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后手
清河长公主亦是这么个意思，几人回到盘龙殿的时候，殷母已经施针完毕了。
“皇兄，皇兄？”清河长公主站在床边，叫了两声，天武帝眸子动了动，殷母道：“长公主，皇上能听得见咱们说话，只是如今还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清河长公主松了口气，“有劳了。”
“长公主客气了。”
“这些日子，只怕是要麻烦你了。”清河长公主也不想叫殷母走来走去，“盘龙殿旁边有一处宫殿，这么多年都空置着，本宫叫人打扫打扫，给夫人住。”
殷母福了福身子，跟小内侍离开了。
清河长公主看着几个侄子，皱起了眉头，“现在皇兄这个样子了，远东军又点燃了战火，几位大人可有什么好方法？”
“不能叫远东军打过来，只是玉都这点兵力……”兵部尚书皱起了眉头，远东军强悍，只是朝廷刚跟东溟发生了一场战争，还未休养生息，又要去打远东军，只怕是力有不逮。
“不管怎么样，能和平解决，先和平解决。”清河长公主说了自己的意思，礼部尚书惊了一下，“长公主，这是放虎归山！”
清河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田威会同意吗？”
礼部尚书噎了一下，田威会不会同意，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德妃母子看不明白。田威这么多年一直在远东，同德妃虽有联系，不过也是因着利益二字。如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田威会为了德妃母子放弃？不可能！
清河长公主到底是有几分魄力，亦是有见识的人，将事情妥帖安排了下去。
几位尚书扫了一眼天武帝，领了命下去做事了。
清河长公主看向几个侄子，“你们也都先回去吧。”
几人应了声，一道离开了。
“父皇这样子……”瑞王下意识道，又觉得不妥当，住了嘴。
所有人心思在这一刻都显露无疑，姬玄时冷眼看着他们，带着巫仪回王府了。
宫里，清河长公主和三公一道将意思给天武帝说了，哪怕是不能说话，天武帝也睁圆了眼睛，双眼充斥着怒火！
清河长公主当做没看见，“皇兄，如今你这样子了，朝堂必须要有一个人撑起来，这个人，除了凉川，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几位大人亦是。虽然没太子之名，但有你这么多年的宠爱，相信底下的官员，亦是能接受的。”
天武帝若是此时能说话，定然要一口否决，可他偏偏不能，只能看着清河长公主自说自话将这事定了下来，三公亦是没有表示反对，他立刻就明白，他们定然是之前就讨论过了，此刻不过是来个先斩后奏罢了。
只可惜，他没有动弹的可能，否则他定然不会同意这个做法！
“贤妃，这些日子，皇兄就麻烦你了。”清河长公主淡淡道。
“长公主客气了，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分。”
清河长公主应了声，“别叫什么阿猫阿狗冲撞了皇兄。”
贤妃应了声。
徐公公悄无声息出现，差点把贤妃给吓着了。
三公已经走远了，他们还要继续安排后续的事情，和谈并不会成功，后头定然是要打的，怎么打，如何打，都是要有个章程的。
几位王爷回了府，吃了个饭，换了个衣服，就被匆匆叫到了千步廊。
“田威不一定会同意和谈，我们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张太傅目光扫了一圈，道，“今儿个，我们三个同六部尚书还有长公主合计了一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如今无法执掌朝政，因此我们打算由其中一位皇子来代持朝政。诸位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扫向几位王爷，就连他们自个儿，都提起了心来。
“不知太傅说得是哪位王爷？”
“自然是临江王。”
官员们是松了口气，几个兄弟这会儿脸色却是极为难看，尤其是姬泽，若是天武帝能说话，坐在这儿的，还指不定是谁！
姬玄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我？”
“是，王爷有什么要说的吗？”
姬玄时没有推辞，而是站起身拱手道：“本王定不负太傅和几位大人的期盼！”
张太傅笑了起来，他这个决定，无愧于心，他也相信，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姬玄时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三更，看到正屋亮着的灯，微微惊讶，“王妃还未休息？”
“是，王妃说还不困……”
姬玄时摆了摆手，走了进去。
巫仪这会儿靠着榻子，手执一卷书，正打着盹。
姬玄时脚步一顿，回头看兰姑，以眼神询问：“这就是你说的不困？”
兰姑有些许尴尬，方才她问巫仪，巫仪是这么回答的，谁知……
“是婢子疏忽了。”
“你先下去吧。”姬玄时走了过去，抽走她手中的书，轻轻将人抱了起来。
巫仪早在他抽书的那一刻就清醒了，不过是没有睁眼罢了，如今更是在他胸口蹭了蹭，“今儿个这么晚，是商议了很久吗？”
“远东军实力强横，田威更是行军打仗的好手，自然要多上心一些。”姬玄时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放在了床上，“张太傅几个，选了我监国。”
巫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骨碌坐了起来，“你监国？这不是将你放在火上烤吗？”
姬玄时笑了笑，“我们既是向着那个位置去了，就不能有半点儿退缩。虽然这次不是个好时机，但也要叫几位大人看到我的能力，叫他们不会因为选了我而后悔。”
“对了，姬泽的伤……”
“是我故意的。”姬玄时说了那一刻发生的事情，“我在姬樟出去看的时候，走了个位，站在了姬泽身后，姬樟回来朝我砍的时候，我亦是使了个绊子，即便姬泽躲了过去，也伤了手。”
巫仪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还有后手。
姬玄时轻轻笑了，“确实有后手，不过，不是我的，而是姑姑的。”
“姑姑？”巫仪突然灵光一闪，“你是说那个太医？！”
第212章 满意了吗?
清河长公主倏地笑了起来，视线虽冷，但声音却是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怒火来，“那你说说，本宫挟持了皇兄，有什么好处？”
“你……”丽妃一下子说不出来，若说清河长公主是为了自己上位，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若是清河长公主有属意的人选，那必然也是不可能，人选，都是三公和几位大臣定下的，清河长公主不过就是起了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罢了。
如此，她也想不出来，清河长公主挟持皇上，能做些什么。
丽妃一时间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河长公主懒得跟她们废话，“皇兄要静养，本宫已经安排了人手伺候着，你们若是真关心皇兄，等他醒了，再来看看吧。”
说完，清河长公主也不管她们，转身进了盘龙殿。
贤妃自是跟着进去，其余的几位娘娘想要进去，都被门口的侍卫拦下来了，她们无法，只好铩羽而归了。
“看样子，丽妃是不死心了。”清河长公主淡淡道。
巫仪垂眸，“听王爷说，丽妃娘娘并不安分。”
这里的不安分指的什么，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放心吧，她也就蹦跶这么两下了。”
巫仪下意识看了长公主一眼，清河长公主却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进去看天武帝了，贤妃见巫仪一个人站着，便请她去偏殿坐了坐。
“长公主跟皇上定然要说一会儿话，你站着也累，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巫仪自是没有推辞，“这些日子，辛苦娘娘了。”
贤妃按了按眉心，“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我这么辛苦倒是不打紧，最要紧的是乐阳没什么事。”
巫仪通透，知道贤妃想要她一个准话，笑道：“乐阳公主性子好，我亦是很喜欢，她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贤妃笑着抿了口茶。
清河长公主从内室出来，一脸疲惫，“丽妃她们怎么会过来？”
贤妃大致说了下情况，清河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些日子，她倒是底下动作不断。”
“长公主的意思是……”
“丽妃，不能留了。”
贤妃垂眸，“那我……”
“不，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本宫自会料理了她。”
如此，贤妃也就不搀和进去了。
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长公主，徐公公，都是姬玄时这一边的人。
姬玄时如今跟着三公一道在学习，他上手很快，几乎是一点就透，这叫张太傅等人松了口气，原本，姬玄时不是个料子，稍稍打磨亦是可以，可直到真正教导了这位，才直到结果是多么令人惊喜。
巫仪这些日子一有空，就会去清河长公主那儿，这一日刚出王府，就遇到了大着肚子的殷玥。
“四皇嫂。”巫仪看了下她的装扮，“这是要出门？”
“我去看看祖父。”殷玥笑道，手下意识放在肚子上，巫仪瞥了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四皇嫂了。”
趣儿年纪小，藏不住话，等人一走，脸色就变了，“不过就是有了身孕，得意个什么劲儿？！”
“好了，人家要得意就让她去好了。”瑞珠劝了两句。
巫仪准备出门，突然，脸上一凉，她抬头看了一眼，一朵雪花正好落在她的眼睛上。
冰冰凉凉，下意识闭上了眼。
“呀！下雪了！”趣儿惊喜道。
巫仪笑了起来，“快些走吧，免得路上堵着了。”
刚到公主府，就见清河长公主匆匆出门。
“姑姑？”
清河长公主见着她有些意外，“你来了？那就随我入宫吧。”
巫仪下了马车，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往皇宫里去了。
“姑姑入宫，难道是宫里有什么问题？”
“田威那儿，消息传过来了。”清河长公主只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上了眼。
巫仪略一琢磨，就知道清河长公主为何入宫了。
毕竟，德妃和大皇子还关在清苑里，等着一个结论。
看守他们的正是崔无念，“见过长公主，临江王妃。”
“不必多礼了。”清河长公主走了进去，德妃看起来更憔悴了，她看了一眼清河长公主，没有说话。
“还记得我们那个赌约吗？”
德妃心立刻提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清河长公主手中的信件，呼吸急促了起来。
“怎么，不敢看吗？”
“我有什么不敢！”德妃明知道是清河长公主的激将法，还是劈手把信夺过。
火漆封缄竟还是完好的，这信还未被拆封过。
德妃颤抖着手拆开了信，逐字看过，看了一遍又一遍，字里行间只有一个意思：田威跟德妃、大皇子，都没有什么关系。
德妃捏着信笺的指尖冰凉，心更凉。
田威完全否认了他们认识，甚至否认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交易，实际上，真正否认的是他们交换的提议。
田威不愿意退兵！
德妃身子踉跄，坐在了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憔悴了。
巫仪目光平静，不用看信，从德妃的神情亦是能知道信件内容，田威定然是否决了长公主的提议，也就是说，田威的目标，从来都是那一把椅子，即便是两人有着合作关系，等田威真正入了玉都，姬樟也不会活下去的。
清河长公主目光怜悯看着她，“这就是你一直信任的田威。”
德妃觉得难堪极了，“你现在满意了？”
清河长公主诧异，“我满意什么？”
德妃冷笑，“看着我如此落魄，看着我跟跳梁小丑一样，你心里一定高兴坏了，觉得我这个人真是可笑至极！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东西，偏偏我一叶障目，还把狼当成救命恩人，死命的抓在手里！”
清河长公主摇头，“我今日来这里，只是告诉你，你太自负了。至于看你的笑话，那是半点没有，不管你信不信。”
说完这句话，清河长公主转身离开。
德妃愣在地上，她看着清河长公主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就是皇室公主，与生俱来的自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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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13章。。一不小心发错了，抱歉
第212章 发难
姬玄时颔首，“韩太医是姑姑的人，既是姑姑吩咐，姬泽的手臂，想必是好不了了。即便是好了，也是要落下病根。”
至于韩太医怎么做的，姬玄时并不晓得，巫仪也不知道，但他们相信清河长公主会安排好一切的。
“姬泽身边还有个殷母——”巫仪话到嘴边，突然住了嘴，她立刻想明白了清河长公主为何要将殷母留在宫中了，这十几天的功夫，没有殷母在，寻常人定然也发现不了姬泽身上的手脚，等姬泽自个儿发觉，只怕也来不及了。
姬泽回府，殷玥得了消息，捧着肚子出来迎接，看到姬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臂，惊呼了一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姬泽脸色铁青地走了进去，殷玥咬了下唇，转身跟了进去。
“王爷，我母亲呢？”
姬泽抿了一下唇，“岳母被留在宫里救治父皇。”
“父皇？父皇怎么了？”
“父皇被德妃下毒，这会儿动也动不得了。”姬泽简单的说了一下，殷玥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天武帝这个模样，岂不是跟她祖父一样？
只可惜，她祖父这会儿没救了。
那父皇……
殷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父皇他……”
“你放心，岳母说了，父皇不会有事，他只是中毒太深了而已，只要毒解了，就能没事。”
“父皇如今这副模样，那朝堂之事……”
“几位大人已经挑选出了一位皇子代持朝政。”
殷玥看着姬泽铁青的脸色，聪明地没有再问下去，能叫姬泽如此心情不好，且又受几位大人喜爱的，只有姬玄时了。
“倒是便宜他了！”丽妃狠狠一锤桌子，她没想到，清河长公主竟然如此及时赶到，“德妃和姬樟这两个废物！”
“母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鲁王不由皱眉，心里着急了起来。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丽妃气得不行，他们母子俩原本盘算的极好，等德妃和姬樟起事之后，他们再浑水摸鱼，干掉德妃和姬樟，登上皇位。
“可是，长公主怎么恰好就带着人来了？”这是叫鲁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丽妃也困惑，倏地，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她早就知道德妃和姬樟的阴谋，所以才能在那一刻如此及时赶到？”
鲁王被这个猜测惊到了，“母妃，这么说，姑姑是知道德妃下毒而不声张？”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眼睛发亮，“母妃，你说，如果父皇知道了这个真相，会怎么样？”
丽妃撇撇嘴，睨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你以为长公主是傻的吗？你以为她叫贤妃侍疾是为了什么？就是防着我们这些后妃去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鲁王冷笑，“贤妃又怎么了？母妃，不要忘了，您也是皇上的妃子，您要去看父皇，难道他还能拦着不成？更何况，除了母妃之外，还有其他娘娘。贤妃可不是什么皇后，她即便是协理后宫，也就只是个妃子而已！”
丽妃琢磨了一下，“你说的对，都是妃子，没有谁高谁低，母妃这就去找静妃！”
静妃这儿得了消息也气得不行，正逢珊瑚进来禀告，说丽妃来了，立刻将愤怒收了起来，“请她进来吧。”
丽妃很快走了进来。
“妹妹怎么过来了？”
“是这样的。皇上病重，我想去看看，只是我一个人去怕也不太好，就想问问姐姐，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静妃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妹妹说的对，皇上病重，咱们身为后妃，理应去看看。只是……”静妃面露难色，“长公主说皇上需要静养。”
丽妃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却是锐利极了，“长公主不过也就是长公主，咱们要看望皇上，难道还能拦着我们不见吗？”
静妃似是思考了一下，“我们两个人去，只怕也不太好，不如，再叫上几个姐妹？”
“如此甚好。”丽妃露出了个胜利在望的笑容。
贤妃正在看着账册，身边心腹嬷嬷从外头进来，“娘娘，静妃娘娘、丽妃娘娘，还有其他几位娘娘一道过来了，说是要看望皇上。”
“告诉她们，皇上病着，不见客。”
嬷嬷露出几分为难，“娘娘，奴婢说了，只是，丽妃娘娘态度强硬，一定要见着皇上。”
贤妃皱眉，她想到了长公主的吩咐，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往外走。
“贤妃姐姐。”
“几位妹妹怎么过来了？”贤妃神色淡淡。
“听说皇上病了，咱们姐妹几个是特意过来探望的。”丽妃笑着道。
贤妃睨了她一眼，“皇上需要静养，不得见客。”
“贤妃，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见皇上？”一个小妃子突然发难，“难道说，你对皇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不愿意让我们进去见皇上？”
贤妃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就凭本宫如今执掌后宫，就凭皇上亲自点了本宫侍疾！”
“你！”小妃子到底不够老练，被贤妃气得脸颊通红。
“姐姐这话说得在理，只是咱们许久没有见过皇上，颇有些担忧……”
“既是担忧，几位妹妹也该去问太医，皇上情况如何，还是太医最是清楚。”贤妃静静打断了她的话。
两方对峙着，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清河长公主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巫仪。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清河长公主看向几位后妃，目光里只剩下冷漠，“难道你们不知道皇上病着，需要静养？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一群后妃，叫长公主当着宫女太监们的面如此呵斥，谁也落不下脸来，丽妃更是火爆脾气，“长公主这么怕我们见着皇上，难道是心里有鬼吗？”
清河长公主视线冷淡对着她，丽妃心里发虚，可她却坚信清河长公主心里有鬼，虽然害怕，却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怎么？难道本宫说错了？若非如此，凭什么不叫我们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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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12章发错了
第214章 教训
清河长公主刚出屋子，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看了身边的廖嬷嬷一眼，后者立刻去打听，“长公主，是乐安公主。”
“乐安？”清河长公主眉头一皱，“她来这里做什么？”
廖嬷嬷道：“乐安公主要见德妃娘娘，崔大人拦着不让进，乐安公主就在外头闹了起来。”
清河长公主唇角微勾，泛着微微冷意，“她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公主，就能任性、为所欲为了吗？”
廖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清河长公主动了怒气。
她伺候长公主这么多年了，知道长公主喜欢英姿飒爽的姑娘，扭扭捏捏的，任性妄为的，最是不喜了。姑娘家有脾气，那是正常的，但也要有点脑子，分得清场合，不然变得无理取闹，最是惹人厌烦了。
“巫仪，你怎么看？”
巫仪被点到名字，愣了下，道：“乐安公主身边照道理是有人伺候的，怎么会好端端跑到这儿来呢？”
“是呀，乐安怎么会来这里呢？”清河长公主笑了笑，“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出去见她。”
巫仪知道清河长公主是不希望乐安公主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因此对长公主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是，姑姑。”
乐安公主快要气炸了，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崔无念，你！”
“乐安。”一道平平淡淡的声音响起，乐安公主身子一僵，一股寒意从后脖颈冒了出来，“姑姑。”
清河长公主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乐安公主瓮声瓮气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大声喧哗？”
“姑姑，我……”乐安公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对上清河长公主的目光时，就没了。
“行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回去吧。”清河长公主眸光扫过乐安公主的两个侍女，“你们两个，要伺候好公主，别让她到处乱跑！”
两个侍女哆嗦了下，“是。”
乐安公主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脱口道：“姑姑，你不过就是个出嫁的公主，还能管到后宫的事情不成？”
清河长公主似笑非笑，乐安公主原本有些害怕，但看到她眼中的轻视，又不痛快了，心底里给自己打气，不过就是个出嫁的公主，还能对她这个公主如何吗？
“本宫是出嫁了，但即便如此，本宫也是长公主，是你的长辈，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语气吗？”清河长公主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怒意，但因着她的身份，这话比怒气冲冲还要压的乐安公主喘不过气来。
清河长公主目光扫过那两个侍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公主回宫，好生伺候着？”
两个侍女犹豫了下，硬着头皮上去劝乐安公主，乐安公主一把甩开她们，“我要是不走呢？我要见母妃！”
“德妃与田威里应外合，逼宫谋反！”清河长公主冷漠道：“你确定要见她？”
乐安公主咬着下唇，“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
“可笑！”清河长公主这会儿真动了怒火，“那么多禁军，围着金銮殿和盘龙殿，难道还不够吗？！”
“你们两个，要是伺候不好公主，本宫就换个人来伺候！”
两个侍女一听，心中一凛，也顾不得乐安公主后续如何，咬着牙，用力将她带走了。
廖嬷嬷上前两步，劝道：“长公主，您也别跟乐安公主一般见识，她素来不就是这么无知吗？”
“无知？怕是不见得吧！”清河长公主冷笑，德妃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无知，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公主身份，自己拿捏不得，处置不得，才敢来这里叫嚣。
“到底是亲母女……”清河长公主叹了声，原本以为这母女两闹翻了，但现在看来，利益才是最最重要的，“廖嬷嬷，回头把乐安身边的人换了，这两个宫女，伺候的也太不用心了些，挑几个顺手的送过去。”
廖嬷嬷垂着眸子。
清河长公主哪里是怕宫女伺候的不用心，而是要人看住乐安公主，不叫她再生事端。
前朝，仗就要打起来了，没得叫人在背后捅一刀子。
“姑姑，我觉得这样不妥当。”巫仪从里头出来，显然将清河长公主和廖嬷嬷的对话听了去，“姑姑到底是出嫁的公主，是父皇的妹妹，插手父皇后宫的事情，会叫言官说道的。我以为，这件事，贤妃娘娘来办，最是合适了。”
清河长公主思索了下，目光露出了笑意，她看了廖嬷嬷一眼，“没听到王妃说的吗？”
廖嬷嬷恍然，“奴婢这就去办。”
贤妃动作很快，得了廖嬷嬷的话后立刻将事情办妥了。
乐安公主刚气得在宫里摔了一套茶具，踹了两个小杌子，就见贤妃身边的人走了进来。
乐安公主认得此人，是贤妃身边的心腹，沈嬷嬷。
“你们来做这里什么？”
“娘娘听说公主身边的人伺候不好公主，特意让奴婢送了几个人过来。”沈嬷嬷道。
乐安公主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沈嬷嬷的人已经开始动手，将乐安公主身边的两个宫女压了下去，乐安公主这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跳脚，“你敢？！”
“奴婢听贤妃娘娘吩咐，自然是以娘娘的意思办事？”
“她？”乐安公主忍不住嘲讽，“不过就是一个妾，还敢管到本宫的头上来？！”
沈嬷嬷也不生气，甚至露出了个笑容，“娘娘执掌后宫，手持凤印，管教公主自是不行，但打理后宫事务，管理一下伺候不好的小宫女，还是做得到的。”
沈嬷嬷使了个眼色，底下人手脚越发利索起来。
两个宫女瑟瑟发抖，哭喊着求公主救命。
乐安公主气得想打沈嬷嬷，可沈嬷嬷身手灵活，直接躲开了，而一时之间用力过猛没有守住劲的乐安公主直接摔了个狗啃式。
最最不巧的是，乐安公主倒下去的地方，正好散落着她之前摔破了的茶具。
第215章 手臂疼
贤妃听到沈嬷嬷的回禀，都愣住了，“太医请了吗？”
“请了，是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了。”沈嬷嬷面露难色。
贤妃正要开口，乐阳公主从外头走了进来，“母妃，我听说乐安毁容了？”
沈嬷嬷硬着头皮点头，“公主，是这样。”
“我去瞧瞧？”
贤妃一把将女儿拉住，坐下，“你就给我坐在这里，安安分分的，别瞎折腾了！”
“我怎么就瞎折腾了？”
“乐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她会让你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贤妃显然是很清楚乐安的性子，“如今宫里是非多，你也别去她那儿了。”
乐阳公主还是听得进话的，点了点头。
巫仪这儿消息虽然迟了些，但还是知道了这事，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她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乐安公主这个性子，不像是会甘于摆布的。
姬玄时一脸疲惫的回来，巫仪立刻将这事抛到了脑后，“用过饭了不曾？”
“还没有。”
巫仪看了一眼兰姑，兰姑立刻去小厨房吩咐了两句。
巫仪跟姬玄时一边用着饭，一边说起了今日的事情，姬玄时冷笑，“也亏得姑姑在，不然，谁也不好对乐安动手！”
“这倒不是要紧的，田威那儿……”
“已经有了章程，明日大军就出发了。”
“这么着急？”
“远东军已经到了淮海，一旦过了这里，破了云州，就是玉都了，我们必须得在淮海将田威他们拦下来。”
姬玄时有几分为难，巫仪笑道：“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
“倒也不是，而是我……”
姬玄时深吸了口气，“我打算跟大军一块儿出发。”
巫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姬玄时心里忐忑，“蓁蓁……”
“非去不可吗？”
“我如今代持朝政，说到底也不是太子，我想去军中。”
“那玉都这儿呢？怎么办？”
“放心，有太傅他们在，不会有问题的。”姬玄时知道，文臣这边基本上都是向着自己的，而武将那边，虽说上次有了战功，但还不够的。
“蓁蓁，天武是我的国家，我在这里长大，我从小就被教导要守护这片土地，我不可能自个儿缩在玉都不出去的。”
“好，我答应你。”
姬玄时原本还以为要苦口婆心一番，没想到巫仪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喜出望外，“蓁蓁，你……”
“你的抱负，从来不是我的负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的。”
姬玄时深吸了口气，轻轻拥住了她，“蓁蓁，你放心，我定然会回来的。”
巫仪咬着唇，满心满眼都是不舍，“你要是不回来，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姬玄时轻轻笑了，笑声通过胸膛，传入她的耳中，一声一声，强健有力。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夫妻两这一夜睡得都不太安稳，兰姑看着巫仪眼下的青黛，担忧极了，“王妃……”
“用粉遮一遮吧。”
兰姑应了声，给巫仪遮了下青黛。
巫仪亲自送了姬玄时出门，大军，还有三公和几位大臣都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
姬玄时一身戎装，正在跟张太傅说些什么，突然，他目光直直落在了巫仪身上，巫仪冲他笑了笑，姬玄时走了过来。
“跟太傅说完了？”
“不过是交代了我几句罢了。”
姬玄时目光扫过一圈，“你在玉都也要小心一些。”
“怎么？”
姬玄时在她掌心写了个六字，巫仪立刻明白，“你放心吧。”
姬玄时颔首。
大军即将出发，到底也不适合夫妻两一道在这里腻歪，姬玄时很快就离开了。
巫仪看着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这分明就是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可在他做来，却是极好看的。
姬玄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巫仪，跟着大军一块离开了。
巫仪下意识往前了两步，又硬生生将脚钉在了原地。
“王妃……”兰姑有些担忧。
直到姬玄时的身影看不见了，巫仪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咱们走吧。”
兰姑应了声，同巫仪一块儿回了王府。
刚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巫仪回头一看，是姬泽和殷玥。
“四皇兄，四皇嫂。”巫仪淡淡打了个招呼，“刚回来？”
“是呀，今儿个是大军出发的日子，我在家里憋着有几分无聊，就央着王爷带我去了。”殷玥露出羞涩的笑容，任谁一看，都觉得这两个夫妻关系极好。
巫仪淡淡笑了，“四皇兄有心了。”
姬泽目光沉沉落在巫仪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巫仪懒得跟殷玥寒暄，转身要走，突然，她转头问了一句，“四皇兄胳膊好些了吗？”
姬泽一愣，没想到巫仪会问到自己。
一听是胳膊，下意识捂住了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时候，总是觉得这只手隐隐作疼，可每次看大夫的时候，又是半点事情都没有。
甚至有时候，用这只手去扶个茶杯，都能感觉到一阵无力。
“好多了，多谢弟妹……关心。”
巫仪冲两人颔首，“那我先走了。”
殷玥脸色隐约带着几分青色，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巫仪看见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就这定力，还敢来挑衅她？
“王爷，咱们也回去吧。”殷玥看姬泽目光一直在巫仪身上，压着心里的火气道。
姬泽回过神来，“那就走吧。”
殷玥察觉到他眉头一蹙，立刻问：“手臂又疼了？”
“嗯。”姬泽不欲多说，殷玥却是见不得他对自己这副冷淡的模样，“这什么庸医！”
“韩太医乃太医院院首，医术自然是好的。”
“那怎么不见他将你治好？”
姬泽也在困惑这个问题，殷玥冷笑，“怕是他自个儿不行吧？”
姬泽不欲多说，殷玥道：“等母亲回来，叫她给你瞧瞧。”
“嗯。”
这副模样，叫殷玥不痛快极了，只是她如今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真跟姬泽翻脸，她垂眸抚着自己的肚子，心里这口气才平顺些。
第216章 除夕宫宴
丽妃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宫闱防守的越发严峻了，即便是她想叫母亲进来说话，都是层层阻拦着，因此，她如今对外头的形势半点不知。
姬玄时跟着大军已经走了半个月了，原以为大臣们会再挑一位皇子出来，却没想到，谁也没提这事！
“娘娘，马上就要新年了，新的一年，定然会有新气象的。”
丽妃这才恍然，“今儿个是除夕了？”
嬷嬷应了声，丽妃笑容恍惚了下，“今年宫里出了太多的事情了，没想到都已经到了除夕了。又是一年过去了啊……”
“今年宫里除夕宫宴还办吗？”丽妃自顾自地说着，“皇上病了，照理说也不用办了，只是……本宫还是盼着有个除夕宫宴，能热闹热闹的。”
嬷嬷是丽妃的心腹，自然知道她想的什么，除夕宫宴，不只是热闹，还有朝臣和家眷一道入宫，丽妃娘娘自然也能见到自个儿的母亲，打听一下外头的情况了。
“听说，是办的。”嬷嬷回过神来，“奴婢早上看到贤妃那儿天还没亮就起来忙碌了。”
丽妃眸光微闪，“那可真是辛苦贤妃了。”
“娘娘，外头天气好，不然出去走走？”
丽妃点头，刚要出宫门，就见一个小宫女跑着过来，是贤妃叫她过来通知丽妃，今儿个中午在长生殿准备宫宴。
不只是丽妃这儿，其他妃子那儿亦是接到了消息，甚至外头也接到了。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还要举办宫宴？”趣儿不解道，手上动作却是毫不含糊。
“大抵是想着热闹热闹吧。”瑞珠道，“今儿个一年，多灾多难的。”
“这倒也是。”趣儿很是赞同点头，不过有了宫宴，她也是高高兴兴的，自家王爷不在府中，王妃一个人过除夕那多寂寞呀，如今有了宫宴，能分散王妃注意力，也是极好的。
巫仪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兰姑叫住了她，手上拿着一件雪褂子，嗔道：“王妃也真是的，天气冷，也不晓得多加一件衣服？”
巫仪捧着手炉，穿着身鹅黄色的雪褂子，袖口一圈厚厚的白兔毛，看着就是暖和。
兰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对。”
马车到了宫门口，巫仪下了马车准备换上软轿，就听有人叫住了自己。
回头一看，却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夫人，巫仪一时间想不起自个儿在哪见过这一位，端着笑，心里琢磨着。
“臣妇见过王妃。”老夫人见巫仪双眼茫然，立刻介绍了下自己：“臣妇是镇西将军府的。”
“原来是您。”巫仪恍然，这是丽妃的母亲。
“王妃一个人？”
“是呀，王爷出门在外，我可不就是一个人了吗？”
“既是如此，不如一道走？”
巫仪并不想跟丽妃母亲一道走，正要婉拒，又听到有人叫自己。
一张俏脸从软轿里探了出来，“蓁蓁，你在这儿做什么？”
巫仪未开口，老夫人道，“臣妇见过重阳郡主。”
“原来是钱夫人。”重阳郡主是认得这位的，“要不要给你叫顶轿子过来？”
钱夫人笑道：“不用了，臣妇走着就是了。”
重阳郡主转头看向巫仪，“蓁蓁，你要不要上来坐？”
巫仪扫了一眼钱夫人，笑道：“那正好，省了我再找一定轿子了。钱夫人，我先行一步了。”
“王妃请。”
软件入了宫门，重阳郡主往后睨了一眼，“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软轿内宽阔，坐着她们两个也不觉得拥挤，“不过是路桥巧遇罢了。”巫仪简单说了一下事情，“若非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了。”
“对付这种狗皮膏药，你得比她不要脸才行。”
巫仪被她这个比喻给笑喷了，“对了，怎么就只你来了？姑姑呢？”
“母亲跟父亲等会儿再来。”
清河长公主与天武帝一母同胞，乃天武身份最高的妇人，她若是提早来了，少不得一番寒暄，偏偏清河长公主并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因此，只要能晚些到场的，她绝不会早到。
重阳郡主却是不同，她喜欢热闹，自是早早来了。
“母亲似是还有一些安排。”
重阳郡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巫仪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郡主……”
“我知道，你跟母亲一定有什么事情，这些事情，母亲也不愿意我掺和其中。”重阳郡主脸上神色郁郁，被母亲排除在外的感受并不好，但他也知道，清河长公主是为了她好。
巫仪垂眸，那些事情，同重阳郡主讲了也是没什么用的。既然清河长公主不说，那她自然就更不好说了。
到了长生殿外头，自有宫女请两位下轿，重阳郡主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咱们走吧。”
里头来了不少人，贤妃正在团团招呼着，至于男眷那边，则由几位王爷招呼着。
乐阳公主亦步亦趋跟在贤妃身边，余光瞥到巫仪和重阳郡主，低头跟贤妃说了声，匆匆过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慢？”一开口就是抱怨，“可是把我给无聊死了。”
巫仪忍不住笑，“路途遥远，自然是慢了些。”
乐阳公主瞪了她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几位王爷的府邸，是最靠近皇城的，路途遥远？骗傻子去吧。
朱广宓和朱夫人也来了，巫仪去打了个招呼，“怎么不见朱二姑娘？”
“她定了亲，要留在家里准备女红，来不了了。”朱广宓道。
巫仪看了她一眼，只怕是准备女红是假，避开丽妃才是真的。
戴娇娇最近亦是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国子监里的学生，前途不可限量，且是林驸马保媒，不过今儿个，她硬是央着母亲一道来了。
这会儿正跟她们吐槽，“不过就是定了亲事，离大礼还远着，偏偏我母亲小心的跟什么似的。整日将我拘在家中，半点儿都不得空闲。”
重阳郡主被她说得有些害怕，巫仪嗔了她一眼，对重阳郡主道：“倒也没这么夸张，想必长公主定然不会这般对你的。”
第217章 杀人
戴娇娇吐了吐舌头，“其实也是我母亲过度紧张了。”
重阳郡主松了口气，要是真这样，那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
清河长公主和林驸马是最后来的，贤妃忙招呼他们两个坐下。
丽妃看了一眼长公主，转头跟钱夫人说话去了，这里到底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因而说得也是家常。
“母亲，咱们去外头走走吧。”
钱夫人看了一眼长公主和贤妃，“是不是不太好？”
“放心吧，她们这会儿也没工夫管我。”
丽妃和钱夫人悄然离席，一直注意着她们的巫仪立刻发现了。
丽妃寻了一处假山，与钱夫人道：“母亲，父亲那边现如今怎么样了？”
“你父亲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联络了不少副将，只等你这边了。”
丽妃眸子闪过一丝阴霾，“如今我被贤妃困在宫中，束手束脚，静妃坐山观虎斗，我怎么能叫她们如愿？”
“正是因此，所以我们得快点动手，等姬玄时打败了田威回来，可就来不及了！”钱夫人面上露出一丝急迫。
“母亲，这些日子，前线到底如何了？”
钱夫人深吸了口气，说了自己知道的。
姬玄时带兵突袭了田威后方粮草，且成功了，叫田威等人不得不撤退，如今又是形成了包围圈，“你父亲说，这场仗，胜利是迟早的事情。”
没有了粮草，后路又被成功斩断，据说远东那儿，已经叫朱广安拿下了，田威成为了困兽，总有一天会败的。
他们要行事，就得赶在姬玄时带兵回来之前，不然一切都白搭！
丽妃深吸了一口气，“母亲，我知道了。”
钱夫人略略放心了些，见四下无人，这才问道：“你这边，有多少人手能掌控？”
丽妃咬唇，“德妃起事的时候，清河长公主换了不少禁军，如今更是守卫森严，原本安插下的桩子，只怕这会儿都不得用了。”
禁军经过了大清洗，为得就是防止再一次逼宫谋反的事情发生，如今的禁军，在崔无念的掌控之中，而崔无念会是谁的人，他们难道还看不清吗？
“这……”钱夫人有几分为难，“这事我跟你父亲说去，你也别多想。”
丽妃应了声。
母女两个从假山后出来，神色已是如常，准备离开。
突然，钱夫人身子一僵，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母亲？”丽妃困惑回头，见状不解极了，“母亲，咱们快回去吧。”
钱夫人依旧没有动静，丽妃不悦极了，但还是上前看了一下，只见钱夫人两眼发直，竟是半点反应都没了，丽妃这才慌了起来，“母亲，你怎么了母亲？”
钱夫人被她推搡了两下，眸子突然直直看了过来，丽妃心里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突然，钱夫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重重，恶狠狠地将丽妃推了出去。
“啊——杀人了！”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长生殿里，正在推杯换盏，被这一声尖叫打断，甚至有人没拿稳酒杯，不慎掉了下去。
贤妃立刻沉了声音，“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在大殿上，“娘娘，不好了，丽妃娘娘出事了！”
“你说什么？”鲁王手中的酒杯啪的掉到了地上，他一脚踹倒了眼前的桌子，揪住他的脖子问：“你再说一遍？！”
小内侍哆哆嗦嗦道：“丽妃娘娘出事了！”
鲁王一把丢开他，就往外走，贤妃匆匆吩咐了句“快去请太医”，亦是跟了上去。
清河长公主理了理衣服，对林驸马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小心些。”林驸马嘱咐了两句。
御花园里，乱成了一团。
鲁王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丽妃，猛地扑了过去，“母妃？母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贤妃满脸怒容，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太医匆匆而来，立刻被抓去给丽妃诊断。
太医一诊脉，心中一沉，闭上眼冲鲁王摇了摇头，“王爷节哀！”
“不可能！我母妃不会有事的！”鲁王红着眼睛，一把将太医推开，太医身子不稳，差点撞到假山上，叫小乐子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太医心有余悸，好险！
“这是怎么回事？”清河长公主眸子一沉，扫向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你们谁能给本宫说道说道？！”
所有人都低着头，身子颤抖着。
“刚刚叫杀人了的是哪个？”贤妃眸子扫过他们，冰冰凉凉的。
跪在中间的宫女小心翼翼抬头，“回娘娘，是奴婢。”
“将你看到的说一遍。”
小宫女快速瞥了一眼丽妃，双眼大睁，死不瞑目，她害怕的闭上了眼。
“奴婢们一道送水果去长生殿，突然转过弯来的时候，就看到丽妃娘娘一脸不耐地拉着这位夫人的手臂晃着，这位夫人突然甩开了丽妃娘娘的手，将娘娘推了出去，娘娘的头撞到了假山……”
如此，一切都已明了。
只是……
贤妃目光落在神情恍惚的钱夫人身上，沉了沉，钱夫人乃是丽妃的母亲，说她杀了丽妃，她是不信的。
可有这么多人在……
“来人，将钱夫人带下去。”
鲁王猛地回过神来，“不行！”
“不行？”清河长公主冷冷淡淡看了过来，“不论她是什么身份，谋害后妃，都是要受罚的！”
“姑姑……”鲁王懵得厉害，垂在两侧的双手都在发抖，他的外祖母，杀了他的母妃？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带下去！”
钱夫人很快被人带了下去。
长生殿里，所有人都在猜测外头出了什么事，等贤妃和清河长公主回来，亦是清楚了。
钱夫人与丽妃娘娘起了争执，失手杀了丽妃娘娘！
“不可能！”一道声音脱口而出，所有人看了过去，见是镇西将军钱将军，目光中不由染上了几分怜悯。
自个儿的妻子杀了自己的女儿，也难怪钱将军不愿接受了。
“贤妃娘娘，这不可能！”钱将军一字一句道。
第218章 别折腾死了
“不可能？”清河长公主突然开口，“是一大堆宫女内侍们亲眼所见的，难道钱将军不相信？还是说，那么多人，眼睛都瞎了？”
钱将军眸子沉沉，像是要吃人一样。
清河长公主笑了起来，“不知道钱夫人跟丽妃有了什么冲突，才导致她突然推了丽妃一把。本宫相信，钱夫人也不是有意的。”
废话！
哪有一个母亲有意杀害自己的女儿，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钱将军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但他忍住了，“那长公主预备如何处置我夫人？”
“如何处置？”清河长公主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钱将军是不是没有搞清楚？本宫又不是掌管后宫之人，谈得上什么处置？”
钱将军一愣。
贤妃淡淡道：“谋害后妃，即便是无心之失，亦是要付出代价的。”
尤其是这位妃子，还是有皇子的。
钱将军提出想要见一见钱夫人，被拒绝了，“钱将军还是不要令本宫难做才是。”
“你！”钱将军气得不行，“那我见一见鲁王，总可以吧？”
“王爷这会儿正沉浸在丧母之痛中，钱将军还是别打扰的好。”清河长公主道。
若是这会儿，钱将军还没察觉到什么，那也不是他了。
“你们——”
“怎么了？”贤妃淡淡看着他，“钱夫人在本宫举办的宫宴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钱将军难道也要效仿一下吗？”
钱将军是武将出身，脾气本就暴躁，闻言更是一拍桌案而起，立刻叫他左右的人给劝住了。
“钱将军消消气消消气……”
“钱将军，这儿是长生殿啊！”
……
钱将军挣脱不开，只好放弃，冲贤妃和清河长公主抱了抱拳，愤然离开。
贤妃松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钱将军到底是在沙场上杀过人，沾过血的，气势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就刚刚那架势，贤妃都相信，要是没人拦着，这一位，真的敢拔刀杀了她！
虽然，进出皇宫都被检查过，卸了兵器的，但那杀气还是叫她一个后妃害怕。
反观清河长公主，却是云淡风轻的很。
“怎么？大家继续吃啊！”清河长公主挑眉，很快，宫殿内又恢复了热闹，只是这会儿，大概没什么人有心情吃东西了。
宫宴结束后，贤妃带着几位后妃去了丽妃那儿。
几位王爷商量着，也是一道过去了，毕竟是有皇子的妃子，依着礼数，他们还是要过去看一眼的。
灵堂已经摆了起来，鲁王换上了素衣，正跪在那儿。
这会儿，不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所有人都掉了两滴眼泪。
姬泽上前安慰鲁王，“六弟，节哀顺变。”
鲁王心情不好极了，这会儿也懒得跟姬泽表现什么兄友弟恭，一把挥开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姬泽脸色瞬间一变，他下意识捂住了肩膀，钻心的痛从手臂蔓延全身，脸色廖白廖白的。
“四哥？”
瑞王看了一眼姬泽的手臂，目光落在姬泽脸上，难道他的手臂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事。”姬泽深吸了一口气，将疼痛感压了下去，只是心底却不太好受，他这只手，难道说，真的出问题了？
“真没想到，丽妃妹妹就这么走了。”御花园里，静妃叹息一声。
“是啊，世事难料，谁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贤妃垂眸道，“我要去伺候皇上了，就先同诸位妹妹告辞了。”
等贤妃走远了，云嫔才不屑道：“不过就是一个侍奉皇上，有必要在我们面前显摆吗？”
静妃淡淡看了她一眼，云嫔这才闭上嘴，只是脸上神色还是忿忿不平的，“静妃姐姐，分明是你进宫比她早，凭什么就让她踩在头上呢？”
静妃扫了她一眼，云嫔这话听起来是在为她不平，可这一位，底下也是有着瑞王，能说她如今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能怎么办呢？谁叫皇上信任她，谁叫凤印此时在她手中呢？”静妃淡淡一笑，云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跟贤妃比不上，跟静妃也比不上，可凭什么呢？静妃生了两个儿子又抚育了姬玄时，她输了她认，可偏偏，贤妃底下没有儿子，却踩在她的头上，叫她更是不爽了。
静妃心里其实清楚，贤妃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只是皇上的信任，还有她底下没有儿子，哪位皇子上位都碍不着她！
“走了。”静妃突然没了兴趣，跟云嫔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气得云嫔忍不住摧残了手边一盆花。
“娘娘，长公主和临江王妃去了钱夫人那儿。”沈嬷嬷突然凑过来对贤妃道。
贤妃脚步一顿，“就让她们去吧，可还有别的人看见？”
沈嬷嬷摇头，“长公主避开了所有人。”
贤妃心里有数，“这事你就别管了，咱们也当做不知道。”
进了盘龙殿，就见徐公公立在庑廊下，“娘娘，皇上似是不太好了。”
贤妃一愣，“不太好？为什么？”
她走的时候天武帝分明就是好好的呀？
贤妃一把推开徐公公走了进去，只见龙床之上，天武帝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心里登时一咯噔。
“请太医了吗？”
“还不曾。”
贤妃扫了他一眼，吩咐沈嬷嬷去请太医。
“徐公公，你……”贤妃皱眉，如果说之前她察觉到徐公公有了效忠的人，但此刻她更觉得徐公公对天武帝有着恨意。
“娘娘想说什么？”
贤妃定定神，“皇上到底为何会这样？”
徐公公垂眸笑道：“皇上听闻了丽妃娘娘的噩耗，一时悲痛，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理由，贤妃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丽妃这人在天武帝心里可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大抵……她瞥了一眼徐公公，是因为天武帝总算是看清了身边内侍大总管的真面目，被气得吧？
“徐公公，本宫不知道你要怎么折腾皇上，但是，皇上这条命留着还有用，你可别把他给折腾死了。”贤妃加重了语气。
第219章 姬家的江山
徐公公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贤妃却仿佛自己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了。
太医很快来了，说天武帝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
送走了太医，徐公公略有些纠结，“娘娘……”
“徐公公还有事？”
徐公公摇了摇头，在经过贤妃身边的时候，低声又快速地说了一句，“多谢娘娘。”
贤妃仿佛没有听到，就走了。
屋子外头有人守着，钱夫人神色茫然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房门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钱夫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门口，两个人影挡住了阳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是两个衣裳华贵的人，瞧着有几分眼熟，钱夫人神色茫然，还没想明白，突然，她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呆滞起来。
“你做了什么？”清河长公主问。
“给她下了另外一种蛊虫，保证她在回话的时候，能真诚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巫仪道。
清河长公主淡淡笑道：“真不愧是巫族圣女。”
巫仪道：“但我更是临江王妃！”
清河长公主笑着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了？”
“是。”巫仪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转身出了屋子，“还是你想的好，知道让钱夫人动手除掉丽妃，不用将事情沾染到我们的身上。”
“钱夫人之后会将所有事情吐露，后头的事情，就有劳姑姑了。”巫仪亦是笑了起来。
“放心好了，人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钱夫人这里了。”清河长公主瞥了一眼崔无念，“你记得把人交给戴大人，让他尽快给本宫一个回复。”
崔无念抱拳应了声。
两人出了宫门，在即将分别的时候，巫仪道：“姑姑，其实，蛊虫就跟药王谷的那些药物一样，没什么可怕的。”
清河长公主微微一愣，巫仪那边却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廖嬷嬷笑道：“长公主您不就喜欢这种有意思的人吗？”
清河长公主笑了起来，“驸马和郡主呢？”
“已经回去了。”
“那咱们也回去吧。”
除夕之夜，临江王府里却是冷冷清清的，没人在身旁陪着，巫仪早早歇下了，第二日是新年，兰姑特意叫人做了一身新衣服，给她换上。
“新年新气象，今年一定会平顺的。”
“是呀。”巫仪笑了起来，新的一年了，姬玄时也快回来了吧。
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一道人影飞快地朝千步廊那儿去了，巫仪挑起帘子看了一眼，见兰姑脸色沉沉，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王妃，若是奴婢没看错，那似乎是传令官。”
巫仪一愣，随即心突然提了起来，传令官带来的是前线的消息，是好，还是坏？！
巫仪心不在焉地到了宫门口，没想到遇到了朱夫人，朱夫人笑着恭喜她，“前线大胜，田威被生擒，王爷想必就快要回来了！”
巫仪呼吸一顿，“当真？”
朱夫人颔首，巫仪的喜悦再也掩饰不住，一点一点从眉眼里流露了出来，姬玄时快要回来了，田威被生擒，这一切，都是一个好兆头。
清河长公主亦是心情不错，两人交互了一个眼神，里头流露着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意思。
戴桢那儿，亦是有一叠厚厚的供词送了过来，戴桢一看上头的内容，就头疼不已。他叹了口气，将供词交给了三司。
虽说府衙开印还有一段日子，但因着今年的情况特殊，因此该做事的时候还是要做事的。
很快，这卷宗就被送到了张太傅等人手里。
钱将军有谋反之心，丽妃亦是同伙，鲁王更是牵涉其中，这一桩桩的，谁也不敢做主，连忙送到了清河长公主那儿。
“长公主，您瞧这事……”
“张太傅今儿个来，不是为了我给您拿主意的吧？”
“长公主睿智，老臣是想请长公主出面。”张太傅起身拱手道：“派兵围了镇西将军府！”
清河长公主叹了口气，“太傅，这件事……”
“如今能这么做的，也就是您了。”张太傅道，“皇上病着，王爷不在玉都，只能是您了。”
清河长公主没急着答应：“您让我考虑考虑。”
张太傅道：“事情宜早不宜迟，等传了出去叫人知道了，他们定然会有所防范的，到时候只怕是晚了！”
清河长公主叹了口气，“那就如太傅所言吧！”
“长公主高义！”
“到底是姬家的江山，本宫食君俸禄，亦是要替君分忧的！”
很快，就有官兵围了镇西将军府。
正堂，钱将军面色铁青，“长公主这是做什么？！带兵围了镇西将军府，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清河长公主并不动怒，掏出一张纸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本宫倒是觉得，要造反的是你们！”
钱将军看着钱夫人的供词，眸子一点一点不可置信地睁大，“这不可能！”
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将这些事情吐露出来？
清河长公主笑了起来，“下头有钱夫人的指印，难道说，钱将军想要将钱夫人带过来当面对质不成？”
钱将军目光沉沉看着清河长公主，他当然认得自己妻子的指印，她的手指上有一处伤疤，是当年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时候伤着的，因此他记得很清楚，可也是因为清楚，他才知道，自家夫人绝对不会背叛了自己。
可偏偏，这个拇指印，就像是野兽一样，张牙舞爪得嘲讽着他！
“我夫人怎么样了？”
“钱夫人很好，没有一丁点受苦的地方。”
钱将军咬牙，他知道，清河长公主不会放过他们了，“我就想问一句，不论是谁当皇帝，你依旧都是长公主，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清河长公主歪着头困惑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你们所有人都在问本宫为什么，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是姬家的天下，本宫会看着无能的人坐上那个位子，然后毁了姬家的江山吗？”
第220章 姬玄时归来
钱将军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清河长公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吩咐道：“带下去吧。”
很快就有人进来，将钱将军带了下去，远远的，还能听到钱将军的笑声。
廖嬷嬷问：“长公主，钱将军在笑什么？”
清河长公主淡定地坐着，“本宫不是他，自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廖嬷嬷闭上了嘴。
院子里一点一点热闹了起来，随着钱将军被带走，所有人都知道，镇西将军府走到了尽头，耳边哭喊声一片。
将军府外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对这将军府指指点点。
廖嬷嬷看了眼清河长公主，见她闭目养神，沉心静气，也就不打扰她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等廖嬷嬷提醒，清河长公主就睁开了眸子，“怎么样了？”
“回长公主，一切都已妥当了。”
清河长公主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既是如此，本宫也该功成身退了。”
她不过就是一个镇场子的，免得真叫钱将军发难起来。
出了将军府，清河长公主入了宫，只是刚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清河长公主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是鲁王。
“你怎么在这儿？”
鲁王神情极为不好，双眼猩红，头发也有些凌乱，“姑姑，为什么……”
“为什么要抄了镇西将军府？”清河长公主不耐烦打断了他，“这事你自己心中最清楚不是吗？”
鲁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
“镇西将军府密谋造反，这事三司会给个说法，你若是想知道，只管去三司问，问我有什么用？”清河长公主放下帘子，淡淡道：“走吧。”
马车经过鲁王身边的时候，清河长公主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做好自己的本分，别妄想那些不是你的东西。”
鲁王身子猛地一晃，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吓得守宫门的侍卫连忙上去查看，见鲁王只是倒下了，人还清醒着，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需要奴才派人送您回府吗？”
鲁王缓缓地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本王自己回去。”
侍卫有些不放心，不过见鲁王坚持，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鲁王浑浑噩噩回了自家王府，吓了管家一跳，“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母妃没了，外祖父一家也没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他跟母妃心生妄念，母妃不会死，外祖父一家也会稳稳当当活着，他还是个王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
直到最后，鲁王嘴里一直念着这一句“都是我的错”。
巫仪得到消息的时候，手上动作一顿，她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鲁王疯了？”
趣儿重重点头，“都是这么说的，宫里也送了太医过去，只是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
巫仪觉得奇怪，鲁王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疯呢？不过，她这会儿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了，姬玄时快回来了！
大军回玉都的那一日，三公带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巫仪也去了，坐在临窗的茶馆里看着。
姬玄时骑着白马，身着铠甲，手持一杆银枪，走在最前头，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吸引了无数玉都少女的尖叫，鲜花，手帕，香囊……不断朝他扔了过去。
巫仪觉得有趣极了，倒是趣儿，气得不行，“这群人，难道不知道王爷已经有了王妃吗？还这么不矜持！”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谁没个三妻四妾呢？”巫仪宽慰她。
趣儿瞪圆了眼睛，“王爷还想三妻四妾？！”
巫仪：“……我只是打个比喻。”
“那也不行！”趣儿觉得三妻四妾都不是什么好男人，要是姬玄时也这样，那岂不是巫仪要伤心了？
巫仪心中流过一丝感动，“王爷不会的。”
“以后做了皇帝也不会吗？”
巫仪突然愣住，她想到了前世，姬泽即将要娶殷玥的那一日。
她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一日，姬玄时不是姬泽，他不会这么对自己的。
“王妃？”
巫仪一愣，笑道：“王爷不会这么对我的。”
趣儿道：“那奴婢就放心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
姬玄时入了宫，清河长公主已经等在那儿了，姬玄时刚要下跪，就被她给扶住了，“先去看看你父皇吧。”
姬玄时应了声，将长枪交给了一旁的侍卫，自己入了盘龙殿，给天武帝磕了个头。
天武帝近日神志已经清醒了很多，能简单说两个字，甚至还能自己抬手了。
“你回来了？很好，很好……”天武帝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半点也没有以往的慈爱了。
姬玄时只当没看到，“儿臣已经活捉了田威，请父皇发落。”
“发落？”天武帝突然笑了起来，因为脸部肌肉僵硬，笑容有几分扭曲，“天武已经是你的一言堂了，还要朕发落什么？”
“父皇到底还是天武的皇上，自然要您来发落。”
天武帝沉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姬玄时抬眸，先是困惑，随后悟了，“您是说我什么时候知道是您在背后安排的这一切？还是说我什么时候知道先帝和您一道杀了我的母亲？亦或者是，您分明属意姬淇，却对我宠爱有加，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您属意我？”
“你——”天武帝瞪圆了眼睛，没想到姬玄时什么都知道了，一时间怒火攻心，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姬玄时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背，“父皇，您当心身体。”
天武帝缓过气来，“杀了朕！”
“不可能。”姬玄时道：“我要干干净净坐在这个位子上，您自然要好好的活着。虽然您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和我娘的事情，但是呢，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是有心的，会让您安度晚年的。这就当是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的照顾的回报。当然，前提是，您就这么一直到死！”
天武帝怒目圆睁，“逆子！”
第221章 决定
姬玄时轻轻笑了笑，手抚着他的背，让他气顺一些。
“父皇，您这就说错了，儿子还是很关心您的身体的。”姬玄时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我希望您能长命百岁，看着儿子坐在这个位子上，怎么做一个，比你更好的皇帝！”
天武帝已经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爷，交给奴婢吧。”徐公公不知何时出现了，天武帝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这些日子，他被徐公公折腾的不轻，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阉人的真面目！
“混账！”
徐公公半点不恼，甚至笑眯眯的。
天武帝道：“朕，待你不薄！”
“可是奴婢的命，却是夫人给的。”徐公公淡淡道，“皇上却是待奴婢不薄，只是，先帝杀了夫人，而您，又坐视不管，甚至还要伤害王爷！”
徐公公在伺候天武帝之前，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侍，经常被人欺负，甚至有一次还被人推入水中，差点冻死，是姜音，不顾自己的安慰，跳下河救了他，甚至还找人安排，将他送到了他干爹的身边。
他干爹乃是先帝身边的心腹，他卖力的讨好着他，这才得了去天武帝身边伺候的机会，随后，他小心谨慎，只看不说，做事勤快，因此得了天武帝赏识，成为了他身边的第一人。
可这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姜音救了他的命开始的。
姜音死的时候，他本不知道真相，是某一次，他干爹喝醉了酒吐露出来的。
那个稳婆，是他干爹找的，
而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想着为姜音报仇的。
只是，除了报仇，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姬玄时！
这是姜音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他定是要让这一位平安成长。
他曾经在珊瑚有难的时候出手帮过，因此在姬玄时被送到静妃那儿的时候，嘱咐了珊瑚两句，亦是因此，姬玄时才能够平安长大。
天武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放在身边宠信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跟姜音有瓜葛！他分明当年仔细查过了的！
一想到这儿，天武帝整个人又不好了。
“王爷，太医说了，皇上需要静养。”
姬玄时才不管徐公公跟他有什么恩怨，他乐得见人折磨天武帝，对这一位父亲，他是耗尽了所有的亲情。
“那就有劳你了。”
徐公公垂眸道：“王爷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姬玄时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清河长公主看了过来，姬玄时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看过你父皇了？”
“嗯。”姬玄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父皇的病情……”
“太医说就这样了，就连殷玥的母亲，也无法彻底根除他体内的毒素，到底是上了年纪，又中毒时间太久了。”到底是兄妹，关系亦是不错，清河长公主并不希望天武帝出什么事情，但如今看来，他再是要处理朝政，怕是不能了的。
清河长公主看了眼侄子，见他对天武帝情况上心，也放心了些，有些事情，需要快刀斩乱麻了，不然的话，日后只怕还要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我找太傅还有些事情，你……”
“姑姑去吧，我先回王府看看蓁蓁。”
小两口感情好，清河长公主是知道的，因此也不阻拦，她去见了张太傅，金太师和曹太保亦是在，两人见状准备出去，叫清河长公主拦住了，“本宫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想听听太傅的意见，太师和太保既然也在，不如也给个意见吧。”
金太师和曹太保闻言，亦是坐了回去。
“长公主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是有一件事。”清河长公主深吸了口气，“皇兄如今这副模样，三位也是知道的。”
张太傅点了点头。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皇兄这样，天武离无君的局面也不远了。”
张太傅琢磨出一点味道来，“长公主的意思是……”
“本宫想请三位一道，”清河长公主深吸了口气，“立储！”
三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非常想要立储，但没想到，这件事，会是清河长公主提出来的。
“这事本不该我来说，只是皇兄这样了，咱们还是要早日立个太子，稳定江山社稷！”清河长公主道，“三位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金太师叹了口气，“我早就劝着皇上立储，只是……”
“皇兄属意的不是凉川？所以迟迟不肯立储？”
曹太保讪讪道：“这不过也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清河长公主道：“那么依三位老大人之见，除了凉川，还有谁能胜任这个皇位吗？”
金太师和曹太保没想到清河长公主问得如此犀利，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目光落在了张太傅身上。
张太傅沉沉道：“依老臣之见，唯有临江王。”
清河长公主松了口气，“既是如此，我们还担心什么？”
“皇上那儿……”
“皇兄糊涂，难道我们也要跟着糊涂吗？”清河长公主打断了曹太保的话，“本宫知道，三位对皇兄忠心耿耿，可有时候，有些事情亦是不能盲从。为了我姬家的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还是需要一个有能力之人才行！”
三公沉默不语。
“我等三个老头子，加起来快两百多岁了，竟是不如长公主看得通透。”张太傅倏地笑了起来。
清河长公主笑道：“三位老大人不过是忠心罢了。”
“既是如此，后续的事情，亦是要安排一二了。”
清河长公主颔首，“但凡用得上本宫的地方，太傅只管开口。”
送走了清河长公主，金太师松了口气，抿了口茶，“一桩心事总算是落了地，我这把老骨头也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只怕不行，还得等一切尘垓落定了才行。”曹太保笑道，“说到劳累之人，只怕我们谁也比不上太傅。”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金太师道。
张太傅摇了摇头，与金太师和曹太保二人一道在屋子里说了许久，才将事情定了下来。
第222章 怜悯
姬玄时回府，所有人都开心极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不过，他们也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姬玄时和巫仪，小两口久别重逢，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姬玄时说了一下此次出征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小趣事，巫仪津津有味地听着，直到外头亮起了灯。
巫仪恍惚，“没想到我们竟然说了这么久？”
“先用饭吧。”
兰姑带着人很快将饭菜摆了桌，巫仪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今儿个去看过父皇了吗？”
“看过了，有徐公公照顾他，我很放心。”姬玄时简单说了下徐公公跟自己母亲的渊源，巫仪恍然，“难怪徐公公会帮你。不过，有徐公公照料，想必父皇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姬玄时笑了起来，“他过得如何，都与我没有干系了，只要他别死了就行。”
巫仪看着他，笑了起来。
现在只剩一个昱王和瑞王，姬泽虽然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可是没有了天武帝就什么都不是，因此倒也不足为惧。
至于瑞王，他母妃身份太低，本就没有争权的可能，但也不能不管，最近还算是安分，姬玄时也打算先放着再说。
“明日，我去见见静妃。”
姬玄时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很平静的，巫仪知道，他们的母子情分，早就在上一辈子就已经断了，而她，对静妃亦是没什么好感。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自个儿去就行了。”
巫仪见状也不坚持，“那你小心点。”
锦绣宫，静妃正不高兴着，昨日姬玄时就回来了，结果只是去盘龙殿见了一下天武帝，连她这里也没有来过，可见并不将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真真是翅膀硬了！”静妃捶了下桌子，腕上的镯子与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嬷嬷叹了口气，“娘娘，许是王爷忙着呢。”
“忙？他一个王爷能有什么忙的？”静妃心里烦闷，总觉得自从姬玄时顺利从巫族回来之后，就事事不顺，白嬷嬷见状，哪里敢说什么。
“对了，泽儿的手怎么样了？”
白嬷嬷脸色微微一变，静妃见状心提了起来，“嬷嬷，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白嬷嬷道：“王爷，很有可能遭人暗算了！”
“什么？”静妃瞬间坐不住了，“不是说那把刀上没有毒吗？只是伤了皮肉，连筋骨都没伤着，怎么会遭人暗算？是谁下的手？”
白嬷嬷垂眸道：“王爷的手，一直都是韩太医给瞧着的。”
“韩太医？他为什么……”说到这儿，静妃突然一下子住了嘴。
韩太医自然不会对姬泽下手，可若是韩太医背后还有人呢？
“会是谁？”
白嬷嬷瞧着静妃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她也不想看着静妃在自欺欺人下去了，“娘娘，这宫里，还有谁能命令韩太医呢？”
静妃脸色一变，“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
“娘娘——”白嬷嬷正要说什么，珊瑚的声音突然从外头响了起来，“娘娘，临江王来了。”
白嬷嬷和静妃立刻就冷静了下来，白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娘娘，如今您得稳着！”
静妃重重点头，“本宫知道了。”
很快，帘子被人撩了起来，姬玄时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静妃娘娘。”
静妃正要伸手扶起他，闻言动作一顿，“你叫我什么？”
“静妃娘娘，有什么不对吗？”
静妃嗔了他一眼，责怪道：“怎么一趟外头回来，连母妃都不叫了？”
“母妃？一个为了亲儿算计我的，也配当我姬玄时的母妃？”
静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脸上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勉强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了？”
“娘娘当真听不懂？”姬玄时勾起唇角，静妃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初，娘娘劝说父皇让我去巫族，又跟殷德联合起来想在外头要我的命，让姬泽李代桃僵，进而代替我回到玉都，这事情也没过去多久，娘娘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静妃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了下去，双唇嚅嗫：“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止知道这件事，蓁蓁也知道，甚至在很早之前就跟殷玥挑明了，怎么，难道没有人告诉娘娘吗？”
静妃蓦然回头，白嬷嬷大汗淋漓的模样落入她的眼中，她哪里还不明白，咬着牙道：“好啊，真的是好啊！”
所有人都瞒着她，将她瞒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她在这儿跟姬玄时上演母慈子孝的时候，对方心里不知怎么嘲笑她呢！
既然说开了，静妃也不扮好母妃了，“怎么？难道你要对我动手吗？就凭你这没有根据的猜测？！”
静妃嘲讽道：“我是你父皇的妃子，没有证据，你能奈我何？”
“啪啪啪——”
姬玄时为静妃鼓掌，“娘娘说得对，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只是娘娘的梦想，只怕也要就此断了。”
静妃呼吸一顿，“你父皇还没死！”
“可他再也动弹不得了，不是吗？”
静妃咬牙，“你这是谋反！”
“有姑姑和文武百官的支持，我就是名正言顺，谋反？怎么可能？！”姬玄时反讽道。
“你！”
“娘娘还记得三皇兄吗？”
静妃心中的怒火一窒，想起儿子，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但她有她的骄傲，绝对不会让自己在姬玄时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前不久发现了一件事情，很有趣很有趣，就是不知道娘娘知不知道。”
“什么事？”静妃皱眉，“别神神叨叨的，想离间本宫跟泽儿的母子之情！”
姬玄时大笑，“三皇兄若是听到娘娘这话，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
“姬玄时！”静妃喝道，“若是没什么事，你就给我离开，锦绣宫不欢迎你！”
姬玄时站起来，目光充满怜惜，看得静妃心慌意乱，“你赶紧给本宫走！”
“娘娘，您被骗了十几年，还要继续被骗下去吗？”
第223章 欺骗
静妃看着那双充满怜悯，写满了你真可怜的眼睛，突然觉得刺眼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明知道前面是个坑，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往下跳，“你什么意思？”
姬玄时张嘴，正要说出真相，就被白嬷嬷一声急促的“王爷”给打断了。
白嬷嬷浑身颤抖，眼中满是紧张。姬玄时笑了起来，“原来白嬷嬷知道呀，娘娘，您可真傻，身边伺候您这么多年的，竟然不是全心全意向着你的。连一个奴婢都知道的事情，而你作为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静妃眸子倏地一紧，连白嬷嬷都知道的事情……
“娘娘，您别听王爷胡说八道！”白嬷嬷紧张道，“他说这话，必然是为了挑拨……”
“够了！”静妃打断了她的话，“白嬷嬷，你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白嬷嬷一怔，“从娘娘入宫那年开始，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了……”静妃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泪花都出来了，“二十年了，可我还是养不熟你，是不是？”
“娘娘……”白嬷嬷惊骇叫了声。
静妃倏地心一横，“所以，你要告诉我什么？”
姬玄时眉梢一挑，不管白嬷嬷哀求的眼神，说出了那个真相。
“姬泽就是姬淇，是你那个已经死了的儿子！”
“不可能！”静妃道：“小三是在本宫怀里去的，他去之前，还在跟本宫说着话……”
静妃看到了姬玄时的眼睛，那里头，明明白白写着“你就是个傻子”。
后头的话，她倏地说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小三，那就是跟小三一模一样的孩子，那个孩子……
“母妃，你看，这个风筝好看吗？”记忆中，突然闪过一张笑脸，那是姬淇在死之前的几日，突然抱着一个风筝跑了进来，满头是汗的问她。
静妃身子突然晃了晃，白嬷嬷想要去搀扶她，叫她一手挥开了。
她自个儿扶着桌子站稳了身子，定定看着姬玄时，“如果本宫的小三还活着，那死了的那个……是小四？”
“不然呢？难道这世上还有谁能跟姬淇长得一模一样？一样到让你这个当母亲的分辨不出来？”
静妃眸子倏地一紧，她猛地冲了过去，揪住姬玄时的手臂，“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生病的是小三，死得却是小四！”
“因为皇宫不能有双生子，而父皇心中认定的人是小三，所以，你的小四只好替你的小三去死了！”
静妃整个人的力气仿佛全被抽空了，她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姬玄时半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父皇早就知道你生了双生子，因为殷德一直站在父皇这一边，是殷德，将小四交给了父皇，最后，为了让小三死掉，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娘娘，您说，你多么的悲哀？所有人都瞒着您，为了你的一个儿子，杀了你另一个儿子，而你，偏偏却以为是病死的。你说，可不可笑？”
静妃半点反应都没有，白嬷嬷却是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完了，都完了！
姬玄时起身，掸了掸衣服，转身出了锦绣宫。
阳光暖烘烘的，照在他的身上，舒服极了。
这么好的日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还是不要去想了吧。
出了锦绣宫，姬玄时最后看了一眼锦绣宫，坚定不移的走了。
巫仪听他说起这事，沉默了许久，“静妃娘娘，当真会为了那个死了的孩子，跟姬泽之间产生罅隙？”
姬玄时一边剥着橘子，一边道：“小三从小就病着，因此性格阴郁，沉默寡言，静妃为他操碎了心，更多地是心累。直到父皇将两人调换。小四是在殷家，健康长大的孩子，开朗，明媚，最是讨静妃欢心，说起来，静妃能对这个儿子心心念念不忘，就是从两人被掉包开始的。”
“那么，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姬玄时勾起唇角，“为了一个病恹恹的孩子，亲手杀了自己另一个健康的儿子，静妃知道后，怎么能不魔疯？更何况，白嬷嬷都知道的事情，静妃却半点都不知情，你觉得，她还能跟殷家，跟姬泽，继续这般相处下去吗？”
“静妃……会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姬玄时将剥好的橘子送入巫仪的嘴里，“静妃是会继续沉默下去，还是会选择报复，这一切，我都说不好，只是，今儿个总算是跟静妃撕破脸面了，这一点叫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再跟静妃扮演母慈子孝，他可受不了了。
夜里，两人睡得正好，外头，子影敲了院子的门。
守门的婆子刚躺下，就听到了敲门声，冷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子影更是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王爷歇下了吗？”
“这个点，王爷和王妃自然是歇下了。”
“妈妈，你让我进去吧，我有急事要跟王爷说。”
守门婆子拦住了他，“子影，我知道你是个沉熟稳重的，可这正院，也不是你大半夜想闯就能闯的呀！”
她今儿个要是放子影进去了，明儿个自己的活计就没了，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子影也不为难她，“那妈妈能不能帮我叫下兰姑？”
守门婆子松了口气，“那你在我这屋子里等等，我去给你叫。”
“多谢妈妈。”
守门婆子去敲了正屋的门，不多时，兰姑披着外衣，趿着鞋子出来了。
“怎么回事？”
“是子影来了，说是有事要见王爷。”
“这个点？”兰姑皱眉，“王爷和王妃都歇下了，有事叫他明日再来吧。”
守门婆子应了声，正要离开又被兰姑叫住，“这样，我去听听他说什么，若真是要紧事，少不得要立刻叫王爷知道的。”
兰姑跟着守门婆子去了，子影一见她，立刻道：“宫里出事了！”
兰姑心里一咯噔，现在是要紧时刻，又是宫里的事，她立刻就追问了下去。
第224章 决心
子影也不瞒着，“是静妃娘娘，跟昱王产生了口角，昱王妃在一旁劝架，结果不慎被推倒，肚子撞到了桌角。”
兰姑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孕妇，肚子撞到了桌角，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现在呢？”
“昱王妃难产。”
“我这就去告诉王爷和王妃。”
姬玄时睡得不算太沉，外头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一些，只以为是兰姑起夜，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兰姑回来之后，脚步声停在了屋子门口，“王爷？”
姬玄时按了按眉心，“怎么了？”
“子影刚刚过来，说是宫里出事了。”
姬玄时立刻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宫里出什么事了？”
这一起身，直接将怀里睡着的巫仪也给吵醒了，“怎么了？”
“吵醒你了？”姬玄时歉然道。
“也还好。”巫仪道：“是兰姑吗？”
“王妃，是奴婢。”
“进来回话吧。”巫仪披着外衣坐了起来，兰姑进来，掌了灯，将子影带来的消息说了一下。
姬玄时和巫仪面面相觑，他们晚饭的时候还在说静妃跟姬泽之间会产生罅隙，没想到静妃竟然跟姬泽吵起来了，殷玥还去劝架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现在情况如何？”
“子影说，昱王妃难产。”
殷玥的肚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只是难产，孩子生下来定然也是困难，即便真的生下来了，早产的孩子身子孱弱，也不知道后头能不能养得活。
“这可真是……”巫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天爷简直就是在帮他们一样。
“让子影那儿多注意着些，若是有消息了，速速来报。”
兰姑应声退下，姬玄时和巫仪也没了睡意，两人索性起身，来到窗边的榻上，“不如来手谈一局？”
“也好，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巫仪执黑，姬玄时执白。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对弈，因此对对方的棋风都算是熟悉，巫仪棋艺并不比姬玄时好，多数的时候都是姬玄时让着，当然，这里头也是有技巧的，不能叫巫仪看出来。
不过，逗逗妻子，也别有一番风味，姬玄时倒是乐在其中。
“我输了。”巫仪道。
“可惜了，天都亮了，不然的话，咱们还可以再来一局。”姬玄时动手收拾棋盘，兰姑从外头走了进来，给两位都添了茶水，“王爷，王妃，宫里传来消息，昱王妃在半个时辰前，诞下一位郡主，只是小郡主生下来身子并不好。”
巫仪和姬玄时对视一眼，不是儿子，这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我们要进宫看看吗？”巫仪问。
姬玄时道：“不用，等洗三那日再说吧。”
孩子身子孱弱，他们这会儿赶着上去祝贺，只怕落在他们眼中，是一种嘲讽。
“我先去衙门了。”姬玄时道。
巫仪一愣，急急道：“不用了早饭再去吗？”
“我是想陪着你一块儿用早饭的，不过，只怕是不行了。”姬玄时推开了窗户，巫仪看到了尴尬笑着地子宵，心里也明白了，定是有要事要找姬玄时，否则子宵这么机灵的一个人，也不会这会儿来打扰他们。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姬玄时应了声，随着子宵一道出门。
“老太傅那儿使人来请王爷过去，不过不是千步廊，而是去茶楼。”
姬玄时脚步一顿，“茶楼？”
子宵应了声，也觉得老太傅将地点定在茶楼有几分古怪，不过既然使人来请了，姬玄时少不得要走一趟。
茶楼很偏，在一个胡同里头，临着护城河，张太傅已经在里头等着，茶馆老板知道了姬玄时身份，领着人上了二楼，压着声音道：“您要找的在最里头的雅间。”
“多谢。”姬玄时带着子宵走了过去，敲了雅间的门，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厮，“奴才见过王爷。”
小厮让开了身子，姬玄时走了进去，发现不止张太傅在，金太师和曹太保也在。
姬玄时入座，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他们四个人。
“王爷可要喝点什么？”金太师问。
“我跟三位老大人一样就好。”
曹太保给他倒了一杯茶，“王爷可知道我们今儿个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姬玄时摇头，“还请三位老大人明示。”
“王爷，臣问你一句话，你想好了再回答。”张太傅道，“你对皇位，有没有想法？”
姬玄时眸子一紧，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了一下下头的衣服。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诚实地点头，“有！”
“理由呢？”
姬玄时想了下，若说起先是为了报复，可经历过水患，经历过战场，他的想法就慢慢变了，“我想让百姓生活得更好一些。”
他说了一些自己的感悟，所见所闻，不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是最真实的、也是他亲身体验的。
张太傅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王爷能注意到这些，可见王爷是真的为百姓在着想。”
一个心念百姓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皇上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是主持不了朝政了。”
姬玄时心念一动，“太傅的意思是……”
“立储！”金太师道，“皇上还在，推举新皇我们三个做不到，可若是立储，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是有点办法的。”
姬玄时沉默，能叫三位老大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已是不易了。
他起身，沉沉地，朝着三位老大人，深深鞠了一躬。
张太傅叹了口气，扶了他起来，“王爷这是做什么？”
“天武有你们，是天武之幸，父皇如今动弹不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就替他聊表心意了。”
姬玄时走后，沉默在三位当中蔓延开来。
“若是临江王知道皇上属意的不是他……”
金太师在底下踢了曹太保一脚，“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曹太保讪讪笑了。
“他能看到这些，说明他是真心实意的，既然如此，我们为着天武，推举他上位，亦是不会辜负当年先帝对我们的嘱托。”
既然下定了决心，他们三个自然也不会再迷茫下去。
第225章 立储
张太傅饮尽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走吧，咱们进宫吧。”
徐公公得知三位老大人来了，惊讶极了，忙从殿内出来，“三位老大人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皇上醒着吗？”
徐公公点头，“正巧醒着呢。”
“我们要见皇上。”
“三位老大人里头请。”徐公公引着三人进去，天武帝躺在床上，看到他们，登时眸中露出欣喜的神色，可等他看到三人后头的徐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微臣参见皇上。”
“平……平身。”天武帝咬字不甚清楚，模糊间还是能听得出意思的。
徐公公上前，挡住了三位老大人的视线，笑着道：“奴婢给皇上垫个垫子。”
天武帝眸中恼怒和恐惧一闪而过，徐公公靠近他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道：“说话小心着点，不然……”
未尽之言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天武帝一想到徐公公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打了个哆嗦。
徐公公做好了一切，垂眸立在一旁。
张太傅也没管他，拱手道：“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跟皇上商量一下。”
“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如今身子不行，不能操劳国事，因此臣想请皇上，立临江王为太子，为君分忧！”
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张太傅就看到天武帝瞪圆了眼睛，眼中满是愤怒，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张太傅垂眸，知道自己看不见，“皇上若是不说话，臣就当皇上默认了此事了。”
天武帝气得浑身哆嗦，他实在是太生气了，他才变成这样，已经很是丢人，结果呢，他们这些臣子，一个个就想趁他不行的时候将储君定下来，他怎么可能同意！
“朕……”
天武帝哆嗦着嘴唇，刚吐露一个字，徐公公就惊恐地冲了过来，“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您别着急，慢慢说，当心着点身子！”
手底下，却是一根银针扎了下去。
天武帝身子一僵，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公公，皇上，皇上怎么了？”张太傅紧张地问。
虽然在立储这事上有分歧，但皇上到底是他的学生，这么多年君臣关系也不错，张太傅自然不会希望天武帝出事的。
“皇上，皇上说不了话了！”徐公公哭丧着脸让开了身子，天武帝僵硬的模样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张太傅亦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金太师在后头拽了他一下，张太傅一咬牙，心一横道：“既然皇上不反对，臣这就去拟圣旨了！”
天武帝目光怨毒地看着张太傅走远了，只可惜，他被徐公公暗算了，这会儿别说是说话，就连眼珠子转动一下都是极为艰难的。
金太师和曹太保亦是告辞离开，临走前吩咐徐公公好生照顾皇上，徐公公满嘴答应，等进了殿内，又换了一副表情。
他神色平静地扶着天武帝躺下，“皇上，王爷就要成为太子了呢？您不高兴吗？”
天武帝瞪他。
徐公公笑了起来，“夫人若是能看到，定然会很高兴的。”
他理了理衣袖，露出了指尖的银针，天武帝眸子里恐惧一闪而过，徐公公却是起身，“今儿个奴婢心情好，就不伺候您了。”
徐公公替他捏好被角，转身出去。
“今儿个天气真好。”徐公公迎着朝阳，笑了起来。
“师傅，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小乐子凑了过来，问道。
徐公公笑而不语，反而是将手中的银针交给了他，“处置了吧。”
“这……”
“上头又麻药，小心着点。”
小乐子神色立刻变得肃穆，“我知道了。”
张太傅雷厉风行，很快就将圣旨拟好了，等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直接宣读了圣旨。
所有人都惊住了，有人质疑这圣旨的真实性，张太傅淡淡看了过去，“你是怀疑我假传圣旨？”
那人当即不说话了，张太傅的身份摆在这儿，且是两朝元老，人品都是大家信得过的，自然不会做出假传圣旨这事。
“昨日，我和金太师、曹太保，一道入了宫，问了皇上的意见，皇上亲口认可的。”张太傅道。
徐公公站在一旁，笑眯眯道：“奴婢当时也在场，可以证明张太傅说得是真的。”
一开始，还有人奇怪徐公公为何会出现在大殿上，这会儿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给张太傅当证人来了的。
不过，就算是没有徐公公的证言，也不会有太多人质疑张太傅。
这可是张太傅啊！
一心为了天武的张太傅，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因此，质疑声很快没了，所有人都认可这道圣旨。
唯独姬泽，脸色阴沉地盯着张太傅手中的圣旨。
“四皇兄？四皇兄？”
姬泽回过神来，“七弟，你刚刚叫我？”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姬泽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没事。”
瑞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嗤笑了声，没事？骗鬼吧？
不过，瑞王看了眼张太傅。
不管这圣旨是真是假，这满朝文武，绝大部分人都站在了姬玄时身边，有没有圣旨，又有什么意思呢？
总归来说，不是他的东西，都不会是他的。
姬玄时领了圣旨，同祝贺的官员们寒暄了两句，去找了张太傅。
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有劳太傅了。”
张太傅笑了起来，“王爷莫要这样说。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只怕够王爷操劳的。”
姬玄时亦是笑了起来。
接下来，还有立太子的一系列流程，而他和巫仪，也要搬入东宫了。
礼部那儿亦是开始忙碌了起来，反倒是姬玄时很悠闲，干完了活，就直接回府了。
圣旨的内容很快传了出去，云嫔那儿得了消息气得不行，可她也不是认不清现实的人，亦是忍了这口气。
至于锦绣宫那儿，静妃很是平静。
“是吗？这倒也挺好的。”
“娘娘！”白嬷嬷看着心如死水的静妃，心惊肉跳。
自从静妃知道了真相，对她再也不复以往那么信任了，甚至整个人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