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浮出水面（8）
“危险？什么危险？”林燨突然警觉起来，坐直了身体。
“就算是迟钝如你，也应该能察觉到吧？你们正在步入某个家伙精心设计的圈套，那是一面张开的大网，而织网的家伙隐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上钩，最后.....”少女白嫩的双掌摊开，接着猛然握紧：“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最后一个词咬字很轻，但林燨却感觉那只手用力之大就像是突然握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似的，让他心里一突。
即使看不见织网的人，但身为猎物，在靠近蛛网时却能隐约察觉到那向自己笼罩而来的巨大阴影。女孩的话让林燨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画面。
“所以究竟是谁在背后？”他忍不住问道。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女孩却突然话锋一转，歪了歪脑袋。
“好处？”这突兀的问题反倒是让林燨一愣。
“对啊，你这就属于是从我这打听别人的小秘密一样，我可是魔鬼，从魔鬼这里打听秘密不给好处怎么行？”女孩摆动着双腿，笑着说。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虽然她的笑声让人心中有些发毛，但林燨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我想要的嘛.....”女孩停下了抖腿，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抚过。
这种别具诱惑风情的动作如果是放在一个具有成熟韵味的女人身上绝对是能撩的人血脉喷张心跳加速，可眼前女孩虽然身材比例堪称完美，但怎么看似乎都比自己还小的年龄配上这套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对于大人拙劣的模仿却变成吃晚饭嘴巴沾到油要擦嘴。更不要说此刻她的脸上还带着敷到一半的面膜，要不是现场气氛有些不允许，林燨真的有点发笑。
不过女孩却是丝毫没有感到行为的羞耻，反而是跳下床，轻垫着脚尖靠近，然后在林燨诧异的目光中伸出手，触在他的脸庞上。
“我想要的....是你。”她声音轻柔如一股微风，吹过林燨的耳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是让林燨有些措手不及，被一个小女孩做出这种有些少儿不宜的动作让他老脸一红的同时条件反射般的立刻向后弹开距离。
“你搞什么飞机！”林燨直着脖子大声问道，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哈哈哈，主要是逗你太好玩了，情不自禁....”女孩捧腹大笑，笑得仰倒在床上，之前那股熟女味瞬间就荡然无存。
“我又不是玩具，你能不能稍稍正经一点。”林燨有些努了，这家伙对待自己的态度总是让人想到宠物狗。
“好好好。”女孩坐起身子，将慢慢憋了回去，但肩膀依然在轻微耸动。“虽然是逗你玩，但我的条件是真的哦，我要的就是你。”女孩手指画了个圈：“或者说你这的灵魂。”
“我靠，打听个消息就要取人灵魂，你是哪个黑市走出来的魔鬼？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林燨一听立刻拒绝。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女孩笑着摇了摇头：“知道浮士德吧？他和魔鬼梅菲斯特订下约定，梅菲斯特满足浮士德生前的所有要求，但作为交换死后他的灵魂将归梅菲斯特所有，现在我要跟你定的也是这个。”
她两只手伸出，向外摊开：“我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但仅限于生前，如果你死了，灵魂将归我所有，就这么简单。如何？”
“所有愿望？”林燨眉头微皱。
“所有。”女孩点头。
“那好，我想变成奥特曼，你要是能实现我立刻跟你成交！”林燨一拍手。
“.......你刚才还说我不正经，现在是报复性心理在作祟吗？”女孩忍摆的POSE立刻就垮了下去。
“嘁，不是你自己说的所有愿望吗？现在第一个愿望就不行那你吹啥牛呢，就这还敢称自己是魔鬼？”林燨斜眼说道。
“好吧好吧，我换个说法。”女孩只好认输投降：“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有逻辑性的愿望，欲望。”
“而且虽然我不能让你变成奥特曼，但我可以给予足够的力量，足够打败人任何怪兽的力量，这样明白了？”
“任何怪兽？”林燨挑眉。
怪兽这种东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只出现在电影和动画里的玩意。但那是以前，如果是现在还能有什么东西能称作怪兽的话........
“能打赢那些死侍吗？”林燨试探着问。
“小菜一碟。”女孩打了个响指。
“那...龙呢？你能打败龙？”
“当然。”
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活着的龙，但林燨已经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龙存在。至于龙类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的力量，从卡塞尔那帮人的嘴里就能隐约瞥见这种生物的完美和强大，可女孩的回答不假思索，轻松的像是在说能否拍死一只蚊子。林燨注视着她贴着面膜的脸蛋，只觉得上面的笑容白得吓人。
“怎么样？是不是很让人心动？实现一切愿望，代价只需要支付死后的灵魂，物美价廉。”女孩的绕着他行走，每一步都把腿抬到和地面水平的高度，声音循循善诱：“反正人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只要活着的时候得到一切不就好了？”
“等等等等，就算你这么说，但我现在可没有理由和你定什么契约。”林燨只觉得对方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说完后自己的体内立刻就产生一种答应她的冲动，于是赶紧出口打断。
“你当然有理由啊。”
“什么理由？”林燨问道。
这一次女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了脚步。
“对了，你看过跳舞吗？我一直有在练习。”
停顿了几秒后她突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接着不待林燨回复就赤着小脚踩在地毯上，双手背在身后轻轻的开始转圈。
林燨望着这个突然像是童心大作的女孩，不明白她的行为和说话逻辑为什么如此不着调，诠释了什么叫做“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摸不清她下一秒要干什么。
此刻她就像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活泼小妹，但仿佛是在起舞的芭蕾舞舞者，裙摆随着转圈微微荡漾，像是春天湖面上的涟漪。
可是她的睡裙实在是长了些，旋转中终于是不小心绊住了脚，一个趔趄就倒下，女孩在惊呼中眼看就要摔成一个狗啃泥。
只是有意无意的，她倒下的方向正朝着林燨，于是林燨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住。
谁知道原本像是失去平衡倒下的女孩却突然反身扑了过来，最后紧紧的将林燨拥抱住。
“看，就是这样，你的理由就在这里。”
林燨反应过来后立刻就认为这又是这家伙的恶作剧，刚想将她推开，然而光却从四面八方照耀而来。
原本漆黑的空间骤然明亮起来，那一直被林燨认为是苏墨瑶拉上的窗帘也自动向着两边掀开。
林燨呆住了。
窗帘外，天空是铸铁般的灰色，只有最锋利的的阳光才能钻出厚重的云。远方直插天穹的群山之上熔岩正流淌而下，像是金色的泪痕，一直向下，流进城市。那是青铜所铸成的城市，高耸的青铜柱坐落在四面八方，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此刻林燨站立的位置不是在什么宾馆的房间里，他和女孩正相拥着站在某根铜柱之上，一束穿透云层的阳光投射在他们身上，如同聚光灯。
“因为帷幕拉起，而你已经站在舞台上了。”
第六十章 浮出水面 （9）
“你已经站在舞台上了，就像是一个木偶，被牵着线，只要轻轻一扯，就会自己动起来。”
女孩的声音在萦绕在耳边，甚至耳尖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吐出来的热气。
“快去吧，去找到那个牵着你线的人，这样你的疑惑就会解开了。”
女孩松开了手，就在松手的一刹那，一切都消失了。
还是那个房间，没有龙没有女孩，林燨坐在床头，身上盖着半面被子。旁边窗帘没有被拉上，但也没有阳光投进来，林燨抓过头看过去，窗外也没有什么熔岩到处流淌的火山，只是因为又下起了大雪。嘈杂的喇叭声和步行街的人声透过玻璃窗传进耳边，真实的感觉扑面而来。
“在这样下去我迟早被她搞得精神分裂。”林燨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那个女孩每次消失前都要整些奇怪的操作，上一次吓唬自己然后跑了，这一次又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指望让自己猜谜？
“什么精神分裂？”旁边响起了某个声音。
林燨转过头，发现苏墨瑶正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茶，面前摆着电脑。
“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林燨拍了拍脸，让自己精神了一些，然后打量了一下苏墨瑶这个熟似曾相识的姿势：“你不会......一晚上都在搞电脑没睡吧？”
“要处理的东西有点多，不过中间有休息了一会。”苏墨瑶随意的说道，但在林燨眼中算是变相承认了。
“放心，这点程度的熬夜不会影响我的集中力，这就是混血种的优势，熬夜方面也比人强一些。”似乎是感受到了林燨狐疑的目光，苏墨瑶解释。
“是这样吗？”林燨听后挠了挠头：“这么说来我和路明非以前经常网吧通宵，结果第二天都不觉得困是这个原因？”
“总之你醒的比我预料的还晚一些，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苏墨瑶合上了笔记本。
“去洗漱然后准备一下，等会要出去找个地方和你母亲视频聊一下，因为我也要作为学姐出镜，所以需要正式些，宾馆不太合适。”
“那确实不太合适。”林燨点了点头。
掀开被子下床。
自己和美女开房住宾馆，但什么事都没发生，自己还是清清白白的，这说出去估计没人会信。
想到这里林燨不禁有些小小的遗憾。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第一次和美女开房共度一晚应该都是一件让人难忘且美好的事情，是那种说给别人听都能让人蠢蠢欲动的艳遇。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后才发现，貌似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从大床房醒来旁边也有个大美女，但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洗脸刷牙，和在宿舍的平板床上醒来没啥区别。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燨想着下次要不要和路明非那小子吹嘘一下。
“洗漱好了记得换上床上的衣服，你原本的那套在网吧和医院呆过，烟味和消毒水的气味都太重了。”苏墨瑶从洗漱间门口经过说道。
“哦好，你干啥？”林燨满嘴的牙膏沫，抬头才发现苏墨瑶换了一身双排扣的系带风衣，衣摆没过膝盖，黑色的长筒棉袜配上筒靴显得个子比自己还高。她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放格子的围巾。
以林燨的认知她根本就不怕冷，没必要裹着么紧。看来她对这个所谓的“出镜”还意外的很重视，确实比起昨晚的那套女骑手皮夹克的行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实习期的学姐”形象。
“我下去拿一些午餐带上来，这样时间会快一些，你起来的太晚早餐已经没了。”
“哦，多谢了。”林燨含糊不清的说。
“还有把你的头发整理一下。”说完苏墨瑶走出了房门。
林燨瞅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鸡窝头，撇了撇嘴。
苏墨瑶乘坐电梯来到二楼，这里是自助的餐厅，对于在酒店住宿的人来说，早中可以凭借房卡在这里免费就餐。
苏墨瑶走进餐厅后拿起盘子后就开始挨个夹菜。什么牛排鸡腿鱼片圆子.....有什么拿什么，反正她忘了问林燨要吃什么，就干脆每样都来点。
而且她下手快准狠，没有犹豫，一圈下来就垒起了一大盘，让旁边还挑拣的人目瞪口呆，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衣品外貌都给人不差钱感觉的美女吃自助餐为何跟饿鬼转世一样。
即使是这样需要的菜品还有一大半都没点。
就在苏墨瑶犹豫再捞一盘服务员会不会不允许自己带上去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将餐盘放在一盘的桌子上，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维尔拉。
“出结果了？”她开口就问道。
维尔拉负责的是死侍尸检，突然来点的原因苏墨瑶也只能是想到尸检结果有什么惊人发现。
“尸检的问题先放一边，但我发现了些别的东西，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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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燨洗漱好后还洗了个头，，此时正拿着吹风机烘干湿漉漉的头发。
床上放的居然是一套夹袄和牛仔裤，看起来似乎是苏墨瑶在楼下的步行街随手买的款式。让林燨有些惊讶的在于这套衣服的尺码居然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不过想想这些家伙连底裤都能查清楚的本事也就释然了，自己的三围在他们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林燨关掉吹风机，一边摆弄头发一边走到手机旁。
“黄叔？”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号码。
“喂？黄叔。”
“少爷，你现在在哪？”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男人的询问声：“我去学校宿舍找您但您好像不在宿舍里？”
“我在.....我在同学家里，昨天和朋友网吧玩呢。”林燨只好撒了个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燨感觉黄叔的声音里略微带着点急切。
“有什么事情吗黄叔？”
“出大事了少爷，老爷和夫人的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里！”
“什么？！”林燨一愣。
“你别开玩笑啊黄叔，这个可不太好笑。”
“我怎么会开玩笑呢？他们今早出门上班的时候和一辆面包车相撞了，已经被送进医院急救了！”
林燨只觉得瞬间懵住了。
自己刚还在准备穿好衣服带着“学姐”和母亲通视频，脑袋里想的也都是怎么糊弄他们同意自己去上学的预演画面，怎么到这就出车祸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
第六十一章 浮出水面（10）
据说世界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有25万到30万人，车祸中受伤的大约有3000万人，永久性伤残者差不多是300万人。
乍一看很吓人，但对于一个人数以亿作为单位的国家来说，似乎也不算太大，就更不要说对于全世界了。所以车祸这种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或许经常能听到谁谁和哪哪出车祸了，甚至出车祸的位置是你经常去的路段，人也是你认识的人，但还是很难想到某一天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林燨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出车祸？自己的爸妈？还进了急救？
初始的荒诞和不可置信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害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燨死死握住手机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医院联系上我也没多久，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着通知少爷你了。”黄叔声音里也有着焦虑。
“黄叔你不用接我了，你直接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林燨回道。
“就在省立医院，那我先去医院正门等您，请尽快。”
“好。”
约定完，林燨挂断了电话。
真是见鬼了，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和医院这么有缘？自己先是住院了几天，出院后又被带去另一家医院，现在还是要去医院。非要让自己把全市的医院都熟悉一下是吧？
心里用力的吐槽，同时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林燨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手抖，导致换裤子的时候居然穿错了裤腿。
没想到平常跟那两个人的交流不多，但真听到他们出事的时候，心里的慌乱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从病床上醒来时，妈妈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眼神。当时她在听到自己入院的消息时也是同样的感受吗？那爸爸会不会也有一些慌乱呢？
话说为什么他们会出车祸啊？自己的那个爸爸对于“规则”和“制度”的恪守情况来看绝对不是个会超速或者闯红灯的人。而且就他开的那辆奔驰S600，一般车主看到了都会保持点距离，生怕把这百来万的货色蹭着了，居然还有蠢货会自己撞上去？
“如果是我就会守株待兔。”
苏墨瑶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浮现。难不成是幕后有人为了找出自己所以盯上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想到这里林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手中动作也慢了些。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交通事故说不定就是那个未知黑手所为了引诱他故意设下的陷阱，他现在去毫无疑问就是自投罗网。
不能去！林燨的脑海里这样认为的。
可如果不去的话，黄叔怎么办？自己约好了和他在医院门口见面，既然爸爸妈妈被盯上了，黄叔也一定是目标之一。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跟你耐心过家家的人，既然制造了一场事故就能制造第二场，可以想象到长时间见不到林燨必然会拿黄叔当下一个人质。
因为自己一个人，却要连累整个家庭的成员都陷入危险之中？
林燨捂住额头，掌心布满细密的汗水。
“不能去！是陷阱！去了就会死！”
“不去的话黄叔就危险了！难道你还要继续看着自己的家人因此受到牵连吗？”
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正激烈的争吵着，他们的声音很大，谁都说服不了谁。
“苏墨瑶.....”
林燨想到了能打破自己犹豫的人。苏墨瑶已经下楼有十分钟了，想必很快就会上来，只要把事情告诉她就简单了，无论是带着她一起去还是由她代自己去，都能保证黄叔的安全。
可等了又等了五分钟后居然依旧没有看到苏墨瑶的影子。
“怎么会这么慢？”
林燨有些焦躁的在屋子里踱着步，此刻每一秒钟的等待时间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两个小人在脑海里已经快要从争吵演变为打架了。
他想要打电话给苏墨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问过她手机号。
“到底该怎么办？”
就算下楼去找苏墨瑶，但问题是他不知道提供午饭的具体楼层，更不要说酒店这么大，一层楼的面积也不会小，随便去找只可能错过。
林燨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又患得患失。
“去找到那个牵线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刚才某人对他所说的话。
那些在轻声的呢喃不可抑制的在林燨脑海中重复，仿佛依旧萦绕在耳边，这一次是真正的变成了恶魔的低语。
他终于是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深吸一口气。
翻了一下房间后拿出纸和笔，记下自己的手机号和要去的地址以及出门原因后将它放在苏墨瑶的笔记本电脑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穿好衣服，戴上帽子裹上围巾，用力关上房门。
他确实害怕，因为他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未知的恐惧让他害怕的依旧会发抖，可他还是决定先走一步。
也许是脑袋一热，也许是女魔鬼的话真的让他动摇了，总之他要先去现场看一眼。
林燨没有选择坐公交，因为太慢了。这里是步行街附近，有靠近酒店，会有不少出租车经过载客。
运气不错的出门很快就坐上了出租。
“到省立医院！”坐上后座后他大声说道。
出租车缓缓启动，向着目的地奔去。
“没事的，可以从远的地方观察一下医院门口。现在是白天，苏墨瑶也说了对方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用死侍。只要悄悄的，有帽子和围巾还有这么大的雪，没人能认出来。”
他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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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苏墨瑶问。
“准确的来说是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孩子。”
电话的另一头维尔拉正站在楼层的某个小拐角里，一边一只手捂着手机一边观察着四周，一幅悄咪咪的模样。
“孩子？”
“对对，是个男孩，十四五岁.....”
“说重点。”苏墨瑶说。
“哎呀我就是想说这个孩子好像是和林燨家里那个管家有关系，说不定是那个管家的儿子，可他是个混血种！”
“你确定？！”苏墨瑶眉梢轻轻挑。“确定以及肯定！那小子刚才黄金瞳都有些控制不出的出现了！如果他真是那个管家的儿子，说明管家也可能是混血种！话说你之前知道过那个管家是混血种吗？我完全就没听弗雷茨说过啊！”
第六十二章 木偶（1）
一个小时前
维尔拉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房间。
白色的床，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在白炽光中摇晃。
床边放着各种仪器，床上，身着病号服的男孩靠坐着看向门口。
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本该是最有青春朝气的年纪，但看着他的模样却实在是让人无法将其与“朝气”连接在一起。
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穿着的病号服下漏出如同枯骨般的纤细胳膊，惨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这形象通常只会出现在那种半截入土的重病老人身上。
面对推门而入的维尔拉，男孩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情。
在这个房间里最快熟悉的人不是家人，是医生和护士，最容易习惯的颜色不是喜欢的颜色，是白色。所以当白色里突然混进了一个金毛时，就会显得很突兀。
不过惊讶的神色也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就褪去。
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维尔拉脸上。虽然进门前多少有些猜测，但没想到病人居然是个小孩，更没想到病情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她不动声色的走到病床前，仿佛正在进行的只是个简单的查房工作，维尔拉声音温和而又轻车熟路的问道：“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虽然带着口罩，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希望能够透过双眼传达出去。
“身上有些痛，还有点想吐。”
小男孩似乎是接收到了维尔拉的善意，也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他的笑十分勉强，明明是稚嫩未脱的小脸却因为没多少肉导致这个笑容中被皱纹填满。
“想吐是很正常的，说明胃和肠道功能受到了影响。”
维尔拉一边说着，视线快速扫过收集信息。
无论是这个小孩此时的模样，还是他正挂着的那一大包水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似乎正在接受化疗。
“癌症么...”维尔拉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癌症不算是个罕见病例，但也是要看年龄层的。30到四十岁患癌概率是千分之十，20到30岁得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五，至于20岁以下儿童的发病概率更是只有千分之一！就算是维尔拉之前也没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小患者。
心中不免有些同情，维尔拉目光掠过床尾的患者卡。
李云睿，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光从名字判断的话，林燨的管家姓黄，两人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维尔拉知道管家之前是结过一次婚的，只是一直到离婚似乎都没有孩子出生。
“刚才我在门口遇到你爸爸了，他看起来急匆匆的下楼去去了。”维尔拉装作随口提道的模样。
“爸爸？”李云睿听后先是疑惑了一瞬间，接着恍然大悟：“哦，姐姐你说的是黄叔叔吧？他不是我爸爸，妈妈说是她的朋友，帮忙来照顾我的。”
“是这样吗？那是姐姐误会了。”维尔拉不在意的笑了笑。
连当事人都否认了，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又随意的聊了几句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时间也过的差不多了，估计激光切割机啥的也快搬过来了，身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在这的代表，如果长时间不回尸检现场也不太合适。而且正儿八经的查房护士可不是她，倒时候撞进来了也不好，她也不太想让李成明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就在她准备和李云睿告别离开时，李云睿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捂着嘴，仿佛是要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似的，削瘦的双肩夸张的耸动着。
“怎么了？”维尔拉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没事...没事。”李云睿摇了摇头。
然而当维尔拉将其扶住，抬头对视的瞬间，维尔拉惊讶的发现，李云睿的两只眼睛中，其中一只居然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这是....”
维尔拉微微瞪大了眼睛。
金色虽然极淡，但当它出现时，维尔拉能感受到在它之下龙血的躁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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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听弗雷茨说过吗？我是完全没有听他谈过这个事情！”电话里维尔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
“不，我想弗雷茨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因为当初从上一组那交接情报的时对于那个管家的身份写的也是普通人。”苏墨瑶若有所思：“你能确定那个叫李云睿的孩子是管家的儿子？”
“八九不离十了，在发现他是混血种后我就偷偷让诺玛查资料，那个管家曾经结过婚但是离婚了，只不过离婚时刚刚怀孕，原本他们商量好的是把孩子打掉，谁知道那个女人又擅自把孩子生下来了，十几年间都没有联系过。李云睿自己都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
维尔拉的语速越来越快：“而且那孩子得的病也不是什么癌症，那是正在被同化成死侍的征兆！可他居然被当做是癌症在接受化疗，李成明那个老头子不知道这件事吗？实在是太奇怪了！”
“见鬼，我还得回去帮忙。我跟那些人说上厕所才找的机会给你打电话，搞得那些人以为我吃坏了肚子。总之林燨那小子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千万别让他接近那个管家！”
“林燨.....”
“林燨刚才离开了房间，手机的定位显示他已经离开了酒店。”语音里突然插入了诺玛的警告声。
“什么？！”就连一直处变不惊的苏墨瑶都忍不住惊讶出声。
“靠！”维尔拉那边也怒骂道。
同一时间，苏墨瑶已经飞奔冲出午餐区。
“小姐，你这这些菜......”一旁的侍者见她夹了一大盘的食物结果往桌子上一放一口不动就跑了，有些懵。
“打包！等我回来取！”苏墨瑶随手将房卡扔给了他，还没等侍者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了消防通道冲了进去。
她的混血种体质赋予了她能以一般人根本无法做到的速度下楼——直接跳下十多级的台阶，效率甚至能超过慢悠悠的电梯。
“维尔拉你就继续在那边做好你的工作，不要让惊动那边的人，林燨的事交给我。”苏墨瑶冲出酒店的大门。
“我知道，你自己小心。”维尔拉说完挂断了电话。
“诺玛，定位林燨的位置。直到他要去哪吗？”
“我一直监视着林燨的手机，他刚才接到了电话，我把电话内容录音了。”
耳机里，林燨和管家的通话被诺玛从头到尾的播放了一遍。
“省立医院是么....”
苏墨瑶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交通工具。
“我必须提醒你，你的身上并没有携带足够的武器装备，贸然追击的话可能会陷入危险。”诺玛提醒道。
“不需要武器...”苏墨瑶说。
“我自己就是最强的武器！”
第六十三章 木偶（2）
苏墨瑶说话时已经来到了酒店大门外的停车广场，这里连通着国道，可惜不知为何她的运气似乎有些背，周围根本没有出租车的踪影。她的手机上有一张城市地图，此刻代表着林燨标记的那个点一直在移动着，离她越来越远。
此时分秒必争，显然已经是不允许再去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一班的出租车。苏墨瑶的目光从马路上收回，转向了露天停车场。
这个季节不是旺季，所以停车场内的车辆也并不多，加上司机们越是在车位足的情况下越是不愿意和别人停在一起，所以都稀稀落落的散在各处。
苏墨瑶目光锁定了远处的转角，那里停着一辆别克君威，位置正好处于视线的死角处。
她不急不缓的走到车旁站定，用背挡住后方的视线，十分自然的伸出右手，贴在车窗上。
随着言灵的发动，玻璃上的水分迅速化为细小锋利的冰刺，就像是生长的藤蔓一样，在苏墨瑶的控制下同一时间爆发！
车窗碎裂，玻璃渣子落了满地，但因为苏墨瑶的身位导致并没有人发现。
接着苏墨瑶向前探出身子，就像是一条蛇似的从窗口“滑”进了车里，柔软而灵巧。
“我必须提醒你，这种行为在中国是违法的。”诺玛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在其他国家也一样。”苏墨瑶斜靠在座椅上，一边说话，一边用同样的方法手法利落的“打开”汽车的仪表盘：“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任务中出现偷窃，霸占无关人的私有财产可能会影响你的任务评分，以你目前的学分来说，如果扣除太多可能会需要留级。”
“按照《紧急情况行动准测》，特殊情况下专员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越线行为。现在保护林燨应该是本任务中的最重要的行动基准是吗？”
“是的。”
“那我相信诺玛你会处理好一切的。”
“当然，我是优秀的人工智能。”
面对仪表盘下复杂的结构，苏墨瑶仅仅是瞥了一眼就精准定位，然后伸手拆除报警装置。
身为卡塞尔学院主修专业是炼金机械学的大四学生，电影里许多看似酷炫的手法其实都是手到擒来的基本操作。毕竟对于一个时不时就让学会们攻克五角大楼防火墙的学院，他们的学生想要偷个车还真是小儿科了。
点火，发动，别克君威发出了浑厚的启动音。
“规划去省立医院的最短路径。”她手握方向盘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模拟了所有去医院的路线，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诺玛回答。
“什么？”
“林燨的前进方向，好像并不是去医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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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燨坐在后座，但没有靠在背靠上。他微微低着头，十指交叉放在双腿间。不知为何，窗外似乎开始下雨了，出租车里的广播里正放着《双节棍》，配合雨点打在玻璃上，节奏强劲。
林燨很想吼一嗓子让司机关掉他的那台破设备，因为它的电流声实在是有些大，旋律传出时格外刺耳。而且他现在是要去医院探亲，正烦得很，不适合听这种带点嘻哈的音乐。周杰伦那听不清歌词的腔调被播放器的电音加工后实在是糟糕，让他的脑袋也乱七八糟的。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两个人可能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上扣着面罩插着管子，就像电视里那样紧闭双眸的模样，心中的焦躁就越发强盛。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起小时候的画面。比如自己孤零零坐在什么游乐园里哭泣，比如自己参加小学汇演结束后孤独的等待着接自己的人，比如家长会时自己趴在窗口，看自己那个空着的座位.......真是见鬼了，明明都是七零八落的片段，连个完整的画面都拼不出来，但就是无法抑制的去回想，就像是寻尽每个角落都想要挖出他们曾经的样子似的。
可那两个人甚至都没对自己微笑过。
心中涌动的情感除了焦急以外，还有这样一丝愤怒。
就连林燨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情绪。家人出了事故，他虽然焦急，但并不是从悲伤中诞生，却是由愤怒演化，虽然淡，可真实存在。
那是充满了质问的怒火，当去或不去的小人还在脑海中争论不休的时候，仿佛有第三个人正在心底仰天发问。
车祸？重伤昏迷？开什么国际玩笑！早不出完不出为什么会在现在出？！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怎么能是这个时候？！在这个.......他们要关心我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但似乎距离医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燨抬想看一眼窗外到哪了，可一抬头，窗户上溅开大片的水花和轰鸣声让他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而且是暴雨，雨水就像是用盆从天上倾倒下来似的，砸在车窗上让人分不清外面的情况。
这样的雨林燨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明明刚才还在下雪才对，雨夹雪不是没见过，可从大雪转暴雨的天气还真是头一次瞧，这天气就跟这两天的所有倒霉事一样，也跟着诡异了起来。好在司机车速一直保持着，开的也很平稳，按照这个速度估计也快到医院了。
林燨想问一声司机还有多久，可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未知来电。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快下车！”刚把手机放在耳朵旁，另一头就传来了短促的女声。
“苏墨瑶？”林燨听出来了：“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了，但原因很复杂，我留在桌上的......”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命令式口吻，林燨想象着她那张冷脸后急忙想要辩解。
“快下车！”然而苏墨瑶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解释，声音中居然少见的带上了急切：“你不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快下车！”
“你在说什么呢，我坐的出租车，司机开的也不慢，我估计都快到......”
林燨忽然不说话了，他想了一件事。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自己透过车窗都看不见外面的样子，这种天气开车不亚于在大雾天里走高速，双闪开着都不一定看得见的那种，一般人根本没那个胆子。那司机是怎么在这种天气看清路况并且保持车速的？他有透视眼不成？
林燨脖子有些僵硬的扭过头，接着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从后排能清晰的看到，后视镜里，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
第六十四章 木偶（3）
“卧槽！你！！”
这一幕让林燨吓得屁股在后座上弹了一下，手机差点脱手。这一幕简直就是恐怖电影，有什么能比大白天见鬼还要惊悚的事情？
林燨下意识的就想要向后躲，但出租车空间本就不大，所以他尽量让后背贴死在靠背上。
那双眼睛就这么注视着自己，也没有别的动作。
出租车的前后座中间加装了金属护栏，但林燨知道这东西在体内留着龙血的怪胎们面前和棉花糖的竹签一样毫无威慑力，能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带来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安全感，心理上的。
他只感觉此刻心跳加速得快要从胸口飞出来了，于是向着门的死角里缩了缩，一只手牢牢的抓住车顶后扶手。
“你是谁！”
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夹袄的里衬已经被汗水打湿。
面对林燨的质问，司机依旧只是拿着一双眼睛盯着他，甚至都没有去瞥一眼正前方。
虽然因为窗外的雨点根本看不清外界的情况，也无法判断这辆车究竟是开在什么地方，但林燨很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在哪里，开车不看路，运气好会有警察叔叔拦下你给你开罚单，运气不好你下车看到的就是孟婆给你发的投胎指南了。
而且此刻仪表盘上指针已经不知不觉飙到了100码的位置，这简直就是加速冲入死神的怀抱。
林燨心想真是活见鬼了，虽然自己见过那些所谓的死侍，但这个司机是“死士”吧？难不成他是对方派出的神风敢死队之类的就是要拉着自己陪葬？
他脑袋里闪过了“跳车”想法，但在这个速度下跳车，貌似下场和在流水线滚刀过后的猪肉没什么两样。
“不用紧张，这辆车是不会撞上任何东西的。”
司机忽然开口了，和想象中的不同，他居然不是死侍，而是拥有人类的自主意识。
只不过，这声音有些让人耳熟。
林燨愣住了。后视镜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加上心情紧张的原因他没有看见这位司机的正脸，而上车的时候也因为被遮挡了视线所以没注意到他的模样，现在这人开口后他才发现，这个开车的身影实在是似曾相识。
“黄...叔？”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司机缓缓听后缓缓转过头，侧脸向着他轻轻颔首：
“中午好，少爷。”
同样的脸，他同样的声音，甚至脸上挂着的标志性微笑，和每次自己回家时的模样如出一辙。然而即使如此，林燨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惊讶是吗，但很遗憾，这就是事实。”管家回过头轻声说。
林燨的神情就像是张弛过度的网终究会回弹那样缓缓平复，他就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微微低下头，声音中有着苦涩：“为什么会是你。”
没错，这是事实了，不容置疑和猜想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熏陶，比起第一次的大惊小怪他已经学会了“适应”，事到临头当这样荒诞的真相放在眼前时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心中多了些无力。
“这是我最不想知道的结果......”林燨说。
“我也是一样。”管家声音中也有着叹惋：“但有的时候这就是命运吧，总是充满了幽默感。”
“这样可一点都不幽默。所以你其实是混血种。”
“你已经有混血种的概念了，看来是那些人告诉了你许多事情。”管家伸手关掉了收银机，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
他吐出一个烟圈后接着说道：“挺好的，少爷你要是知道这些概念的话最少不会惊讶的尖叫了，也省的我费心拿东西堵住你的嘴。”
林燨从没有见过黄叔抽烟的样子，因为妈妈并不喜欢自己家里乌烟瘴气，所以招管家的时候都是选不抽烟的人。可看黄叔那副优哉哉的模样分明就是个老烟民了，这和他上一秒对自己打招呼时的形象完全不符。
“你看到我刚才的眼睛应该就能猜到吧？我是个混血种，但是血统比例很低，几乎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管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连黄金瞳都维持不了一分钟。”
“我第一次血脉觉醒是在二十七岁那年，比起那些血统优秀到几岁就能开启灵视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晚的时间点了。二十七岁才被发现的混血种加上纯度很低的血统，已经失去了培养的价值，再加上本来我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点，混血种组织是不会接纳我这样的小人物的。”
“二十七岁......”林燨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住的颤抖：“所以你从进入我家开始，都是在骗人的吗？”
“那倒没有。”管家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我虽然是个混血种，但就算是正常的生活中也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所以无论是人类还是混血种眼中，我都是个碌碌无为的家伙，之前还被老家的人嫌弃没出息，就连结婚的老婆都跟我离婚了。也是因为离婚后我才意识到需要做出一些改变，所以才认真学习了一番当上的管家。”
他轻笑一声：“少爷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平常的感觉不同？很正常，其实这才是真实的我，你平常看到的是我工作时候的样子。真实的我可是个粗人，但为了生活不得不改变自己啊，毕竟人总要为生活低头嘛。想当初为了戒烟我可没少下功夫，那可真是一段艰难的时期。”
虽然这么说着，但轻快的语气中能很明显此刻的感受到，他十分享受着这种吐云吐雾的惬意。
管家伸手，将烟灰抖落在档位前的烟盒里：“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收入稳定，老爷也是个愿意花钱的人，还不挑刺。少爷你也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挺想继续干这行到退休的。”
“这是在开始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想说辞吗？”林燨抬头道。
“背叛？”管家回头：“我可没有背叛，这说到底也只是工作罢了，工作就是交易，交易的两边都会有牺牲。”
“交易的本质就在于随时都可能会被另一个交易覆盖。”
“另一个交易？难不成是哪个龙族也缺管家所以开高价要抢人不成？”林燨忍不住呛道：“跳槽还要付违约金呢，不然要合同有什么用？！”
“哎，我知道少爷你现在很生气，但你也别想拉挖苦我，我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管家叹了一口气：“事情真要是签个字就能解决的哪有那么麻烦，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顿了顿才说道：“我做这些，是为了救人。”
第六十五章 木偶（4）
“救人？什么人？”林燨抬头问道。
“是啊，那个人就是我的儿子。”
“什么?”林燨一愣：“可你以前不是说..你没有孩子吗？”
他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一次和黄叔一起看《超人总动员》，那时候黄叔还笑着对自己说：“如果我也有一个像少爷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当时自己还天真不懂事，连孩子是怎么出生的都不知道，只是听班上同学说小孩子都是从什么垃圾桶里捡的或者充话费送的，导致自己还问黄叔为什么不去捡一个，把黄叔说得笑了半天。
“没错，曾经我也是以为自己没有孩子的。”管家对于这件事仿佛也是充斥着一股无奈，摇了摇头：“我其实也只是在两年前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曾经我的前妻怀孕过一次，但因为要离婚所以我们决定把孩子打掉，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最后还是没有狠下心，把那孩子偷偷生了下来。”
“是这样啊。”林燨应了一声，视线瞥向一旁：“如果是几天前我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开心的恭喜你。”
“呵，没什么好恭喜的。”管家说。
“那孩子的母亲之所以找到我，就是因为儿子得了癌症在医院，而靠着她的积蓄根本维持不了治病的开销，所以想要让我帮忙想办法。”
“癌症？！可你既然是混血种，那你儿子也应该是混血种，我听说混血种得绝症的概率很低。”
“难道我没说我的血统比例很低吗？孩子的母亲也是正常人类，就算是混血种，恐怕也只是比我更没有的那种。”管家鼻子里重重叹出气：“废物父亲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没用的人，都还没有踏上社会就要夭折了。”
“可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决定救他。”林燨说。
“当然，那是我儿子，就算他根本不知道我，我也没有在他成长这些年陪伴过他，但他终究是我儿子，我肯定要救他。”
四十多岁的男人发出斩钉截铁的声音，他的话让林燨有些出神，想到了自己。
“我托你父亲，也就是林老爷的关系，将我儿子调到了全市最好的医院照看，不过看样子龙血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优良的身体素质，甚至可能因为那极小的龙族基因反而造成了负面影响，那病症在我看来似乎就不像是癌症，就算是靠化疗也没有要康复的迹象。”说着，管家忍不住伸手摩搓起额头，声音疲惫：“但我不是什么优秀的混血种，也没有收到过龙族血裔相关知识的教育，所以对此根本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不联系混血种的组织？”林燨问道。
“我当然也想，可那些组织以前也都是他们联系我，而且自从确认我是一个没用的混血种后都这么多年了，我都彻底融入了普通人的社会，就算我回头想要尝试但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们的办法，你知道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感受吗？就是那样。”
“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燨说着，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关闭和苏墨瑶的通话，一直亮着屏幕，想必这一切的谈话也能通过它传递到另一头。虽然苏墨瑶也似乎是沉默，但林燨相信她一定能听到。卡塞尔不是有那个什么超级AI么，定位一台手机应该不难，既然无法跳车，那自己目前能做的或许就是拖住时间了，顺便弄清楚前因后果。
管家听到问题后顿了顿，像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烟头用力压进烟盒后说道：“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一年前有人找到了我。”
林燨眉间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知道关键的要来了。
“不要问我那人的样貌，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也是个怪人，见我时根本不是正常情况下，我看不清那人的脸，我估计可能是言灵的效果。”管家说：“他唯一告诉我的就是有办法救我儿子，但前提是我能帮他拿到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林燨问。
“他让我从林家拿到一块石头，很特别的石头，具体的样貌也没说，只是说如果我找到了那块石头，见到的第一眼就会明白。”
林燨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下，左手下意识的靠在了胸口。
果然，正如苏墨瑶所猜测的那样，黄叔所说的那个神秘人想要得到的石头就是那所谓的贤者之石了。那天夜里受到了袭击后贤者之石被弗雷茨他们在搜身时发现，虽然他告诉了自己那块石头的真正价值，可后来在丽晶酒店见面时弗雷茨交还给了自己，按照他的意思是这是自己亲生母亲交付自己的，属于私有财产，就算是执行部也无权随意挪用学生的私有物品。拿回石头后他一直将它放在胸口的口袋里，只靠一道拉链隐藏着。
“我最开始以为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少爷你根本不回家，老爷和夫人也有工作忙，大部分时间只有我这个管家守门。工作了这么多年每一套老爷名下的房产我都已经彻底了解了，所以真要是有什么石头藏在林家，我肯定能轻易的找到。可我就算是将所有老爷夫人所收集的那些名贵石雕和艺术品都拍照发给了那人，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继续找。直到几天前，那人让我将少爷直接交给他。”
“所以你就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就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人的话，然后决定将我交出去？”林燨忍不住质问道：“我还以为....我们应该是一家人。”
“怎么可能没有犹豫？”管家回头看向他，声音有些激动：“我当然会犹豫！可他真的能救我儿子！在他许下那个承诺的第二天，我儿子的病情就得到了好转。原本他连说话都勉强，可现在居然能短时间的下地走路了！”
他一只手抓住出租车的隔离栏：“我当然不想拿少爷去做交换！我也是看着少爷你长大的人！可你能想象到当时那个孩子脸上的喜悦吗？他开心的对我笑，还跟我说‘谢谢叔叔的关心，我觉得自己能康复！’”
“我身为那孩子的父亲，又怎么忍心不让这份念想继续下去？！”
第六十六章 木偶（5）
几乎是大声喊出来后，管家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吐出一口气后放开隔离栏，重新坐回驾驶位。
他整理了衣襟，抚平胸口的褶皱，就一如往常那恭敬又绅士的模样。
“原本我是犹豫不决的，因为绑架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犯罪行为。我虽然想救我儿子，却也不想犯罪。因为我有个想法，想在他恢复后带着他去游乐园玩。”
“可你还是做了，是你策划的家里的那次袭击吗？”
“....是的。”
林燨摇了摇头：“也对，仔细思考这样才合理。一般都是非常熟悉，亲近的人才能做的密不透风，电视上也没少放同样的故事，可我还是忽略了。”
对于林燨的自嘲，管家也是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就这个问题讨论，而是绕开了过去。
“我之所以答应那人，是因为他说可以完全洗脱我的嫌疑，我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我的身份只是个‘看客’。事情结束后就算是警察也不会有任何头绪。”
“警察当然查不出什么，因为动手的根本就不是人类。”林燨嗤道：“死侍这种超自然的东西，警察就算再怎么分析也弄不出个所以然吧？我现在不明白的是，那些鬼东西，你是怎么弄进创华府的。”
“你是用蓝天集团的运餐车将他们运进来的吗？”林燨突然问道。
管家的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为什么会想到蓝天集团？”
“因为我和人调查过，你唯一能将死侍带进来的机会就是靠那餐车进行改装后运进来。除非那些死侍可以随意切换状态，以人类的姿态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林燨边说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不过管家的那份诧异却很快消失，他摇了摇头：“虽然分析的很有道理，但只有这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那些死侍根本不需要什么车子运进来，他们就像是从梦境里走进现实一样。最少那个人当着我的面就从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叫出了死侍们。”
林燨听完一愣，这样说的话那苏墨瑶那天的分析岂不是都成了瞎说？而且听起来这些死侍就跟召唤兽一样，需要的时候直接变出来。
比较难受的是，自己对于死侍什么的了解也不够深，无法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管家接着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死侍被那人送到我面前时就像是陷入沉睡一样一动不动，而且每一具身上都有着浓重的臭味，感觉就是腐烂的海鱼一样，十几具在一起更是臭不可闻。我将它们放进储物间，光是为了不让那臭味被别人闻到就很头疼了，用了各种方法，香水消毒液什么都撒上去，所以如果是餐车话根本掩盖不了那种味道。”
林燨这时才想起来，那天在医院里，死侍从身旁经过时确实有某种强烈刺鼻的气味，那气味就连消毒水都掩盖不了。如果放进餐车，颠簸上一路，恐怕打开后箱的一瞬间就能把人熏死。
想到这的同时，他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和蓝天集团无关，那说明苏墨瑶的假说都不成立，那也就洗脱了那个男人也参与这场绑架的嫌疑。
“爸爸妈妈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之前因为黄叔身份的震惊和无措也缓缓褪去，林燨终于问出了一直焦急的点。
“不用担心他们，车祸只是我骗你出来的手段而已。那人今早告诉了我你的位置，所以我也做了点伪装。我可不想让那所谓卡塞尔学院的人发现，我知道他们是混血种精英，所以也不会在他们的保护下强行带走你，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少爷动摇，给我创造一些机会。从结果上看，我成功了。”
“是啊，我承认你说他们出事的时候我慌了。计划这么周全，居然还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事无成？”
“呵呵，人都是越老越精的。”
两人此刻平静的交谈着，没有大声嚷嚷，也没有痛哭流涕，似乎根本就不是绑匪和人质之间的谈话，而是普通的家庭交流会。
“少爷我知道你还在指望着救援，但劝你还是放弃。卡塞尔那帮人是绝对找不到这里的。”管家忽然说道。
林燨心里忍不住一颤，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抖了抖，但依旧佯装镇定道：“你都说人家全是精英了，又怎么能这么轻易下定论？”
“因为我们已经不在城市里。”管家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一丝悲悯：“你难道不好奇为何我能在不看路已经如此大雨的情况下依旧保持高速前进吗？”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玻璃外的倾盆大雨：
“我们正走在一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终点会是哪里的路上，但我不需要看向前方，因为这辆车的前面永远会有路。虽然不可置信，但这片空间虽然有城市的样貌却不存在于城市任何一点之中，就算是GPS定位也无法找到我们。不信的话你可以听听手机，我知道你一直没挂。”
林燨脸颊微微抽搐，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手机中是长久的忙音，苏墨瑶的声音早已消失不见。但林燨知道，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挂断电话的才对。
“明白了吗少爷？没有受到‘邀请’的人是无法进入这片空间的，在你踏进这里的第一刻起，你就已经无法出去了。”
“咚咚....”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所说的话似的，车门上忽然响起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敲击声。林燨猛地转过头，只发现那倾洒在玻璃窗的雨幕中，一道道恍惚的黑影正轻轻摇曳着，就像是有人正站在车位正礼貌的和车内人打招呼一样。
然而这是一辆在高速行驶的汽车！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朝上的速度，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敲车门？
林燨吓得后仰，然而越来越多的黑影聚集了过来，紧接着车门上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就像是指甲挠过玻璃一样。
管家瞧着脸色难看的林燨，语气叹惋：
“很抱歉少爷，虽然我不想，可这就是交易，那人说得对，有舍才有得。”
第六十七章 木偶（6）
声音越来越急促，原本稀稀落落的声音很快密集起来，犹如鼓点，就像那些雨水一样砸下，落在玻璃和门上，然后碎成水花。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听着那些宛如在自己心尖上抓挠的刺耳声音林燨忍不住喊道。
“放轻松点少爷，这些是这个空间迎接外人的使徒，它们的出现就说明我们快到目的地了。”
“那人说过的，抵达这里的尽头后我们会见到神，神会用你来交换救治我儿子的灵药。”管家见到这些黑影后不仅不害怕，甚至有些兴奋。
和他的兴奋不同，林燨面色惨白，因为在密集的雨声中，他仿佛能听到其中的杂音。那些杂音从黑影身上传出，淅淅索索，像是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一般。
一个人附在你的耳边轻语或许是浪漫，但有几十个人堵住你的耳朵碎碎念些你完全听不懂东西只会让人恐惧！
林燨觉得那些黑影在笑，笑声低沉，还夹杂着某种奇特的渴望。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笑声中听出渴望的，但林燨能感受到这些人，不，这些东西正在渴求着什么。
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紧张使得下手的轻重没把握住，疼痛感瞬间让他一个激灵。
“停车！黄叔！停车！”他大声吼道。
“呵呵，我都说了少爷你别激动，在这里大喊大叫只能浪费你的体力。而且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害怕，虽然那人要我把你交出去，但没有说就是要你的命，我想他应该只是想要那块石头吧，你要是真的有什么石头的话交给他就好了。”
“别开玩笑了！”林燨猛地扑在护栏上，一只手指着窗外：“我是指现在啊！你仔细看看这些玩意！这些东西！你觉得他们难道是什么神的使徒吗？你难道听不见它们的声音吗？！”
“它们在渴求血肉！这些玩意不是人类！是死侍一样的东西！你真的认为死侍能带你去拿到什么所谓的神药？！它们只会带你去见地狱里的魔鬼！清醒点黄叔！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样走下去我们两个都会万劫不复的！你儿子会希望看见这样的你吗？！”
“闭嘴！”
管家忽然爆喝一声，转过身一把将他推回了后座。
他双眼怒睁面色狰狞，脸部的肌肉虬结在一起，刚才还保持着的温婉儒雅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我才不管究竟遇到的是神还是恶魔！只要能治我儿子的病，就算是和魔鬼交易又能怎样？！他根本就不懂作为父亲的感受！那种无能了这么多年，但又唯一有一点价值的感受！而且你连我儿子都没有见过一面！凭什么替他说话？！”
管家愤怒的咆哮起来，声嘶力竭。
他骨子里本就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在他年轻时那个黑社会纵横的年代，一个温柔的人是没办法过的舒心的。只是在社会上摸打滚爬这么多年也让他不再是年轻时的毛头小子，无论是阅历，年龄还是时代的变化都让这份戾气被巧妙的收敛了起来。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带上了素养的面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本该穿着管家服带着这幅面具一直到退休。
可他终究还是一个身体里留着龙血的人，那股来自于另一个暴戾种族的血脉从来不会因为时间而消散。
管家不是傻子，傻子根本不可能当上林家的管家。反而正是因为他足够小心，才会让这次的绑架进行的如此顺利。
他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和林燨说这么多话。
原本他大可以直接绑住或者弄晕林燨，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仅有龙血，也是人类。心中的那一份愧疚让他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也说服林燨。
越接近目的地，心中不安的也不止是林燨一人。那种愧疚和患得患失这几天来一直折磨着他，也正因为如此，在经历一切的挣扎后做出决定，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燨看着眼前黄叔的模样，眼神中有着哀色，嘴唇轻颤：“我的确不理解一个父亲的感受，但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不在家，是你一直陪着我的，我曾把你当做是自己真正的父亲看待。”
听着林燨颤抖的自述，管家愤怒的神情也是一僵。
他神色颤动，最终闭上眼睛转回身靠在了背椅上，背对林燨：“别说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挽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这样保持着少爷和管家的身份走最后一段距离吧。”
见他依旧执意如此，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劝阻，林燨只能死死握住双手。
车内陷入了安静，只余下窗外的雨声和剐蹭声。
舞台上演着话剧，观众席却人满为患。
黑影们已经越聚越多，将车身围得水泄不通，只余下一些光影从夹缝中透射在玻璃上，在溅开的水花上反射光晕。它们是最忠实的看客，一边从外侧抚摸着车身发出刺耳的“掌声”，一边低笑。这出家庭喜剧被它们尽收眼底，此刻正嘲笑着车内那个只会握紧拳头却无能为力的少年。
“嗡嗡......”
某一刻，震动顺着坐垫传到林燨的屁股上。
他一愣，然后转过头，发现那被他刚才脱手掉在一旁的手机不知何时屏幕居然重新亮了起来。
之前他记得和苏墨瑶的通话是直接断线了，并且信号也消失了。可看着屏幕上的灯光，像素并不高的小电话缓缓左右摇摆，那分明就是来电显示！
“怎么回事？！”
这边的铃声和震动也惊动了驾驶位的管家，他抓过头询问的同时，视线也顿在了那部手机上。
“不可能！”愣神片刻，他直接伸手，想要拿过那部手机。
然而前后座终究还是隔着一排金属栏杆，手臂的长度显然不允许他直接抓住后坐垫上的手机。
而林燨则立刻扑了过去抓起手机，狠狠按下接听键后扣在耳朵上。
“喂！”他冲着手机喊道。
“系好安全带！”
手机里传来简短的命令。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但在这个时候无疑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林燨没有多想，立刻扣上安全带。
与此同时，一道宛如水银一般雪白刺眼的光幕从车的后方扫来，掠过车身，最终投照在左侧的车窗上，就像是一柄切开黑暗的利刃！
第六十八章 木偶（7）
那是一辆车！
林燨虽然看不见外面的具体情况，但那浑厚的引擎声是不会错的，一辆不知从何开来的车正与他们并驾齐驱！而如刀般的光则是这辆车的车灯！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怎么会有其他的人能进入这个地方？！”管家惊呼出声，满脸不可置信，显然这一幕是在他的计划之外的。
但就算没搞懂原因，他也明白了目前的状况，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他双手握住方向盘，狠狠的踩下油门。
原本一直在以类似巡航模式行驶的出租车骤然被切换到手动模式，也不甘示弱的发出怒吼，像是受惊的羚羊那样窜了出去。
“黄叔你疯了吗？！停车！”被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弄的后仰砸在靠背上导致后脑勺有些疼痛的林燨坐起来惊吼。
这辆出租车只是普通的桑塔纳，最基础的款式原本就只是应付应付市内需求的设计，跑跑高速已经是它的极限了，它的自重以及轮胎的宽度根本不适用于这种飙车般的速度。
随着猛踩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也越来越向着高处走，在外面下着暴雨的情况下继续加速下去，只需要稍稍偏转一点方向，没有足够抓地力的出租车绝对会因为打滑而飞出去，哪怕没有撞到东西，结果也只能是汽车翻转，车毁人亡。
然而管家却并未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猛踩油门。
桑塔纳此刻就像是一个透支体力参加马拉松的中年人，肺部收放间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火辣辣的，一边向前一边发出沉重的，濒临崩溃的喘息声。
“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管家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底层挤出来了一样。
而在他疯狂加速时，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扰到的显然也不止管家一人，林燨发现原本静静投射在玻璃上的那些黑影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某一刻，一对对金黄色的光芒从它们的脸上亮起，它们同时睁开了眼睛，宛如幽幽燃烧的鬼火，却比鬼火又更加炽热璀璨。
黑影们停止了继续拍打车窗和挠抓车门，从紧贴的状态上脱离，林燨能看到它们模糊的身影由深渐淡，向着左侧的那辆陌生车辆攀附而去。
雨幕在高速下被劈开，原本遮满窗户的雨花被强行分裂，形成了一道道向后的水流，从水流的缝隙中，隐约开始能看见外界的景象。
黑影们成群结队的围住那辆不速之客，像是蚂蚁滚球一般层层叠叠，犹如要将它整个吞噬一般。原本潇洒的流水车型消失不见，它的速度也慢了下去，开始被出租车拉开距离，林燨只能朦胧的看到那本如利刃般照进来的光芒也一点点的被吞没。
它被甩开了，出租车继续向前，它却在倒退，错觉中宛如看见一个面对着人山人海精疲力尽却又无可奈何的骑士。
林燨焦急的扭头看去，刚刚燃起来的希望眼看就要再度被扑灭。
风雨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切开了。
黑色的花绽开，像是墨水滴入清流那样想要扩散，然而它面对的不是清流是狂暴的雨幕，在它绽开的瞬间就试图将其抹去，只余下飘带般的黑拉出一道长线。
“那是什么东西？！”
管家发出惊呼，他的视线越过水流的缝隙锁定在倒车镜上，那是唯一能看清后方发生了什么的屏幕。
一片片锋利的“刀片”陡然伸出，车顶，车门，“蚂蚁球”变成了“刺猬球”。只不过这些刀片似乎是由寒冰所铸，冷光闪烁间直接洞穿黑影们的身躯，切开了它们的铜墙铁壁！
漆黑的鲜血在断肢横飞中泼洒，冰刀也被染黑。雨水冲刷着试图洗净它的表面，然而黑色还未完全褪去就迎面切开了下一具黑影。
铁骑抽出了她的长枪，全副武装，就这样顶着人山人海发起了冲锋！
那些阻挡她前进步伐的黑影纷纷被碾碎在雨中，墨色水幕围绕她的周身。
令人惊奇的是黑影们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即使被切成几段，也没有任何的惨叫声，继续安静的前赴后继。
墨色的花一朵朵绽开，金色的眼瞳也一对对的熄灭。
单纯的，也是高效的杀戮。虽然残酷，却仿佛充满艺术的美感。
可惜的是这份艺术作品永远都不会被公然展出，能够有幸欣赏到它的人仅寥寥数人。
君威的车身终于在杀戮中重新显现，拖着它那满是伤痕，染上黑血的姿态！
它的车身周围布满了冰刀和冰锥，看起来就跟电影里的变形金刚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形。
追逐赛重新展开，君威和桑塔纳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多余的冰锥缓缓碎裂，只余下了车门处的冰刀，刀锋直直的对着桑塔纳的左侧屁股。
“听得见吗？”手机里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依旧冷静，仿佛刚才的杀戮并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能听见！听得很清楚！”林燨急忙握住它喊道。
“坐到右边去！”
林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接近的灯光，脸色一狠。虽然不知道苏墨瑶想要干什么，但他没有犹豫，迅速将自己的座位挪到了右边，然后系紧安全带。
“她要干什么？！”
管家看着倒车镜里逼近的身影露出了惊慌的神情。他已经将油门踩到底了，车速也已经逼近了桑塔纳的极限，仪表盘的指针几乎就要进入红色区域，车胎在处在打滑失控的边缘。如果在这个时候后面那辆车选择从侧面撞过来，只需要轻轻一碰，这下一秒几乎就要起飞的小车绝对会真的飞起来！
君威从侧面靠近了，似乎真的如他所料一般。
“疯子！她疯了么？这样做你也会死！”管家愤怒至极，冲着林燨吼道。
林燨没有说话，一只手死死抓住后扶手，一只手攥紧腰部的安全带，抿着嘴，脸颊绷紧。他也很紧张，但他选择相信，相信那个说过会保护自己的人！
君威发出一声低吼，猛然提速！敞亮的大灯发出耀眼的光芒，林燨之前觉得它的车灯像是一柄利刃，此刻它就是利刃本身！
第六十九章 木偶（8）
两辆车的距离瞬间拉近，就如同超车时发生剐蹭那样，君威从左侧贴着桑塔纳的车门挤了上来！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但也就在这同一时刻，肉眼难以看见的无形的领域从那辆君威车的内部瞬间扩散，将桑塔纳也笼罩在内！
冰刃掠过，像是加热后的刀锋划开奶酪一样的切进了桑塔纳的车身。坐在车内的林燨看着一路从尾灯划过后备箱最后到车门，缩了缩脑袋，同时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吐沫。
如果自己刚才是在靠左侧车门的话，恐怕身体也会被切成几段。
他因为苏墨瑶的提醒躲过一劫，但一直位于驾驶位的管家就倒霉了。
在冰刃化进车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危险，可驾驶座的空间本就不大，要想躲避就必须以匍匐的姿势趴向副驾驶，这样势必会松开方向盘。此刻高速行驶的桑塔纳几欲起飞，随便松开方向盘或是不小心踩到刹车恐怕都会因打滑而酿成大祸，所以他犹豫了。
也就是这犹豫的片刻，冰寒的杀意笼罩了他。
冷汗瞬间沾湿了后背，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扔掉方向盘，狼狈的向着副驾驶坐滚动。可他还是稍稍慢了一些。
“啊！”
管家只感觉左腰传来一阵寒意，紧接着大脑就接收到了因为低温而导致宛如灼烧般的疼痛感。就像是被最锋利的美工刀切开了腰一样，殷红的鲜血从薄如线一般的伤口处涌出。
疼痛感让他下意识的松开方向盘，捂住腰，同时狼狈滚向副驾驶的位置。
林燨见到这一幕后浑身绷紧。
管家躲避时的动作幅度太大，已经让方向盘发生了轻微的转动，而失去了方向把控后的出租车一定会发生打滑，他仿佛能看见接下来要发生的可怕一幕，能不能活下来或许就得听天由命。
果然，桑塔纳的车轮在浸满雨水的道路上开始偏转，坐在后座的林燨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犹如在小船上的虚浮感。
他咬着牙，表情也变得夸张起来，强烈的紧张感让他想要立刻闭上双眼！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股虚浮感很快就被稳定了下来。
只见被冰刀切入的那一面车门上，寒气弥漫，冰层以那些冰刀为中心开始了蔓延。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厚实的冰层已经爬上车窗，车顶，甚至是坐垫，最终遍布了整个桑塔纳的左侧。
窗外，君威庞大的车型紧紧贴合在了桑塔纳略显娇小的车身上，看起来像是什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似的。不过连接两辆车的倒不是车主间的感情，而是大量坚硬厚实的冰层。通过这些冰层，本该是独立的两个个，体几乎将它们变成了一体，远远看过去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贴在一起，就像是挎斗摩托一样。
君威的内部，苏墨瑶面无表情的操控着方向盘，双瞳犹如明亮的火炬。在两辆车完成“融合”的同时，靠着君威更大的自重以及苏墨瑶的稳定操控，原本应该像是陀螺那样旋转的翻滚出轨的桑塔纳被强行扭回了正轨。
稳定车体，紧接着减速，最终靠边停车。
君威内部，当汽车终于停下来后，苏墨瑶也是微微闭眼，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紧握方向盘的手指松开后在方向盘边缘拍了拍。
另一边，林燨坐在后座上保持着抓牢后扶手的姿势疯狂深呼吸。
刚才经历的飙车经历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他人生第一次体验这么刺激心脏的事情。对于一个连过山车都不敢坐的人来说，这样的高速运动，还是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体验，简直比见到死侍那时候还要让人“心动”。就算此刻车已经停下来了，可那股劲还没缓过去，此刻耳边全是心脏的搏动声。
“咚咚.....”
在林燨调整时，右侧的车窗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紧接着从外侧拉开。
开门的瞬间，雨声，人声跟着涌入，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终于是让林燨彻底回过了神。
“还清醒不？”苏墨瑶弯下腰问道。
林燨僵硬转过头脑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苏墨瑶盯着他，迅速的伸出手握住林燨的脑袋就是一阵翻滚，然后就是扒眼皮掀衣服的。
“喂喂喂！你干嘛！”
被她这一顿推球似的翻滚，林燨终于是恢复了说话能力。
“检查身体，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嗯，似乎没有脑震荡的现象。”
“检查脑震荡你拍我屁股干嘛？！”
“下肢也没问题，应该还能正常走路。也没有出血现象........”
“我好得很，没有受伤！真的！”林燨挣扎着弹起了身，将正扑过来检查的苏墨瑶推开。
“没受伤就好。”苏墨瑶道。
“你...”
林燨怔住了，因为他分明能听出来，苏墨瑶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他抬头想看苏墨瑶的脸，可惜她浑身都是雨水，一抬头水滴就糊了他一脸。林燨在脸上抹了一把后才看清。
苏墨瑶这样一丝不苟的人似乎非常注重不同场合的形象，所以在执行任务时会穿紧身衣，酒店里是套裙，监视跟踪时又是皮夹克。短短几天林燨就见过她的各种形象，但无论何种形象下她都是一副女侠似的气场，冷傲又闪耀，夺目照人。
此刻她还穿着之前准备好去录视频的“学姐”装扮，但被雨水淋湿后原本韩式风的围巾重重的垂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粗麻绳似的。苏墨瑶那一头长发也彻底沾了水，飘逸的斜刘海也毁了，发丝粘在额头和脸颊边，居然还有几根卡在嘴角，颇有些惹人发笑。
这样来不及整理的模样却还是认识这几天第一次见到，想必在知道自己被抓走后她肯定是急匆匆的就赶来了。
而起，林燨分明在苏墨瑶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可这表情也转瞬即逝，以至于林燨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下一秒苏墨瑶就重新恢复了“鞋拔子脸”。
“别看了，没受伤的话就下来吧。”说完，苏墨瑶退出后座，绕过车门，走向前方。
林燨两只手在脸颊上拍了拍，然后又在大腿上捏了捏，确认不再发抖后才从车内钻了出来。
一出车门，林燨瞬间就理解了苏墨瑶那副模样不是没有理由的，瓢泼大雨立刻就把他也淋成了第二只落汤鸡。
不过他抬眼望去，从下雨开始，迄今为止，第一次清晰的看见周围的景象。
第七十章 木偶（9）
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看上去应该是一条高速上，绿色的护栏犹如长城似的绵延向远方。这和林燨之前预料的一样。毕竟能保持住那种车速狂飙，唯一有可能的地点只有高速公路。
可林燨却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哪一条高速。
他环顾四周，发现两边的护栏外都是一片开阔的野地，除了杂草，树丛以外，居然连一座房子都没有。因为下着暴雨视野也不是很好，再远一些的地方就像是被一层薄雾遮住了似的开始看不清了。转过头再向前看时，也只能瞧见不断延伸的泊油路，收费站什么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这条高速实在是太直了，远眺时连一点点弧度都没有，笔直的延伸。
荒郊野岭的地方除了脚下的道路和自己清晰的感触以外再也没有与人类活动相关的痕迹，冰凉又迅猛的雨滴打在皮肤上传来一阵阵刺痛，这种诡异的气氛感觉就像是进山里迷路后要遇见鬼了似的，让林燨不由得有些发寒。
而且鬼的话，他也真的遇到过了。
之前的那些黑影林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些明亮的黄金瞳依旧让人记忆犹新。此时整条高速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黑影的身影？
可当林燨视线转向一旁，那犹如油墨泼洒后形成的大小斑点就映入眼帘。它们布满了君威的车身，浓稠的宛如酱汁似的，有些甚至还没有干涸，被雨水冲刷后变成凌乱的线条，就像是一个疯子拿着石油桶在画布上作画后留下的似的。
再联想到那被斩断后凌乱飞舞的黑影躯体，恐怕这些玩意就是那些家伙的鲜血了。林燨缓慢的伸手想要触摸一下。
“别碰。”然而苏墨瑶却出声制止了这种行为。
“那些东西的血有很强的的腐化能力，随便触碰的话会有被同化的危险，你想变得和它们一样吗？”
“呃，那还是算了吧。”林燨讪讪的收回手指。
这时他发现苏墨瑶已经打开了桑塔纳副驾驶的车门。
眉头轻轻抖动了一下，林燨也走过去，绕到了苏墨瑶的右边。这个角度能在不影响苏墨瑶的情况下看清车内的情况。
前副驾驶上，管家横躺着，闭着双眼，喉咙里不断传出痛苦的轻哼声。他一只手捂住左腰，可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止住鲜血。浓郁的猩红色从指缝中不断溢出，驾驶座旁冰层上的鲜血以及空气中的腥味，明眼人都能看懂他的伤势很重。
“应该是被冰刀划破了内脏，这样下去迟早会失血过多休克的。”苏墨瑶检查了一下伤势后说道。
林燨别过头，不忍看着这样一幕。
“没有什么止血的办法吗？”他轻声问道。
苏墨瑶听闻后转过头：“为什么？他和你的对话我从手机里都已经听到了，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所以出卖了你，这样对你你还想救他吗？”
“....不。”林燨微微低头：“这是他罪有应得...可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恐怕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苏墨瑶视线扫过他的脸颊，不置可否，用力拽断一条安全带，用它将管家的上半身固定住后用力关上了车门。
“我也有事情要问他，或者说执行部肯定希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不过很遗憾我出门没带急救箱，所以暂时也无能为力，只能做紧急处理了。”
说着她绕向另一边的君威，冲着林燨比了个手势：“上车吧。唯一的办法就是尽早从这个..嗯，空间出去，希望你的管家能撑到那个时候。”
因为君威右侧一面和桑塔纳的左侧被“冻”在了一起，所以林燨也只好小跑着从君威左侧上车。
“别太挂心，那个管家虽然血统不高，但好歹也是混血种。”苏墨瑶回头说。
“我知道..算了不谈这个，眼下还是得先考虑安全问题。”林燨摇了摇头：“话说你这车还能开？都成冰棍了。”
“放心，只是把车的外壳连接了，内部都没问题，我主修的是‘魔动机械学’，你要相信我。”苏墨瑶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理工女，真厉害。”林燨忍不住感叹。
“你要是进学院后认真学习，以后也能和我一样，这些其实不难。”苏墨瑶一边说话一边掉头。
“是啊，不难。”林燨翻了翻白眼，只当她是开玩笑。
那什么魔动机械一听就是高大上的玩意，苏墨瑶这话就好比那些学霸每次大考完都一脸轻松的跟你讲“都是些上课提到的知识点，认真听讲就可以了”一样让人容易ptsd。
“话说我们现在要怎么走？”
“掉头原路返回，不能按照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最少不能按照这空间给你的路走下去。”
“所以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刚才黄叔也提到过‘空间’这个词，这里难道真的不是现实世界？是幻境？”
“不是幻境，但也不是你平常呆的地方。”
“那是哪里？”
“是.......你现在的知识储备量很难跟你解释，所以别问了。”
“....学历低连问都不能问啊。”林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他重新看向窗外，苏墨瑶已经完成了掉头，但在这种笔直的公路上，周围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就算换个方向也和没换差不多，同样是看不见远方的目的地。
“你刚才说不能按照空间给的走？说得就好像这个空间是有生命似的，黄叔也说会拿我去和什么东西做交换，那如果一直前进的话会遇到什么？”
然而苏墨瑶这一次似乎是没听到似的，没有回答，而是一脚踩下油门。
君威车身一震，拖着旁边的桑塔纳就冲了出去。
林燨脖子差点脱臼，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姑奶奶也是个开快车的好手。
“你小心点，路上可能还会遇到那些黑影。”
苏墨瑶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柄左轮，向后递去。林燨见过，就是那柄看着很威猛实则只能呲水的绣花枕头，没想到苏墨瑶居然还把它带在身上。
“这辆车的外壳经不住几波攻击了，如果它们要近身了，你就........”
“嘭！”
就在林燨伸手准备去接那柄左轮时，右侧和桑塔纳的连接处，本该作为连接的冰层突然发出巨响，紧接着无数裂纹应声出现！
第七十一章 木偶（10）
就在冰层出现裂纹的瞬间，苏墨瑶的就察觉到了不对，她伸出去的那只手猛地按住林燨的脑袋，力气之大让林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迫弯下了腰。
“嘭！”
也就在几乎同一时刻，一直大手从后座右侧的冰层中伸出，在林燨原本的位置上抓了一个空。
没有擒住自己的目标后，那只手又迅速的缩了回去，留下一个恐怖的坑洞后掉落无数冰屑。
“那是什么东西？！”林燨一抬头惊恐的问道。
苏墨瑶刚想让林燨坐在车上别动，君威的车身就狠狠的一震，紧接着两人头顶的天窗上传来一震沉闷的轰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掉落在了上面。
这震动让林燨下意识的一抖，然后立刻闭上了嘴。
原本君威的车型在同类型中算是比较大的了，后座的空间几乎足够一个人横躺着，加上它的厚实度会让车内的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安全感。可现在的林燨却觉得，这片空间仿佛是变成了一个大的沙丁鱼罐头，车顶上的东西正准备开盖即食，他甚至能听见那种利爪划过车顶的牙酸声音。
“是之前的那些黑影吗？”他猜测，可让人疑惑的是，那些黑影虽然诡异，状若死侍，却都是寂静无声的，然而头顶上这玩意似乎正在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林燨仿佛能感受到它隔着天窗的气息喷在脸上的感觉。
“坐稳了！”
无论车顶上的东西是什么，驾驶座上的苏墨瑶显然并不会给予它任何机会。她轻喝一声后一脚踩下油门，君威盎然加速，向着前方笔直的冲了出去！
不仅仅是加速，苏墨瑶居然开始了转动方向盘！君威在高速上不断的划出巨大的S型，她企图用这种方法把车顶的东西摔下去！
车顶上确实是存在什么东西，在君威划出S型的同时，不断有吼声和挠抓声响起。林燨趴在座椅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皮球一样被惯性摆弄来摆弄去，而苏墨瑶还在一言不发的提速中，让人不得不感叹能一边走S一边加速的女车手果然是个疯子！
足足持续了有一分钟后，头顶的声音才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甩..甩下去了吗？”林燨捂着腹部问道，他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在出门前还没吃东西，不然一准要活活吐出来不可。
“也许吧..”
苏墨瑶回答时脸色并没有放松，因为她也不知道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显然和刚才那些自己杀掉一片的死侍们完全不同，因为在汽车加速时她就用了和对付死侍群相同的办法来攻击那玩意。如果它是趴在车顶上，那些冰刀绝对会立刻就将它砍成几段，可实际上它足足撑了一分钟才失去了动静。
苏墨瑶思考着是不是这里已经出现了强化后的死侍个体，如果再多来几个，以自己目前的装备来看似乎会比较麻烦。
“砰.....！”
就在这时，车身右侧再次发生了一次震动。
苏墨瑶一直平静的表情总于是变为了震惊。
“这次又是....”林燨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原本恢复平稳行驶的君威再度划出了S型，只不过这一次的S型并不是苏墨瑶操控的。
车胎爆了！
苏墨瑶在听见闷响后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声音来源于爆胎。不过一般的车轮就算是在行驶路途中被长钉捅进了去，短时间内也并不会影响行驶，更不要说君威在设计之初就有对爆胎的应对措施，爆胎时轮胎内部会自动进行充气以达到补胎的效果，车主完全有足够的时间从高速行驶中减速停车。
不过这一切的基础都在于，导致爆胎的缺口并不大。
可这一次，扎破轮胎的并不是什么钉子，被爆的轮胎也不只一个。
本就在加速中的君威在雨中立刻出现了失速，开始打滑，即使苏墨瑶具备高超的驾驶技术却也依旧挽救不了失控的局面。S型轨道的汽车终究还是开始了漂移和旋转，最后狠狠的撞在了高速旁的防护栏上。
袅袅青烟中君威侧翻在护栏旁，车头有一半凹陷了下去，防撞杠脱落了一半，另一半卡在变形的引擎盖里。原本覆盖了整个右侧面的冰层也碎裂殆尽，左前轮的胎面已经彻底憋了下去，轮圈悬在半空无力的转动。
“咳咳。”
林燨剧烈的咳嗽。疼痛是他此时唯一的感受，汽车侧翻的时候，车内的他也被甩飞了起来，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
因为事发太突然，安全带也没来得及系，现在被挤在变形的车内，此刻只感觉四肢像是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
啊....这就是出车祸的感觉吗，真的好疼，疼的忍不住要咬自己一口，疼的恨不得赶紧晕过去。泪水在眼眶中转动，他张大着嘴，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发出惊天的惨叫。
安全气囊全部弹开，白花花的一片充斥眼帘，唯一让林燨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死。
他试着想要动一动胳膊，没有反应，动一动腿，也没有反应。林燨心里立刻惊慌起来。
虽然没有死，但不会自己骨折了？或者是瘫痪了？不要吧，我可不想下辈子坐轮椅上啊，要是跟霍金似的只剩三个手指头能动的话就更糟糕了，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哦，可能我现在正在死的路上？
惊慌忽然就转变成了释然。
也对，死前的回光返照看来说的就是现在这样了。可是有些可笑，神神秘秘搞了半天，结果卡塞尔学院门都没摸着就要嗝屁了，到头来简直就跟自己十八年的人生一样操蛋，自己最终还是老样子，每次都是半途而废。想来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刊登林家少爷的死讯，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会不会伤心呢？哎，最后都没见上一面挺可惜的，有些东西也没问出来。
哦对吼，这个空间貌似和外界是隔离的？那死在这里岂不是尸体都找不到？报纸的标题或许应该改成“失踪”才对......
缺血正在让他的血压飞速下降，脑供血不足以及机体缺氧使得他抑制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同时意识也渐渐模糊.........
掌心中忽然传过来一丝温暖。
“别怕。”
有人轻声说道。
这声音以及那一抹温暖让正欲沉寂的意识猛地跳跃了一下。
车内被挤压变形，安全气囊也遮挡住了视野，让人没办法扭动脖子去看这个说话的人。但林燨知道那是苏墨瑶的声音。
“撑住，保持思考，有能力的话就背些什么东西，比如乘法口诀或者元素周期表，这样能让你维持清醒。我很快回来，在这之前一定要撑住。”
说完，林燨只感觉到手心的温柔随之离去，他想要试着反手抓紧它，然而自己的手却像是不听话了一样任由那股温柔远离，只余下残余的温热。
紧接着他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嘈杂，像是用力挪动金属的声音，然而她在外面冲着什么人说了几句，下一秒是恐怖的吼叫和冰凝结的声音。
背乘法口诀和周期表？林燨突然有些想笑，我目前这状态恐怕只有背《金刚经》还有点希望。
话说她是去战斗了吗？！
林燨很想叫住她，可惜喉咙里却有些没声音。
车祸中她应该也受伤了，也许还伤的不清。
掌心中还留有残存的温热，但那温度却也有些粘稠——是血的温度，即使意识模糊，但在她握住自己手掌时林燨还是分辨了出来。
想来也是，这样剧烈的撞击，车头先发生碰撞，身为驾驶员的苏墨瑶恐怕会伤的比自己还重吧？可即使如此她居然还是先选择安慰自己，然后出去应敌。拖着那样的身体去战斗，真的能赢吗？
呵，还真是瞧不起人啊，难道这就是那种怎么说来着，强者对弱者的包容，爱护？还是因为她曾说要保护自己？所以才这么拼命？
就因为一句话？该死的，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至于这么当真的吗？
林燨刚刚释然的内心再度涌动了起来。
明明之前还说要杀了我来着，现在却来整这出。居然还说什么“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撑住”这样的话，喂，这样热血感人的台词根本就不适合你那张跟北极圈一样冷的脸好么？
而且明明自己也受了重伤吧，说不定你会死啊！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我死了无所谓，可你是个精英！这是精英的死法吗？一个精英给一个废物陪葬也太丢那个卡塞尔学院的脸了吧？
该死的，我是无所谓自己的死，可我也不想让你真的为我去死啊，难道你不知道我很反感“个人英雄主义”吗？！
这样的话死后下地府，阎王爷一翻我这辈子的功绩看见满页的减号也会直摇头的啊，那样的话我会惭愧的。
会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啊。
林燨无言又疯狂的吐槽着。雨水渗透进破损的车厢混着碎屑和灰尘淋在他的头上，顺着脸颊划下。
第七十二章 木偶（11）
这是充斥着阴沉的世界，连天空都是青灰色的。浓而厚的阴云宛如就压在头顶上，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那充斥着大黑烟囱的城镇天空跟这相比都算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了。
林燨见过这些。他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青铜的城市，脚踩高耸的铜柱，面对的是辽阔的天气和绵延的群山。
“来，坐这里。”
女孩背对着她回头，她坐在铜柱的边缘，拍了拍自己屁股旁边的位置。
林燨没回话，直直的走到了她旁边，先是伸出脑袋向下看了一眼，再摸了摸毫发无损的身，又踩了踩青铜地面。
“你在干什么？还没到小丑上台的点呢。”女孩抬头不解的问。
“我在看这里是不是够高，以确保我待会把你推下去的时候你有足够的时间思索人生，然后跟上帝忏悔。”林燨颇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哇欧，杀人诛心是吧？听起来太可怕了，刚刚明明还痛哭流涕大彻大悟似的，结果眼泪一抹就说出如此邪恶的杀人计划，看不出来你还有当变态的潜质，我喜欢。”
少女用双手轻轻捂住嘴巴，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然而那双露在外面的双眼满是嬉笑。
“可惜对我没用啦，我是魔鬼，魔鬼怎么可能会摔死呢？而且魔鬼也不信上帝，我们不属于一个机构，犯错了也不会向他忏悔。”她摆了摆手。
“那行，你告诉我你顶头上司是谁，我要向他投诉，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总是把我拉这么个鬼地方！”林燨忍不住吐槽道。
“哎哎，这事可怪不到我，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次可是你自己到我这来的。”少女立急忙反驳，双臂在身前交叉：“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自己怎么可能要来这个鬼地方，你觉得我很闲吗？”林燨一只手的手背冲着女孩反问。
“那可不就得看是从哪个角度看嘛。看起来忙忙碌碌似乎哪都有你，但其实真操刀上了又跟你没关系，所以说你闲某种程度上也没啥问题。”少女嘴角一扯，眼睛瞥向别处说道。
“拜托，那是以前好么，现实里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地步，我刚出车祸啊。”林燨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她：“你别告诉我你是我死前的回马灯。”
“怎么？走马灯看见我你不高兴吗？”少女睁大眼睛反问。
“当然不高兴！别人的走马灯不应该是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表达一下对家人的歉意，顺便再最后看一眼还没来得及表白的女孩吗？为什么我就一定要看见你这个魔鬼。”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说的那些其实在你的生活中都不曾拥有过？所以只能我来陪你喽。而且魔鬼哪里不好？魔鬼的颜值可比你那些所谓的漂亮女孩高出了一倍不止！”少女哼道。
“可你看起来还未成年，还没发育。”林燨说。
“哦？所以你喜欢身材好的？好说啊，下次我变成苏墨瑶的样子怎么样？”少女语气充满诱惑。
“咳咳咳....”林燨突然咳嗽了起来。
刚想说什么的他突然一顿，紧接着狠狠道：“靠，被你打岔差点忘了，我可没时间跟你唠嗑，都说了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啊！”
“嘁，生死攸关和你也没关系啊，关键不还是得看那个姓苏的，她能打赢你就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她打不赢你反正也是死。”
少女说着两只腿轻轻摆荡，低头看着脚下。这样高的地方向下看，即使是宽阔的道路也会变成一条直线，可她居然一点都不头晕：“她现在可是正在和非常牛逼的死侍对打，刀光剑影的，你不会觉得你不来这地方就能改变什么吧？安啦，你只是被挤在了侧翻车里的废物而已，没人帮你连爬出去都做不到。既然在不在都一样，那你还不如就安心呆在这陪我唠会，安静等待结果。”
林燨想反驳，但却发现各种说辞在肚子里转半天居然没有任何一句是能说服自己的。
没错，虽然这家伙每次都是毒嘴，但不得不承认确实说的也是事实。能掀翻一辆高速逃逸的汽车，无论那东西是怎么做到的，都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虽然感觉上很奇怪，但之前自己被挤在变形的君威里，满脑子都是抱怨着自己的没用，心中全是负面情绪，可下一秒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股心情也不翼而飞了，就和身上的伤口一样仿佛都不曾存在过，这种情感上的突变让林燨一时没缓过来，所以才会对少女愤愤不平。
既然自己都说服不了那就更别提说服别人了，所以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结果哦。”少女忽然抬头一笑。
“什么结果？”
“结果就是你死定啦。”
林燨一惊：“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都说了我是魔鬼啦，未卜先知那都是小case！”女孩挑了挑眉：“现在跟那女孩对打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那位‘忠诚无双感天动地’的好叔叔。”
“黄叔？怎么可能，他不是说他的血统很低么？”
林燨的第一反应就是黄叔又欺骗了自己，然而少女食指左右摇摆：
“这个他没骗你，他的血统确实是垃圾中的垃圾，可他用了很危险的方法强行提升了自己体内的龙血浓度，短时间里的战斗力可是超乎寻常的高，已经是超越普通死侍的那一列了。”
说着她轻轻一挥手，遮天的大幕就降了下来，当再度拉开时，林燨和少女赫然就像是变成了舞台剧的观众似的，舞台上则上演着武打戏。
但这出打戏实在是有些别扭，因为起舞的两名演员像是慢动作似的开合，其中一人宛如兽人似的，身材高大，浑身都佩戴着坚硬的铠甲，它的利爪每次都险险的擦着另一人的额头和胸口掠过。而身为人类的女孩显然是处于下风，浑身都涂满了番茄酱似的东西，在她身边有冰蓝色的特效，看起来很酷炫，可那些保鲜膜似的玩意缠住兽人后都没什么实际上的效果。
虽然两者都是慢动作，但场面依旧惊心动魄。
“为了配合你的眼睛我特意开了倍速，贴心吧？”少女笑着说。
“别开玩笑了！这是苏墨瑶和黄叔的战斗？黄叔怎么变成这样了？！”林燨大声问道。
“都说了是很危险的手段了，龙血会让他发生变异，身体会出现本质上的改变，但也意味着脱离人类。如果是完全状态下的苏同学还能比划比划，但倒霉的是她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还被车挤了一下，胜率可以说是十分之一都没有哦。”
“你的意思是她会..被黄叔杀死？”林燨艰难的问出这个问题。
“没事，她死了你也跑不掉。你的好叔叔彻底沦为死侍只是时间问题了，龙血燃烧的越快死侍化的速度也越快，别指望他还保持清醒留你小命。”
“那我就应该......”
“停！”摇摆的食指顿住，少女双眼直视着林燨：“不要随便就想着回去，你已经确认了自己是个废物，一个躺地不动的废物有的时候比不知自己斤两瞎捣乱的废物其实还好得多。而且说到底，人家苏同学临走前交代你背背口诀保证清醒，结果你最后还是晕过来了，所以你连保持清醒这种小事都做不到还想帮忙？省省吧，那只是你的一时热血上涌而已，冷静下来你就又恢复往日了。”
林燨又语塞了。
没错，他是废物，是躺平了，可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他就是有些不甘心。一想到苏墨瑶最后说得话，那股不甘心就又爬了上来。
这股情感他已经很熟悉了。自己经常会不甘，也只是停留在不甘，心里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怎样怎样，但想着的时候却总是躺在床上，所以来回往复，时间一长就彻底躺平了，偶尔也只是在夜晚回味一下当初的想法，希望能睡着后做个好梦。
不过可能是因为环境不对，也可能是因为经历了黄叔自爆后的复杂心情，那股心底的死灰又复燃了起来，而且比往常更加强烈。
因为有一个此刻人就在自己面前，正堵上性命，就为了贯彻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少女见状，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在进入这里时，不必要的情感波动会被平息，你现在处于一个和往常差不多的状态，那就能充分理解到你是个废物的事实。但说实话，这里也不是你想进就进的，所以你的内心里肯定还有些什么在涌动。”
“让我猜猜.......”
她食指轻轻在下巴上点了点，做出一副望天思考的模样，然后忽然说道：“比如‘我不甘心，难道真的不能改变？’之类的。”
第七十三章 木偶（12）
少女能见到林燨眼中的挣扎，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提醒你了对不对？上一次我说危险要来了，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结果你还是中了你那位好叔叔的圈套，早听我的留个心眼不就不会遇到这事了？”
她双眼如月牙似的，笑颜如花。
“是，我知道我笨，你想怎么嘲讽都无所谓。”林燨别过脑袋。
“这可不是嘲讽，我只是陈述事实，只是这事实可能刺痛你的小心脏，让你听起来不舒服罢了。”
“好吧，你到底想怎样？说也说够了，如果你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办法的话就放我回去吧，我也不想继续听你阴阳怪气的。”林燨吐出胸中的一口气说道。
“办法早就有。”少女打了个响指：
“还是和上次说的一样，跟我做交易，马上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你说的收灵魂那个交易？”林燨脑袋里回想起了上次的对话。
“没错，我帮你实现愿望，代价是你死后的灵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物美价廉。”少女嬉笑道：“打败怪蜀黍，拯救美少女什么的我们都是绝对专业的。”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林燨犹豫道。和魔鬼做交易，把灵魂出卖给对方，这种事情连三岁小孩都从格林童话里读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了，这就是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少女笑着说：“曾经我提醒过你，你有过别的机会，可你错过了，所以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了。”
“那收取灵魂到底是什么意思？能说清楚吗？”林燨问。
“就是字面意思。按照你们最流行的解释，可以理解为你死后灵魂归我，无**回，差不多就是这样。”少女歪了歪脑袋：“你在害怕吗？我看你手在抖哎。”
“废话！我能不害怕吗？是个人和魔鬼做交易都会害怕好吧！”
“为什么要害怕？就因为代价是你的灵魂？”少女问道。
“你都要收魂了，我还不能害怕？”林燨一瞪眼。
“可收魂也是在你死后，对你生前又有什么影响呢？要是我就绝对不会犹豫，这个交易完全划得来，对人类来说生前荣华富贵最重要，死后什么也带不走，只是灵魂而已，你现在还年轻，交易完了也还有几十年的岁月可以享受。”
“所以你才是魔鬼，你们长命百岁，你不懂。”林燨说：“这就好比是透支，透支了未来享受当下，这种事情哪有那么轻松的。”
“我确实不懂。”轻轻摇了摇头，少女目光看向远方：
“就算是透支未来又能怎样？我可是读过你的个人履历的，你的前十八年完全没有任何出彩的点。成绩一般般，朋友没几个，没出过国，没谈过恋爱，每天三点一线的往返学校，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如果把你人生的每一天用字迹一页页记录下来，那估计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部分都是重复阅读，枯燥的像是啃不沾酱的粗面包。而且你对于这样的生活已经很适应了，就算有心你也无力去做出改变，因为在人类里你都是缺乏上进心的那一类。对你的人生轨迹分析后，我都能预测出你以后的生活无非就是进入你爸的公司当个不愁吃喝的白领然后娶个漂亮老婆度过余生，哦，必须提醒你漂亮老婆看重的更多的不是你而是你家的钱，绝对不会是因为拜倒在你的人格魅力下。”
“这样的你如果没有卡塞尔学院那帮人的出现，还指望着未来能有多大的改变？你们人类很多都是这样，明明平常根本不珍惜过去也不考虑未来，但突然要用它们做交换的时候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似乎是多看重它们似的。”
“这样的灵魂就算是再轮回千百世，继续重复千万次的故事又有什么意义呢？写成小说也不会有人买单吧？”
少女嗤笑一声，绝美的侧脸却毫不掩饰不屑和鄙夷。明明个子只到林燨的胸口位置，但那语气中，居然少有的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反正人死后就算投胎也要喝孟婆汤，那你何必又在下一世呢？与其去担心那虚而不实的东西，何不抓住现在？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选择现在，一定要在这一世就熊熊燃烧！让世界都看见我的模样，哪怕最后燃尽自己的灵魂！”
她明明身躯较弱纤细，此刻说话时却仿佛带着雷霆，就算是头顶那如铁般的云也要被击碎！眼中似乎一瞬间流淌过炽热的流光，对视的时候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跳出来似的，林燨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但她下一秒就又露出了嬉笑的神情，小跳着来到林燨身边：“当然，我说的那些都是普通人类，普通人类就算是活到200岁也还是垃圾，但你不一样，你是混血种，混血种永远都有改变的可能！”
“从现在起你就有一个改变一切的机会，这可能是你此生仅有的一次，告别你那木偶一般的无趣人生就是现在！”
她双手合在胸前，一脸的殷勤，像是推销员正在给顾客介绍公司的新产品。
林燨心里觉得这家伙果然是个魔鬼，明明说起来的东西都是歪理，可又不可否认的是她说得有道理。跟她对话每次话题都会被她牵着走。
老实说有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跟你撒娇卖萌，还说得一套套的让你跟她定契约，换个定力稍微差一点的早就连本带利全送出去而了。林燨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定力有多好的正人君子，但他有个别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没有目标，所以面对魔鬼开的条件再诱人他总是犹犹豫豫。
少女也很了解林燨的心理活动，可就如同她的身份一样——魔鬼，总是最懂人心的。
忽然有着重击声传来，吓了林燨一跳。他抬起头，发现原来是舞台上，那两个演员的战斗似乎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兽人的攻击越发凌厉，最后击中了人类女生的肩膀。
女生缓慢的倒飞着，倾洒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星星点点的弧线，像是艺术品一样，居然有着别样的美感。
“哦，看来这一幕也要落下了，美丽的冰玫瑰也即将凋零。”少女用着如旁白念诵诗文般的语气说着，脸上却带着微笑。
林燨脸上闪过挣扎之色。
“好不容易进入了真实的世界，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死在门口对不对？而且你应该也想要见一见你的亲生父母吧？”少女似乎是随意提到。
林燨脸上的挣扎终于是缓缓转变：“你说的契约，没有附加条件吧？”
“没有！绝对公平公正的契约，不玩黑心合同。我们魔鬼可比上帝和神什么的要脚踏实地的多，上司从来都教导我们要切实考虑顾客们的需求，并且落实到行动中，拒绝套路，从来不搞虚的。”少女立刻站起身，收起脸上的笑容，满脸严肃，义正言辞，仿佛正在五星红旗下宣誓的少先队员。
林燨沉默了一会，说道：“问一下，你能让黄叔重新变回人类吗？”
这回轮到少女愣了一下，她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应该直接杀掉吗？你还想救他？”
“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就永远无法明白了。”林燨叹了一口气：“就算是杀人犯也该有法律制裁，更何况他也没有杀人。”
“把他交给苏墨瑶他们或许会更好。”
“呵，真是搞不懂你。”少女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