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汪眉媚(1)
福好和高二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廊子上两个女子揪着个丫头猛打,被打的挣扎得厉害,边哭边还手,三个人拉扯成一团,从走廊上打到廊下的花园里。
“汪眉媚!你怎么可以出手打人?”
崔鹏剑眉张拔,凤目带怒,声音如寒刺冷。崔栋轩阴着脸站在他身边。兄弟俩一黑一白象对阴阳煞星一般。
打架的人中,那个衣着最华丽的女子,边打边骂:“你们教的好婢子,没拿到玉露清风,就骂本小姐是狐狸精,这样嘴不净的婢子不该打么?”说着,她拳脚交加,打得更泼辣,跟她一路的婢子索性将兰儿扑在地上,骑在她身上猛打。
“啊,呜呜……”兰儿大哭起来。
福好身子一颤抖,全身发冷,这个声音没有错,那个华衣女子的身形也没有错,只是她勾着头看不清她的样子。
崔栋轩一个飞身飞进花园里,轻松地将那主仆二人拉开,从地上拉起衣衫散乱的兰儿拉,带回到走廊上,柳叶连忙把兰儿拉进屋里避开。
“哼。”华衣女子汪眉媚,高仰着头往廊子上一扫,除了两个小爷,看到还有两个乡下小孩子,满脸不屑,扭着腰转身而去。她的婢子绿萼,满脸强横,斜着在一边嘴角,高傲地跟在主子后面。
福好终于看到一眼汪眉媚那娇俏玉绝的脸,脑袋里嗡嗡作响。碧韵,她是碧韵。可是,她怎么会来这里?还改了个名字叫汪眉媚。莫非,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还声音、神态、举止都一样相同的人?
高二看到福好脸色发白,全身颤栗,拉着她,问:“妹妹,你怎么了?你的手这么冷?”高二抬手抚下她的额头,汗岑岑的,象是刚出过一身汗水。
崔鹏飞和崔栋轩别过脸看着福好,只这一会,福好那粉雕玉琢的脸变得煞白带灰,一双龙目里喷射着可怕的东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分明盯着汪眉媚水蛇般扭动的背影。
“没事。”福好拿开高二的手,低着头,知道失态了,连忙控制情绪,可是今天见到这汪眉媚,心中埋藏的怨尤无法平息。
崔栋轩惊讶地看着福好,她眼里闪烁的分明是仇恨。汪眉媚从京城来,福好怎么会识得这个妖孽?
“我们回屋里。”崔鹏飞怕扫了客人的兴,招呼大家进屋。
“那女人长得象花,怎么那么可恨?”进了屋里,福好向崔鹏飞询问。
“不提她还快乐些,提到她,真是令人烦恼不已。爹回京时,不知从哪带了这么个女子一路,还带个刚出生的拖油瓶。”崔鹏飞鄙夷兼怨恨地道。
崔栋轩抽动几下脸上的肌肉,不屑地道:“天下美女多的是,怎么三叔就偏要看上个拖油瓶狐狸精?”
高二一双眼睛在大家面上转来转去,不敢参言,只好奇地听着。
福好道:“她的名字好怪,叫汪眉媚。”
“呸。什么汪眉媚,纯粹就是祸害妖精。”崔栋轩恨得脸都变了形,一双拳头捏得嚓嚓作响。很快又平静下来,毕竟这样的事不能太过浮现在外。
崔鹏飞叹道:“也不知谁家父母生的这样的祸水——”
崔栋轩脸上一震,连忙道:“这种事与父母有什么关系?”
“就是。”福好想到沈碧韵也是这般的祸害,但与父母又有何关系?
崔鹏飞看他们一眼,两人竟一样的反应。瞪眼道:“养不教父母之过!有这样的女儿,父母好得到哪去?”
“谁说的?”福好与崔栋轩异口同声道。
高二瞅着福好和崔栋轩,突然发现,他们俩都一样的讨厌汪眉媚,可是崔鹏飞家的姨娘,关他们什么事呢?
崔鹏飞啼笑皆非,“你们倒是帮着汪眉媚了?”
“不是!”福好与崔栋轩再次异口同声,两人心里恨到骨子,怎么会帮她呢?
“鹏飞,福好——”
希平笑盈盈地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抱着一坛老酒,把酒放在屏风前的圆桌上,待会吃饭时,正好饮用。
“希平哥。”福好起身高兴地拉着希平在身边坐下。崔栋轩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希平在福好和崔栋轩之间坐下。
崔鹏飞问:“姜先生怎么不来?”
“他说我们几个小孩子聚会,他就不来了,正好最近忙着给福好做一套武器。”希平看眼福好,看她脸色有点泛白,连忙摸摸她的额头,关切问道:“你不舒服吗?”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俩人身上,崔鹏飞脸上微微一笑,有点意味深长。福好脸上一红,拿开希平的手,摇头道:“没什么。刚才汪眉媚在外面打人,我看了心里不舒服,不喜欢这种不讲理的人。”
“福好是个正直的孩子。可是,别人打架你就会不舒服,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又不是杀猪——”希平嘿嘿笑道。
福好瞪他一眼,却不由咧嘴一笑,希平总能让她开心。
希平又满脸好奇地问:“鹏飞,听说你爹带了尤物回来,汪眉媚就是她吧?”
“什么尤物?简直就是妖物。”崔鹏飞刚平静下来,又是一阵气血上涌。
希平捂嘴笑道:“你就莫生气了。男人吧,功成名就的,谁没养些女人?反正你现在是世子了。她生的女儿,又不替了你的身份。”
“你取笑我?”崔鹏飞微恼道。
“哈哈哈……”希平一阵爽朗大笑,他和崔鹏飞有时开开玩笑的。
福好一愣,崔鹏飞上面有个哥哥的,他现在怎么成了世子了?
“我看你跟姜先生越学越有些玩世不恭了。”崔鹏飞发现中计,上了他的当,便不再生气。
“公子。”柳叶从外面又跑进来,“汪眉媚今天和咱们干上了,说她那边的厨娘做的菜不好吃,要换咱们的厨子走。”
“侯爷不仅是会治理地方经济,还很会治理家事。怕你不喜欢汪眉媚,都各自开小灶吃饭,还各有各的厨子?这还真是个解决口味和脾性不一的好法子。”希平笑得更加爽朗,说话也越幽默。
崔栋轩都被他逗得都笑了。
“你这是趁机刺激我?”崔鹏飞狠狠剜了一眼希平,起身对柳叶道:“你让汪眉媚来找我借厨娘,就说你不是主子,作不了主。”
柳叶得了公子的话,更加硬气,便雄纠纠地出去打发汪眉媚那边的人。
希平轻轻一拍茶几,道:“对那种婆姨,就是要拿出爷们的样子。”
福好第一次听到希平谈这样的话题,一双眼睛晶亮地盯着他,原以为他不懂这些世俗的,想不到才十二岁的希平居然如此懂的。
030 汪眉媚(2)
崔栋轩轻咳两声,看两眼希平,又看看福好。希平看眼福好,打住话题,笑道:“我其实也很讨厌那种女人。”
“哈哈。”崔鹏飞大笑起来。他比希平大一岁,两人性情极不相同,但跟希平在一起,总是会心情开朗,心胸开阔。希平不是一般地讨好眼前这个小姑娘。今日他算是拿到希平的短了,以后希平敢再耍他,他可是有法子治人了。
希平转移话题:“栋轩。我师傅说,你们在京城时就认识,说你武功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
崔鹏飞认真地道:“我堂弟的武功可是了得,连我师傅都说他是个奇才。要我加紧练习,别输给了栋轩呢。”
希平脸上微微一红,看眼福好,道:“姜先生也是这么对我说。看来以后我得更努力。”
福好的脑子还停留在汪眉媚这事上,怎么向崔鹏飞打听平王候家的事呢?
希平拿手在福好眼前晃了几下,福好想得出神,没有觉得。
柳叶端着茶水上来,给大家摆上。另一个丫环端着一盆削好的水果上来放在茶案中央。
“福好。还在为那妖孽烦恼?”崔鹏飞把个果子放到她面前。“来这么久了,连水都还没喝上,吃个苹果吧。”
“这汪眉媚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呢?不知她娘是不是也生得这么好。”福好千方百计要回到这个话题上来。
崔鹏飞刚喝了一口茶,扑地一声,把头一转,一口茶水喷湿了柳叶的裙子。喘口气道:“说实话,这汪眉媚有点象我堂哥家一个亲戚。”
“有这事?”希平饶有兴致地问。
大家都望着崔鹏飞。
“那年京城的堂哥平王候爷娶夫人,我回京城吃喜酒。因为父亲有事,在京城停留了几日,听说城东郊外飞翠山景色逸人,有个普华寺香火很灵,那时我娘一直生病,便去那里给娘祈福。刚进山门处遇到个姑娘,旁边有人议论说她是平王候爷夫人的妹妹。说来她与我家是亲戚,所以多看了两眼。汪眉媚跟这亲戚长得十分相象,只是那亲戚年纪小些,长得更端庄可爱,汪眉媚更显妖娆成熟。”
“哦。原来鹏飞喜欢沈将军家的一个姑娘?”希平笑道。
“胡说。那姑娘比我大好几岁。”崔鹏飞满脸正经,有几分生气。希平连忙笑着勾下头喝茶。
“只可惜。去年我那堂嫂为捡朵掉进池子的花,给淹死了。可怜那么个端庄贤慧的嫂子竟然短了命,我还记着那年吃喜酒时,她亲手给我红包。”崔鹏飞声音有些伤感。
福好双眼一润,低着头,百感交集,只差哭起来。
崔栋轩眉头一紧,冷煞的表情中多了几分复杂,稳了稳情绪,“可惜。我与这个堂嫂无缘,还没见过,她就去了。她这么年轻就走了,家人一定十分难过伤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说到此处,他声音竟然有几分哽咽。
崔鹏飞深吸一口气,栋轩父亲病逝已有两年,听到别人家类似的事,难免感伤同情,道:“我堂兄对年幼稚的侄子还算好。只是听说沈将军的脾性因此变了许多,有天还向皇上请辞,好在皇上没有同意。大成朝如何能少了沈岳飞这样的护国将军?”
希平笑道:“那和汪眉媚长得象的那亲戚,后来嫁了什么人?”
崔鹏飞长叹一声:“可怜啊。我那短命的堂嫂死后,因她妹妹和她感情自幼极好,后来竟闭门不出,整日在家念佛,成了在家修行的居士。不过,她也够可怜的,原来与孙尚书家订了婚事,前年给退了婚,姐姐又早逝,可能已看破红尘了吧。”
“这么说,你家那亲戚倒还有几分令人尊敬。至少还重情晓义。汪眉媚可是不及她十分之一。”希平感叹道。
崔栋轩却道:“鹏飞,我看你说的这事有点不靠谱。沈将军夫妇会同意女儿关在家修行吗?那还不如送到山上去更好。”
“我爹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沈将军夫妇痛失长女,头发都白了好多。沈家对那个长女看重得很。有人问及沈将军小女的事,沈将军亲口说的,四女心念其姐,每日在家诵经课咒地为姐姐的灵魂祈福。”崔鹏飞认真地道。
福好心里一阵刺痛,今天没有白来,似乎上天早有安排,崔鹏飞把她想问的都说了。只是自己早逝,竟惹得父母悲痛,还令父亲消沉得要请辞军务。看样子,碧韵没有嫁给崔良成,那汪眉媚应该不是碧韵。倘若碧韵真是崔鹏飞说的那样,想必她后来后悔自己原来做的错事,她对妹妹到是再无可恨。
“公子,汪眉媚来了!”柳叶惊慌失色地跑进来。“我说公子这有客,几个人拦她都拦不住。”
“让她进来!”崔鹏飞并不害怕这个女人。一直看在爹的面上让她而已。
福好吸口气,镇定下来。这汪眉媚应该不是碧韵,再说碧韵和崔良成有了孩子的话,怎么会来这里。
“鹏飞!”汪眉媚声音娇脆地走进来,屋里的人都抬眼望着她,没有一个人起身向她行礼。
这时福好才仔细看她清她的衣着,头上梳个高高的秋云髻,发间戴着个蝶式花金钿,上襦黄绮,绿罗垂鞋,腰间挽着杨色绣花短裙,真是身段窈窕有致,步态袅娜风韵,堪称绝色芳华,只是一双秋水目妖冶顾盼,风流四射,只随意一睹便能令血性男儿膝软心融。
那头上的蝶花金钿不是原来她送给碧韵的吗?还记得,那时她亲自在那蝶花金钿中间让人坠了一圈罕少的红贝珠。难道这世个,不仅有长得象,说话象,神态象,连首饰都一模一样的事?福好明知汪眉媚不可能是碧韵,但还是愣了。
汪眉媚看一眼目瞪口呆的乡下小姑娘,以为她被自己的美貌看呆了,本来骄横撒野的脸上,多了一些得意的欢笑。傲视一眼满屋地小孩子,她想要的下人,就是崔鹏飞都不能阻挡。
崔鹏飞冷冷说道:“你若是嫌父亲给你配的下人不好,就在溜马镇上招几个吧。这样更合你的心意。”
汪眉媚挺胸扭腰地走进来,看眼他屋里的家俱,和自己屋里一样的材质,用的都是紫檀木和红木。秋波荡荡,笑道:“那今中午,不是我就没得吃了?你这边既是有客,中午我就跟你们一起吃吧。待客人走后,我们再说换厨子的事情。”
“不行!”崔鹏飞坚决道。
“不行?”汪眉媚梨颊涡醉,泛起个妖笑,“那我就去厨房带人了。”一幅反正已和你说过的样子。不待崔鹏飞答应,提着裙摆,莲步快移出去。
柳叶跑进来,着急地道:“公子。她真的带着绿萼去厨房了。”
“我去看看!你们先在这坐会。”崔鹏飞怒火冲冠,忽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大步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崔栋轩脸上的肌肉拉得崩紧。
“走,我们也去看看。”高二拉着福好,跟在崔栋轩后面。他从没见过汪眉媚这么好看的人,也从没见过如此肆的女人。心里好奇着,今天崔鹏飞会怎么对付这个妖媚的姨娘呢。
柳叶脸色难看地跟着,既怕会闹出事情,心里又对汪眉媚恨得牙痒。
031 汪眉媚(3)
汪眉媚生了孩子,还未满一百天,不仅身形恢复得好,就是体力都恢复得极好,一出秋水苑的偏厅,就快步如风地往东南面的厨房跑去。绿萼在后面大步快奔都追不着她。
秋水苑东南面的三间大瓦屋,正中一间是案房,左边是火房,右边是储物间。汪眉媚来到中间的案房。“柳嫂、顾妈,今中午起你们跟我去春晖苑的厨房。”
柳嫂和顾妈正在安排午餐的事。见汪眉媚霸道妖冶地撞进来大呼小叫。都不理她,依然做自己的事,安排敦子切菜,火夫烧水。
没有人理她,汪眉媚好不气恼,上前拉住年纪大些的顾妈,理直气壮道:“候爷可是说过,若是那两个厨娘做的不合我味,可使唤你们。你们现在就跟我去春晖苑。”
顾妈甩开她的手,冷冷道:“老婢技拙,全赖公子宽容,才得勉强生存。”
崔鹏飞等赶来,在门外见得这一幕,都暗暗高兴,这顾妈是个有骨气的人。
“顾妈。她要你去可以,不过,你做的太难吃,别人吃不下,或者吃生病了的话,你可得让她先许下诺言,到时不要拿你开罪。”崔鹏飞心早已打好主意,不慌不忙地道。
柳嫂听了公子的话,跟着点头,一张瘦窄的脸上带着三分讨好的笑,“汪小姐。公子说得没错。如是我们做得不好,当众人面,许个诺,不会开罪于我们,我们就去。”
汪眉媚被这话激住了,看眼众人,一跺脚,愤愤道:“你们联手欺负我们娘儿俩无依无靠?”
众人暗乐,公子这主意出得好啊。
“魏把总带人送菜来了。”屋外有个小厮叫着。
堵在门口的人,纷纷让开。
魏把总带着三个人把几筐菜,抬着往右边的储物室去。汪眉媚拦着他们,他们只得把筐子放下,望着她,不知她要干嘛。
“不让我娘儿俩好活,大家都别想有吃!”汪眉媚气哼哼地捡起筐子里的菜满屋乱扔。
魏把总拉着她,“汪小姐,使不得!从溜马镇运过来不近的。你那边的菜,我马上就派人送过去。”
“呸!”汪眉媚看有人主动凑上来,更来了劲,甩开他的手,抱出两棵青菜扔在地,踩得稀烂,骂道:“光有菜,没厨娘,怎么吃?你们不给我换厨娘,就都别吃。”
魏把总双眼一转,明白了点什么,拉着她道:“汪小姐对你的厨娘不满意吧?”
“我那边那两个做菜的,要吗做得一点味都没有,要吗就是味重得尝都不能尝!你说,我娘儿俩从京城的富贵地来到这偏远小地,这样下去,还不给委曲死?”汪眉媚又抓起筐子里的两根黄瓜折断扔在地上。
魏把总拉着她,双手如嵌,这次不让她再耍横。“汪小姐,你听我说!”
汪眉媚两手被他死死嵌住,双眼一红,委曲地望着他,娇滴滴地道:“你帮着他们欺负我!”
“我想帮你解决问题。”魏把总脸上浮出个莫测的怪笑。
福好心里打个颤,魏把总不是个好东西,一定在想什么坏主意。希平一只手轻轻把着她的肩,按了按,示意她镇定。高二咬紧下唇,两只拳头捏得出汗。
崔鹏飞看了他三个一眼,知道他们讨厌魏把总。可汪眉媚现在闹着,也许只有魏把总出面干涉较合适。
“公子这边的厨娘,伺候惯了公子,对你的口味不了解,恐怕做出来的菜,不合你的意的。中午若是没饭吃,我用车载你去溜马镇吃,这两天镇上新开了一家酒楼醉飘香,里面做的尽是三秀山上猎下来的野味。待吃了饭,我找人在帮你打听几个会做菜的,让你挑选。”魏把总谄笑道,一双三白眼直闪精光,他从没见过这么娇嫩、漂亮的天仙人儿,表面上一双大手嵌制着她的胳膊,其实一抓住她的胳膊,整个人都快酥软下去了。
汪眉媚想他说的有道理,“哼”地一声,“我信你一回,那你把我那边的菜送过去,就载我去镇上吃野味,然后帮我找厨子,最好再帮我找个手艺好的绣娘。”她人生地不熟的,趁机把想解决的事一并安排给这个想拍马屁的魏把总。
“行。”魏把总声音糯糯地直应诺。“还别说,我们这真有好得很的绣娘哦。”他双眼瞟了一眼福好。
汪眉媚动胳膊,魏把总这才放开她。
“哼。”汪眉媚仰着头,扭着腰,娇嗔地离去。
“快,你们快放好公子这边的菜,就送春晖苑的。”魏把总连忙安排,然后对崔鹏飞讨好道:“汪小姐虽然比你长几岁,可人年轻还有许多不懂事。厨娘的事,我来帮你们解决。外面还有早上收的些野味没拿进来的呢。公子,你莫生气,省得扫了你们几个的玩兴。今中午,让柳嫂给你们做好吃的野味。”
崔鹏飞笑笑,转身对希平道:“我们回客厅。”
魏把总意味深长地看着福好和高二的身影。上次复仇之后,林家因祸得福,反而得到了候爷的关照,不仅得了赔偿,现在还得了三十亩地。候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不过,魏把总由此却感觉到候爷对他和张把总明罚暗保,看重着呢。
他心里泛起一阵狰狞的笑。他不信,候爷对高林两家真是“爱民如子”的情感。安排好秋水苑的事,立即带着几个人,把余下的菜往春晖苑送去。汪眉媚如此得候爷的宠溺,巴结好了,自然会更得候爷喜欢。
福好回头看了一眼魏把总往春晖苑而去,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溜马镇一带,目前还没有比高氏手艺更好的绣娘。魏把总帮汪眉媚请綉娘,会不会打娘的主意?若是,到时把候爷都搬动出来的话,娘是该去还是不该去?那汪眉媚敢在崔家如此放肆,可见候爷对她十分宠爱。希望魏把总不会给汪眉媚介绍娘,给汪眉媚为奴为婢可不是件好事。
回到偏厅,大家聊些什么,福好没心思听,吃饭时,柳叶介绍着獐子、狍子肉什么的,福好吃着没什么兴致。吃了饭,崔鹏飞和崔栋轩说一起上三秀山打猎,福好借口头晕便要回家。希平和高二今天遇到了魏把总,一样没有心思跟崔鹏飞他们去玩,便告辞了崔鹏飞回了幸福园。
032 旧仇,新忧
午阳暖人,幸福园里一派静谧。
高氏坐在绣房的窗前正飞针走线做着刺绣,屋外的槐树飘落了一地的杨花。
高家那边隐隐传来喧哗声。高德富在长胜院工地上管事,建房子时,便将李氏娘家的亲戚叫了连亲带表的五个过来帮忙。李氏娘家在往秀州五十里处的寒谷关,娘家没什么耕地,都靠佃地求生。亲戚见高林两家得了这么大的地,又是新地,便捎信回去又叫了三个婆娘过来,一起帮着高林两家打理地里的事。高林两家比原来就更闹热了许多。
三个孩子从幸福园去了西头的一片新栽的林子,这时那里没有大人。三孩子在靠南的石丘边坐下。
“看着魏把子就是气!”高二飞起一脚踢起地上一块泥土,打在不远处的一棵树身上。每天吐纳和练桩子,高二感觉体健身轻许多,双腿也变得有力。
“现在你们房子修好了,家搬好了,可以考虑报仇的事了。”希平歪着一面嘴角,若有所思地道。“啪”地一掌,把块结实的硬土块拍为粉尘。先生来溜马后,他的武功进步很快。
福好托着腮,皱着眉,心情尤为复杂,不仅仅是魏把子这事,还有碧韵和那汪眉媚在她脑海里发疯地闪现。
“你上回的那个计谋,真的想不起了?”廖希平狐疑地问福好。
福好似乎没听见希平的话,抬着头定定地望着这片林子,按姜先生的意思种,这片地里种有果木、药木,地里栽满了药草。
“吱嘎”,半人高的围篱门响了,姜子园背着个背篓走了进来。
“先生。”三个孩子围了上去。
“你们在这说什么秘密?”姜子园放下背篓,拿起入口边靠在竹篱上的锄头,从背篓里,找出几株新草药,小心地走进林子里。
希平嘴嘟得老高,“我和你说过了,就是那魏把总和张把总原来打伤林叔叔的事。今天在鹏飞家,又遇到魏把总,看着他就是气。”
高二央求:“先生。帮我们杀了那两坏蛋吧。”
姜子园扬头轻笑两声,这事希平早和他说过,希望他能出手相助。用锄头在地上掘了几个窝,福好把药株埋进窝里。
“福好比你们沉得住气。她一直都没说话,还帮先生种药。”姜子园轻轻抚莫下福好的头。
福好抬起头,眉儿皱得紧紧地道:“先生。有个问题比较大。”
先生蹲下身,和她一起种药,笑道:“给先生说说。”
高二和希平蹲下来,拿起一株药苗在另个窝里埋种。
“魏把总要帮汪眉媚找绣娘,他当时拿眼看着我。要是让我娘去给汪眉媚当绣娘,怎么办?”福好心事重重地道。
“只要汪眉媚付的钱多,有什么不可给她做刺绣的?反正你娘做的刺绣都拿到秀州去卖,不是一样的道理?要是跟汪眉媚交道得不高兴,不给她做就行了。”姜先生不解地道。
福好摇摇头,“我们似乎欠着崔候爷人情。恐怕不好拒绝崔候爷。”
“你记住,你不欠任何人人情。”姜子园目光坚定,轻轻拍拍她的肩。
“汪眉媚的脾性好坏的。”福好担心得很。
姜先生目光炯炯地道:“福好。记住,你娘可以拒绝不高兴做的事,随时都可以。”
福好盯着姜先生,他不了解那些世俗吗?百姓在候爷面前,没有拒绝权的,除非不想活下去,不想好好地活下去。
“这事到时看情形再说。姜先生到时会帮着福好想办法的。”姜先生明白她心里的担忧。
希平小声道:“先生。你真不帮我们杀那两坏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暂时让他们的头在脑袋上多留一阵吧。从明天起,你们几个好好读书习武。先生希望你们有天凭自己的能力解决你们想解决的问题。”姜先生循循善诱。
福好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先生,“如果我们现在能够解决它们呢?先生会不会阻制?”
“唔……现在你们能?”姜先生饶有兴味地看着福好,她要下个月才满五岁,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高二半眯着双眼道:“福好是个诸葛亮,我和希平加起来也要算半个,一个半诸葛亮应该不会很差吧?”
姜先生呵呵笑道:“把你们的计划和安排说来听听,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或者根本就不可行。”
福好蹭地一下站起来,倔强地道:“先生刚才那句话说得很好。我们的问题,我们解决!”
姜先生双手啪啪两下,既表赞扬,也拍掉手上的泥,俊雅的脸上泛着满意的笑:“那先生就等你们的好消息。”
希平双眼一转,先生似乎同意了他们的计划。把手上的药株根埋进土里,起身,“福好,我们去你的小院。”
“走!商量除掉那两个把子。”高二叫着。
“等等。先生有一事要先求你们。就是你们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张扬这事?或者把它们设个代称,好吗?”姜先生眼睛里全是微笑,真是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谢谢先生警训。”希平抱拳向他一礼。
“还有,等先生把福好的武器交待给她,你们再说那事,好吗?”姜先生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尘。
“福好的武器打好了?”希平雀跃起来。
福好脸上绽开兴奋的笑容,不知先生给她做了什么特别的武器。
高二眼巴巴地看着先生,一直都没有提过给他打武器的事。
“走,看福好的武器去。”
“哈哈哈……”姜子园在三个孩子后面发出爽朗的笑声,背起地上的背篓。
绣房里隐隐听到外面的声音,高氏抿嘴一笑,定是姜先生和孩子又在开心地说什么事情。有姜先生教福好,她和林至安不用操半点心。
福好的小院坐南向北,正面三间,中间为厅,左面为卧室,右面为书房,东西两面各加了两个小厢房,西面与卧房相连的是净房和个小厨房,东西一间与书房相连的药房和杂物房。院子背后是一丝碧竹,前面由两片桃林合围拢来,中间有一方院坝,铺着整齐的石板,桃林左边有口井,右边搭了个茅屋亭子,里面放了桌椅,既能在此观景,又能在此读书。
先生和希平每次来都进茅亭里坐。
希平先冲进去,果然在桌上找到一套武器,拿起来,跑到院坝里,“呀呀”地叫着,双手比划开来。
福好仔细看希平手上玩的武器,暗暗一惊,这是什么武器,作为前世是沈将军的长女,知道的不少,却竟叫不出这武器的名。
033 盘龙矩刺
高二看两武器各不相同,美滋滋地以为,其中一样定是姜先生给他做的。
姜先生把背篓放进制药房,出来看希平玩着那套武器,使的全不得法。笑道:“福好试试吧。”
福好小心地接过来它们,黑沉沉中带着黝光,有一米余长,一个武器的尖锋似矛,矛头带旋转的棱锋,两个武器末端都有个手握的圈把,另一个头部却更怪,不是刀也不是剑,竟是个带回形的齿钩,钩身扁中带棱峰,且带着几分刀锋,钩头尖中带齿。
“这个应该怎么使?”
希平玩了几下,觉得用起来好麻烦。
姜先生神秘一笑,“福好,看这两个武器,一左一右,怎么好使。”
福好高兴地嘟着嘴道:“先生又考我。”
两武器拿在手对她来说沉了些,一个至少有近八斤重。可先生专门为她打的,还打造了很些日子。福好提着两武器,走到院坝中央,勾着头,思索起来。
一个如矛,一个似钩。人家要吗使双矛,要吗使双钩。而且这个矛不象矛,钩不象钩——
权且只能称它们为矛和钩。
前世的爹教两哥哥习武时,告诉他们,手中握有武器时,假想着你面前有个真实的敌人,你必须最快最合理的运用手中的武器,灭了他。
福好左手持矛,右手持钩,幻想着魏把总就站在面前,吸口气,站稳桩子,右手往前一送一拉,左手接着狠命一扎,似乎敌人有所躲闪,右手手背向上,握紧回形钩斜扬平砍,那钩锋变作一把刀追砍过去,似乎敌人又在躲闪,左手的矛高握在手,变作长匕狠狠往敌人身上插去。
“哇!福好使得好。”希平见她这一钩一刺,又一砍一扎,陡然明白这两武器如何套用。惊叹地拍手叫好。
这两武器真是一套,福好竟似天生会使。换作高二使,就是有人教,也很难明白过来。对他来说,用刀或者用剑,或者单纯地用矛才更合适。
姜子园双眼迷雾,两眼潮湿。她天生就是盘龙矩刺的主人。心中激动得哽咽,终于找到了盘龙矩刺的主人。
福好吐着粗气,累得拖着两个长长的武器,摇摇晃晃,满身是汗地走过来,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先生,兴奋地问:“先生,福好使得对吗?”
姜子园蹲下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将要流出的泪给吞了回去。“使得对。只是还要掌握技巧,要训练力量……”
高二从福好手上拿过怪异的武器,跑到院坝中间,耍弄起来。姜子园抱着福好,紧贴着她热热的小脸,体内萌动着一股特殊的感觉。
福好得到奇怪的感应,脱口而出:“爹——”
希平四处看了看,林叔叔虽能下地行走了,可是还走不了这么远。
刚才恍然了,竟然叫先生爹,这是种好奇怪的感觉。福好脸一红,“先生待我跟爹一样好。”
姜先生心中一颤,他体内对她萌动着超过父爱的爱。在她湿热的小脸上,亲了亲,柔声道:“累了吧,孩子?”
福好摇摇头,笑道:“福好不累。要学先生的本事,杀坏蛋。”
姜子园点点头,放下福好,从亭里拿出一把通体幽黑的剑来,递给高二,“以后,你使这个吧,这是我为你造的黑云剑。”
希平奇怪,刚才进去怎么没看到剑。
“就立在桌子那边,你没看到?”
高二拿过剑,激动给先生鞠了一躬。
“明日起,你们跟我在二秀山闭关半年。”
除了希平,福好和高二一直未真学到先生的一招半式,今天见先生这样子,定是要正式教他们武功了。
下午,姜子园给林至安夫妇安排好他们吃药的事,将方子交给高氏,又说西头的林子里栽了不少药,如是林子里没有的,去镇上买得到。
晚上,福好把白天碰到魏把总的事和父母说了,高氏却道:“莫担心。娘原来给大户人家帮过工,知道怎么应付。只要娘做的活没得挑惕,又在道理,不会有什么不妥。”
林至安也是这样安慰着她。他巴望着福好能学到一身本事,便能放心闭眼。
这一晚福好睡不着。心里有太多的事纠葛。可是人小,力量小,很多事,她还解决不了。
在床上翻腾了一会,想着这次上山要去半年,心里还是不放心家里的事。便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屋里。
月光柔柔地照在树木间。从桃林间出了小院,往爹娘屋里走去。
原来大人以为她一个人住在一边会害怕的,可是她非旦不害怕,还敢夜里在院子里穿梭,有时还突然出现在高二的屋前吓他一大跳。
不得不承认,这身子体内不仅有股强大的力量,而且勇气远远超出同年的孩子。灵魂十分喜欢这身体里的这两个特点。虽然它们有时候会化作一股冲动,但它们也是力量的源泉,令她有勇气有信心,能够坚决地活在这个世界。
爹娘的屋里已经熄了灯,月光静映着屋外的一棵新种的石楠树。
站在石楠树下,没有象往常一样,撞进去睡在他们中间撒娇,再跑回自己的屋睡觉。
“夫人。对不起,嫁给我几年,一直让你痛苦着。”屋里传来林至安的低语,声音里满是歉意和伤感。
“说什么呢,都是夫妻。”高氏的声音很温柔。
林至安啜泣几声,“什么夫妻,根本没有的事。”
福好皱紧眉头,爹说的什么意思?
“我这一生命运不济,在莫员外家,能够遇到你,也是缘份。我都这把年纪,又是结的二婚,还求个啥啊?”高氏体贴的安慰。
“可是,你才三十,还年轻啊,却夜夜守着我这残废守活寡。我再怎么自私,都不能看着你——”林至安的声音凄然悲楚。
福好被这意外的谈话给听傻了。爹那话就是说他根本行不了男人之道?
“所以,我恨这夜晚得很。一到晚上,你就犯这毛病。以前和女儿住得近,你还按捺着。如今女儿住到后面去了,有些远,到了晚上,你就无事找事。既然我们结成夫妻了,你不嫌我早年多厄,我也不嫌你只是半个男人身。”高氏十分明理。
“我愧欠你啊。”
“别说这些傻话。姜先生给你治了些日子,我看你身体好转不少。咱们穷人活在这世上,不象富有的人,没事就思着***。我高氏一身孤苦,除了这哥哥,没别的亲人,但遇到你们父女俩后,有了福好,她就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我林至安大难之后,遇到你,真是何等的幸运。今生恐怕难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不要再说这些,说多了,听着就腻了。睡觉吧。不然呆会,福好突然又冲进来,她听到了,可不好。”
林至安抽泣几下,屋里安静下来。
福好在屋外站了半晌,就差一点点冲进去问他们“我娘是谁”,可是那样会令林至安很难堪。
如梦呓一般,魂神轻飘地潜回自己的小院,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福好陷入半傻。
“高氏不是我娘,那我娘是谁呢?”
“爹说他不是男人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福好觉得自己不能思想了,只呆呆地看着院坝里那淡淡的月光。坐了许久,双眼有些迷糊,喉头有些涩疼,迷迷糊糊地靠在门边睡着过去。
034 穿越雾林
“喔喔喔”
福好隐隐听到舅母家的鸡叫,想睁开眼,却困得张不开眼。
天刚明,姜先生带着希平来了,高氏和他们往福景院走去,碰到高二背着东西刚过来。从桃花林的夹道口进了院子,看见福好靠在门槛上还在呼呼作睡。
“这孩子。”高氏要上前叫醒他,姜先生作个手势,低声道:“把福好的衣服拿出来。”
“东西昨晚上就收好了。”高氏进屋拿出个大布包。
姜先生进屋把福好的武器放进背篓里,再把布包放进去,抱起沉睡的福好,扛在肩上,对高氏点点头,“我们走了。这段时间,你们多保重。你们现在的病情,按我开的方子一直吃就行了。”
“劳烦姜先生了。”高氏担心地看了眼福好。
“别担心她。习武,本就要磨炼身体。”
姜子园扛着福好,领着希平和高二,出了幸福园,直奔二秀山上。
天色明了。
姜子园他们已经上到半山的一半。福好趴在姜先生肩上,晃晃荡荡地,还睡得很香。
“福好,昨晚干嘛了?这么能睡?”高二不解地说。他和希平各自背着自己的武器和衣物。
希平很宠溺福好,“莫吵醒她了。让她睡吧。”
高二冲他扮个怪相,闭上嘴。
越往上走,空气越湿润。上了半山的一半后,先生带他们拐向东面,走的不是往日走的方向。而且脚下的路很不好走,脚下草丛阴森,经过之处不是荆棘就是滑得站不稳脚的泥土,
“先生。我饿了。”高二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希平也觉得饿,看眼福好,小拳头握得紧紧地,还在沉睡,现在应该是辰末了吧,她还没醒。难道她不饿吧?
“今天早上,就是要让你们挨饿的。坚持!实在饿得很,就喝点水。”姜先生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阵,希平和高二饿过了,出了身汗,喝了些水,全身舒畅起来。
“你们跟紧些。当心四周有蛇。”
山上的光线开始灰浅起来,四周飘着稀薄的雾烟。
“快到雾林了?”希平激动地道。
高二拉着希平,有点紧张起来,听说过靠近雾林的地方,开始有毒虫猛兽了。
这时福好揉着惺睡的眼,终于醒来,昨晚有点着凉,头有些晕沉沉的,发现自己置身于薄雾中,不用走路,却可以在雾中移动。
抬起头,身子往下一挫,姜子园感觉到她醒了,调整一下姿势,抱着她,笑道:“你醒了?”
那声音温柔慈和得象四月的风。
福好看看四周,看见希平和高二在薄雾中跟在后面,吃惊道:“我们上山了?”
“嗯。你这只小懒猪睡得太沉,就没扰你做美梦。”姜先生呵呵笑道。
福好肚皮里咕咕响起,摸摸肚皮,“先生。福好没吃早饭。”
“我们都没吃早饭呢。先生说今晨不吃饭。专门上山来吸收灵气。”希平在后面说。
“哦。”反正不用走路,饿就饿会吧。福好头有点痛,皱下眉,“先生,我好象有点生病了。”
“你昨晚一直坐在门槛上睡觉,怎么会不着凉呢?等上了山,先生给你煎碗药,吃了便没事了。”姜先生知道她有些着凉。
脑子一清醒些,昨晚偷听到的事,又浮现在脑海里,她无精打采地伏在师先生肩上不再说话。
“啊……”高二感觉脚下有东西滑过,吓得尖叫起来。
姜先生猛地一转身,一只脚背用力铲断身边一棵草叶,将力透到草叶上,往高二脚下打去,“嘶”地一声,打飞一个东西。虽然雾蒙蒙地,希平还是看清了先生打死了一条蛇。
“你们拉紧我的衣襟,一边一个。要穿雾林了。记着,跟着我一直往前走!”
“先生。”高二头上冒着虚汗,上前拉着先生一边的衣角,希平拉着另一边。姜先生脚上加速,快步往雾林中冲去。
高二和希平跟着快跑,起先还跟得上,到后来简直根不上。
姜先生在雾里高声说道:“不要想太多,跟着我!”
两孩子拉着他的衣角,咬紧牙,憋足劲,亡命地跟着先生跑。
跑了许久,连希平都觉得全身发软,快跑不动了。
福好突然叫道:“有阳光了!”
汗水流满高二和希的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听到福好说的,姜先生似乎放慢了步子,才拭下脸上的汗,睁大眼,果然看见树林间有了许多明亮的日光,脚底下的草丛也变得不再那阴森潮湿,草间还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四周的树木尽有三四人合围那么粗大。
“还有兔子!”
希平看见一只小白兔从远处的树上跑过。惊喜地叫道。
“一进这里面,感觉象世外桃源。”高二兴奋地道。“要是我们的家能建在这就好了。”
姜子园哈哈笑道,“这里妖兽极多,你们不怕?”
高二连忙又拉紧先生的衣角,希平也不敢大意。
“跟紧我。再坚持跑一段,就到了真正的世外桃源呢。”
福好一双眼睛咕噜噜地新奇地看着四周,早被这迷人的景色给勾住魂了。
“冲呀!”高二又来了劲。
“那就冲吧。”姜子园脚上略一加速,两个孩子又吃不住,连滚带爬地扯着他的衣角亡命地追。
“瀑布。”福好兴奋地冲前方挥舞着双手,姜子园这才放下她。“下来走走吧。”
“好美呀。”
来到气势雄浑,飞流直下,足有数百尺高的瀑布前,希平和高二浑然不觉这一路的疲劳。轰轰的瀑流声,掩盖了他们的欢叫。
瀑前是一条由高向低的小溪,他们站的位置在高处。四周鸟语花香,草木葱茏,福好指着那些树木,惊愕地问:“先生,这些都是你说的古木。紫檀木,楠木,黄花梨木,娑椤……”
“你怎么认得这些树?”希平奇怪地问。
“先生说过呀。”那是福好以前看古书上画得有,所以今日一见,一一认了出来。
可是先生只是说过名字,没有描绘过,她怎么认得呢?希平惊异地看着福好。
“你不是说她上根利智吗?”高二对希平说。
姜先生看着福好,心里更加喜欢。大家脱了鞋子,下水玩起来。
035 山上的快乐
飞瀑间有肥大的鱼浪滚下来,大家惊喜不已。
姜先生拾起一把石子,往飞瀑间挥撒出去,把它们打落下来浮在水面。
“中午有鱼吃了。”
高二和希平在水中捡了几条,每条都有一尺多长大小,放进背篓里。
“你们现在还饿吗?这么鲜美空灵的地方,这可是天地之精华呀。”姜先生哈哈笑道。
“真不觉得饿了。”高二挠下头道。
福好摇摇头,“我头也不晕了。”
“走吧。先回我们的家。”姜子园拎起福好,先上了溪岸,把她的一双小脚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帮她穿上鞋子,福好不好意思道:“先生,弄脏你的衣服了。”
“先生应该照顾好小福好的。你才五岁嘛。”先生嘿嘿笑道,全不象二十八九的大人,仿佛只有希平一般大。
希平和高二跟着上了岸,把脚往湿湿的裤子蹭几下,穿上鞋子,先生已经牵着福好往左面的溪岸前方走去。
半刻钟后,一座歇山顶的木屋出现在大家眼前。
希平和高二飞奔上去,姜子园大叫:“小心,前面有机关!”
希平和高二立忙停下脚步,不敢乱动。
“跟我来。”
木屋外种满了人多高的花木,看着那木屋似乎很容易进去,跟着姜先生七弯八绕半天,才走到木屋前的坝子,众人放下背上的背篓,福好回头看看外面的花木,笑道:“原来那些好看的花草竟是些陷阱!”
“这四周有妖兽。当然得设陷阱。”
姜子园的话令几个孩子又是一紧张。
姜子园指着背篓,醒过来正在摆尾的鱼,道:“别看它们小,现在不会攻击,它们再长大些,可是厉害的妖鱼。”
听说是妖鱼,福好胃里呕吐,吐得酸水都出来了,“先生,我不吃妖鱼。”
“在这里。不吃妖兽,你想吃什么?除了有些野果野草,不然就没得吃的。其实娇兽比普通的野兽更好吃。”姜子园笑着从地上拔起几根草,“嗖嗖”几下,打在正挣扎怕鱼身上,那草叶竟然穿过它们的腮帮,将草叶打上结,提上那几只鱼,放进厨房旁边的一只盆里,盛些水,它们便在盆里游了起来。
木屋里面共有三室,希平和高二住左面一间,福好住右面一间,姜子园住客厅。外面搭有厨房和净房,
木屋背后那一面高高的山坡,长满了草药。
放下行李。
姜子园先给福好煎了碗药给她喝下,然后又熬了一大锅药草水,让三个孩子坐在澡桶里泡药澡,边泡边吐纳。
福好按照先生说的,闭上双目,全身心地吐纳,感觉澡盆里的药草水能与自己相融一般,并不时有一股暖暖的东西从皮肤渗入体内,慢慢汇聚至丹田,两个周天下来,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和精神,睁开双目,眼前的事物比以前看得更清晰。
泡了药澡,姜先生又拿出几个草药丸子,一人吃一个,然后坐在木屋外的走廊上,再次吞吐纳息。
跟着姜先生,很快进入禅定,那药丸在体内化作一股火热的气流,流遍全身,反复几次,最后从大脑沿背部到下阴,再回流到丹田,然后升到心海,呯地一下,似乎跳进心里,心胸随之宽阔强壮,一股股使不完的劲从心海里奔腾向全身。
当浑身充满力量后,便是练武的时候。
“希平,拿起你的蛇月斩,练蛇月斩第一式第二重!反复地练,用心地练。”姜子园把希平带到木屋左侧的一方宽阔空地。
“高二,拿起你的黑云剑,跟我学练黑云剑法第一式第一重,然后反复练习!”姜子园把高二带到木屋右侧的空地。
福好在中庭。
“看好,先生怎么用的这矩和刺!”姜子园拿起盘龙矩刺,向福好示盘龙矩刺第一式第一重。
姜先生对他们的训练很特别。除了泡药澡,吃药,打坐,练武艺,还要捉许多绿色的小毒蛇训反应力。
“记住。必须以快于这些蛇的速度捉着它们的七寸,你们才不会被咬中毒。”
最初,一人对付两条,三个孩子都有些紧张,希平毕竟武功超前一些,眼到手到,一只手快速地掐住一条蛇的七寸并不太难。
绿色的蛇毒性强,咬人的速度极快。
有了希平的示范,福好沉住气,想着这蛇就是魏把子他们,它们扬起头,嘶嘶吐信,飞快向她身上咬来,福好身形一闪,眼明手快掐住一条蛇的七寸,看另一条同时攻来,盯着它的身子,另只手往它七寸上狠命一抓,便都制伏了。
高二看福好都不怕,便也大着胆子,以比蛇还快的速度捉住它们的要害。
只过一天,便加成四条,再过两天便加成八条……
数天后,三孩子一人坐在一方空地上,四周围了几十条蛇。三人都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地投入训练中,稍有分心,便会被毒蛇咬住。
捉毒蛇,这不仅练速度,也练闪避的。
山静地灵,在此读书习武,进步可谓神速。
半年后。
希平的力量已能达到一百斤有余,蛇月斩修到第一式第三重。
福好力量已能达到五十斤,盘龙飞矩刺修到第一式第二重。高二的力量约有七八十斤,黑云剑第一式修到了第二重。
中庭前,三个孩子站成一排。姜子园背着双手站在前面,道:“平日的练习不算什么,只有真正面对敌人时,才能看出真实的本领。明日,待你们去瀑布东边十里的树林里,一人杀回一只野兽时,我们便结束这次的闭关训练,下山回家,明年再来。”
“飞的,或者蛇鼠都算吗?”高二问。
“都可以。”姜子园嘴角咧开一个笑,他们不知道那树林里的野兽有多厉害。
希平手上拿着蛇月斩跃跃欲试,早就想去砍怪了。
“希平。三人中,你武功最好,年纪也最大。记住,三人同去,三人同回。不论少了谁,伤了谁,先生都不原谅你。”姜子园的要求很高。将两瓶药扔给希平。
希平接过药,沉声道:“是!”
“你带他们去准备,明晨是个晴天,明早你们就往瀑布那边东面十里的树林去吧。天黑之前,必须回来!杀不到也要回来。待次日再去!”姜子园十分注重实战,有心磨练他们。又提醒道:“你们不仅要练好自己学的武功。还要懂得彼此配合。希平,你父亲是带兵作战的将军,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希平信心满满地应道:“先生!我们会好好商量,好好配合的!”
福好笑眯眯地不出声。先生喜欢考他们,锻炼他们。他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就那样冲进怪堆里呢?不过是实战训练罢了。只是先生说的,让她想到前世的父亲讲过的一些兵法原理。
他们三个的武功,武器,各不相同,如是能合成个阵势,不知会不会事半功倍。
廖希平毕竟是廖志言的儿子,经先生点化后,心里也捉摸开了。叫上福好和高二,坐到地上,商量研究集体作战。与福好心里想的一致,两人象战场上的兵家样,脸红筋胀地争执开来。
廖希平象个将军道:“我用的蛇月斩,力气最大,武功最好,因此我是主攻。福好是双武,左刺右盘,高二使剑,你们辅助我就行了。”
福好却不同意:“你用的蛇月斩,攻击距离较远,但回旋不灵活。我用的双武,我的盘龙矩刺,攻中带防,防中有攻,应该我主攻,你们站我两边……”
高二不懂什么阵势,咬着嘴,道:“反正,我边打怪,边保护着妹妹。”
……
姜先生含笑,去了屋后的草药坡。他就是要考察他们的某类资质。他要培养的人,绝不是只会武功那么简单。
036 实战(1)
晨熙初微,山风轻拂。
三个孩子背着昨晚做好的杀怪辅器,穿过瀑溪,往东十里的青木林而去。
高二最没见过大场面,有些紧张。一路上,全身轻飘飘地,有点不栽根,脑子里乱轰轰的,不能镇定。
“师傅说过,这附近的妖兽其实非妖,实则为五行兽,还没到妖的程度。”希平边走边给高二和福气打气,安抚军心,怕他们未战先怯。
福好走在他们中间,背篓里除了自己的武器,还有一张刺网。紧张兴奋中,又有几分刺激。灵魂保持着成熟和沉稳:“到了林子边再说吧。我们第一次去青木林。也许还没走到那里,就会遇到凶物。”
高二赞同:“莫掉以轻心。先生说过,人生非到战场才有战。”他已经咬紧牙关,尽量不流露出骨子里的紧张。
远远地看到林子外面有一座两三米多高的战壕。青木林里面有野兽的叫声。
“原来,有人在这杀过怪?”希平道。
有这些战壕更好,可以把怪引过来杀。
福好皱着眉,道:“恐怕不仅仅是战壕,哪有这么四四方方的战壕?倒象先生教的‘九宫局’。”
“定是先生教的九宫局!”希平大笑起来。“先生真是太好了!这样教我们利用阵局杀怪。”
“走,先看九宫局去。”福好兴奋不已,有九宫局作防守之地,杀怪就没那么凶险了。
三人走进入口,在那里仔细观察了一阵,希平和福好同时确定这的确是九宫迷局。
“先生怎么不早说?害我们昨晚商量到半夜,又做这么多工具来,早说有九宫局嘛!”高二的紧张减少许多。这九宫局是一种迷阵,若是把怪引进来,一个一个地杀,就没那么可怕了。这半年来,先生每天晚上都教他们熟背九宫迷阵的走势和破解法。
福好看着墙上写的字,从木一道走进去,接着是火二,土三,走到最中心的九土,里面有七八米见方,中间立着个四米多高的石台,石台身上有盘绕的斜梯向上,梯级极狭,只小孩子才上得去。
放下背篓,福好利索地爬上中心高台,上面立着半人高一块石柱,石柱上画有九宫局的全局图。往林子那方一眺,只见里里面狼走鹰飞,绿光闪闪的有许多飞禽走兽。九宫局正对树林,有三个宽宽的开口,应是引怪的通道。
希平和高二跟着爬上高台,上面狭窄得刚好够站他们几个孩子。
“希平!你看那三个入口,宽窄不一!正是对付怪兽大小不一而用。我们在小广场上铺上钉板,张上刺网,便可在这关着打怪!”福好激动地说。
“我们虽会背九宫迷道,可是真的走起来,不象平时背诵时,画着格子图,一看便知。身在其中,很容易走错,还没引到中间,可能就被怪给秒杀了。”希平皱着眉道。
“我在上面指挥!你去引怪。高二在中心广场守着,怪一进来,就用箭射它的眼睛!”福好果断地道。
“杀起怪来,你会不会觉得难受?要不,你就一直在上面指挥吧。”希平一直担心这事,福好见杀猪都会难受,真杀起怪来,还不手软?平日练功捉蛇时,她只捉蛇,捉到扔进师傅挖的坑里,却从没杀过生。
福好脸上一红,他还记着她怕见到杀猪的事,道:“这不同。那猪不伤人不害人,一点凶气都没有,就象老实的百姓一样,所以杀猪容易让人感触。这些怪不同,若是跑到山下,会伤人的。”
看她无事,希平道,“好。我们去安钉木和张网子。”
三人下了高台布置好战场。高二爬到一道战壕上,搭着弓箭,准备迎接。福好上了高台,看着地图,指挥希平:“从木五往火八,再金七到水四往土六出去,这条路最近。”
希平按着福好的指示,边走边看,迷道只有一米宽,地上修极不平整,尽是高低不匀的凹槽,中间零星铺有石头,刚好够落一只半足,只适合人走。这种迷道可以减缓野兽追逐的速度。
青木林离九宫局有十几米远,杀平手执蛇月斩,背上背着弓和箭,活动了几下四肢,深呼吸几下,小心地往树林靠近。远远地。他看中了一只个子较小的黄皮狼,只有一米多长,它在树林边徘徊,离同伴较远。略靠近一些,他搭上弓箭,嗖地一箭向它射去,那箭射到黄皮狼身上,只扎伤点它的皮毛,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小个子黄皮狼受惊,掉头冲希平不快不慢地走来。
这狼很狡猾,并不快追,怕惊走眼前的人。希平也怕相距太远,狼不跟来,慢慢后退,彼此保持着六七米的距离。引到土六口,希平扬起蛇月斩挑衅了一下,那狼瞪着一双绿莹的眼,“嗷”叫一声,林里冲出几只黄皮狼,那狼听到有支援,往希平身上扑来。
希平假装恐惧,在土六口闪避几下,怕它见多了这战壕不肯入局,站在土六口执着蛇月斩,忽忽几下向它猛砍。
那狼见他有些凌乱,大意下来,前爪挟着希平的蛇月斩,希平退进土六口用力一拖,从狼爪中勉强拖回蛇月斩,使出第一式寒波明月第三重,小个子黄皮狼往后一退,避开蛇月斩。
“嗷”两只三米长的黄皮狼,只几个猛跃就追来了。
“希平回来!”福好在高台上看见追来的黄皮狼好凶,一窜就有四五米远,要是它两个扑上来压着希平,只一转瞬就可以把他扯得稀烂。
希平闪入九宫局,那小子黄皮狼见后援已到,前腿跨进阵里,站在土六口却不进来。希平看它跟进阵里,却不追来,停下脚步,搭上只箭,嗖地向它射去,射在它鼻子上,留下块血红的印迹。小个子黄皮狼被逗疯了,一个猛跃追了进来。
希平大喜,今天无论如何要杀一头狼才甘心,边跑边回头看它,将它从水四引进金七,到了这里,希平便不见了,那黄皮狼就迷失了,找不到方向,希平突然出现在往火八的口子。黄皮狼见到他,猛扑上来,希平顺利把它引进中心广场,跑到中心高台下边。
小个子黄皮狼见这里宽阔,四周又有出口,腾空向希平扑去。高二站在战壕上,使出吃奶的劲往它身上连射三箭。
黄皮狼的皮很厚,三箭都只是受了皮肉伤,却令它从空中惊落在一片钉木上,被钉在木板上,痛苦的拔起爪子,要腾空逃跑,希平拉动天上的网子,忽地一下将它罩在钉木上。
福好见黄皮狼进来了,已从高台上爬下来。拿起靠在边上的武器,“呀呀”叫着,奋力将左手上的刺器往它一只眼睛上扎去。
小个子黄皮狠疯狂了,顾不得身上披着网子,脚上踩着钉木,“嗷嗷”几声,避开那一刺,嘴里向福好喷出道黄色光雾。
“福好闪开!”希平拿着蛇月斩,绕到它侧边,往它肚子上猛砍,却如砍在石头上一般,只是伤了点皮毛。
福好在地上几个翻滚,躲开黄狼喷出的妖气。它调头向希平攻击。希平连忙闪躲。福好就地一滚,右矩向它的腿上钩去,用利一拉一剜,黄皮狼又调头向她喷雾。
高二从战壕上跳下来,在它屁股后面,瞄准,一剑往它屁眼里扎去,黑云剑利,扎了小半截进去。
“嗷”
黄皮狼全身颤动,脚上带着钉板,身上披着网刺,腾空盘旋起来,将高二甩到地上,屁眼上带着黑云剑,只几个盘旋之间,一圈妖雾攻向他们。三人抱头滚开,退到高台后边。
“千万别中妖气。先生说的,中了那个马上就要晕。”希平挡在福好前面。
福好见高二没了武器,将左手的刺矛给高二,“拿着,当它是剑!”
高二的剑刺进了黄皮狼的屁眼,觉得十分痛快,紧张全消,接过刺矛,咬着嘴唇,点点头。
黄皮狼在空中盘旋几下,落下来,呆在原地痛苦地喘息。九宫阵形外传来它同伴的怒叫。
037 实战(2)
“还好有九宫局,不然我们早没小命。这狼的皮太厚,象石头一样!得换个法子干它。”希平抹下额上的汗。
福好道:“先生说过五行兽靠体内的五行之力变成法术攻击力。只要打坏它的五行之源,一刀就能杀死它。它屁眼上中了剑,拿块钉木,把剑打进它身体里,我不信这一米多长的剑插在它身体里,还捅不破它的五行之源。”
“好办法!”希平把蛇月斩交给高二,从地上拿起块钉木,翻个面,“你们掩护我!”
高二有了希平的蛇月斩,把刺矛还给福好。道:“都小心它喷出来的妖气!”
福好道:“它在空中可以打转,一圈妖气下来,很容易中招。先生不是给了我们两瓶药吗?有一种不是解妖气的清神丸吗?干脆和着草叶在嘴里嚼烂,塞在鼻孔里,即使不小心吸到点妖气,也不会一下就晕过去。”
“妙法!”高二从个背篓里找出几根清热解毒的草药叶。希平把药瓶交给福好,“你保管药。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要保持清醒和安全。”
一人拿颗清神丸和着根草叶在嘴里嚼烂,塞在鼻孔上。
希平举着钉板向黄皮狼后面绕去。高二虽不会使蛇月斩,可是福好说得没错,当它是剑就行了。使出第一式黑云流风,虽然只会第二重,力道不够,但剑气阴阴,长长的蛇月斩往黄皮狼头上攻去,总能分它的心和力。
福好绕到侧边,用回形矩,攻它的腿,最合适。
黄皮狼被高二一惹,“嗷嗷”几声,鼻孔里发出几声粗气,要腾空盘旋。福好咬紧嘴唇,往它右后腿上钩去,同时左刺狠狠扎出,虽扎不深透,但也能掩护希平。
“高二,你攻它的左前腿,我勾住它后腿,让它飞不起来。”
高二改变攻击方向。黄皮狼前腿后腿受攻,一时飞不起来,只得发出一道妖气往高二身上喷来。高二仗着鼻子里塞有药,屏住气,不断地攻它。
希平得了一阵空档,扬着木板往黑云剑柄上狂挥下去。他的力道有一百多斤。每打一下,黄皮狼就悲叫一声,顾不上腿上被福好钩着狂扎,屁股一甩,飞了起来,空中散发一圈浓浓的妖气。
希平见剑被打进它身体里大半,不顾妖雾浓,跟着它转,瞅准它屁股,狂干两下,那剑全部扎进它的屁眼,涌射出一道乌黑的血来,希平抱头一滚,避开那道乌血。黄皮狼痛苦地落到地上,身子倒下,肚皮侧露,再无盘旋之边。
福好闪开几米,待妖气散发一阵,举着刺矛,往它肚皮中间,狠狠刺去,“噗嗤”一声,刺进它的身体,流出许多乌黑的血。
希平从高二手上拿过蛇月斩,往它头上砍去,五行之源受伤,它的皮没有先前坚厚,只两下,就砍下了狼头。
“哦。我们赢了。”高二兴奋地大叫。
希平将狼头放到一边,从狼屁眼里拔出黑云剑,一道浓臭的乌血被带了出来,飞快一个闪身,才没沾到污物。
“取下钉板,解开网子,重新布置。”福好指挥着,“然后希平切只狼腿去引怪。”
希平看眼她,她真不怕杀恶物,想来她的同情只是对于善良、老实、柔弱之辈,对于凶恶之流毫不手软的。心里对她更是敬佩喜爱,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分明的是非和情感。
斩下一只狼腿,重新布置好。三孩子吃了点带出来的烤鱼干,喝点水,又吃了颗大补丸,打会坐调息一下,把力量和精神恢复得满满地,又准备下一场战斗。
“外面的大黄皮狼更厉害。大家一定更当心。”福好爬上高台。希平手执蛇月斩又出去引怪。
九宫局外,两头大黄皮狼嗷嗷叫唤。
希平把只狼腿扔到它们面前,那两头狼,悲咽几声,“嗷”叫着疯狂扑进来。
希平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恐怖的复仇气味,连忙东弯西绕往中心广场跑去。
那两头狼痛失爱子,不顾里面有陷阱,长“嗷”几声,给树林里的同伴发了信号,边跑边在墙上抓留印痕作下记号。
“希平!快跑。那狼好狡猾,知道沿路作记号,引同伴进来了。你放烟弹,走绕道,去水九口。”福好在高台上看得清楚,紧张大叫起来,“高二,快把那狼身拖到水五口里去!然后把狼头放到火二口。”
高二连忙从战壕上跳下来,拖开狼的尸体,藏起狼头。
希平听说狼在后面留记号,要引同伴进来,跑到火八口时,从怀里掏出个小烟弹,点燃扔在地上,没有回中心广场,跑进水九口。
福好看见七八只黄皮狼,声势浩大地从土六口跑进来,临危不乱地指挥道:“来了一群!希平,快从金五绕火五,放个烟弹,从木四回来!高二把狼头捡回来,收拾东西,我们快回去!”
高二刚把狼头藏好,听到指令改变,又抱着狼头回到广场,放进个背篓里,手脚麻利地收起钉板和刺网。
希平快速摆脱大黄皮狼的追踪,回到广场,三人背起背篓,从木一口,跑出九宫阵,沿着来的道路,飞快逃跑。
走了五里远了,还不时回头看身后有没有狼追来。狼是群居动物,最为团结,杀它一只,就会引来一群。
中午时,回到瀑布下,三孩子在溪水里边洗手脚,边议论着杀狼的事。
姜子园从木屋那边笑着走来,“第一天收工这么早?”
福好跑上岸,高声答道:“初次交战,对情况了解不充分,不可贪功恋战。”
高二举着一只黄皮狼头,笑道:“还是杀了一头,只是狼们太团结,来了一大群,我们就只有先跑了。”
希平英眉一扬,“回来商量调整一下,明日再去。”
“好。”姜子园心里暗暗高兴,按道理,第一天三孩子不会下手的,他平日有教导过他们,动手之前必须先弄清形势,应是先回来再准备一番出再去的,可他们居然杀了一头,还甩脱了狼群。
他一直在暗处远远地观望着他们,见到孩子们撤退了,便先跑了回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先生。福好当指挥,希平引怪,我帮忙,后来我一剑刺中黄狼屁眼,希平把剑打进它肚子里,它才倒了……”高二激动地和先生讲杀狼的事。
姜子园听得“哈哈”大笑,这几孩子还真会杀,歪打正着居然杀准了土黄狼的弱点。“不过,今日你们杀了一头狼,明日去,压力会更大。”
福好问:“先生,那九宫局是你布的?”
姜子园摇摇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曾在这山上修炼过武功,留下的,所以这阵我教你们九宫局,便是要你们会利用它。”
希平恳求道:“先生。我们暂时不想回家,想在山上多练习一段时间。”
姜子园看看福好,“你想不想回家?”
福好咬咬,心一横,道:“学习如同作战,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既然上山了,就等学有所成再回去吧。”
姜子园点点头,其实上山前,他和高林两家大人说过,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两年才会下山。半年只是个暂定,怕福好太小,不愿上山,也怕她上山后呆太久不习惯。
既然他们几个有这决心,在山上多呆些时间,一鼓作气,训练下去,当然更好。
“你们表现不错,我们回去作饭吃,然后,先生教你们群战术吧。”姜子园捡起几颗石子,又打下几条飞鱼。
先生作的红烧妖鱼好吃得很,自吃过第一次后,福好再不怕妖鱼有怪味,想着就呕得吐酸水。
“走咯,回去做红烧鱼!下午学新的阵术。”
三孩子簇拥着先生回到木屋。
038 前往火树林
山上的冬天来得早,还不到十二月,山上就下起了大雪。
“走咯……帮我爹找药去咯!”福好背着个小背篓,里面放着她的武器,激动地跑出木屋,走进雪地里。
希平稳重地跟在她后面,高二脸上笑得开了花。
两个月来,有姜子园教孩子们结合武功、局阵、辅猎器具使用,三孩子每天都去青木里,不仅干掉了里面所有的黄皮狼,连那带刺的飞鹰都干得所剩无几。
三个孩子在山上呆惯了,每天有充足的训练和学习,每个人都觉得比初上山时,强健了几倍。虽没带厚实的衣服上来,冰天雪地的,穿得单薄,并不觉得寒冷。
这个时候,三个孩子才真正进入了修炼习武之门。
看着漫山遍野的积着厚厚的雪,有的地方都结成了冰。姜子园暗暗高兴,帮福好爹找到药,是他计划里极重要的一步。
姜子园一声令下:“从青木林往山峰上走。寻找火树。”
“火树?是什么树?”希平好奇地问。
“当你见到它时,自然就会想到它是火树。”姜子园并不多作解释。
经过瀑溪时,那里已经结成晶莹的冰川,似乎要永远固定那百尺飞瀑最后流动的壮观。
雪地里留下一长串大大小小的脚印。
青木林前,众人停下,林里只剩下几只刺飞鹰了。
“先生,杀掉它们再穿林子吗?”福好问。
“进林去。”姜子园,率先走到前面。
“这是个极好的实战机会。”希平已经拿好蛇月斩,帮着福好拿出武器。
“是是是……”面对战斗,高二一点都不再紧张,甚至还颇有经验。
青木林里,树身都挂满了冰条,地上有些溜滑。
大家的鞋子上套有防滑的草绳。
“小心刺飞鹰。”希平回头对福好说。
进了林子十几米了,那几只刺飞鹰只不停地盘旋,却不敢招惹他们。福好走在中间,笑道:“它们都被我们杀怕了。”
高二得意地笑:“就是。”
半刻钟后顺利地穿过青木林,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上,一路极陡。
三个孩子同心协力边走边彼此扶持。姜子园回头看了看,很满意他们的团结行为。
越往上越难行,到了后来,羊肠小径都没有了。
福好无意回头往下看了一眼,下面是高高的绝壁,覆盖有坚滑的冰雪,若是一脚滑下去,那是先生都救不上来的。不由吸口气,格外小心。
希平和高二也不敢大意。
三孩子跟在姜子园后面,时而无路,他就先以剑扎在崖壁里,攀上去,放下绳子将他们拉上去,先是福好,接着是高二,最后才是希平。
行了半天,到了山上一处无冰无雪的地方。众人向上一看,终于快到山顶了。
“这里怎么没有冰雪?”福好奇怪地问。
姜子园往前方一指,众人一惊,这一路过去似乎都没有冰雪,好奇怪,明明越往上越寒冷的。
“物极必反。”姜子园笑道。“你们没有点异样的感觉?”
“好象没那么冷了。”高二说。
希平这时发现,他们沿山峰往上,已经攀到了山峰上的另一边,下面已经看不到青木林了,却是一片迷迷蒙蒙,如同厚厚的云层。
福好心中一动,看见前方下面的云层上浮着点火红的东西,指着那叫道:“那一定是火树!”
姜子园将一根绳子绑在一块大石上,向着那火红的地方,看了看:“从这边下去。那里就是火树林。”
高二看着离那里还很远,下面却是无边无际的云层,心中有点虚。
“希平,你先来。握着绳子象打秋千一样,跳到对面的那块平地去。”姜子把绳头交给希平。
希平看了看斜对面,比这里要低许多的地方。接过绳子,咬紧牙,小心地荡下去,可是位置有太大的斜度,荡了五六下都不敢跳过去。
“绳子够长的!”姜子园在上面叫。
希平定定神,看准对面,脚在崖壁上一蹬,往对面弹过去,落到那边地上。
“高二!该你了。”
有希平作示范,高二象只猴子样,灵巧轻松地跳了过去。
“福好,你敢不敢跳?”姜子园笑道。
福好吸口气,拉紧绳头,象个流弹一样荡了过去。
“好!”希平和高二一起叫好,拉着她的手。福好脸红红的,其实还是有点小紧张,毕竟她太小,两边的距离有几十米。
姜子园取下绳子,施展轻功,一个飞身落到对面。
同样的方法,从这座山峰,又往对面更矮的地方跳下去,如此跨了五座山峰,到第六座山峰时,山上没有一点冰雪,树碧花红,竟如同春天一般。
福好激动地沿着一条沙平的山路,往那一丛红红的树林跑去。
跑到半山腰时,一片红得似火的树林热烈地呈现在眼前。
“先生……火树林!”福好的声音激动得有点沙哑。找到那两位药,爹的腰伤就会彻底好,能够直起来,还能够作力活。
“别忙进林子。”姜子园一个飞身落到福好面前,拉着她,怕她激动地冲了进去。
希平和高二唏嘘赞叹:“好美的火树林。”
接着,高二拉拉衣服,道:“有点热。”
“不是有点热,而是很热!”希平抹抹脸上,竟然有汗水。
福好觉得也是,身上很热的感觉,头发似乎有些汗湿。
“先生,这是极热之地?怎么会在一片冰雪之中呢?”福好不解地问。
“因为这山下面是火山。如不是这大片冰雪,我们根本不敢来。”姜子园放下背篓,将双剑放进背篓里。三个孩子学他的样放下背篓。
“先坐下来,吃点东西,调节好精神吧。”姜子园在一丛紫艳的花前坐下,那花有手掌大,开得象个大喇叭,蕊心娇白,看着极为好看。
福好坐到先生旁边。姜子园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包油纸包好的肉干和鱼片,四人坐在这紫花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然后,一人又发了两颗大补丸,吃了后,盘坐调息。
看来等会进去会有恶战,先生从没给大家一次发过两颗大补丸。
039 赤心虫
整顿好,姜子园站起来道:“背篓都放这里,等会我们还要从这边回去的。拿上武器,出发!”
“出发!”三孩子整齐地叫声,跟着姜子园雄纠纠地走进火树林里。
进去只几米的距离,火树林里象个大蒸笼一样,脚下的沙地象炙人的铁砂子,只一会,大家就汗流浃背的。
走了足足一刻,姜子园停下脚步,三孩子也停下脚步,往前一看,前面有一处二十米见方的平地,中间燃着一堆冲天的火焰。
“这是火树王。”姜子英俊的脸上泛起个微笑。
“火树王?”
三孩子看着那堆冲天火,原来是棵根部庞大的树,越往上树梢起尖细,底部有十几米见方,树身高耸入云。
“壮观!”福好忍不住赞叹。
高二拎拎贴背的衣衫,笑道:“热死了。”
希平问:“赤心虫在火树王里?”
“赤心虫寄生在火树王树体内。这种虫子有三指大小,很有灵性,捉一条,会引发所有赤心虫群攻。它们的攻击,便是喷火球。火是它们的生命源。象这么大的火树王,天地间恐怕就只有这么一棵,寄居在树里的赤心虫恐怕有上千上万条。”姜子园慢慢说道。
福好问:“那怎么捉?”
这火树王不仅树年过千年,树皮厚韧如石,离它这么远,就感觉到它炽人的高温。这么热,恐怕要靠近都不容易。
“你去捉。”姜先生的话令希平和高二吃惊,同时发问:“为什么让福好去捉?”
“因为她有玄青珠。”
高二着急道:“把玄青珠给我戴,我去捉。”
姜先生摇摇头,“你们在这等我和福好。等我回来一起布冰林阵。”
他牵着福好往树林西面走去。高二要追,希平拉着他,道:“你不听先生的话?”
姜子园把福好带到树林里另一边,郑重道:“我教你水火诀,但是你以后不能教给别人,明白吗?”
福好点点头。
“这玄青珠有平衡阴明冷暖的作用,配以水火诀,你靠近火树王时便会没事。若是没有这两样,一挨着火树王人就会被灼死的。”姜先生满脸严肃。
“嗯。”福好极其认真地点头。
“水火诀并不难。你记好……”
半刻钟后,福好学会如何用水火诀配合玄青珠调节身体温度。
“等会你慢慢地向火树王靠近,直到靠近它,体温降至冰石,然后瞅准树身上带圆斑的地方,往圆斑中心的白点用刺矛狠扎下去……”姜子园把捉虫的方法教了她。
福好点头,“明白了。”
二人回到火树王边上。
“希平,高二从外面找石头进来,跟我布阵。福好你在边上再练习一下刚才我教你的。”
姜子园从树林里抱起块大石头,在地上摆起阵法。福好在边上默默练习水火诀的使用。
半个时辰后后,摆好阵石,姜子园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一把剑顶着张符纸,沉声道:“希平,高二,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人撞进来坏了大事。福好拿上武器,准备靠近火树王。”
希平和高二很想看姜子园施阵法,这才是真正厉害的阵术,可是先生的表情很凝重,想到福好担负捉虫的危险任务,两人出了林子小心守着。
“福好。运行水火诀,慢慢走过去。”姜子园一声令下,运气调动体内的玄冰灵气,催动符纸,招唤冰雨。
头顶上,天空陡暗,风云突涌,电光雷鸣,树林中央,啪啪地下起雨,越下越寒,慢慢变成冰雨,地上的石头被冰雨滋润后,快速长大,越长越高,长到有十来米高,被冰雨慢慢化作冰石。
那些冰雨落在火树林上,只如同纸屑飞过一般。
福好背后得到冰力的支持,运行着水火诀,先调动一团内气火热地护在心脉,稳步向火树王走去,往前,每感觉到热力加一分,便降两分体温,手上的武器跟着她渐渐寒冷如冰。
足底踩到火树王的根须,火热疯狂地从脚上往上窜。又降了三分冰气,此时她的体温已经降到冰石程度。
水火诀不断地运行调节,既要如同寒冰,又不能让身体变得冰脆,否则不能行动。玄青珠不时发出莹莹之气,配合着她体温的变化。
尽管体温隆到冰石的程度,但靠近火树王,鼻息间还是炙灼烧热得能受。
为了治好爹,一定要取到赤心虫。
仔细看火树王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地有大小不一的深暗圆斑,圆斑中间有个白点,举起刺矛,对准一个白点狠狠一扎,就象击中个空壳一样,只回手一撬,就露出个洞来,里面蜷动着根火红的虫子。回形矩用力勾下去,回手一挑,一只三指大的火红肥虫就穿在回形矩怪异多刺的头上。
火树王身体突地一个巨震,震耳的翁翁声铺天而下,福好纵身一跳,连跑带窜,射向冰林阵。火树王身上突然飞出无数火球,唰唰地向福好追来。
姜子园加速招唤冰雨,双手一舞,空中一道宽阔的冰雨撒向福好背后追来的一片火虫。一些冰雨象冰雹一样打在福好身上,隐隐作疼。
福好顾不得冰雨打在身上很痛,咬紧牙,飞快跑回冰阵林,穿过冰林阵间的一条缝,回到姜子圆身后。
姜子园手持双剑在空中猛一划拉,一片漫天大雪封将冰林阵变作一道冰墙,将剑扔进背篓,一只接过福好手上的回形矩,将赤虫放进一个瓶子里,背上背篓,挟着福好,飞身跑出火树林。
那成千上万的火球一起发出巨大的力道,轰轰地要摧毁这座冰墙。
“快,拉着绳子回去。”
姜子园抱着福好,运功先飞到对面的高峰。
高二先拉着绳子往回跳,可是从低处往高处不好跳,姜子园放下福好,拉着绳子,往上一提,高二拉着绳子靠到高峰壁上,双腿噔着壁直往上爬。
姜子园又飞身到对面,挟住希平,飞离火树林那边的山崖。
站在对面高处,往火树林里看,火光漫天,那座冰墙已被熊熊的大火渐渐烧融。
高二紧张道:“那些火虫,会不会飞过来?”
“不会,它们只适应这一带的气温。我们快走。”
一峰经一峰地来往高处攀越,到了最高处的山峰时,姜子园息地坐下,吃了两颗大补丸,不停地调息,先前发动冰林阵时,他耗了太多真元。
半个时辰后,他才气息匀和下来,带着孩子们下山回了木屋。
040 张把总问路
次年二月,姜子园独自上了云雾缭绕的西峰寻找冰柏根。
福好自学会水火诀后,每天都要练两个时辰,姜子园说,练好水火诀,不仅能调节自己的体温,还可以在空中结冰,在指头上生火焰。
三个孩子在各自的地盘上,潜心练习武功。
左面的空地上,希平“波”地一下划出去,地上的冰雪激起一圈五六米宽的冰波。他还在第一式第五重,到第六重,就可以学第二式连环斩。如今他的力道已有二百斤。
右面的空地上,剑气森森,高二反复练着黑云剑第一式的第四重,这一式有七重,要学到第七重才能学第二式,他的力道现在有一百五十斤了。
福好在中庭练着盘龙矩刺的第一式第四重,第一式有五重。盘龙矩刺的武学不好学,越往上,升得越慢。
刺矩互击,空中闪出红黄蓝的火花。右手的回形矩往一块寒冰石上剜去,又将左手的刺矛盾狠狠一扎,那冰石被剜出一朵梅花,被扎出一个小坑来。这块寒冰石,这是姜子园在山顶上专门找来的百年寒冰,十分坚硬。若无上千斤的力道,根本就砸不碎它。
她现在两手间的力道刚刚过百斤,只能打打碎点它的表皮。
一百斤力道,对一个快满六岁的孩子来说,已是很超常的事。就是一些大人,双手间也不过百余斤的力气。但与真的武者相比,她还稚嫩如婴。
二月的阳光,虽然明丽,缓慢地融化着满山的冰雪,依然寒意彻骨。
峰谷间回荡着三个孩子清脆的叫喝声。
“嗨”“荷”“呀……”
希平舞动蛇月斩,又激起一圈冰雪屑粒。
“廖公子,使得好!”
花木外,十几米高的大石上站着个人影,一边看着他们练武,一边鼓掌叫好。
三孩子见有外人来了,一个闪跃,聚到中庭,摆起一个三角阵势。这是他们自己发明的三人阵。
站好阵位,三人望着几十米外那块高石上,立即虎视眈眈,满眼仇恨。同时,又十分意外,那人竟是该死的张把子。
“哼。”希平鼻子里冷哼一声。
福好嘴角勾起个阴恻的笑。
高二也嘿嘿的。妈的,他自己撞来的!
“廖公子,可否为我指一下路?我奉崔候爷之令带人前往东峰找药。”那高石下还有三个精锐的士兵。
希平扯笑道:“你不在军营里管好马,却上山来找药?找什么药?怎么我们不知道这山上有药啊?”
张把总见希平应了声。呵呵一笑,从大石上跃下来,走进花木丛。
嘿嘿。三个孩子心里暗暗欢叫,进来呀,快进来呀。
张把总走了几步,感觉花木林有怪异,停下脚,远远地道:“希平公子,可否出来指引一下往东峰的路?”
福好与希平对视一眼。希平心领神会,道:“我们被师傅关在这读书练武,根本不知怎么上东峰。你能从外面的雾林进来,不会不知道怎么上山顶吧?”
“我们哪敢贸然上山?还不是崔公子的师傅鬼古子,给了一道破雾符,我们才敢上来。你们在山上住着,对这四周应该比我们熟悉。还望希平公子指点一下方向。”张把总客气地道。
福好又与希平对视一眼,两人心里有了同样的主意。
“进来说话吧。”希平引诱他进花木丛。
张把总久经战场,嗅觉灵敏,感觉到这花木丛有古怪。鬼古子都通法术,希平的先生一定也是个异士,这花木丛定有迷阵。
便呵呵笑道:“你先生把这花木丛有布陷阱什么的吧?”
福好看眼希平。就这样把他引进来杀了,外面还有几个士兵,会得罪崔候爷,不如——
“我真不知道东峰怎么走,只是不知往东有条路,是不是能上东峰。”希平皱着眉道。
张把总一听往东有条路,激动道:“那一定是上东峰的。烦你指一指吧。”
希平道:“张把总,你们去外面那溪边等我吧。我换身衣服出来。不过那路能不能通往东峰,我可不敢保证。”
“谢希平公子。”张把总抱拳一谢。本以为他和福好高二交情好,不会帮他,没想到他同意了带路。廖将军的儿,还真是聪明,知道自己爹在崔候爷之下,懂得热情相助。
张把总带着三个手下,去了外边的溪边。
福好和希平,同时一笑,进了屋里说话。
“希平,你引着张把总走绕道,走慢些,我和高二先去九宫阵布置。”福好的呼吸有些不平,太意外了,今日张把总撞上山来,真是天赐良机。
希平英俊的脸上,肌肉直抖,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若是那几个士兵实在太麻烦,就一起干掉!那几人反正不是我爹的精锐,看着都不象顺眼的东西。”
高二道:“看张把总的样子应是有三五百斤的力道吧?”
福好表情凶悍,“怕啥?刺飞鹰不是也很凶,还会飞吗?我们都能干掉它,还怕个张把总?”她的水火诀已经进阶了,进到第一阶了,只是没对希平和高二说,必要的时候,她会使用水火诀的。更何况青木林外有九宫阵。
三人商量好。希平换了身衣服,拿着蛇月斩,身上揣了点药,就先出去了。
二秀山上很多险要地方,他们并没去过。姜子园怕随时会有意外,所以绘了山上的地图,让他们背记,若遇意外时,可往安全的路逃生。
半刻钟后,估计希平带着张把总他们往东去了那条绕道,高二和福好背着一背篓东西往另一条捷径赶往九宫阵,这条道就是他们第一次去青木林时,先生在暗中跟随他们的近道。
不到半个时辰,福好和希平先进了九宫局,在中心广场埋下钉木,布下刺网,然后藏在九宫阵里。
希平带着张把总几人来到九宫局外,见得那高高的石壕方阵挡在前路,停下脚步,挠着头,不敢过去。道:“张把总,我可能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了。先生一向不许我乱走,怕山上有妖兽吃人。”
张把总他们从山脚上来穿雾林,有鬼古子提供的线路,只是没有雾林后的。一路上来十分顺利,刚才跟着希平走,也没遇到什么恐怖的动物,见前面象个寻常的九宫阵,从军作战,能够混到带一百个士兵的把总,有些见识和本领。所以他并不害怕,又见往上就是东峰,到这里往上的路似乎已经明显,抱拳笑道:“公子若是害怕,请回吧。”
希平满脸紧张:“你们进去可得小心些。”
“谢谢公子。”
辞别希平。张把总带着手下,大步从木一道走进去。
希平望着他们的身影,脸上闪现着一个阴笑。
041 干掉张把总
找到赤心虫后。姜子园不希望有人发现东峰北面外的火树林,改良了原来的九宫阵,将战壕加高了两米,许多地方装了机关活石,并在主要关口加了新的迷阵,并设了迷烟暗器。
可以说,这九宫已经变成了十五宫阵,比原来足足多了六道迷宫。按九宫阵破解,根本就走不出去。
希平从木一道往十一金,去找福好他们。
福好和高二就藏在中心广场外的十三火那条通道里。
迷阵里传来张把总的叫声:“不好!这不是九宫阵。大家当心机关和暗器!”
迷阵里不时传来机关活石的忽忽之声。只一会,张把总他们在里面就晕头转身找不着北。
福好看眼希平,二人会意,得设计分散他们几个人。三人闪进迷道里,暗中找到张把子他们。
张把总他们已经被陷在一处迷宫里,前后不能进退,不是有机关石,就是有暗器在飞。
在外面一道通道发现他们,从个暗孔往里看了看,福好和希平相视一笑。希平脱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里面的短衫和紧身裤,让高二脱下外衣,拿过来包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把武器交给高二。福好触动一个机关,露出一个口子。
希平故意站在口子处,咳嗽两声。张把总他们见突然出现一个出口,那里有个人,惊喜地跑过来。希平往旁边一闪,又跑去了别处。
张把总动作极快,最先跑出来。暗处,高二又落下那道石门,将那三个士兵困在里面。这事,比想象中的顺利,本来计划要将他们四个分散的,没想到张把总这么着急,竟然先跑了出来。
“喂……帮忙带我们出去一下吧。”
张把总出来看是条没有机关和暗器的通道,暗暗一喜,想这一定是条出路,不料身后石壁合上,三个手下困在里面,看有个小子蒙头跑过,猜他知道出路。
那小子包着头,折回几步,远远地看着他,却不出声。张把总飞身追过去。希平一个闪身进了另一条路,他追上去,一路上没有机关和暗器,想,果然是出路。
希平东弯西绕,把张把总引到中心广场,然后藏了起来。
张把总看进了一处宽阔的广场地,抹抹头上的法,环视四周,思付,那小子怎么不见了?猜想,既然走到中心了,应是穿过一半宫阵了。
正思付间,却见那小子站在个高台上远眺。
“喂。小子,能否告知怎么出去?”他往前几步,客气地问。
那小子看他两眼,不说话,在高台上,轻轻舞动胳膊,似很惬意地打拳。
张把总看他舞得悠闲,却不说话,便往高台下走去,快走到中心时,“啊”地一声惨叫,脚上踩到钉木,尖锐的铁钉扎进脚里。带着块钉木跳出几米远,怕落地时钉木扎得更深,只得屁股先着地,然后抓着钉木,痛苦地一拔。
外道中,福好和高二拉着刺网,“唰”地一声,天下落下网子将张把总罩住。
“啊!!”张把总惨叫一声,顾不上拔钉木,先要挣离罗网。
福好从一个口子,扔了个烟弹过来,“忽”地一下,张把总双眼被迷,眼前尽黑。高二使劲收着网子,打个结,举起蛇月斩和黑云剑冲进来,与此同时,希平从高台上下来,从高二手上拿过蛇月斩,福好举着武器跑进来。
另一边被困的三个士兵,听得张把总的惨叫,高声问:“老大,什么情况?”
除了机关石和暗器时发,四周没有别的声音。三个士兵,心中一毛,握着刀剑,紧紧靠成一团,不敢出声。
三孩子围着张把总一阵狂打,手上使出的都是上百斤的力道呀。他虽肌肉健壮,武功不错,但处处着了暗算,来不及反抗,就被三孩子打晕过去,头上和胸上中了福好几刺。
见把他杀成这样,高二去解开网子活结,希平一脚将张把总踢翻到一边,挥动蛇月斩,忽地一声砍下他的脑袋。
空中血液四贱,三个孩子闪身避开。
张把子的脑袋象个圆球,咕噜咕噜几下在广场里打滚。
福好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
高二咬紧嘴唇,无声地高举黑云剑。
希平抱着福好,轻轻地拍了她的后背,示意她镇定。
一阵死寂后。
另一头,又传来那几个士兵的呼叫声:“老大!”“张把总,你在哪啊?”
阳光无声地撒在寂静的山野。
三个士兵,眼皮直跳,有种不祥的感觉,今天他们几个恐怕要给困死在这里。
三孩子静静对视,下一步,怎么办?
福好眉头一紧,将嘴附在希平耳上。希平点点头,招过高二,一阵耳语。
希平拖着张把子的身体往青木林走去,福好提着张把子的脑袋跟上,高二留下收拾场地。
希平把张把子的身体拖到青木林里,福好小心地把他脑袋摆放在一起。两人折回宫阵,没走多远,听到背后传来鹰叫,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刺飞鹰叼着张把总的头飞进林里。
希平牵着福好的手,感觉到她喜悦的颤抖。
冲她扮个怪相,福好激动得满脸通红,终于干掉了个坏蛋了。
回到中心广场,高二已收好东西。三人兴奋地返回小木屋。
天黑时,木屋里烛光闪耀。姜子园疲惫地回来了,他已经取到了冰柏根。
三人不敢说今天遇到张把总的事,只围着先生,兴高采烈地吃晚饭。
晚饭是希平动手作的山药汤,和鱼片粥。
高二不停地赞扬:“希平的厨艺真棒。”
不料先生笑一笑,却问:“今天有外人进来了?”
他在西王峰上,隐隐看到山下有人往雾林来,却没有见到有人下去,因此有所怀疑。
希平毕竟是跟了他两年的弟子,不愿瞒着先生,便把白天遇到张把总问路的事说了,却没说有带他去青木林那段。
姜子园听罢,嘴角扯着个笑,不用说,这三孩子一定利用九宫局干掉了张把子,福好虽然很沉稳,一直若无其事,但她的笑容,绝不只先生找到冰柏根这么点喜悦,她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痛快,这应该是报了仇的痛快。
“别瞒先生了。你们肯定杀了张把总,只是崔候爷派人上山,却没有人回去,我们下山,问起这事,你们准备怎么答?”
“我们就说从没遇到过。”
姜子园耸耸肩,哪里这么简单,他们可是拿着鬼古子的破雾符上山,想必鬼古子应该也在这山上。
042 鬼古子的预谋
月光照着银白的地上。
黑暗中,福好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水火诀。修了两个月的水火诀,她感觉到丹内多了有两团东西,一团冰一团热,它们有时融合,有时排斥,融合时一起紧紧护住丹田,排斥时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姜子园背着双手在屋外徘徊。
明天就要下山了,三个孩子杀了张把总,这事为他的计划实施留下了后患。
仰望东峰上圆圆的明月,圆月映现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她穿戴高贵不凡,宝冠中心垂吊着一粒红豆大的钻石,闪耀在峨眉之间,美丽的朱唇缓缓轻启,似轻唤着“子圆……”
“咝……”
远处一丝极细微的声音,惊醒了他和圆月之间的对凝。耳目一动,那声音来自溪瀑那端。轻轻地,一个飞身,就离开了小木屋外。
福好从屋里走出来,刚才她在暗中,一直在注视着先生。他今晚似乎有心事。
穿过花木林,悄悄地往溪瀑边跟去。人小,易于隐藏。躲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后,远望着冰瀑下方。
冰瀑在月光下闪发着刺眼的光芒,如一道反光的悬空冰镜。冰溪已经融化许多。寂夜中,冰镜上慢慢融化的水珠,滴进溪里,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象乐音般动人。
一道影子从天而降,落到姜子园身后。福好紧张地张圆了嘴,怕那人会袭击先生。
“子圆弟。别来无恙。”
他是先生的朋友。福好放下心来。
先前是他发出的声音,将姜子圆多小木屋引了出来。
姜子圆贮立在溪瀑边,一动也不动,只轻声道:“古子大哥,请问为何夜访?”
鬼古子身披黑色长麾,背影很高大,虽然先生也不矮,可是他比先生的身材更阔壮三分。先生叫他古子大师,就是崔鹏飞的师傅鬼古子?先生说过,鬼古子乃大成国三大异士之一,精通多种法术,而且武功高强。
“我把张把总送给你们砍了,希望能向你要一样东西。”鬼古子的声音比先生要苍老许多。
“什么东西?”
“十滴血。”
“十滴血,哪里不容易取到,却向我要?”
姜子圆惊讶了。
“我要福好的十滴血,来做一味药引。”鬼古子很客气。
姜子圆转过身,望着他,他不愧是大成国三大异士之一,竟然知道要福好的血来药引,这药应不是寻常之药了。儒雅的脸上,淡着一个笑:“你要福好的血,却向我讨,我又不是福好,如何能给你?”
鬼古子从腰间取下包东西,递到他面前:“白天我也去西王峰杀冰伯了。你只取了一条冰柏根,应该多杀一些,以作备用。”
“你杀了多少冰猿?”姜子圆声音带颤。
“十只。”
“天皇地极,虽然宝物丰富,可是不该取得太多。”
鬼古子貌似十分诚恳:“象治林至安那样的病,要让他回复男人阳本,服药之后,仍需以这冰伯之根继续补疗,否则身体再壮,恐怕仍然不能尽男人之道。这十条冰柏根,送给福好。我只向她求十滴鲜血。”
“这事,我恐怕作不了主。”姜子圆并不接过那包东西。
鬼古子向福好藏身的地方,拱手道:“请福好姑娘出来一议吧。”
福好藏于暗处,惊讶着,鬼古子处心积虑的却为要她十滴血,她的血与别人有不同吗?
“出来吧,福好。”
姜子园早知道福好跟出来了,转身对着那石头后面,淡淡地微笑。
福好从暗中跳出来,踏着银白的大地,扑进姜先生怀里。
姜子圆抱起她,疼爱道:“这么晚了,不睡觉?”
“我看先生有心事。”福好嘟着嘴,眼睛直看鬼古子,他面方眉浓,眼大自直,地阔边沿长着一圈浅须,显得有点粗犷,月色虽然明丽,却不能把他的神情看得太清。
“福好姑娘。鬼古子以张把总的性命和这十条冰柏根,向你求取十滴鲜血,可好?”他拱手望着姜子圆怀里的小女娃,眼神精如天光,月色下,一双法眼,已看清福好的身体、灵魂、命魄比同年的孩子高强十几倍。
姜子圆笑着不说话。
福好微皱一下眉,她得先弄清楚,为什么要她的十滴血,不是一滴两滴,不是别的小姑娘。质问:“鬼古子,为什么要我的血,而且是十滴呢?”
“因为,你是方圆五百里内最健康、最聪明、最可爱的小童女。莫说方圆五百里,就是方圆一千里内,都找不到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手上能使出一百斤的力道来。”鬼古子恭维道。
姜子圆脸心里暗骂,虚伪,还不是冲着福好是双灵体而来。
“为什么要十滴呢?你要做什么药,救什么人?”福好越发好奇。
“敢问福好姑娘,崔候爷待你一家可好?”
“还算有道理可讲。”
“那就是说得过去。如今崔侯爷需要福好姑娘十滴鲜血,救个孩子,本座又把张把总送给你们砍了。是否你——”
他这话有余音,其实,依候爷的权利,向一个小村姑讨要十滴鲜血还要不到?何况侯爷对你林家不错的。
福好看眼姜子圆。她不吝惜十滴鲜血,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而且,张把总竟是鬼古子给他们几个孩子设的个套,让他们几个暗中砍了个把总,以此要胁,让人很不舒服。
“若福好给了十滴血,你怎么证明,那张把总之死与他们无关?”
姜子圆想到大局,为了不破坏大事,只能与鬼古子好好谈判。
他和鬼古子立场不同,两人本事不分高下,得妥当行事,待计划完成时,便能彻底避开鬼古子这个城府太深的人。
鬼古子扬眉笑道:“我会说,他在上山寻药时,被妖兽给吃了。那三个士兵,在青木林边有看到他零碎的尸体,都以为他被妖兽吃了。”
“哦,这十滴血,现在给你?”姜子圆其实很心痛。虽然只有十滴,可他感觉象十碗一样。
福好边听脑子边转,先生同意给了,她就会给。可是,那鬼古子耍手段来要胁她,既然是条件谈判,就得再加些一条。
清脆的女童声,十分坚硬,倔强:“不!若要我十滴血,把魏把总的头送上来!”
姜子圆心中一乐,小家伙真是聪明。在她脸上亲亲,表示支持她的谈判。
鬼古子讪讪道:“一个魏把总的头算什么?你要十个把总的头都没问题。只是现在魏把总是汪眉媚的侍卫,就是侯爷愿送上魏把总的头,那汪眉媚恐怕会不乐意。”
福好把头一歪,靠在姜先生的头上,一幅小孩子的任性样,“我不信汪眉媚比侯爷还厉害。”
鬼古子皱着眉,脸上有点难堪,道:“二位有所不知,候爷都忌惮汪眉媚三分、我和崔公子更是得处处忍让着她的放肆。。”
什么?姜子圆和福好同时震惊,居然有这事,崔侯爷都让着汪眉媚几分。
福好觉得,他说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伶伶笑道:“鬼古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我要看到你拿魏把总的头来换我的十滴鲜血。不然,福好死不从命。”
姜子圆道:“古子大哥,说来你们占了便宜,福好这十滴鲜血意味着什么,你们自己明白。她加这个条件,毫不过份。天晚了,我得带孩子回家睡觉,恕不相陪。”
“这个送给你们。”他将手中之物往空中一抛,落到姜子圆面前,姜子圆只得接着。
“那事,待你们下山后再议。”
鬼古子暗然一叹,飞身离去。
043 下山
听到鬼古子远去,姜子圆抱着福好慢慢往木屋回去。
“先生。你一定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我的血救人?”福好追问,不明白怎么她的血可以入药。
“先生虽通医术,并不是事事尽知。或许他们用的是个罕见的偏方吧。”姜子圆亲亲她的小脸,不愿说这事。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赶快治好林至安。
“唔。”福好抱着姜子圆的头,幸福地靠在他身上。嘴里忍不住叫了一声:“爹。”
姜子圆双眼一润,感到幸福无比,仿佛福好真是他的女儿一般。
“嚓”地一声,背后巨大的冰镜撕裂开一块,从半空中落下来,砸在半冰半水的溪里,福好抬起头,往那边一看,叫道:“巨冰落下来了。”
姜子圆转身看了看背后溅得老高的水花,笑道:“瀑布又要飞流起来了。”
正这么说,只听“哗”地一声,上面流下一道细细的瀑布,寂静的夜立即变得生动起来。
“我们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下山了。”
姜子圆亲亲福好的小脸,抱着她走进小木屋外的花木丛里。
“山下一定是柳绿花红了。”福好激动不已。
***
二秀山下的初春,桃红柳绿,比山上煦暖得多。
幸福园里,林至安坐正院外的楠树下,感受着春天的温暖,懒洋洋地打瞌睡。高氏坐在他旁边缝着衣服。
“爹,娘。”
福好兴奋的叫声如天外之音,从耳朵钻进心里,林至安夫妇对视一下,不敢相信女儿回来了。
福好头上的红绸绳随风飞舞,象一枚流弹飞奔进来。
“女儿。”
林至安从竹椅上颤抖起来,笑得满脸开花,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
福好冲过来,却不敢让爹抱,怕惹到他的腰伤。扑进高氏怀里,象猴子爬树一样,爬到她身上,高氏抱着她,高兴地亲了亲,“乖女,在山上好吗?”
“福好在山上很好。爹娘好吗?”福好激动地问。
虽然她知道高氏不是这身体的亲娘,可是奇怪得很,灵魂和这身子相处得越久,不仅越融洽为一,对高氏的情感,依然如同有血亲联系。
姜子圆带着希平和高二背着背篓走在后面,都笑眯了眼。
“姜先生,希平公子,快到屋里坐。”林至安穿着灰布长衣,拄着根拐杖,激动万分。
林家热闹起来。高二给姑母姑父请了安,便往自己家那边跑去,寻找母亲。
“爹,娘。我们在山上找到冰柏根和赤心虫了。”福好激动地报告喜讯。
高氏进屋忙着上茶,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双手直抖,脸上泛红。林至安的毛病医好了的话,不再是废人,他就不会一到晚上就犯内疚的毛病。
“林大哥。我给你诊下脉。”姜先生坐下,急切地要看林至安的病情。
林至安伸出一只手,拂起衣袖,露出有些枯瘦的手腕。
姜先生拉着他的手放到竹木茶几上,把了会脉,又看他的气色,比去年春天,好了许多,只是他体内精气仍然缓泄,不呈稳凝,体内精气不固,腰上的伤自然难以完全好转。
又看看高氏,脸上泛着红光,皮肤比原来长得细腻光亮许多,她的毛病比林至安的好治得多,如今应是康复得差不多了。
姜先生道:“林大嫂,来我给你也诊下脉。”
高氏放下茶,不好意思坐到桌前,林至安上前搭着她的手腕,诊了一会,笑道:“林大嫂,以后再注意一下调节和休养,巩固一下体本,就无碍了。”
“谢谢姜先生。”高氏双眼含泪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姜先生搀着她,笑道:“别客气。你们健康,福好才能安心读书、习武。”
“爹,娘,你们看!”
福好高兴地要向父母显一下本事,从屋里一个纵身跳到屋外,轻松将院角的石磨盖,一下端了起来,走到门口,满脸光辉地望着众人。
这磨盖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她竟能轻松抱起。高氏先是一惊,怕它落下来砸到脚,但见福好若无其事,稳当自如,想着她跟先生在山上呆了近一年,应学有所成,笑道:“这么大力气,可以跟着大人学下地了。”
“哈哈。”希平开心地笑了起来,“林叔叔,高大娘,福好现在双手间的爆发力上一百斤呢。”
林至安眼里掠过惊喜,笑得合不拢嘴,感激地向姜先生作个揖:“感谢姜先生费心调教福好。”
呵呵,姜子圆笑着摇摇头,冲福好道:“快放下磨盖,我们去西头药林,采点药回来制药。”
“是。”福好把石磨盖放回磨子上,蹦蹦跳跳地来到姜子圆面前,拉着他,往西头走。
“你们没吃中午饭。我给你们作点吃的。”高氏关切地道。
姜子圆笑着应道:“林大嫂给我们做点面条吧。在山上,天天吃肉干,大家都吃得腻了。”
“好。”高氏围上个黑布围腰,连忙往厨房走去。
西头地里,跟他们走时一样,郁郁葱葱。
希平先走进西边的竹围篱里,笑道:“一定是高大娘有经常给这些草药浇水。”
“嗯。我娘天天要来采药的嘛。当然会照顾咯。”福好一走进药林,就觉得好亲切。
姜子圆拿着锄头走进地里,仔细查看了药地里的各种草药,高氏摘草药时,很小心,丝毫没有弄坏药株,它们长得比去年还高大了许多。
垅沟边新长了些刺草,他提着锄头,轻轻地收拾了下垅沟。
“福好,这药木开紫花了。你看象不象火树林外那紫色的花木?”
福好和希平站在一丛半人高的药木前。
福好仔细辨认了一下,道:“这是紫金木。花虽开得相似,树叶不同,这花朵小,那个花朵大,这个花蕊淡黄,那个花蕊带白。这个药很贵的。”
姜子圆听得笑了,福好的记心很好,已经能认很多药了。
福好把里面的药木一一认识了一通,去年只认得十几来种,现在里面一百多种药都认得了。
“先生。福好。希平。吃鸡蛋面了。”高二猴脸笑得稀烂,跑进来叫着。他回去在园子外面的桑林里找到李氏。见二儿子回来了,李氏带着几个娘家的婆姨浩浩荡荡来到林家。看高氏忙作做面,大家一起帮忙,很快就做了几碗鸡蛋面起来。
福好按按空空的肚皮,想着鸡蛋面,笑眯眯地直吞口水,“先生。希平。走,回去吃了面,再干活。”
回到客厅里,桌上已经摆好四大碗香香的鸡蛋面。别说几个孩子,就是姜子圆都觉得馋得很。他虽厨艺不错,在山上不是吃妖鱼,就是狼肉,要吗就是野兔,有时会采到柴蘑菇和野菜,但月月吃,天天吃,早就吃烦了。
李氏和娘家的三个婆姨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几个风卷残云地吃鸡蛋,都吃吃地发笑。这姜先生长得俊雅,不讲究起来,和下地的爷们一样不拘吃相。
吃罢面,姜子圆便带着福好去福景院制药,到傍晚时,给林至安做好第一道药,看着他服下后,又给他施了一遍金针。姜子圆才带着希平回了溜马镇上军营去见廖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