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一拍即合
江浮月此话一出，流烟和李修砚两人齐齐僵住了，流烟想的是她当初只是一时玩心起，可没料到会闹出那么大风波，竟还被京中盛传成了一段佳话，她事后还为此笑的前仰后合，说外界都是一愚人。★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
李修砚则想的是江浮月此时提及此事做什么？以她的性子，接下来的事对他怕不是件好事吧。
“啊，那都是玩笑话，阿砚这小子太过正经，姑姑我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可结果你也看到了，一丝波澜也无。”
流烟掩面装作伤心的模样，实则那眼从指缝儿里偷偷看两人的反应，刚才那一愣之后，她也想到了江浮月这丫头不会平白无故提及此事，想来肯定有后续。
“原来是姑姑啊，浮月还以为只是同名罢了，既然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姑姑可否着浮月再演一出？”皇后是留给未来新君的难题，那梁王她总能动一动吧。
流烟眨了眨眼，片刻后无奈的道，“梁王禁足期也满了，月儿该不会是想......”
她话没说完，就见江浮月点了点头，流烟猛地站起身来，绕着石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猛地凑到江浮月跟前满脸兴奋的说，“我一个半老徐娘去引诱小辈，这事儿想想都觉得刺激，行，就这么说定了。”
江浮月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她好像没说要流烟去勾引梁王啊，只是想让她忙查找梁王罪证，她再想办法让那些罪证大白于天下，而已......
李修砚则完全忍不住了，别过头扶额一阵无语，这真的是他亲姑姑吗？怎么跟印象里父亲的形象完全不同。
流烟还在宛自兴奋，她就喜欢好玩的事儿，萧行之那小子她早就看不惯了，不过一直苦于该不该出手教训晚辈这个坎儿上过不去，如今有人要教训，她把手不算过分，再者大义之上也说的过去。
“姑姑，月儿的意思只是......”李修砚见自家姑姑已经转着眼珠想步骤了，赶紧出言解释，只是话还没说完，流烟已经摆手打断，“你小子安心当你的侯爷，这些事儿不用操心，话说他那位新晋的侧妃也十分讨厌，幼时见到我还冲我扔过东西，这帐不如一并算了吧。”
“姑姑，那事你不是说你扮作乞丐吓唬人吗？”李修砚的镇定快要用完了，此事他老早就听流烟姑姑提及过，幼时的许雪用石头砸了扮作乞丐的流烟姑姑，不过那时候姑姑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她竟然能把这事儿一直记到现在。
“那又如何，这些年她背地里干的坏事还少？你媳妇儿当初在画舫上那桩事，可也是出自她之手，还有梁王别院的事，可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不过一个小丫头，心思竟这般歹毒，若是当初让她得手了，如今说不得就是两条人命，岂可放过。”
流烟突然正色道，倒是让江浮月有些怔愣，怎么玩笑话说着说着就一本正经了......
李修砚却似乎早已习惯，“可姑姑想整治她却只是为了当初那一丢。”别人不了解他还不了解，如果是因为早前那两件事，姑姑根本没有理由管，皇族的夜龙卫只过问干系国祚的大事，其他事情不过是看心情，就像梁王在帝京横行霸道多少年了，姑姑知道却也没有插手。
一句话说的流烟脸上有点绷不住，“总之此事我管定了，侄媳妇的事就是姑姑的事，你小子袖手旁观可以，但姑姑作为长辈不行。”
这话说的李修砚直皱眉，他何时说过袖手旁观了？姑姑是想让他大婚第二日就回家吃闭门羹吗？
李修砚想到此处，便垂首看向坐着的江浮月，流烟也看着江浮月，两个容貌如此倾城的人看着自己，江浮月突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姑姑是好意，相信会有分寸，修砚公务繁忙，不如此事就由我们两人来做，如何？”顶着压力江浮月终于开口说了话，她不太想李修砚掺合进这些琐碎事情中，何况此事是针对梁王，一个不好很容易变成争权夺利的证据，如果没有李修砚参与，那就简单的多了。
李修砚自然知道，只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他不是放心江浮月，而是不放心流烟姑姑，她就像野马，没人驯服的了，没人掌控的住。
流烟闻言眼睛亮亮的，立刻伸出三根指头说道，“侯爷放心，小的一定护住夫人，绝不会让夫人有丝毫损伤，且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修砚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此事他唯有暗中盯着，希望到时候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几人又说了些零零碎碎的事，江浮月和李修砚便起身准备出宫，临走前江浮月侧身轻声同流烟说道，“姑姑那首将军行唱的不错，那般金戈铁马铁血征战的曲子，姑姑能唱出百转千回的温柔与缱倦，想来心中定然对出行的将军有一番不同寻常的理解。”
江浮月的话让流烟僵立在了亭子中，直到两人连背影都看不到了，她才突然卸了一身轻松，缓缓坐到凳子上，“她是看出什么了吗？”
流烟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喃喃自语，许多年前也曾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但她当时却不曾有这般失态，也许只是因为如今说这话的人是江浮月吧。
出了宫门坐进马车里，李修砚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江浮月，她刚才同姑姑说的那句话，其中另有深意，他从来没见过流烟姑姑那般失态过。
第92章：三日回门
李修砚没想到江浮月要说的会是这个，他少有的怔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微微蹙眉道，“何以见得？从未听流烟姑姑说起过大将军，她似乎对军中之事提不起兴致，基本都是手底下的人去办理。”
江浮月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她刚才已经说了，只是猜测，她一早就觉得卫宣宗挑选她阿爹入京这件事很奇怪，她阿爹虽然在边关是骁勇善战，但并不是一个适合参与皇权争斗的人，没有八面玲珑，没有审时度势，更没与深沉心机，这样的人踏入皇权之争很容易成为炮灰，死的不知不觉不明不白，就像前世那般。
可卫宣宗似乎对她阿爹十分看好，江浮月不清楚他这种看好的感觉是出自哪里。
“流烟姑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江浮月转移了话题，李修砚知道她无心在一个不确定的问题上纠缠，便把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低声说道，“虽然她是我姑姑，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羁与抛却世俗礼制是一定有的。”
江浮月嗯了一声，想起那年在镐京中的传言，清冷月辉下月湖码头上，姿色冠绝玉堂春的流烟小娘子和被奉为九天谪仙的平江候世子，两人相互依偎，但最后流烟小娘子却含泪离去。
仅仅是这一则传言，便知道流烟姑姑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说，她那日应该就是告诉李修砚她落难了，不过却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侄子硬生生塑造成了风流才子。
江浮月不知道后来那几个月里，这则子虚乌有的传言伤了多少闺中少女的心，羡煞了多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不过这次她大婚却一定伤的更透彻，以往好歹还有个机会，如今怕是只有做妾的份儿，而有她在，妾恐怕也是极难的。
江浮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镐京中的少女们真是命苦的很。
“缘何叹气？”李修砚不知道江浮月这一瞬间想了那么多，且桩桩件件都是关于自己，只觉得她今日似乎格外喜欢叹气。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要一直这般虚伪度过，不免有些为自己伤心。”顿了顿继续说，“今日回府怕是你那位便宜母亲还得折腾出点什么，碍于面子我又什么都不能做。”
一想到回去会遇到的麻烦，江浮月就忍不住皱眉，但三日回门还未到，她也不能这时候直奔回将军府啊。
果然等回到侯府中，那位老侯夫人已经坐在高堂之上，一脸肃穆的看着他们二人进了门，劈头第一句便是，“毫无规矩可言，即便要入宫谢恩，也该同我这个母亲言语一声，如此这般没有规矩，到底是谁教出来。”
江浮月忍不住皱眉，她只觉得老侯夫人最多会找找她麻烦，没想到言语之间连她双亲都带了进去，这是她不能忍的。
“老夫人这般注重规矩是好的，本宫还以为老夫人眼中并无我皇族，是以见了我这个陛下亲封的公主，竟无行礼的意思。”江浮月敛了衣袖，刚才那一身随意的态度一收，顿时便换了一身皇室该有的气度。
她即便不是出自皇室的公主，但好歹也做了那么长时间乡君，更是见过战场，这几样气度融合融合，怎么着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度吧。
老侯夫人没想到她会突然拿出公主的架势来，不由有些心虚，她先前觉得江浮月会碍于李修砚的面子上，至少不会让她下不来台，可没想到江浮月根本丝毫不在意。
老侯夫人一时间根本无法言语，她不想给这黄毛丫头行礼，但陛下大婚之日降下圣旨亲封了她淮阳公主，如果她不行礼，那边是藐视皇家，大不敬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她不想死。
想到这里，老侯夫人一咬牙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礼毕才听到江浮月客客气气的道，“母亲怎这般客气，同为一家人，以后见了本宫简单行了礼便是，不必如此大礼。”
老侯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却还要满脸笑意的说着好，直到二人轻描淡写的离开，她才猛地把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到地上，岂有此理，这么多年了，她在侯府何曾有过这般屈辱，这两个竖子，她早晚想办法好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一晃三日，一大早李修砚便陪着江浮月往将军府过去，江仲离和王瑶早早等在门前，一见他们的马车拐进街道便吩咐府中人赶紧准备好吃食，这么早，怕是两人都未用过早饭。
马车刚一停下，李修砚便从里面下来，而后回身把江浮月扶了下来，江仲离和王瑶看在眼中，都忍不住满意的点头，这孩子果真是极好的。
“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是不是连早饭都没有用？”江浮月一看见王瑶便挽住了她的手，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问，江浮月笑了笑说，“侯府的早膳还未备下，我想念阿爹阿娘，便催着他早些过来，同你们一起吃。”
王瑶笑着点了点江浮月的鼻子，便先拉着她往大厅中走，江仲离则和李修砚跟在后面，江仲离笑着看着自己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突然轻声说道，“我不管侯爷是如何打算的，只是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保全浮月，不求她一直荣华富贵，但求一世安稳。”
第93章：将军临行
江浮月领着李修砚在府中转了一圈，便回到了出阁前住着的沉香苑，当日她出嫁，蜜儿并没有同行，她是端王的人，如今江浮月嫁入平江侯府，她着实不适合再跟着。/
江浮月不知道她后来是留在府中了，还是离开了，总之这三四日，她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蜜儿的消息。
不过今日一踏进沉香苑，江浮月便看见蜜儿正蹲在院子里给院中的花除草，以前这些事都是她们二人一起做，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来打理了。
“院中除草可以跟管家说，他老人家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何苦一个人做这些事？”江浮月站在院中小道上，看着蜜儿突然停住了手，随后恍然大悟的站起来，“今日小姐回门，看奴婢都把这事给忘了，真是该死。”
蜜儿赶紧上前给二人行礼，江浮月没有阻止她，蜜儿身怀武功，却仍是坚持做什么像什么，她如今扮演的是婢女，江浮月拗不过，便随她去了。
“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之前那两个呢？”江浮月扫了眼院中，不见先前在外间做粗使用的丫头，便随口问了句。
蜜儿迟疑了下说，“奴婢一个人可以打理好这里，便让管事的把人调到有需要的地方，咱们府中不比其它贵人们的府邸，没有那么多仆从下人。”
李修砚一直在旁边听着，这婢女的身份他多少猜到了一些，不过既然是江浮月自己的事情，她不介意他自然也不会干涉，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用心。
在沉香苑待到将近午时，江浮月听闻江仲离和王瑶回来了，便同李修砚说了声，独自去了偏院厨房，果然见江仲离蹲在外面择菜。
“阿爹。”江浮月不自觉脸上挂了笑，走上前也蹲下身同他一起择菜。
江仲离见女儿同他一起择菜，不由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感伤的说，“你这丫头，唉，转眼之间都已经嫁人了，说实话，阿爹还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修砚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倒也是值得托付之人。”
“既然是值得托付之人，阿爹就不用担心了，再者你女儿也不是吃素的，须知虎父无犬女。”江浮月一边择菜一边笑吟吟说，顿了顿在江仲离郎朗笑声中又道，“阿爹可听过一首叫做将军行的曲子？”
正拿着一把青菜准备放进盆中江仲离突然怔了怔，手在半空中一顿，随即抬眼看向自家女儿，“月儿从何处听来这首曲子的？”
“看来阿爹听过，月儿成婚后便入宫谢恩，修砚带我去见了一个人，那人天人之姿，将军行便是我去见那人时她口中所唱，竟是把一首金戈铁马的将军征战，唱的缠绵悱恻，柔柔似水。”
江浮月想起流烟在院子中纤纤素手轻挥，婀娜腰肢扭动，最简单的动作却胜过镐京最好的舞姬，口中那一首将军行更是唱的让人忍不住心中酸楚。
不知道为什么，江浮月觉得流烟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洒脱不羁，她似乎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掩盖真实的自己。
江仲离没想到女儿回问这个问题，也没想到李修砚会带江浮月去见那个人，她如今的身份，怕是连当今陛下都礼让三分，跟李修砚又是什么关系？
“月儿可想听阿爹给你说个小故事？”江仲离想了想，此事他一直不提倒不是自己亏心，只是觉得不过是人生一段经历罢了，那时的她还不是这般高高在上，所以那段往事着实不值得特意拿出来说一说。
与江仲离而言，他人生之中最值得记住的三件事，一件是屈辱，他被赶出江家，差点饿死在外面，两件是欣喜，遇见并娶了王瑶和江浮月的降生，其余的便都不算什么了。
“自然，不过阿爹讲故事的时候别太刻板，每次都能把月儿讲的昏昏欲睡。”这一点江浮月真是屡试不爽，小时候只要睡不着，便赖着江仲离说故事，保准一会儿便能呼呼大睡过去。
江仲离脸上有点挂不住，清了清嗓子说道，“尽量，尽量。”而后抿着唇想了想说，“这件事要从我被赶出江家开始说起，那时候你阿爹我还是个穷小子，出了江家的门就只能以乞讨为生，但骨子里又有些傲气，不愿就此糟践自己，所以那段时间过的很苦，几次都差点饿死街头。”
那段往事江浮月以前也曾听阿娘提起过，却从来没从江仲离口中听到过，这似乎是他一段不想回忆的往事，也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回忆江家江老夫人。
江仲离跟她讲述了那段过往，他在数九寒天被迫蹲在长街上，面前放着一只不知道被丢弃了多久的破碗，倔强的不肯出口求过往的人施舍，他一度想，如果真就这样饿死倒也干脆，省的这般屈辱的活着。
江浮月知道阿爹骨子里有文人的傲气，她甚至能想到阿爹当时的绝望，就如同她被卖到教坊去一样，她只想一头撞死，可又不想死的这么不值一文。
“我一度认为自己过不去那个冬天，太冷了，寒风刺骨，寒进心窝里，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看见了一只手，她给了我一锭银子，不仅救了我的命，也改了我的命。”
江仲离叹了口气，“从那时候起，我被送到了一所院子里，每天不停学习、训练，不知道演练坏了多少沙盘，才终于有机会出去，我发现我在镐京城外，也正是那一次出去，我遇见了你阿娘，但随后我不得不离开京都。”
江仲离那时候只觉得城外遇到的那个姑娘让他忘不了，却没想到，他们的缘分远不止如此，一路往边关过去，他再一次遇见了王瑶，但同时遇见的还有改变他命运的人，莫名其妙的三人就一路同行到了边陲。
第94章：帝王心术
跟江仲离一番深聊之后，江浮月便入了厨房，原本是想个忙，却被王瑶一脸嫌弃的催着去陪李修砚再逛逛，不得已她只能离开小院，径直回了沉香苑。“^追^^^首~发”
一进门就见李修砚蹲在花圃里，蜜儿在他对面除草，他则是好奇的看着她除草，似乎还说了几句什么，不过江浮月离得远，并没有听清楚。
蜜儿先看到自家小姐走进院子，忙起身行礼，“小姐，蜜儿去给你泡茶。”她说着就要往屋子里走，被江浮月挥手制止，“不忙，我不渴，阿娘在厨房准备午饭，你也去忙吧。”
江浮月看出蜜儿有心要避开她，便没有为难，让她去厨房王瑶，而正好她也有话想跟李修砚单独聊聊。
蜜儿再行了礼便转身走了出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江浮月才转身朝还站在花圃里的李修砚走去，“既然对这个感兴趣，就忙把花圃里的草除一除吧。”
整个卫国上下，怕也只有江浮月会想到要李修砚忙除草，他即便当年落魄，也从未做过这些活计，刚才之所以进花圃，只不过突然之间想起来一些事，想问一问蜜儿。
“好。”李修砚没有推辞，很自然的伸手扶了江浮月迈进花圃，两人蹲在地上除草，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起耕耘一起劳作。
“先前我以为阿爹会入镐京是意外，只是被陛下筛选出来的棋子，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江浮月一边把一根寸许高的草拔出来，一边淡淡的说道。
李修砚知道她刚才去找江仲离确定了那日出宫前的猜测，但他不觉得这是个巧合，以流烟姑姑的聪明，早就猜到他会带江浮月去飞云宫，所以那首将军行极有可能是故意唱给这丫头听的，她在暗示什么？
“何以见得？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将军对抗西蛮战功卓越，陛下欣赏人才，又刚好碰到这种情况，所以才召回将军，算是为将来做一个保障。”
李修砚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三年前那件事，他的话想来是无可厚非，但三年前宫门外发生的事又很古怪，如果陛下真是如此想法，又怎么会放任不管，如果那一次不是江仲离警惕，或许如今的将军府早已不复存在。
他能想到的，江浮月也能想到，不过她倒是没说出来，而是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张口说道，“你说的也许是这样，但我想陛下更多的是因为我阿爹的身份，可他又不能十分信任别人，所以才有了三年前那件事。”
江浮月一早就知道那是卫宣宗对江仲离的考验，但那时候仅仅觉得是一个帝王给一个臣子的考验，你若有能力那便位极人臣，若没有，那便灰飞烟灭。
可在知道了将军行这件事之后，再去想三年前那场变故，江浮月就有了别的想法，卫宣宗不仅仅是考验，还有试探，他想知道江仲离到底是不是流烟的人，或者说流烟会不会为了江仲离做些什么。
江浮月深吸一口气，前世将军府支离破碎，她的人生变得坎坷苦难，如今想来也不全是梁王和皇后的手笔，其中应该还有卫宣宗的促成与袖手旁观吧。
“三年前那件事确实出乎人意料，那件事我后来也曾查过，所有涉事之人都被以各种理由调离的调离，入狱的入狱，三年以来竟然已经无一人可询问。”
李修砚突然也觉得江浮月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江仲离入京或许不值得让人怀疑，但三年前那件事和后来飞云宫流烟姑姑的将军行之后，再去想江仲离入京的原因，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只是当今陛下自而立之年继承皇位到如今，几十年时间里从来都是无为而治，确实没看出来会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啊。
“自然无人可问，若真如我想的那般，背后就是卫国最至高无上的帝后，怎么会留下把柄。”江浮月叹了口气，她以为阿爹江仲离不过是卷进了皇权之争，没想到远不止如此，这皇权争夺还未摆到明面儿上，如今的陛下就已经开始算计了。
李修砚没有说话，手下用力拔出几根杂草，他们到底把当今陛下看的太简单了，一个能在皇位上稳稳坐上三十几年的人，一个能把势力遍布朝野的皇后死死压制的皇帝，又怎么会真的只是中庸？
“没想到陛下会试探姑姑，看来当今陛下对夜龙卫不是倚仗，而是忌惮了。”不过李修砚不担心，流烟姑姑并非一般女子，她那日能唱一首将军行提示，便肯定有了万全之策，更何况如今陛下已经年迈，胜负还未可知。
“夜龙卫在卫国存在太久，又不受皇权压制，陛下心生忌惮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不该拉着我阿爹下水，即便我阿爹和流烟姑姑有过交情，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就为了这件事，卫宣宗把她阿爹从边陲之地召回镐京，还用那样的方法试探，如果不是她从前世死而复生穿越回来，她断然不知道自己的悲剧原来是源自于此。
“如此一来，衍之私底下所做的事，怕是陛下也尽在掌握之中。”李修砚甚至怀疑另外一件事，先皇后的死陛下是知道真相的，可他却眼睁睁看着发生了。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中一闪而过，心爱的女儿和坐拥的江山比，当今陛下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吗？那个时候，两者似乎是可以共存的吧。
第95章：公主萧玉
自将军府回到平江侯府，李修砚便沉静了很多，江浮月虽然对他不甚了解，但知道他这是在思索事情，便也安静的坐在一旁。★看★最★新★章★节★百★度★搜★追★★★
一到侯府门前，李修砚便吩咐身边的侍卫去端王府请萧衍之过来，随后他低声道，“月儿要一起过来吗？”
江浮月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多参与到这些争权夺利中，尤其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当今的皇帝陛下，她就更不想去多问多参与。
李修砚没有强求，两人入了府内，他便转身去了房，江浮月目送他离开，正想着是不是再出去走走，就见老侯夫人正从后头往外走，身边站着一个少女，两人正有说有笑的过来。
江浮月立刻便站着不动了，就等着两人顿了片刻后快步走过来，老侯夫人还记得上次的教训，虽然没有行大礼，但还是屈膝道了声安，便满脸隐忍的站在那边不说话。
老侯夫人身边站着的少女面色红润，一身锦缎十分华贵，头上的步摇钗环样样都是精品，即便是平民百姓见了，也知道这人定然出身贵族。
“皇妹萧玉见过皇姐。”萧玉先上下打量了一眼江浮月，她跟那日在宴席上看到的一样，只是比那时似乎更随和了些。
“公主不用多礼，既然是在府中，随意便好。”江浮月虚扶了一把，这个小丫头她还记得，是个不太一样的公主，第一次入宫谢恩的时候她就在她旁边，言语之间有些许不理解，但却感受不到恶意，纯粹觉得她许是配不上李修砚的人。
萧玉可不这么见外，立刻从老侯夫人身边蹦到了江浮月身边，两只手自然而然的挽着她的胳膊，“那我叫你月姐姐可好？听说修砚哥哥今日陪你回将军府了，我也想去看看，可老夫人不让，说不合规矩。”
她说着有些不太高兴的看了眼老侯夫人，她其实年纪并不是很大，约莫不足三十，但在侯府已经算是老夫人了，因为小侯爷有了自己的新夫人，能配得上侯夫人这个称呼的，也只能是如今的江浮月了。
“是不太合规矩，不过公主以后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玩儿。”江浮月动了动胳膊，发现萧玉挽的有些紧，根本抽不出来，她便也随她去了。
“真的吗？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日你得空了，可一定带我去将军府看看。”萧玉十分兴奋，这让江浮月有些难以理解，他们家有什么值得这位金枝玉叶惦记的？
江浮月嗯了一声，抬眼见老侯夫人一脸敢怒不敢言，眼珠一转说道，“正好我找夫人想谈些事，不如就到大堂吧。”
择日不如撞日，有些事入府之后江浮月才明白，即便李修砚答应随她的意，但她为了自己也不得不不去做，比如掌家。
老侯夫人立刻警觉起来，自新的侯夫人入府之后，她背地里做了不少事，心中想着，莫不是这些事都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应当没有可能，她都做的十分小心，绝对不可能露出丝毫马脚。
“谈事？好啊，那就到大堂去吧，正好玉公主午膳吃的不算多，这个时辰可以再进些小食。”杜氏的脸上挂着有些刻意的笑，转着眼珠想把萧玉也拉上，江浮月自然不会介意，反正到最后丢人的也是杜氏。
萧玉一听还有小食可吃，便兴奋的挽着江浮月的手催促她往大堂里走，小丫头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人要谈的事情或许并不适合她参与。
走到大堂门口，门外突然有人传报端王到了，杜氏立刻转身热情的迎了上去，郁林王妃总跟她提及梁王如何好，私下里偶尔杜氏会从她话语间听出几分站队的意思来，之前老侯爷在的时候她不曾担心，平江侯府虽然并非亲王府，但其待遇也差不了多少，她甚至还瞧不起郁林王府那样靠别人才能存活下去的郡王府。
可老侯爷突然之间便没了，她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既然自己没办法让李修砚那竖子让出侯爷之位，那就寻求一个强而有力的外援，而在她心目中最有力的人就是如今这三位明争暗斗的亲王。
“端王殿下许久不曾过府，今日可是有什么急事？”杜氏其实并不看好端王，虽然他是真正的嫡子，是先皇后和陛下唯一的骨血，但先皇后薨逝许久，朝中哪里还有人会因着先皇后去助他，更何况他跟李修砚的关系着实好的不像两家人，杜氏实在没把握让他许给自己儿子爵位。
萧衍之只冲杜氏嗯了一声，随后转向江浮月和萧玉，两人立刻屈膝行礼，萧玉巴巴的跑到萧衍之跟前，满含期待的说，“皇兄今日不会是来带我去骑马的吧，皇兄已经应了很长时间了，可一直没能带玉儿去。”
萧衍之看了眼江浮月，而后十分温和的抬手在萧玉脑袋上抚了抚，“今日不行，皇兄与你修砚哥哥还有事要谈，你自己在府中玩，等明日皇兄再带你去。”
萧玉原本是失望的，但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又兴奋起来，连连问了几句真的吗？萧衍之也十分有耐心的回答她，而后才同她们三人告辞去了房。
江浮月一直不言不语的笑着，她注意到杜氏的表情变化，她似乎觉得自己某个认知是对的，是以起初对端王的期待和最后对端王的无所谓，都是真真实实的情绪。
第96章：见招拆招
江浮月淡淡一笑，将手放在膝上，轻声说道，“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如今我是侯府新的女主人，掌家之权原本我不也不大想握在自己手里，不过这几日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屋中摆设及出行，都十分的不方便，不知这是夫人的意思，还是说侯府已经穷困到如此地步？”
她不过来侯府短短三日时间，侯府里的下人仆从早就摸得差不多了，自然知道这其中究竟有谁是杜氏的人，人数之多，让她出乎意料之外。
更让她不解的是，杜氏这么多年从侯府贪墨银子救济娘家，竟然无人敢管，老侯爷到底昏庸到了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也难怪陛下会心急的让李修砚尽快承袭爵位。
杜氏浑身一震，挺直了腰背道，“江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一家长辈，还能和你这小辈过不去？下人和仆从要怎么对待你这个新妇，岂是我能管得了的。”
杜氏色厉内荏的说完这些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是默许了自己的人不用太过礼敬这位新的侯夫人，只表面上过得去便成，没想到江浮月会以此为借口，跟她提掌家之权。
“那夫人的意思这都是那些下人们自己发自内心的对我这个新主人不满？”江浮月步步紧逼，她今日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三天已经是她忍眼前这女人的极限了。
“我可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不过进府才短短三日，下人们不了解新主人的脾性，难免会出错，你作为新主人也不能太操之过急。”
杜氏的言外之意连旁边一脸茫然的萧玉此时都听明白了，她不想将掌家之权这么快交给江浮月，她想慢慢过渡，可是为什么呢？历来掌家之权都是新夫人的，只要新夫人不犯大错，老一辈的主人是不能剥夺她掌家权利的。
萧玉心里不解，卫国的规矩难不成什么时候又变了？
“操之过急？夫人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我卫国历来就是如此，夫人早在两天前就应该同我交接掌家之权，可如今三日都快过去了，夫人可有这个打算？”
江浮月脸上的笑慢慢消失，她原本想和和气气的从杜氏手中拿过掌家之权，而后只要杜氏安分守己，她不介意在侯府中多养个人，哪怕这人心怀鬼胎，但只要不出大错，她觉得无妨。
可现在她发现杜氏根本不是个会安分守己的人，想顺顺利利拿过掌家之权似乎不太可能，因为这位名义上的老侯夫人不大愿意将权利交出来。
杜氏脸上被江浮月说的有些挂不住，在她的认知里，有外人在岂能这般与长辈说话，即便她不算是长辈，也算是侯府的人，一家人有什么过节也不该在外人面前提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你怎可如此跟我说话，这三日你虽然无所事事，但我还需要将家中一切打理妥当，这样才方便将掌家之权与你交接，没想到你这么着急。”
杜氏眼珠转了转，忽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外人听了仿佛是江浮月无理取闹，着急忙慌的就想掌家，想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换个人听到这番话，怕是有理也变得无礼，落得一个争权夺利，不体谅长辈苦心的名声，但江浮月不在乎这些，前世若是在乎这些身外名，她也活不到那时候。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想必今日便可以将掌家之权与我交接了，浮月再此先谢过夫人的辛苦。”江浮月起身对着杜氏屈了屈膝，没等杜氏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如果没准备好也无妨，正好锻炼锻炼我的能力，想必夫人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我吧。”
一番话将杜氏的所有可退之路都给堵死了，今日这权利她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接下来如果真如她和李修砚所料，那么就容不得出一丁点差错。
江浮月十分清楚，即便皇帝看在李修砚的面子上会宽纵他们一二，也绝对不会在紧要关头高抬贵手，所以她要做的是让自己和阿爹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让卫宣宗没有机会和理由舍弃他们。
话虽然说的容易，但做起来却十分难，阿爹如今是从一品大将，可却变相被架空了兵权，这一点江浮月原先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却脊背发寒，一个没有兵权的将军，在太平盛世之下还有什么倚仗？
但挑起两国纷争又不可行，那么只能从别处入手了，三年前西蛮的大举进犯就是一个好理由。
杜氏被江浮月一席话堵得心口难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江浮月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突然两眼一翻，似乎是晕了过去。
萧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立刻朝外面喊人叫大夫过府，江浮月则气定神闲的走到杜氏身边，蹲下身低声说道，“无妨，不过是晕厥，我幼时曾与郎中学过一些医术，不妨让我先来试试。”
她说着不等萧玉反应过来，已经下手朝着杜氏的腰间狠狠掐了一下，杜氏养尊处优许多年，哪里能受得住这一下，嗷唠一声惨叫，一下子便跳了起来，顺道还带翻了没反应过来的萧玉。
“玉公主，你没事吧，放肆！杜氏你即便不想交出掌家之权，也不该这么对待堂堂一国公主，玉公主可是陛下与皇后的亲生女儿，你简直大胆！”
杜氏还在腰间那阵疼痛里没回过神来，就被江浮月一声大喝给吓住了，扭头一看果然见萧玉正从地上爬起来，手掌上赫然已经被擦伤，点点红色的血液正往外冒。
第97章：掌家之权
“皇兄，没事，只是不小心擦破了皮。”萧玉疼得满脸痛苦，却还是上前一步表示没什么事，只是那只雪白的小手上却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的红痕，一滴滴鲜血正缓缓往外流。
萧衍之瞧见了，脸上的冷更深了几分，倒不是真的心疼萧玉，而是这件事如果传进皇后耳朵里，说玉公主在平江侯府受了伤，那皇后必然会因着此事或多或少找一些麻烦。
刚才李修砚将今日他和江浮月猜测的一些事告诉了他，虽然一时之间他不能接受和理解，但萧衍之知道，有些事即便自己不愿意相信和面对，也还是会发生，就如同他母后的死。
“阿玉过来，让皇兄看看。”萧衍之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让跪在地上的杜氏起来，只看着萧玉。
萧玉见过自家皇兄生气时候的样子，竟比父皇还可怕，是以她从小就知道，两位亲兄长面前可以调皮不听话，但在这位皇兄面前不可以，虽然他确实很宠溺自己。
“是。”萧玉抿着唇抬脚走了过去，把自己的小手伸出去，上头那一大块擦伤还在往外冒血，但她不敢私自给擦掉。
萧衍之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十分轻柔的为她把周边的脏污擦去，还未询问因果，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句大夫到了，便什么都没问，只让萧玉先去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送走萧玉，萧衍之走进堂内，见杜氏还在地上跪着瑟瑟发抖，而她旁边的江浮月却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不过是一场事不关己的意外。
“端王殿下，此间只是家事，却不小心伤了玉公主，实在抱歉的很。”江浮月直到萧衍之走到跟前，这才浅浅一礼，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萧衍之没有追问萧玉如何伤的，而是问侯府之中的家事不是都应当由新晋侯夫人做主，怎么还要劳动老侯夫人，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这一问犹如神助，江浮月笑而不语的低头去看还跪在地上的杜氏，杜氏正好抬眼看向两人，这一对眼立刻跪伏下去不停抖动身子。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只是家事，但若她紧握着掌家之权不肯交给新夫人这事传出去了，那她以后怕也不能在镐京里待下去了。
于是杜氏也不管是不是无礼，立刻出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前几日府中事物繁杂，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好，所以这掌家之权便晚了几天交给新夫人，今日正好淮阳公主来说此事，没想到竟出了岔子，这才伤了玉公主，稍后我便把一应事物都交代清楚，自明日，哦不，现在起，便由新夫人掌家了。”
杜氏虽然心里不舍得，不过这些年该挪的她都挪走了，老侯爷就是个糊涂蛋，就算不剩下多少家产，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再者说了，即便把掌家之权给了江浮月又如何，府中半数以上都是她的人，她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我便派人与夫人交接账目，幸好修砚之前无所事事，便把府中各项进进出出也自己备录了一遍，只是对个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江浮月见杜氏松了口气，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吓得杜氏又是一身冷汗，备录？她怎么不知道李修砚那小兔崽子还留了一手，真是该死，怎么就能忘了，老侯爷是个糊涂的，但这小的却十分精明，如今那些东西都已经送回了娘家，她这可该怎么办！？
萧衍之静静的听着江浮月几句言语就把杜氏折腾的面色苍白，不由在心中叹息，这样好的女子，他当初怎么就错过了。
“殿下不是与侯爷有事商谈，怎么这般快就出来了？”江浮月见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便直接将杜氏给忽略了，转头看着萧衍之问。
“本王来正是与你说此事，你随本王到房。”萧衍之连看都不看杜氏，转身就往外走，江浮月紧随其后，她怎么觉得萧衍之似乎欲言又止。
两人很快到了房，萧衍之推开房门，江浮月一眼没看到李修砚，不由皱了皱了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进了房，江浮月环顾四周，依旧不见李修砚的人，便忍不住问道，“殿下，他人在哪里？”
萧衍之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架前动了几个地方，随后架缓缓移开，露出一块朝下开着的楼梯，萧衍之径直走了下去，江浮月只犹豫了一息，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通道十分狭长，走到尽头便见一扇木门，此时门正关着，不知道门后有什么。
“他在里面，情况不是很好。”萧衍之一边推开木门一边说，“他身体的状况从来未跟你提及吗？”
“从未，李修砚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人说话之间，木门已经被完全推开，江浮月一眼便看到躺在里间榻上的人，如今的他面色苍白，唇上那一点红几乎要看不清楚，整个人仿佛如冰雕一般。
“李修砚！”江浮月瞪大了眼睛，快步走上前去，手才刚触碰到李修砚的身体，立刻就被一股极寒之气逼得不得不收回手。
萧衍之摇头说道，“他听不到你的声音，这毒修砚已经中了十年有余，每到一定时间就会发作，不过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竟然提前了半月有余。”
第98章：冷暖自知
李修砚醒来的时候便感觉手上有些力道，侧头一看，见自己躺在房间里，江浮月趴在床侧睡着了，..co
他抬眼朝屋中扫了一眼，所有侍从都不在，凡间内门窗都关着，屋中的桌子上有冷了的饭菜，床头有一盆清水，手帕随意搭在上头。
看来江浮月照顾了他一夜，那桌凉了了的饭菜，也许就是她的晚餐，她竟然没有吃吗？李修砚这么想着，下意识手上用力想撑着坐起身来，没想到才一动，床侧的人立即便醒了。
江浮月一睁眼就看见低头看她的李修砚，眨了眨眼，才彻底清醒过来，“你醒了，感觉如何？”昨日她坚持把人从密室里弄出来，折腾了一夜才让他有了些温度，她自己则累的够呛，竟然就这么趴着睡着了，如今腿上和胳膊上都一阵刺疼酥麻，难受的紧。
“我没事了，你就这么趴了一夜？”李修砚皱了皱眉，伸手握住江浮月的手，她的手有些温凉，能感觉到她下意识抖了下，却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李修砚立刻便明白她只是久卧于侧，身上怕是十分不舒服。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下了床，在江浮月来不及反应的空档，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你先躺一会儿，我吩咐他们重新做了饭菜送来。”
江浮月没有着急问他中毒之事，只嗯了一声，便静静的等待身上的难受慢慢散去，许久才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可否告诉我，你们私下里还隐瞒了多少事？”
她原以为李修砚是可以信任的，即便他有自己的秘密，但起码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坏处，但现在看来并不尽然，也许掺合进皇权之争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果是这些事，江浮月实在没有把握。
李修砚没有说话，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渐渐临近，等着那人敲门进来，将饭食放下后离开，这才小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在府中不便多言，改日寻个稳妥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江浮月没有多言语，侯府是不是安全她心中自然有数，能逼得李修砚此次毒发都躲进密室，可见连当初的老侯爷也是个不能信的，更遑论其他。
“今日我还有事要做，总有一日这侯府会是最安全的地方。”江浮月感觉到身上渐渐恢复原状，便起身下了床，走到镜前理了理衣服鬓角，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李修砚坐在桌前看着桌上刚刚摆好的四菜一汤，有些无奈的摇头失笑，自顾自吃了起来，他相信江浮月有这个能耐说到做到，也许这一日会来的很快。
十二月是个神奇的月份，先是一向不怎么近女色的人间谪仙平江候成了亲，然后新夫人入府三日便让老侯夫人吓出了病，再一日便将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奴仆侍从都招了回去，说是有事要当着面儿说清楚的好。
所以一大早整个平江侯府里里外外热闹的很，几乎能站人的地方都站了，各个都交头接耳的说着今日怎么这么反常，说来说去才知道新夫人要立规矩。
“老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听说病的厉害。”站在门口一位身穿长衫的男人歪头朝身边人问了一句，得到的回答是府中出了大事，好像是玉公主在府中被夫人弄伤了，夫人是吓病了。
几人窃窃私语，没一会儿就把事情大致给猜了个七七八八，一致觉得如今这架势就是新夫人要立威，都自己个儿心里放清明点，别站错队了。
正说着，府门里走出来个人，满脸红光，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夫人真是个大方的，小的一定谨记夫人的教导，勤勤恳恳做事。”
那人说着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府门前后和院里站着的人都面面相觑，心说这说的是新夫人吧，老夫人虽然对他们这些下人还算不错，但绝对跟大方沾不上。
一下子外头的人都打起精神来，翘首以待新夫人的召见，却突然又见个人出来了，满脸苍白，还没走下大堂外的台阶，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随后便被抬着抬到了府外，听抬走那些人的意思，这怕是给吓的。
顿时那些翘首以待的人都缩了脖子，赶紧低头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给人捏着的小辫子，万一被新夫人给翻出来，是认还是狡辩？
这些人还没想完，大堂内走出一个人，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打扮的女子，对着其中一列人说道，“主子赶时间，你们这一列一起进来吧。”
几人听罢浑身一抖，你推我搡的往堂内走，老余就是被这么推到了第一个的位置，他媳妇的娘家的外甥女跟老侯夫人娘家有些关系，他才辗转攀上了侯府这根高枝，如今侯府一夕之间换了主人，他是福是祸都还不知道呢。
一排六个人站在大堂内，战战兢兢的不敢说一句话，连抬眼看一看如今的女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都不敢。
“几位都是镐京中各个商行的掌柜，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各位，明面上的账目可有问题？”江浮月懒得跟这些人绕弯子，刚才那几个已经消耗了她不少耐心，如今只想快些把事情处理好，还侯府一个清明。
六人哪里知道这位侯夫人一上来便问这样的问题，再想想刚才那人出去的模样，顿时腿上一软，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
第99章：看似忠仆
江浮月嗯了一声表示赞许，“那就劳烦余掌柜差人回去把账目拿来。免-费-首-发→”
她说着便把目光转向了第二个，那人见老余都这样了，自己哪还敢藏着掖着，立刻也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不出一刻钟，几个人都交代了个干净，杜氏不仅将府中库房的东西倒腾了出去，连侯府名下的铺子与田产也被她一一染指，几乎半数以上都进了杜氏娘家的口袋。
江浮月仔细听着，把田产大致数目都一一让蜜儿记下来，随后便让几人到一旁坐着等，什么时候账簿到了，什么时候他就可以离开。
接下来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人，有府外田庄的，有侯府别院的，还有府内一些总管领事的，总之但凡手底下有人的头儿，都被叫了个遍儿。
这时候坐在位置上的六个人眼里才总算看出个门道来，这是要变天了，新主子不仅知道府中半数以上仆从皆是老侯夫人的人，还知道老侯夫人在侯府资产上动了什么手脚，这么大张旗鼓，不过是敲山震虎，若是杜氏聪明的话，自然会悄无声息的把吞下去的吐出来些，可关键是从以往的相处来看，杜氏并非是个聪明人啊。
几个掌柜的互相看了两眼，幸好刚才跟着老余选择对了，否则今日过后，怕是在镐京混不下去了。
平江侯府的热闹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午后，期间侯府还特意管了在府中待到午时众人的伙食，四菜一汤，十分丰盛。
江浮月在前头忙着，李修砚院中也没清闲过，不少仆从私下里想寻他做主，说女主人这般行事怕是要把侯府掀翻了，李修砚也不多话，叫身边侍卫记了都是谁来过，把他们所说的话原封不动记录下来，而后送到了前头江浮月的手中。
几次之后，再没人敢到侯爷面前去说夫人的不是，心中都确定这位如谪仙般的侯爷看着冰冷，但对自家夫人却是宠溺信任的很。
江浮月明白这是李修砚在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做，府中她的权威无人可撼动，哪怕他这个侯爷，也一样不会插手干涉。
江浮月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底下如坐针毡的几位管事，她数了数，前前后后留下的有十几人之多，其中两个庄子上的管事正一脸着急的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见她目光扫过，其中一人便忍不住站了起来，“夫人见谅，庄子上还有诸多事物没有处理，夫人一大早急急把我们该问的都问了，如今我们二人是否可以先行离开？”
“急什么？庄子是侯府的庄子，我这个主人都不着急，管事的你有何理由比我还急？”江浮月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茶盏放到桌子上的那一声清脆声响，没来由让几位管事的心里都跟着咯噔了一下。
他们想的都不简单，但眼下这情况其实又十分简单，那就是他们一定做了什么让女主人不满意的事儿，女主人将他们留下来，极有可能是杀鸡给猴看，或者就是要下最后通牒了。
“这话小人就不爱听了，我们自老夫人在的时候就一直管庄子，后来现在的老侯夫人杜氏，那也是我等一直着打理庄子，如今你不过才到侯府几天，也许还不知道府中的规矩，这般押着我们，是何道理？”
蜜儿皱了皱眉，正打算为江浮月说上两句，却见江浮月眼神闪了闪，随即站起身来走到两位理直气壮的管事跟前，声音不疾不徐的道，“规矩？什么规矩？即便以前有规矩，现在府中也换了新主人了，那规矩就该新主人来定，理是不是这么个理？”
见众人都不敢反驳，江浮月继续说，“再者你们即便三代为侯府效力那又如何？奴永远是奴，主人永远是主人，当然，如果你们想翻身成为主人，那就另说了。”
她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在其余几个管事的脸上转了一圈，见众人都是惶恐之色，这才重新看向站着的两个田庄掌事，“二位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两个掌事互相看了一眼，后者把头垂了下去，前者却还是一脸不服气，但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江浮月说的对，奴就是奴，要想翻身成为侯府这样的主人，这辈子几乎不可能。
“不过两位这么着急非要回去庄子肯定有急事，我原本不该这么不通情达理，但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事这般急，而我这个主人却一无所知呢？”
俩人听江浮月似有松口的迹象，心下不由一喜，这个时辰赶回去也还能挽回，但随着江浮月后来话，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她知道了什么？
“夫人说笑了，只是因为出来的仓促没有吩咐好庄子上的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刚才垂首不语的掌事连忙解释道，可江浮月哪里会信，就刚才两人的表现，分明是有很急的大事。
江浮月没有理会那人的解释，踱步重新坐回到上首，“人言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们二人倒是忠心耿耿，不过这份忠心似乎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杜氏如何贪墨侯府的田产及金银，你们真以为我心中没数？”
她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一则她如今贵为公主，不惧一个徒有长辈之名的杜氏，二则李修砚曾说老侯爷死的毫无预兆，她就猜想，此事是否也有皇帝陛下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是，那她着侯府拿回该有的东西，自然谁也不会横插一手，哪怕那人是皇后。
第100章：欲擒故纵
老余第一个把事情全部交代出来，“主子明察，小人知道的都交代了，店里的伙计也已经把账本都带来了，里面清清楚楚记载着这些年杜氏窃取侯府的银子数量，小人这些年暗中扣下的，小人也一并上缴，只求主子宽恕小人这一回。免-费-首-发→”
他说的十分恳切，仿佛只要江浮月答应放过他，叫他干什么都行。
江浮月自然看出老余说的是真话，不过他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但江浮月不在乎，她眼下想要的就是表面上的忠诚，或者说是有人领头表态。
杜氏在府中虽然经营这么多年，但她御人的手段实在不怎么样，这些人大部分只是以利益关系连接，一旦利益受到威胁，立刻就如同一盘散沙。
“今日留下几位只是为了追回我侯府财务，其余的概不追究，想留下的继续留下，想走的也可以走，但留下的从今往后不得再对我侯府有二心，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知道我卫国律法的残酷。”
江浮月说着敲了敲椅子扶手，站起身不咸不淡的道，“我指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是交代清楚，还是死撑到底，都随你们，我今日不会为难诸位，但今日踏出我侯府大门之后是福是祸，可就怪不得我了。”
作为侯府的下人，私自抽取主人家的田产银两，仅仅是这一项，在卫国的律法中便是死罪，是要拉到菜市口当街斩首的，若是主人家手里握有卖身契，更是可以直接乱棍打死，无人会问上一句。
老余就是心知这一点，这才干脆利落的站到新夫人这一边，那怕今日之后他丢了这份工作，也总比丢了命要好太多，毕竟他跟杜氏的关系实在没到以死护主的地步。
江浮月话音落下，老余便朝着站在大堂外面瑟瑟发抖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战战兢兢的走到堂内跪下，双手将一本厚厚的账册举过头顶。
蜜儿上前一步把账册接了过来，连看都没看，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便朝着老余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出了这门便一切照旧。
老余哪里想到竟然还能和以前一样，他还是侯府铺子的管事，立刻千恩万谢的保证再也不敢动贼心，便躬身退了出去。
许是老余的作用，接下来好几个管事的都一一效仿，江浮月也都没有追究，不过是一些银两，她即便今日收不回来，只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也是好的。
“主子真能保证不会秋后算账？”刘掌柜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老余及其他几位掌柜确实全身而退了，可难保主人家不会日后翻旧账，到那时候可是想反抗都没机会了。
“自然不会，不过如果今日之后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定然是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易饶了的。”江浮月淡淡的笑了笑，这位刘掌柜倒是看的清楚，什么都问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人怕是以后没什么机会收拾了，不过也好，只要能安分守己，她可以既往不咎。
刘掌柜听到这个回答，心里不知是喜是忧，这些人总归还是逃不脱一个死字，可人生在世谁会不死，不过早晚而已。
“小人知道了，小人这就让人把账本拿过来，请主子过目。”刘掌柜拱手说了声，朝同样站在外面的自家伙计使了个眼色，片刻后一本账册同样被送到了蜜儿手上，同样的，蜜儿只接过放着，并没有看的意思。
刘掌柜离开了，接下来还在观望的几个管事的掌柜都一一献上了账册，随后躬身退出了大堂，不多时整个大堂之上只剩下那两个田庄管事，和江浮月主仆。
江浮月也不着急，再到了一盏茶，慢悠悠的品着，她本就打算这一日只做这些事，如今倒是比想象中的顺利，除了府中那些还存有希冀的仆从外，也就这两个田庄管事了。
“主子见谅，我们俩都是田庄管事，常年跟府中来往不多，真的不知道老夫人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能劳动主子这么大张旗鼓。”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死咬着不松口。
江浮月也不想再多费口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便朝蜜儿使了个眼色，蜜儿立刻上前一步道，“既然二位没什么好说的，那就请回吧。”
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他们放走了，不过算算时间，回去怕也是晚了，今日那东西怕是运不出去了。
“多谢主子宽宥，我等先退下了。”
蜜儿看着两人退出大堂，又急忙除了侯府大门，不由皱了皱眉问到，“小姐，为何单单放过这两人？”
“何以见得我就是放过？”江浮月笑着敛了衣袖步出大堂，她敏锐的察觉到院中的仆从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种惧怕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在想要的没实现之前，她也不介意被人这么怕着。
蜜儿跟在江浮月身后，同她一起往侯府后院走，歪着脑袋小声嘀咕，“难道小姐还留有后手？今日奴婢看那两人先前十分着急，但过了一定时辰后又突然不急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个中缘由蜜儿还没想清楚，不过她觉得自己观察的也够仔细了，起码现在所说的话，大抵是没有错的，只是不够明确罢了。
第101章：捉贼拿赃
侯府内亭台楼阁处处精致，因着当今皇帝对现任平江候的喜爱，在规制上自是宽松了许多，也无人会对此置喙。/
当天夜里蜜儿就被秘密派去了田庄，随她去的还有李修砚手底下的十五个侍卫，人人都功夫不弱，人人都信得过。
李修砚坐在屋中桌前，迟疑了片刻说道，“杜氏的事我早就知道，从她入府之后所作所为我一一看在眼里，不过直到我十二那年才有能力出手阻止而已。”
他想起十二之前在府中如履薄冰的日子，不由微微蹙了蹙眉，若非那位名义上的父亲足够糊涂，名义上的母亲足够贪财胆小，他估计即便有当今陛下青睐，也一定活不到这时候。
江浮月听着，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却已经是变相让她对杜氏手下留情，这一点江浮月自己心里有数，她原本也没打算把杜氏赶尽杀绝，只是给她些教训，让她能安安稳稳在享受该有的待遇便好。
“我知道，杜氏的事我会有分寸，不过侯府丢失的东西该拿回来的，我一样也不会落下，毕竟在名义上，这可都是我的东西，我没习惯把自己的东西拱手送人。”
江浮月抿了抿唇，眼看着外间天色渐渐沉了，便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你不是还要早朝，先歇下吧，我在这儿等蜜儿回来。”
李修砚没有推辞，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屏风前便宽衣准备入睡，恰好在这个时辰外间突然有人敲门，来者是李修砚的侍卫，他站在门外低声说道，“主子，田庄那边传来消息，还有另外一伙人想要抢夺东西，头儿已经派人增援，让卑职回来告知您一声。”
外衣已经拿下的李修砚回头看了眼江浮月，后者还是稳若泰山，他便知道他那位从来都一板一眼的侍卫统领怕是得了女主人的令，这才见机行事的。
“我知道了，今晚之事一定要办成，下去吧。”他顺手把外衣搭在屏风上，抬脚往床前走，明日一早他得入宫早朝，确实不能久久熬夜。
江浮月见他已经坐到床榻上，束着的发还未松开，竟就打算这么躺下去睡了，看来以往他梳洗的人今日不在。
想到这里江浮月起身走到了床前，在李修砚疑惑的目光下，倾身将他的簪子拔下来，又将他束着的发松开，这才坐正了身子道，“就寝怎可不松发，睡吧。”江浮月起身把那支玉簪放到梳妆台上，便重新走到桌前坐下，拿了本百无聊赖的看着。
约莫到了子时，门外再一次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江浮月先是朝床榻上看了眼，见李修砚睡的十分沉，便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院子正中之后才示意来者说话。
“启禀主子，事情办妥了，东西都被送到了府中后院，那两个管事已经被京兆府官差带走了。”
“如此便好，庄子找两个妥当的人去接管，其余的事你们便不要插手了。”江浮月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在院中转了一圈便回身进了屋子，想了想正打算倚着软榻将就一夜，却没想到李修砚突然喃喃的说了句上来，而后身子一侧，睡到了里面。
江浮月不自觉笑了笑，走到屏风后褪去衣服，只着了内衫便躺到床上，才一躺下，腰间便撘过来一只手，但仅仅是为她把被子盖好，便又缩了回去。
这一夜江浮月睡的极好，第二日一早便听闻夫人的病好了，正在大堂内等着她，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同她这位新夫人谈一谈。
江浮月自然知道她要谈什么，等着身边侍婢将自己梳妆打扮好，这才不疾不徐的往大堂去，一路上不少仆从都恭恭敬敬的行礼，似乎预示着什么。
“老夫人这么着急找本宫是为何事啊？”江浮月一进门便以主人家的姿态坐在了杜氏的另一侧，仿佛完全不知道杜氏找她究竟有什么急事。
杜氏这时候哪里还敢再以长辈的架势说话，只维持了表面的姿态说道，“昨夜...既然东西你已经拿回去了，那这事儿便可就此揭过了吧。”
她带着试探的口吻，昨夜田庄里她藏的金银细软都被江浮月的人给弄走了，两个管事也都进了京兆府大牢，但她一晚上战战兢兢的却没等来任何人，似乎这位新人侯府女主人压根忘了她才是罪魁祸首。
直到今日早间，杜氏才明白过来，江浮月压根没打算问她的罪，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便是。
“揭过？那怎么可以？毕竟原本该到我手里的东西，可都还没齐全呢，夫人说是也不是？”江浮月轻描淡写的冲杜氏说道，把杜氏吓得整个人一阵哆嗦。
没齐全？难不成这死丫头还想让她把已经送回娘家和花出去的都给拿回来不行，那怎么行？就算她愿意，她娘家那边也不愿意啊，更何况其中有一部分可是送进了梁王的口袋，别说拿回来，就是提都是个死罪。
“这，这，事情已经如此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吗？”杜氏有点心焦的问，却听江浮月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夫人说笑了，此事怎可求我，夫人拿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难道不该还回来吗？”
杜氏嘴巴张合了几下，愣是一个字儿没说出来，江浮月这般说也不错，那些东西按照道理来说，确实是属于如今的新任侯夫人，也就是江浮月的。
第102章：不合规矩
杜氏在大堂上如坐针毡，好半晌才喃喃的说道，“即使如此，那，那你也该知道，有些是要不回来的。免-费-首-发→”她指的是送去梁王那里的，她即便是死，也不敢去要回来呀。
江浮月嗯了一声，“知道，那些要不回来便要不回来，但其余的，夫人怎么着也得原封不动的给拿回来，毕竟那可不是夫人的私产，怎可随意赠送他人。”
江浮月把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杜氏把那些资产如何送去娘家，就如何全数拿回来，如若不然，她是不介意用些旁的手段。
杜氏哪里会听不懂江浮月的言外之意，立刻站起身说道，“不不不，我一定尽快将那些东西拿回来，不过须得一些时间，毕竟这数额，咳咳，有些大。”
她入侯府多少年了，开始还只敢小打小闹，但后来发觉老侯爷真是个糊涂的，便再没有顾忌，那可是一日比一日拿的多，数目连她自己都记不住了，不过杜氏猜想，记录此间账目的账册，江浮月怕是已经得到，所以她不敢再有所隐瞒。
“自然，夫人这些年真是好手段，那些账目我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不过区区一个侯府，竟然有如此多油水，你说是吧，夫人。”
江浮月话里话外多是挖苦，杜氏敢怒不敢言，她确实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侯府，真实资产竟然比一个亲王也不在话下，而当今陛下竟是默许这种逾越规制的存在，想来也是对侯府青眼有加。
杜氏心中郁闷，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离开了，五日，五日后定然把先前所得悉数奉还。”
她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幸好她送回娘家的东西都由母亲保管，到如今母亲也并未跟她说过有大批动用的，想来基本都在，用五日时间清点凑数，想来不难。
江浮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杜氏，点头说好，如果五日不足，十日也是无妨的，说罢便起身缓步走了出去，独独留下杜氏满脸不知所措，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下便吩咐人准备马车，她要回娘家看一看。
江浮月出了大堂便回到后院寝室中，着侍婢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裙，等着外间有人说杜氏出了府门，这才慢悠悠的也跟着出了门。
自那日大婚之后，江浮月许久没有见到云湘和姨母，今日正好有空，便到李府中走一走。乘马车一路到了李府门前，李家上下早已在门前迎候，江浮月在车中看到忍不住微微蹙眉，她只告诉姨母前来一叙，并未正式递过拜帖，李家这般大阵仗，倒是显得她不合规矩。
但来已经来了，总不能就此打道回府，那岂不是更不合规矩，也让姨母在李家失了颜面。
想到这里，江浮月自车中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李云湘正打算冲过来，却被李瑞之给拦住了，大抵是觉得自家女儿这般失礼于人前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不得不出手阻拦。
“云湘，近来可好？怎么都不见你去侯府寻我？”江浮月权当没看见李瑞之的动作，抬手示意云湘到自己身边来，李云湘立刻甩开李瑞之的手，三步两步蹦到她跟前，小声说道，“父亲不让，说是不合规矩。”
江浮月淡淡笑了笑，说了声无妨，随后才像是突然看到其他人一样，微微点了点头，李老夫人立刻领着一大家子人跪拜迎接，这一大礼如今的江浮月受之无愧，毕竟她已经是皇帝亲封的公主，金枝玉叶啊。
礼毕，李老夫人便让站在一侧的王楹赶紧把人带进府中，自己陪着笑问江浮月午间想用些什么，她这便让府中厨子去准备。
江浮月摆了摆手道，“老夫人不必如此麻烦，我今日来只是来看姨母，便只和姨母母女二人吃个便饭即可，老夫人不必如此费心招待。”
话说的客气，但也说的让李瑞之和老夫人脸上没什么光彩，人家是来看自家姨母的，与他们李府根本没什么关系。
“这，怎么好意思，老大那里未免简陋，若是怠慢了公主，岂不是李家的罪过。”李老夫人还想再挽回点什么，但江浮月已经摆手挽着王楹的手朝她的院子去了，竟是一点再客套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李老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三人拐进后院不见，朝身边还在愣神的大儿子说道，“瑞之，为娘不想多说什么，想必你心中也该有数，去吧。”
李瑞之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母亲那深沉的目光，抬脚跟上已经不见了的三人，他心中十分苦闷，对于王楹他虽然已经少了一份爱意，但那终究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他是不愿意把她简单当成往上爬的阶梯。
走在前头的三人哪里能理解身后紧随而来的李瑞之的心思，李云湘甚至想，最近父亲对母亲的关心多了不少，不管是不是因为月姐姐，她都十分高兴。
“月姐姐，今日云湘亲自给你做一道小点心，这可是云湘学会的第一道点心呢。”李云湘抿着唇笑，末了又不太放心的加了句，“若是不尽如人意，月姐姐可以私下里跟我说，我一定认真改进。”
江浮月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云湘都会做点心了，无论如何我得尝尝，哪怕不尽如人意。”
王楹在一侧也跟着笑，“月儿不要太抬举她，一个小点心学了大半个月仍是拿不出手，也只能到你面前说一说。”
第103章：单独一叙
三人站在花草繁茂的院子中，看着李瑞之一脸严肃的走过来，王楹什么都没说，只垂下眼皮当作看不到，而李云湘下意识躲在了江浮月伸手，一双小手抓在她手臂上，从力道上江浮月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云湘，为父之前教给你的礼仪你全给忘了是吗？怎可对淮阳公主如此无礼，即便在咱们府中，也难免会传出闲话，污了李府的名声事大呀。”
李瑞之教训完李云湘，拱手朝着江浮月作了一揖，沉声道，“见过公主殿下，今日既是到了李府，自然须得好好招待，公主却拒绝了老夫人的一番盛情，那便由大房这边为公主好好准备膳食。”
江浮月一张脸上云淡风轻，直等到李瑞之这番话说完喘气的时候，才不容置疑的道，“既然李侍郎称呼本宫一声公主，那么本宫便仗势欺人一回，本宫只愿意同姨母及妹妹吃一顿便饭，李侍郎若想准备本宫自是不会拒绝，但不出席便是了。”
从前江浮月只觉得李瑞之是个死脑筋，后来因为李云湘和姨母王楹相继枉死，而他却急急把侍妾梁氏扶正，这让她一度对此人十分不屑。
如今再看，不仅是不屑，还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厌恶，他管教自己女儿她无权插手，但连带的还把她给教训了，这让江浮月不能忍，她不管如何也是该由自家父母教育，与他有何干系？况且既然说着她是公主，难道还需要听从一个臣子的命令不成。
李瑞之被江浮月一番话说下来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按照他口中的道理确实没有错，公主有了命令，他作为臣子理当遵从，何况这命令还不过份。
“既然如此，那卑职告退。”李瑞之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想攀龙附凤，却又不得不为整个而李家着想，但奈何母亲与二弟所选之人，他是在不想与之为伍啊。
李云湘见自己父亲这般落寞的要走，突然心离十分难受，父亲这些天变化很大，对她和阿娘都有些疏离，但这种疏离李云湘觉得似乎是有原因的。
“月姐姐，不如，不如让阿爹一起过来吃饭吧，云湘好久没有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了。”李云湘说着眼泪都在眼中打转，看的江浮月忍不住心疼，她多少看出来点东西，人很难在一息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真有，不是之前没细心发现，便是暗藏玄机。
江浮月自认为对李瑞之观察还算仔细，所以她自燃比较倾斜于后者，“罢了，姨夫还是一道用餐吧，今日只是亲戚家人一聚，旁的话就不要说了。”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李瑞之听到江浮月这么说，有些诧异的回头，就见女儿李云湘小跑着挽住他的手，拉着他一道往前走。
李瑞之突然觉得自己的煎熬是值得的，他即便对女儿疏远冷漠，女儿也还是对他很是亲近，想着他赶紧用手摸了摸鼻子，好让那一阵酸楚散去。
进了院子，江浮月提议在院中石桌上吃饭，王楹点头说好，便转身去了小厨房，李云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站起身说去做小点心，正好可以给她的月姐姐和父亲尝一尝。
等李云湘离开，李瑞之便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甥女，先前二弟的夫人那般迫害她，他作为长辈并未施以援手，后来更是因为此事与江家生分，如今她贵为公主，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江浮月倒是完全没有压力，对于李瑞之她是不喜欢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这样一个略显懦弱的男人都无法认同，但他到底是姨母王楹的夫君，有些提醒还是有必要的。
“听闻李侍郎即将荣升，浮月在此先恭贺一声了。”消息她是从李修砚口中得知，据说是肃王力荐，说李瑞之的能力，一直搁在侍郎之位上有些可惜了。
李瑞之先是一愣，而后摇头说不敢，再然后问道，“此事大将军可知晓？”
江浮月一挑眉，怎么会突然问及她父亲，她转了转眼珠，摇头说不知，“我阿爹对朝政甚少理会，他既然是一方将领，最关心不过是边陲的问题，朝中变动，他多半都是事后才知晓。”
李瑞之点了点头，他算是听出江浮月的意思了，在其位思其职，其余多的东西他们家并不愿意多参与，但身在镐京，身在皇权的中心，又岂是你想独立于岸上就能不下水的？
“姨夫，浮月知道有些话不该多说，但为了姨母及云湘考虑，不该说我也得说上一说，不管你想归附哪位，还请三思，毕竟坐在高椅上的人还未离去，焉知最后不会出现变数？”
江浮月说的十分隐秘，但还是把李瑞之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敢妄加置评储君人选，且话中似乎带了某种暗示，难道说她知道皇权之争最终谁才会是大赢家？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吗？”李瑞之犹豫了片刻，抬眼往小厨房那边看了眼，见妻女还在里间忙活，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并未有意站队，只是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能说，这一点姨夫比我清楚，至于身不由己，在这世上有哪个是活的自由自在的？不都是身不由己。”
江浮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浮月只能言尽于此，至于姨夫作何寻则，浮月不会多加干涉，但还请姨夫做出决定前，为姨母及云湘考虑一二，如此即便让浮月将来付出些代价，浮月也是愿意的。”
第104章：杜氏之难
从李府离开已经是夜近黄昏，整条大街上行人都神色匆匆，再过不久便是宵禁，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家去，犯了夜可是要被笞打的。/
江浮月慢悠悠的走，她身后是车夫赶着马车缓慢的跟着，车夫有些不理解这位平步青云的主人怎么突然有了街头散步的兴致，不过他只是仆从，疑惑也仅仅是疑惑而已。
江浮月目光在大街上来来回回游走，有些东西她还记得很清楚，有些东西她已记不清楚了，可每每走到那处拐角，她总还能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冰凉，那是窝在雪地里即将死去的温度，也是她心中绝望的温度。
不远处有人骑着马从长街上缓缓而来，江浮月听到马蹄声侧头去看，见那人一袭庄正的朝服，一张让人过目不敢忘怀的脸，以及一身谪仙般的气宇风华，不是李修砚还能是谁？
马儿很乖巧，在江浮月面前缓缓停住，马上的李修砚垂首看着她，轻声问道：“可是去了李府才要回去？我载你一程可好？”
“侯爷说笑了，我若是当街上了你的马，指不定会被多少双满含幽怨的眼睛盯上，想想那情景我都觉得可怕。”江浮月掩唇轻声笑了，眉眼间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像是说了一件让她觉得特别有趣的事。
李修砚也跟着笑，俯下身说道，“我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难道还怕这些？”说着伸手一把将江浮月拽上了马，将她轻轻安置在怀里，扭头吩咐车夫先行一步。
“你......”江浮月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修砚揽在自己纤细腰肢上的手，他竟是会武的？否则普通人断然没有一把将人拽上马的能耐。
“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不过即便发现了也不能说，这是个秘密。”李修砚像是知道江浮月接下来要说的话，先一步嘘了一声，示意她心知肚明就好。
江浮月嗯了一声，心中不免感叹，与他同床几日她都没发现，这人竟然还是个练家子，看刚才的力道拿捏，兴许比她阿爹还要强上一点。
两人在长街上众人各种复杂的目光中缓缓朝平江候府过去，期间江浮月果然感受到了无数道幽怨的目光，毕竟对于外间的女人来讲，成亲是一码事，侯爷喜不喜爱她是另一码事，若是前者还有机会，若是后者怕是无望了。
回到府中，江浮月一眼就看见在大堂内急得团团转的杜氏，她一脸惨白，似乎刚刚被惊吓过，那模样让人以为她在都城内遇到了悍匪强盗。
李修砚微微蹙眉，牵着江浮月的手紧了紧，这几日为了杜氏的事，江浮月费了不少心思，他着实觉得这般有些对不住她。
“此事你若不想再管，交给长兴便可。”他记得自己同她的承诺，她入府只为一件事，便是先皇后之死，府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本也不该麻烦她，毕竟在某些事上，江浮月并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妻。
“无妨，反正一时半刻闲的无趣，杜氏倒是个解闷的人。”江浮月不知道李修砚心中所想，觉得他大抵是对自己先前的承诺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在意，毕竟难得有人这么蠢，还这么喜欢搞事情的。
杜氏老早就看见两人相携入府，一边想着这两人关系竟如此融洽，一边又觉得两人新婚燕尔，这般倒是也属于正常。
这么一想，反倒把刚才的焦虑给压了下去了几分，等看到李修砚冲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离开，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等在这里是做什么，忙走出大堂迎上走过来的江浮月。
“公主啊，我，这个，我还需你宽限几日，拿回府中的那些东西，没了。”杜氏有些难开口，本来被人抓了个正着就是十分丢脸的事情，如今新账旧账都翻出来了，她自己也认了，没想到自家那位老母亲为了自己孙儿，竟将她的辛苦所得尽数挥霍了个干净，她回娘家得知此事后，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杜氏心里难受啊，嫁出去的闺女果然如泼出去的水，她那般对待老夫人，可她到头来还是着孙子算计了她，如今她被进退两难，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办。
江浮月一早就让蜜儿打听过了，杜氏的母亲对杜氏两兄妹不怎么样，但却是个十分溺爱孙子的人，杜氏一早拿回去的资产，早就被那位老夫人私下里送给了孙儿，哪里还有剩余。
“这样啊，我无妨再多等几日，不过夫人真的能拿得出来吗？那么庞大的数目，可不是我多宽限三无日就能凑得起的。”江浮月皱了皱眉，似乎在替杜氏担忧，可杜氏却只看到了她的可怕，不由颤抖着手求道，“我知道此事我做的不对，你也已经将那两人送进了大牢，要不此事便算了吧，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便是了。”
杜氏说着眼巴巴的看着江浮月，有一点她说的对，多宽限几日确实无济于事，那么大的数额，她能上哪儿去凑？
“夫人说笑了，这又不是几百两的事，怎能说算便算了，再者你自己甘心吗？同样身为杜家人，老夫人似乎并不把你当成杜家人呐。”
江浮月说的话极其平常，可现在听在杜氏的耳朵里，却足以引起她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底的怨恨和委屈，多少年了，她以为自己这般为着杜家，母亲总该多少顾念点什么。
第105章：才刚开始
杜氏恍恍惚惚的回到了自己院子，她越想越不甘心，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已经放弃所有按照母亲的意愿嫁进了侯府，那个人哪里会是良配，他整个就是个草包，若非如此，以母亲后来的教唆，..co
昏暗的房间内，杜氏把所有过来侍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等了许久，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杜氏环顾四周，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要守在这里，金银珠宝、权势名利，她为了别人的梦想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夫人，杜府那边来了消息，老夫人让你明日再过去一趟。”门外侍女小声禀报着，今日从杜府出来之后夫人的脸色便不太正常，刚才在大堂和江氏说完话后，似乎更令人不安了。
她是夫人从杜府带过来的人，自然不能看着夫人被新来那位主子欺负，便时常在背地里观察江氏，发现这个江氏从来不多余人来往，整日里不过在院子中吃茶赏景，至多回去将军府或是到李府，并无其他古怪之处。
可就这样一个人，三年前斗死了李家二夫人，害得江氏满门流放，三年后从边关回来，一出手便俘获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新任平江候，更让陛下在二人新婚之日直接赐封了淮阳公主的封号，这可是卫国立国以来少有的青云直上了。
杜氏在房中捏紧了拳头，好半晌才低声说道，“知道了，你告诉老夫人我明日便回去。”说完她整个人突然放松了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明。
第二日一早杜氏便离了府，江浮月听着李修砚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一字一句跟她报告，突然问道，“你们的头儿叫长兴，你叫长善，你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长善啊了一声，严肃的辩解道，“并不是，主子给我们四个取的名字都是长开头，我们都是主子捡回来的孤儿，算是没有血缘的兄弟。”
“如此啊，那很多消息你是知道的，对吗？”江浮月突然又转了话题，这让长善有些摸不着她的路数，便只能跟着继续点头。
江浮月笑了笑，手在膝盖上点了两下，继续问道，“我想确定一件事，三年前宫门外的兵变，除了梁王及我阿爹的军队外，还有什么别的人没有？”
长善皱眉想了想，片刻后说道，“有是有，但时至今日还不能确定那人到底属于谁的势力。”当年事情一发生侯爷就调动自己的人手去查，发现除了明面上的梁王和江仲离之外，还有三股势力，这其中能确定的只有端王的，其余两股来路不明，直到现在都查不出来。
“哦？说说看，或许我能给你点助。”江浮月示意长善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长善便也不隐瞒了，侯爷可是说了，夫人想知道的都要知无不言。
“当年除了梁王和大将军的人马外，还有端王殿下的，剩余还有两股不明来历的势力，历时三年我们都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长善心里不是不奇怪，但这是头儿和主子一并确认过的事，没有出错，他们就是查不出那两股势力到底是谁的。
江浮月嗯了一声，脑袋转了转，蹙了蹙眉道，“两股不明势力？连出自何处都不知道，在整个卫国能做到如此地步的，除了那个人，还真不做他想。”
可......
三年前的事说到底极有可能就是他一手导演，即便不是，也一定在里面推波助澜，所以其实事情不管最后是什么结局，在那个人眼里根本不重要。
那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便只能是皇后和飞云宫那两位主了，这么一想似乎也合情合理，皇后一手策划，自然想知道结果是怎样的，而飞云宫那位八成就是为了凑个热闹吧。
江浮月忍不住一阵无奈，如若不是死而复生到了那之前，用力把既定的结局扭转，他们一家还真是可怜，忠心耿耿却被当做棋子，而后被毫不客气的弃之如蔽履。
“主子说的是？”长善疑惑的问了一句，而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久前侯爷突然让他们小心提防宫里那位，说有些事情没清楚之前，与那位不能过从甚密，透明的如同水晶。
长善的心砰砰两下跳的厉害，随后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等着江浮月给他一个答案，或者一个看似答案的答案。
“同你想的差不多，那两股势力来自宫中，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我猜三年前的一切只是开始，经过三年酝酿，很多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当今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还能死死压制皇后的势力，但想必长久不了。
“属下知道了，此事侯爷是否也知道？”长善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江浮月笑眯眯的看着长善，“他知道啊，知道的应该比我早。”
那天回来之后他肯定已经猜到了，李修砚那么个聪慧又通透的人，往往只需一点便能看透全局，自然不会跟他一样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
“对了，杜氏那边你忙盯着点，以她的脑子，虽然有心报复杜家，却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尤其是在杜家身后，还有梁王那尊大佛。”
江浮月说着搓了搓手，又是一年年关将至，天已经冷的让人有些不想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