆出幽怨的模样,高元煜看到她脸上有笑容,颇觉欣慰。
柏太妃的大嫂王氏曾经秘密跟她提过柏幼清的婚事,“这孩子一心就想着表哥呢,太妃娘娘你说怎么办是好?”柏太妃劝她,“我是清儿的姑姑,自然是一心为她着想的。你看看林家这姐妹俩,林昙现在是中宫皇后,宫里还容不得妃嫔呢,更何况林沁这位楚王妃呢?林沁容不得人,这是其一,煜儿心里没有别人,这是其二。大嫂,依我说,你还是劝劝清儿,另觅良缘吧。”王氏苦笑,“我又哪里舍得让清儿为侧室了?只是她这个性子……唉,劝也劝不过来……”意思还是想让柏太妃这做母亲的开口,命楚王收下柏幼清这位嫡亲表妹。柏太妃就有点不高兴了,“我做妃子倒也罢了,好歹是天子之妾。清儿到楚王府可算什么呢?我们柏家的姑娘就这么不值钱?回头我要跟大哥说说这个道理。”王氏本是心疼女儿,瞒着柏大学士来的,听柏太妃这么一说,唬了一跳,忙道:“清儿不懂事,我回家说说她,一定好好说说说她!太妃娘娘,清儿的事就不劳烦您了。”一边答应着柏妃,一边盘算着,回家就给柏幼清挑人家去,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了。楚王府好是好,可是楚王妃那么厉害,又是皇后的妹妹,楚王府的侧妃不好当啊。
柏幼清的事,就这么被挡回去了。
后来事情传到林沁耳中,她还顽皮呢,撸撸袖子,“考试!考过了才能进府,考不过发回娘家!”
高元煜看着她神气活现的模样,粲然。
林沁当年的调皮模样还历历在目呢,如今他们却已成为夫妻,又生下了小阿昳,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了。
“高小胖,你不准对别的女人动歪心思啊,不管什么表妹不表妹的,一律不许。”林沁蛮横的命令。
高元煜笑,“这是当然。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啊?”林沁好奇的看着他。
高元煜凑到林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林沁啐了他一口,脸上飞红,“呸,你个没正经的。”清脆的打了他一下,笑嘻嘻的跑开了。
高元煜拨腿便追。
两人追赶打闹,林沁银铃般欢快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小阿昳,叫爹,叫娘。”罗纾带着走路歪歪扭扭的小阿昳来了。
小阿昳见到父母,高兴的咧开小嘴笑,流下亮晶晶的口水。
她已经快要过一周岁生日了,脸孔白白,眼睛大大,可爱的不像话。
高元煜和林沁争先恐后的跑过来,高元煜热情洋溢,“乖女儿,来叫爹。”林沁蹲下身子,笑咪咪看着她,“小阿昳,先叫娘。”罗纾不满,哼了一声,“一个一个挨着来呗,偏要我们小阿昳在爹和娘之间做选择。不懂事,故意为难我们小阿昳。”林沁调皮的吐舌。
高元煜嘿嘿笑,“岳母您说的对。”口中这么说着话,还是迫不及待的小声告诉阿昳,“乖女儿,叫爹。”
“且。”阿昳乖巧的叫道。
她口齿还不清楚呢,叫爹叫不清楚。
高元煜眉眼笑,“听听,我闺女字正腔圆,情真意切,叫爹叫的多好听啊。”
罗纾不由的乐了乐。
林沁也让阿昳叫娘,阿昳仰起小脸冲她笑,叫她这一声倒是清清楚楚的,“娘。”
罗纾很是得意,“看到我们小阿昳有多聪明没有?煜儿,阿沁,你们这一对无聊的父母硬要我们小阿昳做选择,她么,便先叫爹,可是叫得很含混;后叫娘,可是却清楚的很。小阿昳对你俩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多么公道啊。”
“噗……”高元煜和林沁同时笑喷。( )
第190章
不知不觉,小阿昳已经满一周岁了。
楚王府的小郡主满了周岁自然是要办周岁宴的。不过,这周岁宴并不是在楚王府,而是被皇帝皇后安排在了清宁宫。
清宁宫是皇后的寝宫,壮丽而华美,殿宇深深,在这里办周岁宴,当然是一种殊荣了。
因为小阿昳还小,宴会规模太大了担心小人儿家承受不住,会折福,所以这天只是请了林家、罗家、言家、梁家、齐家、扬家等亲戚,并没有大操大办。
这天小阿昳穿了玫瑰红衫裙,眉心点了颗殷红的痣,俏皮可爱。
亲戚们济济一堂,说说笑笑,欢快又热闹。
阿昊、阿昕等人都喜欢阿昳这个小妹妹,热心的贡献出许多心爱之物,让小阿昳抓周,“看看妹妹能抓着什么。”阿昰和依依原本是最小的孩子,现在有了更小的阿昳,两人便格外有哥哥姐姐的风度,一样一样跟阿昳介绍是什么,“妹妹,这是书,这是笔,这是一个象牙做的小算盘,这是寿山石的印章……”阿昳好脾气的听着,不时咧起小嘴笑。
她生的本就好看,笑起来更是眉眼生动,漂亮极了。
她不只小脸蛋生的美,手也很好看,小小的,白白的,软绵绵的,阿昕拉着她的小手,喜滋滋的,“前几天父皇送了我一个手把件,羊脂玉雕成的,小手掌形状,那个手把件晶莹又温润,可是和小阿昳的手一比,便黯然失色了啊。”很喜欢妹妹的小手,看了又看,犹嫌不足,放到唇畔亲了亲。
阿昳高兴的咯咯笑。
“妹妹喜欢我呢。”阿昕眉眼弯弯。
阿昊慢悠悠的道:“哪里,小阿昳或许只是觉着手痒痒了。”
几个孩子顿足大笑。
阿昕不依,“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正高兴,你泼冷水。”
“谁给咱们的公主殿下泼冷水了?”皇帝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本来是应该是在处理朝政的,不过,今天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早朝后便把政务全部抛下不理,到清宁宫来了。
阿昊、阿昕等人看到他们的父皇回来了,齐声欢呼。
“大白天的能见着陛下,难得难得。”林昙见皇帝回来了,嫣然而笑。
皇帝很勤政,这个点儿能在后宫见到他,确实很难得。
“朕听说皇后设宴,特地来坐席的。敢问皇后殿下,不送礼,让坐席么?”皇帝风趣的笑道。
他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阿代诧异的扬起眉毛,“大姑父也会说笑话呢。”因为听到的比较少,所以就觉着稀奇。他恰巧离太皇太后很近,这话被太皇太后听到了,太皇太后笑道:“他怎么不会说笑话啊?愿意说的时候,说的可好了。”把当年皇帝被她揪耳朵、最后皇帝愁眉苦脸的说不应该长耳朵的话说了说,阿代大乐。
阿昊等孩子也听得睁大了眼睛。
皇帝脸红了红,笑道:“今儿个不是小阿昳的周岁宴么?小寿星在哪里?”顾左右而言他,找起小阿昳来了。阿昰忙伸手指了指,“父皇,妹妹在那边坐着呢。”皇帝笑着过去抱起小阿昳,“小寿星今天打扮得真是太好看了,太出众了……”他正夸奖着,却见阿昳嘻嘻笑着伸出小手去摸她那没多少头发的小脑袋,小脸蛋上露出陶醉的笑容,好像知道皇帝在夸她一样。
“小阿昳你……知道大伯在夸你么?”皇帝怔了怔,柔声问道。
在场的众人都往这边看,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太上皇叹道:“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阿沁头回见到朕的时候只有三四岁大,也是很爱臭美的,朕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便不乐意,唯恐把她的小鬏鬏给摸乱了,头发不漂亮了……”
“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母女二人都是这么的爱臭美,也都是这样的小小年纪便聪明伶俐招人喜爱啊。
皇帝本就喜欢小女孩儿,而且现在阿昰也渐渐大了,宫里没有小娃娃,看了小阿昳稀罕的紧,一直抱着不放。阿昳在他怀里也自在的很,不时冲他咧开小嘴笑,偶尔还会在他脸颊亲一亲,皇帝喜欢的不行,悄悄和林昙商量,“阿煜和阿沁两个年轻不懂事,不会照看孩子,岳父岳母三天两头的得往楚王府跑。要不咱们把阿昳要过来吧,好不好?”林昙大为动心,“好啊。我也觉着阿沁还一团孩气呢,总是担心她照看不好小阿昳。”两人悄悄说着话,一开始只是随口提提,后来却真是觉得此事可行。
他俩正在商量着,却听林沁得意洋洋的吹着牛皮,“我们夫妻二人做为小阿昳的父母,为了她真是费尽心思。阿昳的爹特地做了一份小阿昳的教养计划呢,仔细推敲,再三斟酌,几易其稿,很不容易的!”
自打有了小阿昳,高元煜和林沁的注意力差不多就放在女儿身上了。他们两个初次为人父母,又喜欢又新奇,一开始是盯着小阿昳痴痴的看,一看就是好半天,后来便务实起来,为阿昳打算得很是长远。林沁挺知道省事的,“我把小阿昳养得白白胖胖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其余的便交给你啦。”高元煜深以为然,“对,其余的都交给我。”他答应过林沁,便开始四处求教如何教养小女儿方为适宜,但凡有女儿且女儿教养得很好的人家他都请教遍了,记录了厚厚的一本心得笔记,从衣食住行到读书上学无所不包,无所不有。高元煜时常翻看这则笔记,琢磨着应该怎么养他的宝贝女儿,还特地列出阿昳从早到晚、从一岁到长大之后的各项计划,和林沁商量过后,打算一一实行。
阿昳还没满一周岁的时候,高元煜的教女计划已经写到十八岁了。
大家听林沁这么一吹嘘,都感兴趣,“快,念念,让我们都听听。”
高元煜应众人的要求介绍起他的计划,结果他才开口,便被嘘回去了。
他是打算让阿昳三岁开始上学的,结果他才一开口,便是人人反对。
太上皇先就沉下脸,“三岁的孩子会吃会玩会调皮就行了,上的什么学?六七岁的时候再说吧。”太皇太后心疼的不行,“三岁的小娃娃懂什么啊,就要上学了?煜儿,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皇帝方才便和皇后商量着要把阿昳要过来,这会儿决心更坚定了,干脆的说道:“阿煜,阿沁,你俩不会养孩子,把小阿昳送到清宁宫来,我们养着。”皇后赞成,“就是,你俩养孩子真是让人悬着心,送过来吧,反正阿昰也大了,姐姐正闲着。”
“啊?”高元煜没想到他费尽心思的计划才讲了个开头就这样了,诧异的呆在了那里。
皇帝皇后一开口要阿昳,罗纾马上反对,“我才是闲着没事做呢。依我看,小阿昳送回外家,由我养着是最合适的了。”林枫笑,“我们可是亲自教养过两个女儿的,而且两个女儿都养的很好呢。”看看林昙,看看林沁,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确实有资格这么夸耀,大女儿做了皇后,小女儿做了楚王妃,家庭美满幸福,谁家养女儿能像他似的呢,个个这么出色。
罗简不干了,嚷嚷道:“我虽然只养过一个女儿,可是我最喜欢小阿昳了,你们谁都比不上过我!依我说,小阿昳应该带回123言情侯府,由我和内子养着,包管把小阿昳养得白白胖胖的,三岁肯定不用孩子上学!”
“我看行。”123言情侯一本正经的赞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沁和高元煜一起晕了。
周岁宴啊,这一个一个的便抢起孩子来了!( )
第191章
皇帝登基之后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一派详和景象。
太上皇的千秋节快到了,皇帝和皇后和往年一样尽心操办,务必要让老人家的生辰过得喜庆又隆重,尽善尽美,无可挑剔。
皇帝下朝回来,和皇后坐在一起,细细看起太上皇千秋节的诸般安排,“……父皇爱惜民力,总说生辰不要太过铺张,前儿个还把我叫过去了呢,吩咐要简办,说虽是太平盛世,太仓存粮存银也是有数的,若太过侈糜,户部也是为难的。何苦为了他一人,耗费数不清的财力物力人力……”皇帝一边看,一边和皇后说着话。
阿昰还小,皇后舍不得他独自居住,故此还是和皇后一起住在清宁宫的。听到皇帝的话,阿昰痛苦的皱着眉,好像在想什么令他很为难的事。
“阿昰,你怎么了?”皇后心细,看到小儿子模样不对,赶忙问他。
阿昰几经挣扎犹豫,小脸蛋上现出坚决的神色,“父皇,母后,等等我。”咚咚咚的转身跑了。
“阿昰这是要做什么啊?”皇帝纳闷。
皇后是最懂得阿昰的人了,可是一时之间也没弄明白小儿子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阿昰吃力的抱着两个大扑满进来了,后面跟着内侍宫女要献殷勤替他拿,他不让,“这是我的扑满,我抱得动。”费劲扒拉的抱着两个大扑满进了殿门。
皇帝心疼,大踏步跨过去,到了他面前。
“父皇,给你。”阿昰腼腆的笑,“祖父过千秋节用。”
皇帝感动极了,“阿昰是要把你存的钱给祖父过寿的时候用么?”
“嗯。”阿暋酢跬罚?芏?碌难?印?lt;br>
皇后也走了过来,一脸惊讶,“阿昰你很看重这些个存钱罐呢,没想到这便献出来了啊。”
“户部没钱呀。”阿昰一脸认真,“户部为难,父皇也会为难的。”
皇后和皇帝一起感动了,“我们阿昰是听说户部为难了,便想添出自己的私房钱,既不让户部为难,又让祖父热热闹闹的过了千秋节,还不让父皇为难,对么?阿昰真是懂事孝顺的好孩子啊。”
阿昰被他的父皇母后夸奖着,有些扭捏起来。
“难得,难得。”阿昊从外面回来,很是感慨,“我们的小财迷阿昰能把他的扑满献出来,这可是件大事啊。”
要知道,阿昰这几年对他的扑满那是很重视的,只要有机会,便惦记着把扑满装满。装满了之后
珍爱的藏起来,再装下一个……
爱笑的阿昰这会儿却板起小脸,“我才不是小财迷!我是……”他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什么,高高兴兴的说道:“我是勤俭节约,积少成多,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阿昊浅笑,伸手揉他的小脑袋,“不简单啊,会说这么多成语了。”
“那是。”阿昰骄傲的昂起头。
清宁殿中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这件事令得皇帝很是感动,带着几个孩子去向太上皇请安的时候特地说了出来,太上皇也很高兴,叫过阿昰,抚摸着他的头顶,满脸欣慰喜悦之意。
“祖父,哥哥姐姐在商量给您送什么做寿礼,阿昰也在想。”阿昰乖巧的告诉他。
太上皇微笑,“好孩子,这已经是最好的寿礼了。”
他还需要什么金银珠宝不成?阿昰的这份心意,已经胜过稀世奇珍。
“好省钱。”阿昊一本正经。
“太省钱了。”阿昕也笑。
两个扑满里才能装多少钱啊,阿昰这回可是省了不少呢。
“所以,阿昰最后还是省钱了么?”阿旸如梦方醒。
太上皇、皇帝等人都开怀的笑了起来。
阿昰偎依在皇帝身边,笑的很不好意思……
太上皇过千秋节,皇室宗亲等自然是要献寿礼的。已经出阁数年的八公主当然也不例外,她亲手给太上皇绣了一幅观音图,绣工极为精致讲究,图上的观音圣洁而又慈爱,柔美可亲。
林沁送给太上皇的寿礼却是很特别,“我把小阿昳送给您!”太上皇听的精神一振,“阿沁,你舍得把小阿昳送到温宁宫么?那可真是太好了。”林沁陪笑脸,“当然不是以后就送到温宁宫养着了,是来陪您几天,陪您几天。”太上皇叹了口气,“就知道你和煜儿没这么好。”虽然好像很下气的样子,太上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命令高元煜和林沁带着小阿昳到温宁宫暂住数日,“不用送礼了,让朕多看看小阿昳便好。”
小阿昳住在温宁宫的这几天,柏太妃、于太妃和另外两位太妃一个比一个兴奋,从早到晚围着小阿昳打转。尤其是柏太妃,瞧见小阿昳便移不开眼睛了,眉花眼笑,喜之不尽。不光柏太妃,连于太妃都是怦然心动,“这孩子也太招人喜欢了,要不咱们设法把孩子偷过来吧?”于太妃本是开玩笑的话,柏太妃却认真了,忙道:“这可不成。煜儿把小阿昳当宝,离了她饭都吃得不香,觉都睡不安稳。咱们看看就行了,过几天还把孩子送回去。”于太妃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开了啊。”柏太妃脸色微红,“到了这时候,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咱们几个人年轻时候就说的来,老了一起做个伴,隔三岔五的见见儿子、孙女,岂不是很好?何苦闹来闹去的呢,倒把和孩子们的情份闹得淡了。”于太妃听她这么说,感慨不已。
是啊,温宁宫的供养何等丰厚,太妃们又不用争权夺利,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几个老姐妹在宫中做伴,还能经常见到儿子、孙女进宫探望,分明是神仙般的日子,又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林沁和高元煜住在温宁宫这几天,什么也不做,就是陪着太上皇。
太上皇闲来无事,皇室宗亲们的寿礼他便瞧着解闷。林沁和高元煜陪着他,在满满一屋子的寿礼中转了转,随意看了几家的寿礼。
“那是什么?”太上皇看到一幅卷轴,随口问了一句。
内侍忙答道:“是八公主亲手所做的观音图。”
林沁脸色微变。
八公主名义上是和皇帝同母的嫡出公主,可是不管她出嫁前还是出嫁后,不管崔充媛有没有被追封为皇后,太上皇和皇帝对她都是不冷不热的,从来没有任何优待。林沁虽然从来没有开口问,却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八公主的驸马是普定侯的小儿子,人温和宽厚,但是没什么出息,如果八公主是一位没野心的公主,日子也应当过得很不错了。可是,偏偏已经败落的普定侯府诸人天天在她耳旁唠叼挑唆,听说八公主近来也颇有怨言……
也难怪。她以为皇帝是和她同母的亲哥哥,亲哥哥做了皇帝,她这位御妹却没有得到任何优待,心里哪能服气?普定侯府就没一个有出息的人,现在就想靠着她飞黄腾达呢。
林沁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忙搀扶起太上皇,“父皇,我好像听到小阿昳的笑声了,也不知这小丫头在高兴什么呢?”想哄着太上皇往外走。高元煜和她心有灵犀,也是一般的想法,蹿掇道:“父皇,赶紧,咱们出门看看。”扶着太上皇要往外头走,谁知太上皇却是恍若无闻,淡声道:“把这观音图打开。”
内侍答应一声,恭敬的将图徐徐展开。
一幅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观音图呈现在太上皇面前……
太上皇身子颤了颤,慢慢走近那幅观音图,颤抖着伸出手轻抚那观音的脸颊。
两行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林沁眉头挑了挑,暗暗咬牙。她和高元煜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都知道八公主所绣的这幅观音图定是和已经过世的崔皇后有关,才会勾起太上皇的伤心往事……林沁和高元煜都没和八公主打过什么交道,这会儿却都是对她心生不满,“公主该有的尊荣你一样不少,便是太上皇和陛下没有额外疼你,也不是他们欠你的。你这是做什么呢?不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最怕伤心难过么?”
“父皇,外面太阳多好啊,我陪您去晒晒太阳,好么?”林沁搀扶着太上皇,声音异常温柔。
“就是,太医交待过,您多晒太阳会比较好。”高元煜在旁附合。
太上皇默然良久,道:“把这幅图放到朕的寝殿。”内侍不敢怠慢,忙答应了,小心的将图卷起收好,送往太上皇的寝殿。
林沁和高元煜心中叫苦不迭。
看了便会流泪的图,放到寝殿早晚都瞧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啊?
虽然很是担心,可林沁和高元煜不知究竟,也没敢多劝,一边一个扶着太上皇出来了。
值得庆幸的是,太上皇出来之后便好像一切如常了,还命人把小阿昳抱过来玩了好一会儿。
林沁和高元煜略微放心。
不过,他俩还是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皇帝和皇后。
皇帝沉默半晌,道:“知道了。”
皇帝和太上皇密谈了许久,至于他们父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外人便无从得知了。
和皇帝密谈过之后,太上皇好似没了心事,脸上带着笑容,度过了他的千秋节。
皇帝把普定侯放到两广任职,又借口驸马在在父母膝前尽孝,将八公主和许驸马也一并远远的迁出了京城。八公主精心所绣的观音图本是想唤起太上皇的爱怜,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落到了这样的一步,不禁花容失色。
太上皇知道这件事后,没有说别的,只是交待皇帝,“她身上毕竟流着崔家的血,对她宽厚些。”皇帝神色淡然,“我不会优待她,也不会苛待她。而且,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太上皇默默点头。
八公主和皇帝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皇帝念在她也是崔家血脉,已经对她格外开恩了。
皇帝亲自收走了八公主所绣的观音图,“她根本没有见过我母亲,这图上的人当然也不是我母亲。父皇,您不能对着一个不是我母亲的人发痴发呆。”太上皇嘴角微扬,眼眸中满是宠溺笑意,“耀灵可真霸道啊。”皇帝道:“我就是霸道,怎么了?父皇,您若思念她,便多看看阿昕吧。”皇帝记得太上皇曾经说过,阿昕是有几分像祖母的。
太上皇微笑,“也可以多看看小阿昳啊。”
皇帝极为赞成,“就是,多看看小阿昳。父皇,您如果喜欢,便让阿煜和阿沁一家三口住在宫里陪着您。”
太上皇脸上露出淡淡的、欢喜的笑容,“也不用住在宫里,常来看看就行。”
入冬之后,太上皇身体便有些不好了。
爱咳嗽,常发烧,少气无力,无精打采。
皇帝和林昙自是担心的,林昙请了寒大夫来为太上皇诊治,可是苦药水喝下去,太上皇却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高元煜和林沁天天来看望他。
太上皇见了他俩很高兴,却不许带他们小阿昳过来,“病人身边阴气重,小孩子娇嫩,不许离太近了。”高元煜、林沁拿他没办法,只好将小阿昳留在了楚王府。
太上皇要亲眼看看自己的陵墓,并且不许皇帝陪着。皇帝很不情愿,可太上皇很是执拗,只好依了他。数千名侍卫、内侍保护着太上皇,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
帝王的陵墓总是占地辽阔,气势恢宏,不同凡响的,帝陵周八十里,有城垣两重,内城置四门,是仿照紫禁城的格局营建的。到了帝陵,太上皇并没有在外面多加停留,而是沿着墓道,进入阴森而肃穆的地宫。进了地宫之后,太上皇对别的地方并无兴趣,“去后殿。”
后殿,便是地宫中的寝殿了,停放帝后棺椁的地方。
林沁和高元煜这天又进宫看望太上皇,到了之后才知道太上皇去看陵墓了,林沁很不放心,“不行,父皇自打看了那幅观音图之后神色便不对了。”和高元煜商量了下,瞒着皇帝和皇后,悄悄的也去了帝陵。
到了帝陵之后,外面有内侍和侍卫看守,不肯放他们进去,“太上皇有命,便是皇帝陛下来了,也不许进去。”林沁心中焦急,“我不止是父皇的儿媳妇,还是他的女儿啊!别人不能进去,他的女儿却不在此列,你们说对不对?”高元煜神色郑重,“太上皇这些日子郁郁寡欢,万一他老人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神色和语气已经把内侍和侍卫们吓着了。
如果太上皇出了什么事,不光他们人头落地,家人也要跟着遭殃。
可是若把楚王和楚王妃放进去,太上皇便是生气,最多责罚一番也就是了。毕竟楚王妃自小便受两宫宠爱,名义上太上皇的儿媳妇,其实和女儿无异。
内侍和侍卫到底还是把他们放进去了。
两人进入阴森而肃穆的地宫,林沁打了个寒噤,高元煜忙伸手揽住她。
两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地宫中烛火通明,而且和宫中的布局是相似的,两人既然猜到太上皇的心意,顺顺当当的便找到了后殿。
进到后殿,两人呆住了。
这里中间放了冰棺,冰棺旁不知堆了多少冰块,白气缭绕。而四周围的墙壁上则是规律的嵌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洞,每个洞里都放着一颗宝石,发出柔和而耀眼的光芒。天花板则做得像星空一样,蔚蓝色的天幕上群星闪耀,其实也是一颗一颗的贵重宝石,像夜明珠一样闪闪发光。
太上皇正步履蹒跚的往冰棺旁走。
高元煜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扶住了他。
林沁也跟了上来,挽起太上皇的胳膊,眼中含泪,“父皇,这里冷,跟我们回家吧。”
太上皇喃喃道:“是啊,这里很冷。她一个人冷冰冰的住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阿沁,煜儿,她一定很寂寞,很冷,一定很想让朕来陪她,你们说是么?”
林沁惊骇得差点失声尖叫。
高元煜也是浑身冰凉。
夫妻二人迅速的对视了一眼,心中明白定是八公主的观音图勾起了太上皇的思念,他情不自禁来到这里,一开始可能只是想看看她,等到真见了她,却又怜惜起她的孤单寂寞冷清,想要陪着她了……
“小阿昳还在家里等着您呢。”林沁手下不知不觉的就用足了力气,神情紧张,“父皇,祖母也在宫里等着您回去!”
上有老,下有小,您好意思只顾着自己么?
高元煜神情恳切,“父皇,我方才看到大哥和阿昊了,阿昊似是有心事,咱们回去看看他,如何?”
知道太上皇最疼的孙子便是阿昊,有意提了起来。
太上皇的眼神果然柔和了,温柔望着冰棺,“阿昊的祖母在这里……我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崔太傅家中的娇女,只有十三岁,豆蔻年华,已是清丽无匹。后来崔太傅因罪被诛,崔家落难,我费了许多心思将她带到身边……她为我生下耀灵,我们很恩爱,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
第 92 章
两位姑娘越说越来劲,借口更衣离了席,绕到菊花丛中,坐在花凳上继续八卦,“十九妹,不会吧?谢七姑娘是庶女,这身份也太尴尬了。”皇子娶妻,可以是平民之女,也可以是不入流的小官吏之女,可都是清白人家嫡出的女儿啊。
“我觉着也是。”被称为十九妹的姑娘点着头,“身份实在是提不起。可是,搁不住圣上喜欢啊。娶个媳妇儿,讨着圣上欢心,估计淑妃娘娘心里巴不得呢。”宫里妃嫔众多,为了讨圣上喜欢,哪一个不是费尽苦心。
“若这事真成了,开了庶女可为皇子正妃的先例。”另一位姑娘神情有些惆怅,“岂不有损朝廷体面?这身份实在是不般配。”本朝自太祖立朝以来,可一直是嫡庶分明。
“十七姐,这你还不明白啊,圣上不在意身份!要论身份,含山郡主身份又高贵到哪儿去了?她爹是外室子。”妆扮华贵的十九姑娘是琅琊王氏嫡支嫡女,一提起身份,腰挺的笔直,“哪像咱们,父母都出自名门。”
斯文清秀的十七姑娘抿嘴笑笑,“远的不说,单是今日宴席之中的女子,名门嫡女便不在少数。”身份高贵的姑娘多了,可能得圣上青目的,只有那两位。不服不行。
两人说着说着,真想更衣了。起身四处一张望,因不是常来常往的地方,并不认得路,一时倒有些踌躇。正为难间,前方旎旎走来一位仪态娴雅的美人,身边跟着两个小丫头。这美人身穿蓝地菱格雁蝶双飞织锦缎长褙子,头上挽着温婉的圆月髻,面目恬净雅致。
远远看见了两人,含笑福了福身。王十七见她转头吩咐了一句什么,一个小丫头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堆着笑问道:“两位姑娘,奴婢是谢家侍女,请问可有什么使唤之处?”
有眼色的美人,有眼色的小丫头。王十七笑道:“我们要更衣,竟是迷了路。”小丫头忙殷勤指着,“您向那边走,到甬路尽头向左拐,再走两百步便到了。”指清楚道路,行礼告辞,“两位姑娘更衣过后,自有侍女引路回大花厅。”
王十七含笑点头,携着王十九,朝小丫头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王十九忍不住问她,“怎不向人行礼致谢?”依十七姐的涵养,应该向那美人行礼道谢才对。
“她是个姨娘,你让我如何行礼?”王十七慢吞吞说道。王十九一惊,“姨娘?”衣着美丽又不张扬,人物恬净又有气度,还这般有眼色有分寸,姨娘?真看不出来。
“她穿的是粉裙子。虽然是颜色极淡的浅樱桃粉,但还是粉色。”王十七无奈看了眼堂妹,“她只带有两个小丫头。”谢家太太奶奶们都正式见过礼,这位从未见过、穿粉裙子、只带两个小丫头的,可不就是姨娘了?
“十七姐你好厉害!”王十九笑吟吟夸奖细心的堂姐,“神算子姐姐,你再算算,她是谁的姨娘?”自己这堂姐相貌并不算特别出众,却心细如发,也是一样长处。
“看上去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又颇有气度。”王十七悠悠说道:“依年龄看,只能是谢家四房的姨娘。”谢家小一辈的男人还不到三十,姨娘自然不会这么老。老一辈的只有谢大爷谢四爷,谢大爷出了名的方正,房中只有一名老姨娘,年纪跟他差不多,怎么着也不会这么年轻的。
王十九脸色一变。王十七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谢四爷只有两名妾侍,一位姓袁,是位绝色佳人。一位姓何,听说温柔入骨。”不用说了,方才所见的这位,一定是何姨娘。她确有几分姿色,却称不上是“绝色佳人”。倒是给个温婉体贴的评语,还算恰当。
王十九低头不语。王十七微笑看了她一眼,闲闲说了几句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往后谁要是嫁给了小玉人,可有罪受了。除了有位嫡亲婆婆要侍侯,还有位心机深重的亲生姨娘。”从丫头抬成姨娘,生下一双儿女,个个出色,谁敢说这姨娘没心计没算计?将来小玉人谢棠年娶了妻,若不拿她当婆婆敬,她如何肯干休。
王十九抬起一张粉面含春的俊俏面孔,强笑道:“姐姐说的是。哪家贵女想不开了会嫁庶子?油脂蒙了心。”先不说名声好不好听,在娘家金尊玉贵的做姑娘,嫁过来服侍正经婆婆也罢了,还要添上一个姨娘婆婆?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十七暗暗松了一口气,亲亲热热挽着堂妹,说着家常闲话,“咱们真要记记路呢,往后没准儿要常来。”她们的表姐,郗家大姑娘,许给了谢家五少爷谢延年,下个月便是婚期。
王十九乖巧的点了点头,“是,会常来。”郗家表妹既嫁到谢家,自然难免常来常往。王家和郗家同是名门望族,郗家表姐嫁了四房嫡长子,自己岂能……?只是谢家兄弟自己都偷偷看过,做哥哥的相貌虽端正俊雅,却如何能跟“小玉人”相提并论。小玉人那飘逸出尘的身姿……王十九摇摇头,想甩掉荒谬不经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姐妹二人步履轻盈去了更衣之处。更衣过后,侍女殷勤指引,“您沿着这条小径一直向前走,见了大甬路转过去,走不多远便到了大花厅。”
大甬路上缓缓走着母女二人,母亲相貌出众,女儿娇俏活泼。“娘亲,七姐姐长的真好看,像瓷做的一样,我喜欢她!”女儿牵着母亲的手,快活的大声说道。
“安静些,小旭儿。”母亲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女孩子家总爱大声吵吵,成何体统。”要幽娴贞静,懂不懂?小旭儿你都十岁了,不能再跟小孩似的。
“您和爹爹做什么要给我起名叫做旭儿?干脆叫我安静得了,反正咱家姓安。”女孩儿毫不理会母亲的责备,仰起小脸咯咯娇笑。母亲溺爱的看看她,“小旭儿你啊,真调皮。”
王十七拉拉堂妹,低声道:“当阳道安家的。”当阳道安家,那也是京城知名的人家,比较奇怪。安家是出过一位阁老的,还很受圣上器重,后来硬是自己辞官致仕,不干了。这位前任阁老,是南宁侯夫人的继父。
王十九轻蔑的看了眼安晓旭母女二人。同父异母那是常有之事,这位太太的丈夫和南宁侯夫人同母异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事情,实在违背伦理人常。
安晓旭发觉身后多了两个人,回身冲她们展颜一笑,“两位姐姐好。”安晓旭是被父母、祖父母、姑父姑母、哥哥表哥一众人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十分娇憨。
本来,王十九也是位讲礼貌的好姑娘。可她到底年纪不大,不够世故。心里正在鄙视“居然同母异父”,嘴上就没好话了,“姐姐,前儿我听了件希罕典故,说是有一对兄弟,居然是同母异父?同父异母是人伦中常见的,这同母异父,我还是头回听说呢,真是匪夷所思。”并不理会安晓旭的问好,转过头曼声问王十七。
王十七心中叫苦。宁做过头事,不说过头话,你和人家素不相识,哪怕不理会装没听见也好,说这得罪人的话什么?敢是闲疯了?
安晓旭笑嘻嘻对王十九说道:“这位姑娘,那我祝愿您,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多多!祝愿您将来,同父异母的……”话没说完,被她母亲董白喝住了,“世上糊涂人多了,哪里计较的完?”
董白拉着安晓安慢慢走着,跟她讲道理,“小旭儿,你不能把自己贬低到跟她一样。”你跟她吵架,本身已经把自己跟她对等了。安晓旭吐吐舌头,深觉那位姑娘虽唐突,自己也不够淡定。这想不开的俗人多了,难不成个个跟她理论一番?不够累的。
回到大花厅,安晓旭偷了空,跟流年倾诉,“我遇着个傻子,自己也做了回傻子。”她没风度没教养,我也跟着没风度没教养,是不是很不值?
流年捏捏安晓旭红扑扑的小脸蛋,笑话道:“小旭儿都会吵架了。”这是个男尊女卑的年代,达官显宦人家“无异生子女”的少,大都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同母异父么,这个确实是很少见的。不过是一名普通贵族少女,你也不能指望她豁达到能够坦然接受。只不过,心里鄙夷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在别人家做客而能和客人起这方面的冲突,只能说教养太差了。
也或许是,受了刺激?偶尔失态?流年不厚道的乐了乐。跟三太太差不多吧,受刺激了。就像小旭儿跟那位姑娘毫无干系一样,自己和三太太也没什么相干,可三太太居然能十几年如一日的痛恨自己,真是一件奇事。
“我猜,她只是迁怒于你。”流年命侍女倒了杯热茶,递到安晓旭手中,“若她好好的,你想,岂会在做客的时候,明公正道得罪其他的客人?”根本不合常规。
只能推测,她是处于极度恼怒之中,才会脱口而出伤人的话。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也在后悔呢。所以小旭儿,你不必多想,不必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女子,让自己不快活。
流年做了半晌心理医生,把安晓旭哄的眉开眼笑,“七姐姐,你说的很有道理。”让自己生气,那是不值得的!还是忘旧那讨厌的女子,开怀畅饮吧,且尽杯中酒!
流年笑吟吟说道:“前儿我得了件红珊瑚笔架,可好看了。还有两只雕花湘妃笔湖笔,很漂亮。姐姐把笔架和湖笔送给你,小旭儿正学书法,定会如虎添翼。”安晓旭听了大喜,要不是如今人多,真想抱着流年狠狠亲上两口。
安晓旭冲流年招招手,示意流年低下头,“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小表哥和表姐如今在京城哦。”爹爹娘亲说了,这个不可以告诉给别人。不过,七姐姐不是“别人”,对不对?是自己人。
张乃山和丫丫如今在京城?什么情况。流年微笑道:“那很好啊。”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岔了开去,说起安晓旭平日爱吃的、爱玩的,果然安晓旭小孩子心性,津津有味的谈论起吃喝玩乐。
流年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发觉有位气势华贵的少女冷冷看着自己。流年浅浅一笑,面色皎然。这是郗大姑娘的表妹吧,有趣。
郗大姑娘,是谢延年没过门的未婚妻。谢延年这媳妇定的可费劲了,四太太相中的,或是延年不乐意,或是谢四爷不乐意。谢四爷又没法亲自出面相看人家姑娘去,最后还是谢老太太出马,才定下郗家姑娘:门弟,家世,身份,性情,相貌,才能,全部没的挑。谢四爷、四太太、谢延年,人人满意。
郗家是海内名门,世代簪缨。这一百多年来,出过两位帝师,三位阁老,族中出色子弟,更是不知凡几。郗大姑娘是谢老太太亲自相看的,“懂事,通透”,这是谢老太太给出的评价。既然老太太这么说,那么,自己这位五嫂,大底上是错不了的。
勤政殿里,张屷和丫丫一起拜见了皇帝。皇帝拉过丫丫细细看了,“阿嶷瘦了些,黑了些。这趟回来,再不许走了。”辽东苦寒之地,不可久留。
“不走了,这个冬天都不走了。”丫丫笑盈盈说道:“我和小哥哥要在京城过冬,一直到开了春儿。”这时已是深秋季节,等办了事已是冬天,不宜起程。
皇帝微微一笑,招手命令,“让你小哥哥过来。”丫丫紧着给介绍,“父亲,这是我小哥哥。在家里都叫他阿屷,不过,小不点儿给他起了个字,叫乃山。”
皇帝是个劳动模范,整天忙于国事,难得听回笑话。“……那时小不点儿才只有三岁,小哥哥跟她讲道理讲不通,只好依了她。父亲您看,小不点儿是不是很聪明?”她不认识这个“屷”字,知道拆开了念。
第 93 章
皇帝苍白疲惫的面庞浮上丝笑容,“很聪明。”南宁侯府见过小不点儿一回,是位清丽出尘的小姑娘,很有灵气。听阿嶷这么一说,小不点儿还很顽皮?很好,小女孩子还是淘气些方才可爱,况且她淘气的有趣,更好了。
皇帝招手叫过张屷,仔细端详了一番,“阿屷长高了不少,脸上稚气渐消,像个大人了。”三年前来拜别之时,他还像个大孩子。如今长高了一大截,面目依旧俊美,眉宇间却添了坚毅之色,迥异从前。
张屷跟皇帝不熟,恭恭敬敬回着话,“臣自到辽东之后,跟着父兄上阵杀敌,长了不少见识。”爹爹和娘亲都说,战场是可以让一个男人成长的。在战场上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搏杀,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整个人自然和从前不同。
皇帝温言嘉奖道:“靖宁侯府世代忠良,岳家子孙,都是驰骋疆场的热血男儿。”辽东是军事重镇,常年遭受蒙古、女真这些马上民族的侵扰。蒙古、女真兵强马壮,彪悍善战,守卫辽东,着实不易。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军人,才是真正的万里长城。”张屷年青俊美的面庞上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凝重,“长城挡不住胡人南下的铁蹄。只有国力强盛,军备充实,才能阻击胡人南侵。”娘亲常说,一定要防备蒙古和女真,尤其是女真。那脑后拖着辫子的女真人野心勃勃,若让他们南下,会把我中华文明糟蹋的不像样子。
年青人的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皇帝微笑看了他一眼,温和说道:“快出宫去吧。谢家宴席尚未散却,你此刻赶过去,还来的及给老寿星祝寿。”这孩子长的像解语,性子实在像张雱,单纯真挚,一尘不染。
张屷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陛下,臣还是等着丫丫一起走。我们回来这一路共遇上两拨偷袭暗杀之人,臣不放心丫丫。”我功夫好,能保护妹妹。
皇帝脸色微变,偷袭暗杀?谁这么大胆。丫丫站在皇帝身边,轻声责备,“小哥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许冒冒失失全盘托出。”会让皇帝担心的。
“君父面前,不可隐瞒。”张屷认真说道。皇帝微微点头,“阿屷做的对。”命张屷到侧殿歇息休整,留下丫丫细细盘问,“两拨人?形迹如何?”
丫丫笑道:“些须宵小之辈,不足为虑。”轻描淡写说了“全是江湖人士,没有武功特别高强的,要不我和小哥哥早没命了。倒是活捉了几个,都是糊涂蛋,什么也没问出来。”收人银钱,替人消灾,被雇来做事的。谁雇的他们,不知道。
皇帝脸色阴沉,命“把人送到刑部,着刑部问明了来回话。”刑部尚书于靖,一向于刑名之事极有天份,区区几个江湖人士,他不至于审问不出来吧。
交代完正事,丫丫笑嘻嘻拿出两瓶辽东佳酿,“请您喝喜酒。”沈忱、岳池今年春夏之际一前一后成了亲。岳池自是娶了江笑寒,沈忱则是娶了辽东一名世袭指挥佥事的独养女儿。
丫丫笑靥如花,皇帝神色也缓和下来,“阿嶷,坐下,在辽东这三年有什么趣事,一一讲来。”听说沈忱这媳妇是打架打出来的,一定很好玩。
“……我大哥是个热心肠,看见恶少调戏少女,哪会置之不理?”丫丫讲到这儿,忍不住一乐。沈忱那手功夫还用说,连马都不用下,轻抒猿臂抓住恶少,扔到树枝上挂着,荡来荡去,很是好看。
沈忱才打抱过不平,两个丫头带着位姑娘风风火火过来了,“表小姐,您快点,我们姑娘被个绿衣少年纠缠着不放。”沈忱那天,正好穿着一件浅绿色长袍。
姑娘兜头一鞭子打向沈忱。她性子疾恶如仇,功夫又高强,本以为这一鞭子下去,定能将纨绔子弟打落马下,好生羞辱一番。谁知那惨绿少年身手敏捷,轻飘飘闪了过去,口中笑道:“姑娘手下留情!”竟有调笑之色。生的这般美貌,可惜凶了一点点。
姑娘恼了,竟连个纨绔子弟也收拾不下!施展出看家本领,右腕连挥,手中一条银丝软鞭使了个风雨不透。重重鞭影中,惨绿少年好整以瑕,身姿洒脱,目送手挥……
皇帝倚在蹋上,笑的很舒心,“后来呢?”丫丫指指那两瓶佳酿,“后来我家便到处送请贴,到处请人喝喜酒了呀。”两人打着打着,惺惺相惜,情愫渐生,眉目传情。
姑娘姓简,闺名胜男。家中是世袭武官,九代单传。到了简胜男这一代,更是只生一女,自小拿女儿当儿子养的。简胜男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打起架来,寻常武官都不是她的对手。
皇帝又有些高兴,又觉不服气。张雱一下子有了两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丫丫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盈盈说道:“大哥娶了妻,阿爷乐的找不着北。二哥娶了妻,祖父专程从京城赶到辽东喝孙媳妇茶。我爹爹却不大高兴呢。”两个儿子一个归沈家,一个归岳家,没亲爹什么事儿。
皇帝微笑道:“你大哥二哥虽不跟着你爹爹姓,血脉亲情是改不了的。”说了几句家常闲话,皇帝温和看向丫丫,“阿嶷不小了,终身大事再不能拖。这次回来,朕命礼部上报所有适龄男子,务必要为你择一良配。”张雱一直没能给丫丫寻个好女婿,不能指望他。
丫丫低了一回头。“父亲,我从小长在爹娘身边,根本没见过姨娘妾侍长什么样。”再抬起头时,丫丫目光清明,“我问过自己,往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细想想,我真的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跟我娘亲一样,嫁位一心一意的夫君,平平淡淡过一生。”当然了,这人要看着顺眼,要我喜欢。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所以,小九略有犹豫,这门亲事朕便替你推了。你和你娘亲一样,必要嫁位痴情专一男子。要是男人三妻四妾的,你也容不下。
“在辽东这三年,向我爹爹提过亲的颇有几位。”丫丫咬咬嘴唇,“所提的子弟,全是辽东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可是他们自从提亲之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或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或是在战场上被人做下手脚,失了战机。
丫丫清澈的眼睛中浮上一层雾水,“父亲,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就让我,一辈子孤孤单单、干干净净的吧。”我宁可一辈子小姑独处,也不淌那个混水。一个人冷清了点,至少不会污秽难堪。难道这么逼迫我,我好好的一个人,就会愿意跟徐抒之流共夫争宠?别扯了。
“辽东之事,朕都知道。”皇帝张了张口,本想说,“你母亲说过……”话到嘴边,改了,“你爹娘说过,女孩儿家最好的成亲年龄是二十岁。阿嶷,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旁的事,都有朕。”我还没死呢,由不得小九为所欲为。
丫丫低头玩弄衣带,“父亲,身份有没有限制?”必须要名门嫡子不成。那些名门嫡子受传统教育长大,父母家族对他有很高的期许。做他们的妻,十分不易。
名门嫡子不易嫁,名门嫡女也不易娶。大哥二哥挑了这么多年,最后娶的妻子都是长自边城、生性坦荡豁达的女子。京城的名门嫡女自幼看惯内宅各种各样的阴谋,心地很难纯净。“跟一个戴着假面具的人一起生活,真可怕。”从前每每提及娶妻,大哥二哥都避之不及。可是如今他们和妻子多么恩爱,日子多么惬意。
丫丫这话问出口,皇帝畅快的笑了,“没有,阿嶷,身份上没有限制。”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自己若是站的足够高,顾忌便会少。阿嶷你又不求男人给你名,给你利,给你地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合你心意,足矣。身份,哼,在朕的眼中,全天下的人皆是奴才!
丫丫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是真心疼我。”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只想女儿日子过的平安顺遂,至于女儿的婚姻能否为自己带来利益,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许久没见丫丫,眼下心绪越来越好,开起了玩笑,“倒不见得。若不是祖宗有遗训‘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朕没准儿拿你去和亲。”盛唐之时也有和亲的公主,本朝可没有。
丫丫眨眨大眼睛,淘气的笑道:“咱们天朝最有气节,‘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您这么勤政爱民,爱民如子,哪舍得我和亲啊。”
谢家。王十九娘越想越懊丧,实在坐不住,信步走出大花厅,在菊花丛中漫步。京城秋光最美,深秋时节,天空异常澄净高远,一阵阵秋风吹过,带来入骨的寒意。
王十九娘眼前是一簇盛开的菊花,花姿曼妙。“摘了你做饼吃!”王十九娘孩子气的恨恨想着,只觉心头一股邪火,没有消散处。
好巧不巧的,曾见过的那名美人又带着两个小丫头旎旎而来。王十九满心不悦,都怪她!若是世上没有她,自己怎会左右为难,又怎至于出言不逊,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出丑丢人?一个世家贵女有自己方才的言行,自己想想都害臊。
第 94 章
王十九娘傲慢的冲何离招了招手,何离微微一笑,从容走了过来。这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紫地飞鹭卷云团花文锦褙子,飞仙髻上那枚赤金步摇灿烂夺目,衣饰华贵,气势凌人。相貌生的也极为美丽,可惜,礼仪上却不讲究。想必是在家中一向被娇惯坏了。
何离含笑福了福身,神情不卑不亢。王十九娘厌恶的注视了她片刻,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看着何离的双眼,慢慢将手举高,然后松手,令手中的锦帕落在地上。
“拣起来!”王十九娘冷冷命令道。做妾侍姨娘的,身份下贱,本就该恭顺谦卑的听命于人,哪里敢摆什么架子,自以为是什么“姨娘婆婆”?不知天高地厚。何离身畔的小丫头冲王十九娘曲膝陪笑,“奴婢替姑娘拣帕子。”被王十九不屑的拒绝了,纤手指向何离,“你来!”定要你拣。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王十七娘看见,王十七娘见状松了一口气。还好堂妹只是心绪不佳,撒个小性子而己。那何姨娘显是今日被派了差使,她若聪明,息事宁人的拣起锦帕,陪个笑脸,堂妹自不会再跟她计较什么。要说起来她是有几分委屈,可身在下位之人,谁又少受委屈刁难了?在所难免。
何离笑的很温柔,“姑娘是谢家的贵客,岂可怠慢。我家没过门的五少奶奶向有贤名,姑娘是她的表妹,想来必定也是个好的。”何离是有心人,今日来的女客有多少位,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服饰性情如何,都略知一二。自然知道自己曾指过路的这位姑娘是王氏女。王姑娘可能是在家里被惯坏了,瞅谁不顺眼便要教训斥责折辱。只是,表姐又没得罪你,何苦在她未婚夫家中生事呢。这事对郗家大姑娘有百害而无一利,根本是在为郗家大姑娘树敌。
王十九娘看何离的目光,更加厌恶了。居然提起郗家表姐,拿即将出阁的表姐来威胁于我!“我表姐嫁到谢家后是主子,你呢,只是半奴半主的姨娘。”王十九娘声音中满是轻蔑,“你只有顺从于她的,懂不懂?”少奶奶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姨娘可不是。在少奶奶面前,姨娘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儿,摆不起架子。
何离淡淡一笑,“我谢家的规矩,做晚辈的要敬重长辈。莫说长辈房中的姨娘,便是长辈房中的小猫小狗,也是要敬着的。”眼前这小姑娘当真有些奇怪,莫非她在家中连父辈的姨娘也要降伏?女代母职?
王十七娘缓步走过来,心中咯登一下。这何姨娘能从丫头一步步走到如今,果然不是个善茬!温温柔柔的神情,美人一般的举止,说出话来却滴水不露,柔中带刚。
王十九娘涨红了一张俊俏小脸,柳眉倒竖,“难不成这便是谢家的待客之道?”我不跟你辩论什么晚辈长辈,什么小猫小狗,现如今我是客人!待客难道不该热诚么?
王十七娘挽着堂妹的胳膊,微笑对何离说道:“府上向来好客,客人若有所请求,想必不会推诿,您说是不是?”堂妹有长进了呢,知道转换风头了。
一阵秋风吹过,王十九娘的锦帕被吹起,正巧挂在一株松树的树梢上。王十七娘见状大喜,到了此时此地,这何姨娘无论如何都该命小丫头搬把梯子过来,取下锦帕。最终,还是何姨娘听命于十九娘,不服不行。
何离身边带着两个小丫头,早有一个机灵的跑去大花厅,告诉了流年。流年正陪着安晓旭等女孩儿听戏,闻言借口更衣,离了席。
流年轻移莲步,冉冉而来。王十九娘、王十七娘一个强硬,一个绵软,逼着何离使人取锦帕。何离微笑问道:“方才姑娘命我拣起来,如今换做丫头侍女搬梯子上去取,可使得么?”先甭忙着折腾,把话说明白了,是否定要我亲自动手。
王十九娘气的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十七娘心中颇费踌躇,若说“能换丫头侍女去取”,分明是折了气势。若说“不能”,哪里能够。左右为难着,索性微笑不语,装作没有听见何离的问话。
何离柔声说道:“若两位姑娘不弃,妾这便吩咐侍女搬梯子去。”身为客人挑剔一些没什么,身为妙龄少女任性一些也没什么。若想折辱于人,可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流年过来后,看着何离不慌不忙的模样,便知道她没吃亏。再看看王十九娘、王十七娘的神情,更是心中有数。这就对了,妈妈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自有她处世的智慧和准则,哪会轻易被两位十几岁的姑娘难住。
“那是王小姐的帕子么?我有法子让它自己下来。”绚烂秋光中,流年嫣然一笑,白玉般的手指指向树梢上的锦帕,“帕儿帕儿听话,乖乖下来吧。”好像锦帕有耳朵,能听懂她说话似的。
王十九娘和王十七娘无奈的互相看了一眼,敢情谢家这七姑娘看着是个白皙细腻的瓷美人,实则有些傻?若说她是在玩耍,也不像。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么玩的。
谢家七姑娘运气奇好,一阵秋风吹过,锦帕被徐徐吹落。竟好像真是锦帕听她命令,乖乖下来一般。王十九娘仰起头看着锦帕发呆,见锦帕向着自己飞过来,下意识的一伸手,捉在手中。
“好极,物归原主!”流年拍掌笑道:“十九姑娘,十七姑娘,这帕儿真听话,真好。这会子厅中正唱着《姜子牙斩将封神》,神鬼乱出,妖魔毕露,极是繁华热闹的戏文。两位且请回去看戏,如何?”你们又不是专业演员,还是看戏去吧,演戏你们演不了,不道地,不好看。
王十七娘露出欢喜之色,“《姜子牙斩将封神》?我和十九娘最喜欢看这样热闹戏文。”亲亲热热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王十九娘,告别流年,回大花厅看戏去了。
待她们走远,四下无人,流年携着何离的手,笑嘻嘻说道:“你还不出来,捉迷藏么?”却不是对着何离说话,而是仰起小脸冲着松树说的。
一阵低低的笑声传过来。笑声过后,众人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人影立在面前。眼前这男子一袭青色长衫,相貌俊美,身形高大,看向流年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笑意。
流年怔了怔。张乃山长大了呢,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三年前他眉宇间还净是孩气,如今稚气尽消,还有,他又长高了一大截。站在自己面前,感觉他是居高临下的。
张屷眼中的流年何尝不上如此。流年像才抽出的柳条般细嫩轻盈,长高了不少,眉目间添了几分少女的恬美,不复是只关心吃喝玩乐的小女孩儿。
流年拉拉何离,笑问,“张乃山,这是我娘,你还记不记的她?”你们见过面的,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回过头对何离露齿一笑,“这是张乃山。”他七岁的时候,曾经挥舞着匕首,替您解开绑绳。
何离松开流年,郑重道谢,“没齿难忘。”当年小樱确是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可若没有南宁侯父子,自己少不了一场皮肉之苦,更极有可能会毙命于杖下。
当年那天真纯朴的小男孩儿,便是眼前这俊美多情的青年么?何离看看张屷的神情,流年的神色,心中温柔又酸楚的一动。
“小不点儿,我这便赶去正堂,拜见老太爷、老太太。”张屷明知此处不可久留,冲何离深施一礼,留恋的看了眼流年,“咱们到正堂见。”这里如今是没人看见,再过会子,就不好说了。
正堂中,张屷和丫丫一起拜见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今儿才回来,到宫中陛见后便赶来了,恐迟了不恭。”张屷和丫丫拜过寿,笑着说道。
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喜欢这一对仪容出众的双生兄妹,乐呵呵的,“这一路上,着实辛苦吧?远途奔波,很该在家中歇上几日才出门。”拜寿么,心意到了便好。
丫丫乖巧的陪着谢老太太说了半天家常,哄的老太太喜笑颜开。“小七呢?有日子没见她,想死我了。”丫丫冲张屷眨了眨大眼睛,小哥哥,我替你把小不点儿叫过来,让你堂堂正正跟她相见,堂堂正正叙话,一解相思之苦!
一提“小七”,谢老太太更乐呵了。小七是个好孩子,和棠儿一样性子单纯,都随玉郎!“她呀,在大花厅陪着客人呢。郡主稍等片刻,我这便命人唤她过来。”吩咐人,“速请七小姐。”
谢老太太和丫丫说着流年诸多趣事,“她呀,真是顽皮!缺了功课眼看补不上,你猜她怎么糊弄?央告她五哥六哥替她做枪手,结果,她什么事也没有,延儿棠儿替她挨训!”玉郎也是偏心,舍的训儿子,不舍的训女儿。
第 95 章
丫丫莞尔而笑,“跟我家一样啊。”南宁侯府也是哥哥爱护妹妹,爹娘偏心女儿。谢延年和谢棠年既然要协同小七作弊,技巧上便不能太差。模仿个笔迹也模仿不像,这两个做哥哥的是该挨训,不亏。
谢四爷教训两个儿子正是为此,“既应了替小七做功课,笔迹便不该差这么多!”妹妹可怜兮兮的一央求,你们就心软胡乱答应。答应了却不能把坏事做的天衣无缝,这如何使得。
谢老太太津津有味说过孙女的趣事,关心起丫丫,“南宁侯府有两三年没住人了,诸物可还齐备?你家阿爷和爹娘都在辽东,你们两兄妹年纪尚小,真是令人不放心。”还是孩子呢,这离了祖父、爹娘,不是要自己照管自己了么。
丫丫笑盈盈道谢,“多谢您惦记。南宁侯府有护卫、仆役留守,祖父、外祖父还有外公又时常过去,跟我们在家时一模一样,颇可住得。我和小哥哥这趟回来,有祖父们照管。”倒是想自由自在呢,哪里能够?祖父们,还有外祖母,定是要管头管脚。外公最积极,提前几天已经住到南宁侯府,督促着仆役侍女将房舍打扫一新,等着自家兄妹了。
“这可是好。”谢老太太笑呵呵的,“有祖父们照看,定是妥妥当当的。”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们小孩子吃过的饭还多呢,什么事都经过,什么都懂,很是可靠。
一直等到丫丫绘声绘色把辽东的风土人情、沈忱和简胜男这对打架打出来的夫妻、蒙古和女真的几次入侵等等,全讲了一遍,流年还是没来。
张屷沉稳凝重了不少,面色如常,时不时恭敬得体的跟谢老太爷说上两句话,吐属文雅,气度大方。谢老太爷捋着白胡须,看着眼前这年轻小伙子满意的笑笑。很好,玉郎收的这位弟子虽是武将,言谈举止却是一派斯文。
谢老太爷和谢老太太既是表兄妹,又是多年夫妻,自然心意相通。夫妻二人忽然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前这对兄妹都是极好的孩子,年近二十,尚未定亲!
谢老太太笑呵呵说道:“小七这傻孩子,怎还不过来?郡主,你们远道而来定是疲乏,且到套间歇息片刻,可好?”这两位和普通客人不同,从辽东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才进过宫便来谢家拜寿,可见心意之诚。
丫丫和张屷都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人还没见着,反正也不能走,先歇上一歇也好。横竖张屷是谢四爷的弟子,张家和谢家是通家之好,谢老太太既这么说了,做晚辈的乐的听从。
目送两兄妹行礼后离去,谢老太爷和谢老太太并肩坐着,低声商量起来,“表妹,我看这小伙子很顺眼。”跟咱们小七配不配?两家门当户对,两人年貌相当,小七是庶出,身份上差了点,可是张家一向厚待她,该是不在意这个。
谢老太太慢悠悠看了丈夫一眼,“表哥,咱们棠儿多大了?”棠儿快二十了,不管给他说谁家的姑娘,都不肯点头。前些时日大郎媳妇提了位王家的嫡出幼女,年方十四,正值豆蔻年华,他却委婉推却了,说“太小。”细细问他,他喜欢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姑娘。含山郡主和他可不是同岁?都是兔年生的,小上几个月。
含山郡主若没有郡主封号,只是南宁侯府嫡长女,谢家自是想也不敢想。南宁侯府嫡长女嫁谢家庶子?简直不可思议。可有了郡主封号,却又不同。郡主的夫婿例称仪宾,仪宾和驸马、王妃一样,出身平民的多,出身显贵的少。如此,便不显的棠年身份不够。
当今圣上即位之后,一直奉行“宗室自养”。是以仪宾入仕,并没有任何限制。郡主可以单独建府,也可以和夫家合住。当然了,如果和夫家合住,郡主也不用和寻常媳妇一样,在婆婆身边立规矩。
谢老太太前后左右盘算过,“表哥,棠儿和郡主,岂不是很般配?”论年纪,论相貌,论才情,方方面面考量一番,真是一对璧人。棠儿已经这个年纪,不能再拖了。小七还小,再说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没说下人家。
谢老太爷深觉妻子说的有理,“还是表妹想的周到。”张屷这孩子很不坏,若是给谢家做个孙女婿,自己是很乐意的。可是含山郡主也极好,若含山郡主和棠儿有缘份,当然也是美事。
如果含山郡主嫁了棠儿,张屷娶了小七……?谢老太爷才想了两想,便摇了头。哪有这样的好事,大白天的便开始做梦?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谢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表哥,这些孙子孙女中,我总是偏心棠儿和小七多些。棠儿和小七跟玉郎一个稿子,叫我如何不偏心。”儿女当中,最偏心玉郎。
谢老太爷乐呵呵的,“我是不偏不倚,不偏不倚。”不管大房四房的孙子孙女,还是二房三房的孙子孙女,都疼。三房的之年和四房的柏年,自到京城后都是他亲自教养。
老夫妻这么商量来商量去,流年居然还是没来。谢老太太纳了闷,“七小姐呢?”这都多大会子了。门帘一挑,大丫头怀桔轻盈走了进来,抿嘴笑笑,“七小姐正忙着。”忙着淘气。
谢家花园一处名为玫瑰园的美丽角落,秋光烂漫,金风送爽。园中有道竹篱笆,篱笆内种满各色玫瑰花,篱笆外一条古朴的长木凳,凳上坐着一名年约三十许的美人,看上去十分温婉。
旁边站着位十三四岁的窈窕少女,正是谢家七小姐,流年。一名容貌简洁俏丽的丫头步履轻快的走过来,附在流年耳边说了两句话。流年笑咪咪吩咐,“绿竹,你到前头请六少爷。就说姨娘崴了脚,让他即刻过来。还有,请他绕小路,避开女眷。”
玫瑰花丛后有两株硕大的伞状松树,松树下依稀仿佛有女子衣裙。流年似没有看见一般,只笑吟吟跟长木凳上的何离说话,“您忍一忍,六哥听说您崴了脚,肯定飞奔而至。”声音清冽动听,如山间的泉水。
何离微笑道:“你又胡闹了,不过是扭了脚筋,让个丫头揉揉便是。好好的,支使你六哥做什么。”不过是一时不小心扭到脚,看看小七这通折腾。
流年嘻嘻一笑,十分顽皮,“我又不会给您揉脚,不叫六哥来可怎么办。”何离笑着摇头,听听小七这口气,仿佛棠儿是理所应当来揉脚的。
一名绝色男子从容而来。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穿淡青色织锦缎长袍,一头如墨般的乌发用只青玉冠松松扣住,肤如凝脂,目似明星,风姿秀异。他徐徐走进玫瑰园,满园的玫瑰花尽皆失色。
流年含笑迎上去,牵着他的手走过来。何离很是过意不去,歉意说道:“不是大事,扭了脚,用红花油揉揉便好。”今日来客众多,小七偏赶这时候任性胡闹,让人没法子。
棠年轻声责备,“您真是不当心。”怎么会扭到脚?缓缓跪在她脚下,脱下鞋袜细细察看了,没有红肿,不像很严重的样子。拿过红花油替她揉在脚上,何离一迭声说着,“好了,好了,我已经好了。”歉意的坐不住。
松树后面隐隐有哭泣声传过来。棠年和流年都像没听见一样,一个专心致致揉脚,一个神情自若在边上看着。倒是何离似有所悟,嗔怪的看了流年一眼。
一个人还是站着或坐着好看,跪在地上是很卑微的姿势,有损尊严。棠年一则是生的极好,二则举止自然而然,神情专注,他跪在何离脚边,不显低贱,反见高贵。
松树后面的哭声越来越不可抑止。棠年细心替何离揉过红花油,着好鞋袜,“我扶您回去歇息,这两日您不许出静馨院。”何离强忍住泪水,笑着答应,“好的,一定。”
棠年和流年一左一右扶着何离慢慢走出玫瑰园,秋风中相偎相依的三人,形状间有种不可言说的亲密。松树后的少女泪眼朦胧望去,哭的更加伤心。他不是自幼养在祖母膝下么?怎么会对生母姨娘有这样的深情。
何离转过头看了眼小女儿,忍不住开口,“这又何苦。”有人挑衅,自不能由着她侮辱。不动声色挡了回去,也就罢了,何必节外生枝。
流年调皮的笑笑,“她害我不痛快,我便要她大哭一场。”其实是为何离抱不平。何离虽然面上什么也不流露,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所以会走路不小心,扭到脚。那个不知所谓的王十九娘,从不认的自己,看向自己的眼光中也没有恨意,却会针对何离,用手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果然,两个小丫头偷偷提“六少爷”,她眼神就不对。要想把她引到此处,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妈妈,您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又没打她没骂她,只不过请她看了场免费好戏而己。
何离脚步顿了顿,“小七,不可惹事。”咱们是主人,大好的日子,千万不可在自己家中招惹是非,懂不懂?棠年浅浅一笑,“您放心。”叫来两个丫头,吩咐她们,“玫瑰园好似有位姑娘迷了路。”两个丫头都是机灵的,曲膝应了,自去行事。
把何离送回静馨院歇下,兄妹二人转身出来。流年仰起小脸,笑嘻嘻问道:“哥哥怜香惜玉了?”棠年眼神一暗,转过头去,默默无语。
像这种浅薄轻浮,只喜欢男人的躯壳,却鄙夷男人生身母亲的女子,谁会怜惜她。自己心中真想怜惜的只有一人,只有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