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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芮朱     诸神最后的希望txt下载     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临时封印

    身上插着八柄星剑,心脏处还被计都剑的煞气牢牢扣住,红叶李原本的滔天盛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弱了下来。

    饶是肉身不死不灭,但在剑华九曜这等封神镇魔的绝世大阵之下,任何人都休想好过的了。

    尤其那柄炽烈的太阳剑还一直插在红叶李的头上。

    痛苦的哀嚎从那一刻起就没有断过,间或还夹杂着一些古老难明的咒骂声。

    渐渐的,不管是痛苦的哀嚎还是怨毒的咒骂,都变得小了起来。

    或者说,在剑华九曜的不断作用下,红叶李的力量越来越小,气力越来越弱。

    到了最后,甚至连维持其飞在天上的力量都没有了,直接从半空中跌落。

    巨大的撞击也没能将插在身上的八柄星剑撞落,反而更疼得红叶李一声痛呼。

    哪怕相隔有一段距离,众人依旧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声下意识的痛呼之后,红叶李直接脖子一偏,彻底没了动静。

    长长的白发垂下,覆在红叶李的面上,天空大地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来自三千年前的魔鬼,终于睡着了。

    王帅红激动地捏着双拳,全身都在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从来都看不对眼,见面就相互贬损的徐长老和毛长老,紧紧抱在了一起。

    董淑华晶莹的目光望着英雄们的方向,露出个温柔的微笑。

    莫师叔祖看向隐院后山,武痴陈参英勇牺牲的地方,老泪纵横。

    同是明剑院出身的何方平心情最是复杂,虽说青出于蓝是明剑院历来的传统,但赵从容这个小辈比起他来实在优秀太多。以至于何方平在为赵从容感到骄傲的同时,又不免为他自己的老迈感慨。

    赵从容紧紧抱着李应飞,却是一刻也不敢大意。不是因为面前已经被制服的红叶李,而是这许多郴山同门。

    他左手抱着李应飞,满是警惕和戒备的,一步一步,走向了躺在地上的红叶李。

    终于,赵从容的动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几乎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许多人都是欲言又止。任谁都知道,能将红叶李重新镇压,赵从容居功至伟。

    在见识过赵从容那惊人的实力和令人叹为观止的战斗天赋之后,在场大部分人都产生了一种自卑心理而不自知。

    下意识的,对赵从容的一举一动感到信服,而不敢妄加指责。

    任凭赵从容接近红叶李,却无一人敢说话。

    莫师叔祖大致猜到赵从容想要做什么,出于对盈虚子祖师的信仰,出于对他们受了数百年的剑华九曜的信仰,他没有发声。

    赵从容终于走到了红叶李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里面,有思索。

    蓦然间,他反手向后,顿时从人群中窜出一把利剑,转瞬间冲到了赵从容的手心。

    不等利剑的主人发声,赵从容抡起长剑,照着脚下红叶李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啊——”

    随着这一剑下去,平静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这一剑能杀死红叶李还好,若是跟刚才一样斩不动,反而将红叶李惊醒了怎么办!

    噗——

    这一次,锋利的宝剑砍在红叶李脖子上的软皮上,却是连皮都没能斩破,更不要说什么斩首了。

    众人眼看赵从容徒劳无功,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生怕这个魔头就此被惊醒,挣破身上的枷锁,再度大发神威。

    一众绝世强者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口。有的甚至一颗心邦邦邦都快跳出嗓子了!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红叶李终究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再没有暴起施威的迹象。

    众人这次笑了。

    “是了,是剑华九曜。果然不愧为郴山剑宗第一剑阵!”

    而这样的结果,早在莫师叔祖的预料之中。

    “哪怕力量被封,哪怕失去了意识,肉身依旧不死不灭吗?”赵从容捏着下巴,轻蹙着眉头,沉吟道。

    黄师祖上前一步,拍了拍赵从容的肩膀,说:“肉身成圣,与有没有意识,力量强不强大没有关系。传说在云海城的一处地下魔窟里,聚集了所有曾经肉身成圣的空尸。”

    赵从容愕然:“什么是空尸?”

    “神魂破灭,意识消散,肉身却不死不腐,如行尸走肉般继续活着。”

    赵从容心中震撼,却没有过多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他去解决。

    比如地上的红叶李,比如怀里的李应飞……

    他点了点头,问道:“如果是日月清光剑,能不能斩得动?”

    莫师叔祖看着赵从容,摇了摇头:“如果斩得动,盈虚子祖师早就斩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还劳神费力地搞出一个九人大阵。”

    这时候九院的一众院首、长老也靠了过来,听得赵从容与几位隐院师祖的对话,纷纷不明所以。

    “赵师兄为何要执着于将红叶李祖师斩杀?就这样镇压着不可以吗?”

    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疑问。

    见众人渐渐有误解之意,出于对赵从容的回护,何方平抢先说道:“不是我们非要斩杀红叶李祖师不可,而是这剑阵的镇压力度有限,短期内还能将其压制。可若想跟从前那般经年累月的封印,还得要乾坤白垩盔不可!”

    “什么!”

    “只能短期镇压?”

    “短期是多短?”

    何方平一句话出口,顿时引起众人的恐慌。

    一天是短,一个时辰是短,一刻钟也是短!

    若是只能短时间镇压,到头来大家还是逃不过一死,要这多出来的一段短期又有何用!

    “稍安勿躁。”莫师叔祖漠然的声音响起。无论退隐前与退隐后都身居高位的他,说话间只有一番气度。引得众人纷纷瞩目。

    “封镇之力源于剑阵,而剑阵的力量来自我们九人。只要我们这九个人平安无事,能源源不断地为九柄星剑灌注力量,封印之力就不会减弱,红叶李自然不得脱困而出。”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一刻钟一会儿这样的短期。

    听到莫师叔祖如此说,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更多的人把目光朝向了于赵从容怀里昏迷的李应飞,这一消息又让他们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如此一来,还怎么能够除去这个偷学了郴山剑宗近乎所有绝学,甚至包括剑华九曜这等顶级剑阵的龙族奸细?

    联想起刚才李应飞在剑阵中的表现,那几乎不弱于赵从容的锋芒,单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这等大敌,如若放虎归山,简直是后患无穷。

    一个不好,怕不止是郴山的灾难,更是整个人族的灾难!

第三百四十六章 龚无伤

    “这样下去不行。应飞伤势沉重,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他的力量就会消退。而他计都剑的煞气,正是封镇红叶李的关键。”

    莫师叔祖点点头:“还是要乾坤白垩盔!”

    “乾坤白垩盔和日月清光剑都在吴欲手上。刚刚这奸狡的家伙一个回马枪,又沿着隐院后山的隧道杀了出去。”

    董淑华接口道:“不过还好,余师叔和王师兄带人追了出去。吴欲有伤在身,相信逃不脱王师兄的追捕。”

    王帅红在旁边叹了一口气,说:“希望如此吧。”

    “嘿,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最后,整个郴山的希望,居然都在他王英伟身上!”一位和王英伟素来不和的长老摇着头,嘘嘘不已。

    曹暴君恨得咬牙切齿:“都怪我,教出这么一个忤逆的畜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赵从容又问向莫师叔祖:“莫师叔祖,从容有一事不解,还望师叔祖赐教。”

    莫师叔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说。”

    赵从容看着李应飞,说道:“从容不敢妄称天下无敌,不过自问实力剑技远在我这逆徒之上。但为何连我都斩不动的红叶李,他却能破开防御,一击制敌?”

    听到这儿,莫师叔祖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容:“他怎么可能在你之上,不过是星剑的特性各不相同罢了。”

    “计都剑?”赵从容何等心思敏锐之辈,只此一句话已经猜到了其中要害。

    “没错,正是因为计都剑。虽然我不知道计都剑为什么会被他误打误撞地吸收掉,甚至于融为一体。但是我却晓得,计都剑那能破空瞬移的黑色剑芒是由剑身的凶厉煞气所化。”

    “因其本身为煞气所化,与天地间飘荡的自然空气以及灵气分属同源,同是天地初开时的产物,所以在短时间内能够少量的相互转化。也正是利用这一特性,才使得计都剑的黑煞剑芒能够在短距离内跨越空间,出其不意地袭击敌方。”

    莫师叔祖的话才说到一半,赵从容的一双眼睛霍然亮起:“所以那黑煞剑芒并非攻破了红叶李的防御,而是在那一瞬间直接穿进了他的心脏!难怪,难怪我看那剑芒明明最后散掉了!”

    莫师叔祖先是点点头,然后大有深意的盯着赵从容:“你这个徒弟,天分悟性实在可怕啊!”

    赵从容明白莫师叔祖的意思,当下默然不语。

    良久,赵从容复又重新开口。

    “从容还有一事求教。”

    “你说。”

    这一次,赵从容的目光没有看向莫师叔祖,而是直接越过莫师叔祖望向了他身后的龚师祖。

    “龚师祖,从容之前听我师弟提起,我郴山剑宗曾出过一位医中圣手,手下从无不治之人。我们遍寻不到,还以为您远游海外去了。没想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结果您就在隐院!”

    龚无伤上前一步,抚过斑白的胡须,笑着说道:“早年的确出海了一趟。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隐院了。”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

    两人礼貌地笑着,互相却都不说破。

    忽然,赵从容笑容一收,干脆大方地说了出来:“烦请龚师祖出手救我这弟子。”

    “龙族?”

    “是。”

    龚无伤深深撇了赵从容一眼,戏谑丢下一句:“郴山上下,代代都有奇葩之人。”

    赵从容还以为龚无伤不肯救人,没想到这句话说完之后,龚无伤直接大步上前,一张大手凌空覆上李应飞的额头,沿着躯体从头抹到脚。

    赵从容目不转睛看着龚无伤做完这一切,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如何?”

    “还好,没有伤到心脏。只是这尾巴诡异,不知道好不好拔出来。”

    龚无伤一面说,一面将手心悬于李应飞伤口之上,无声之间有大量气机涌动。

    只见那根被赵从容斩断的尾刺一点一点从李应飞胸口处爬出,每钻出一点,周围的鲜血便凝固一点,伤口处的皮肉便愈合一点。

    等那根尖刺从李应飞身体里全部拔出的时候,胸口那伤已经完全合拢结痂,看上去就仿佛是从前的老伤一样。

    除了隐院那几位长老之外,其余众人皆尽震撼难言。一个个都被这神仙手段给惊呆了。

    这等神通,这种医术,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伤病能够难倒这位龚师祖?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截断掉的尾刺在完全抽离李应飞的身体,整个全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就仿佛明火没入了水里,顷刻间烟消云散,化作了点点尘埃。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难以理解的目光中,那被封镇在地上,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红叶李,那一截断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根长长的尾巴已经恢复如初。

    “不,不……不灭魔躯!”

    “七魄齐聚,肉身成圣;不死不灭,天地同寿!”

    “这即是说,哪怕把他的头颅斩下来,也依然杀不死他。如此便只有封印镇压一途。难怪,当年盈虚子祖师要煞费苦心,不惜以重伤之躯创下剑华九曜这等不世剑阵!”

    赵从容默默看了眼断尾自动重生的红叶李,然后转过身,朝着龚无伤拱手一拜。

    “龚师祖医术通神,还要再麻烦龚师祖,将这小子的内疾一并解了。”

    “内疾,什么内疾?”

    不知为何,龚无伤这一开口,赵从容心里蓦地一跳,颤抖着说出了口:“烦请龚师祖再好好看看,我这徒弟确实有恙在身。”

    龚无伤忽地脸色一冷,甩着袖子说道:“哼,我龚无伤看过的病人,从来不看第二遍。你这龙族小徒弟不但没病,反而气壮如牛。就这么着,你爱信不信。”

    赵从容有些发愣:“可是,可是他之前一直反复咳血,连动都不敢稍动。只有一激烈运动,立马就会咳血不止。我师弟,也就是无伤院当代院首陆无伤看过之后,说是体内邪佞作祟……”

    “呸!”不等赵从容说完,龚无伤便一口啐道:“什么陆无伤!就这水平还敢接下‘无伤’的称号!现在的小辈,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赵从容由忧转喜,问道:“如龚师祖所言,我这徒儿果真无恙!可是那咳血之症又是如何?说是没病,但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日常修行和生活了……”

    龚无伤冷哼一声,说:“刚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就只有你们一个个蠢材视而不见!你们之前见过的龙族,有哪一个的翅膀会烧火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真因

    “我且问你,你们之前见过的龙族,有哪一个的翅膀会烧火的?”

    只一句话,便让赵从容哑口无言。

    “究竟是什么样的火焰,能够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下烈烈燃烧,而不被浇灭的?”

    赵从容不是笨人,在场的诸位也都不是笨人。真正的笨蛋是不可能觉醒灵慧魄,迈入绝世之境的。

    之前没能想到,或者说,之前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是因为一直紧张而激烈的局势。

    在红叶李这种足以灭亡整个宗门的大敌面前,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突然冒出一个龙族已经够奇怪够刺激人们的神经了,谁还管他妈龙族有多少双翅膀,那翅膀又为什么一直燃烧不灭。

    命都快没了的时候,谁还有心思去深究这些。

    哪怕是赵从容,也不过是在心里过了一遍,不曾细想。

    如今暂时告一段落,红叶李被镇压,那吴欲还没有捉拿归案,暂且休息的片刻时间,众人的脑筋便活络起来。

    “难道说,这一直燃烧不灭的,是李应飞的气?”

    赵从容第一个反应过来,回想当时的情形,越看越觉得像。尤其后面与李应飞离得近时,他几乎都能感觉到李应飞身上那澎湃磅礴的巨量龙族之气!

    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于是赵从容连忙追问:“所以燃烧的不是翅膀,而是从李应飞身上源源不断满溢出来的气?”

    龚无伤缓缓点头:“正是如此。”

    “可是这和李应飞咳血之症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等龚无伤回答,一道亮光瞬间闪过赵从容眼前,他抢先一步自言自语道:“气血过旺?”

    龚无伤再点头。

    赵从容只觉得眼前一片魂淡滚滚而来:“还真他妈是啊……结果那个小镇郎中一开始就说对了。”

    “准确地说,是他体内的气太过强大。强大到他这幅身体容纳不下,承受不了。”说到这,龚无伤面色凝重,伸出了左手搭在李应飞手腕上。

    旁边的王帅红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说出了一句:“龚师祖,你破例了……”

    话还没有说完,王帅红便看到赵从容一个猛虎回头,一双眼睛像看死人一样盯着他。吓得王帅红赶紧捂住了嘴。

    赵从容没有理会突然发神经的王帅红,而是等龚无伤刚相完脉,便急切问道:“如何?”

    龚无伤点着头,说:“便是如此了。我刚才用通幽之术详细地探了一遍,发现他不是一般的气旺体虚。他的肉身应该是很强大的,以力魄的强度而言,足可媲美普通绝世武者。”

    听到龚无伤如此说,赵从容更加疑惑了:“照理说,这样的身体,如此体魄,怎么会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气?”

    “所以我说他不是一般的气旺体虚。”

    赵从容不再说话,倾耳恭听。

    龚无伤宽阔的手掌抚过李应飞的胸膛,最终停在了其心脏正上方。

    “拥有龙族强大的气,也拥有龙族的强韧肉体,奈何却生就了一颗人族柔软的心。”

    ……

    “这是何意?”

    龚无伤收回了按在李应飞心口上的那只手,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承载不了龙族强大力量的,正是这颗人类的心啊!”

    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影忽又划过赵从容心间,优雅的出现在他脑海。

    “是他的心脏负荷不了龙族强大的力量,对吗?您是说,他的心脏,是我们人族的心脏,他的身上,流有一半人族的血液,是不是这样?”

    龚师祖捋着那斑白的胡须,点头应道:“不错,正是如此。”

    赵从容忽然向着龚无伤俯首一拜:“求龚师祖救我徒儿应飞。”

    “呵呵……”

    龚无伤扶起赵从容,自嘲一笑,然后说道:“龚无伤手下从无不治之人。可你这徒弟非伤非病。既然没有伤病,那又谈何治病?”

    “这……”这次轮到赵从容哑口无言了。

    “可是,可是,可是……”

    赵从容连说了三个可是,可是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精于剑技,擅长的是杀人,真要论起口舌来,连师弟陆无伤他都说不过。

    “可是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你徒弟会突然暴毙!”

    最后,还是龚无伤帮他把可是可是了出来。只是这一句话下去,掷地有声,让人接话的余地都没有。

    赵从容阴着一张脸,沉默片刻,终是恳求道:“请龚师祖教我。”

    龚无伤终于第一次,没有点头,而是摇头:“我没有办法。”

    原本龚无伤的出现,让赵从容看到了乾坤白垩盔以外的别的办法。然而没想到,才刚刚升起的希望,不到半日便又告破灭。

    “我可以换手,可以换脚,甚至可以换部分骨骼。但是却没有办法换心。”

    “人力终究有时而穷。医术,也一样。”

    “换头、换心,已非凡人可以触碰的领域。”

    眼看赵从容脸上乌云重重,龚无伤迟疑着说道:“或者龙族那边兴许会有办法。只是路途遥远,这孩子又刚受了这样的重伤,只恐怕……经不起颠簸。”

    一想起李应飞还是婴儿时,自己带着他从暴风要塞一路颠回郴山,李应飞险些夭折在路上的阴影,赵从容便在心底否定了这一建议。

    若非万不得已,他断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龚师祖。”

    “嗯?”

    赵从容直截了当的说道:“先前陆无伤告诉我说,李应飞是内邪缠身的时候,我本打算借乾坤白垩盔来镇压其体内的邪佞。”

    龚无伤听着听着,不自觉又点起了头。

    只听赵从容接着说道:“如今邪佞没有了,换成了狂暴满溢、直欲破体而出的强大龙气。我想问的是,现在这种情况,若还是借乾坤白垩盔,能否镇压的住?”

    有时候,剑客这种单细胞的生物,往往最是能一剑切中事物的本质。

    龚无伤皱起了眼角,歪着头说道:“理论上来说……”

    这时候,在旁边听了大半天的莫师叔祖忍不住了。

    他一把按住龚无伤的肩膀,直接将他拨到一边,径直走到赵从容面前,说:“理什么理,论什么论。乾坤白垩盔连红叶李的气都能封禁,还镇压不了一个小屁龙族?”

    赵从容听了心花怒放,拍手笑道:“如此一来,无论是重新封印红叶李,还是救我这弟子,都离不开乾坤白垩盔。”

    “看来,是时候去捉拿叛贼吴欲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该重逢的重逢

    “如此一来,无论是重新封印红叶李,将这逆冲的灵气重新镇压,还是救我这弟子,都离不开乾坤白垩盔。”

    “看来,是时候去捉拿叛贼吴欲了。”

    赵从容这句话才刚说完,脸上便浮起了一抹从容自若的微笑,同时把头转过,一对星目望向西北方向。

    经过刚才这番大战,隐院诸位长老一半挂彩。哪怕没有受伤的,也早已是气乏体虚倦怠不已。

    如今红叶李已经镇压,他们身上的担子便挥之一空。至于剩下的诸如擒拿吴欲,追回乾坤白垩盔等琐碎,自有后生小辈来料理。

    于是隐院七位长老,几乎同时闭上了眼,原地潜修。

    隐院长老们不管事,剩下的这些人当中,便只看董淑华和王帅红这两大院首还有些分量。

    “赵师兄,现在离吴欲从隧道逃走已经有些时候了。郴山太大,我们该如何去寻找?”董淑华愁眉不展,也不知道吴欲现在情况如何。

    如果他还有之前三成的实力,那么这里绝大多数人都需要结伴同行,不可能单独去搜捕。否则只会是一个个去送死。

    连绝世武者都是如此了,就更不用提那些普通弟子了。

    不能发动数量庞大的内外门弟子,仅仅靠着这里几十个长老,而且还不能分散开来。以郴山之广袤,除非他吴欲自投罗网自己送上门来,否则根本别想抓到人。

    只要他吴欲一心想要躲起来,那就是大海捞针。

    “是呀……”王帅红也附和道:“如果王英伟没能跟死他,一旦被吴欲甩开,以他的实力,就是蛟龙入海永远也别想找到了。”

    “哎,说不定此刻已经下山,离开郴山了。”

    以之前吴欲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绝大多数人是不看好王英伟的。

    只有赵从容,不急不躁,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等着吧。”

    众人愕然,此刻不该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围追堵截吴欲么。

    “等什么?”

    “等吴欲他自己送上门来!”

    “什么??”

    王帅红还在惊疑不定,赵从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他说道:“你,没错,就是你王帅红。”

    “干什么?”王帅红觉得自己这一会儿的疑问比今天一天还要多。

    “你今天也就来回跟着跑了几趟,连剑都没出过鞘吧?”

    “呃……非是我不肯为郴山效力,实在是,实在是……”那‘实力不济’四个字,王帅红作为一院院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赵从容无所谓的摆摆手:“得得,不是说你,别不好意思了。找几个跟你一样,精力旺盛的,到旁边去切磋切磋吧。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那些火光呀剑气呀声音呀,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这,可是……”

    “可是什么呀,没有那么多可是。你不是说没机会为宗门效力吗,现在机会来了。赶紧的,去吧!”

    “……”

    王帅红实在闹不明白赵从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在对方一再的坚持下,不得不叫上自己院内的几位长老,一起去到旁边没有人的地方,干这件怎么看都觉得充满傻气的事。

    王帅红等人过去后,董淑华带着一群长老也退到一边,知情识趣地没有再打扰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赵从容等人。

    经过这一整天的动荡,这些踏入了绝世之境的长老们身体受得了,精神上也经不起折腾。好歹最后还算圆满,红叶李被镇压在地上,心里边那股绷紧的神经也总算可以松一松了。

    而随着红叶李被镇压,流光瀑底下那狂暴的灵气再无可压制之物,从地心深处含怒喷发的灵气,瞬间冲天而起。

    即使以流光瀑这样的体量,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依旧在这股喷涌勃发的力量下,倒流而上!

    “无论看多少次,都免不了觉得震撼!”董淑华怔怔地看着被整个冲上天空的巨瀑,面色与内心同样激荡。

    旁边的徐长老赞同地点头:“红叶李祖师才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能将这等雄伟的天地之力活生生压下去。”

    另一边的马长老不以为然,哂道:“哼,逞一时勇力,不过匹夫之勇罢了,终归不是智者所为。若不是张狂逞威,硬抗这逆冲的天地之力,耗尽了精力,只怕现在胜负难料。”

    正凝神养气的赵从容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他们的谈话,但以赵从容的耳力,这些话仍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听着这几人的对话,赵从容隐约感觉其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像是突然划过心头的灵感,若隐若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到抓不住。

    这几句平平无奇的闲话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讯息,让他觉得自己绝对不可以忽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边的太阳悄悄落了山。阴云密布的天空,只剩一片大雨将至的蓝。

    蓝色的傍晚。

    赵从容还没有抓到那一闪即逝的灵感,他的冥想就被一个悉悉索索的声音给打断了。

    几个呼吸过后,大部分长老也都注意到了树林里的那个声音。

    有什么人,沿着上面厚厚的大叶塔林穿了过来。

    自然而然的,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右边的小山坡上,一片足有一人宽大的树叶被拨开,露出了一张清丽的脸蛋。

    “吴言?”

    来人正是迷迷糊糊准备下山逃避这一切的吴言。

    只不过行至这附近,被赵从容等人与红叶李大战的巨大响动所吸引。

    本来万念俱灰的她,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也提不起心思。只是走着走着,那动静越来越响。吴言抬眼望去,发现那响声的方向,正是来自于流光瀑。她想起曾经和李应飞一起游览流光瀑的种种美好,不由自主的,便沿着当年和李应飞一起走过的小路,穿行到了这里。

    一如多年前那般,吴言掀开了挡在面前的大叶塔的叶子。身后,却没有响起李应飞的惊叹。

    只有下方,那一双双略带尴尬的眼睛。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吴欲这个宝贝女儿的。

    若换作平时,他们都会投去以宠溺的目光,叫一声言儿。而吴言,也会用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甜甜腻腻叫一声叔叔伯伯。

    然而在吴欲阴谋暴露的现在,再见面时,便只剩下尴尬。

    身后没有响起她想听到的声音,吴言失落地在心里一声轻叹,失望地扫过地面那一双双尴尬的眼睛。

    然后,她的一双明眸,忽然无限地放大。

    “应飞!”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人齐了

    当吴言的目光扫过赵从容身边的时候,她的一双明眸,忽然无限地放大。

    “应飞!”

    一声应飞,短短不过两个字的时间,少**霾的脸上瞬间开出了明媚的小花。

    她奋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宽大树叶,直接一把从大叶塔林里跳了下来,飞奔向斜斜靠树躺着的李应飞。

    “应飞——”

    她人尚在半路,忍不住雀跃的欢喜,又是一声呼喊。

    可是仍旧没有等来李应飞的回应。

    按理说这个距离,这样大的声音,怎样都该听见了。可是他为什么不理自己呢?

    带着这样的疑虑,吴言集中目力仔细朝李应飞看去。

    只此一眼,吴言才刚刚提起的喜悦瞬间跌入谷底。

    哪怕在快速的奔跑中,对视线有一定的影响,但李应飞衣服上的那一大滩血红,仍是清清楚楚落到了吴言眼里。

    本来自打他爹吴欲阴谋叛变,杀害包括老掌门在内的多位同门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吴言的心情就沉重到了几乎已经让她无法负担的地步。悲观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脑海,塞满了她那颗纯净无暇的心。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所以她才想要逃,逃出郴山,逃避这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李应飞的出现,让她原本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又死灰复燃,重新点燃了面对现实的希望。

    可是现在,李应飞胸前的那一片血红无疑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

    随着她越跑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楚。无论是将整个左胸染红的血迹,还是正正心脏附近那块结痂的伤疤,都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直到,她奔至李应飞面前。

    哇的一声,两行悲伤再也压抑不住,扑簌簌滚了下来。

    “应飞,应飞你不要死!”

    少女把头埋进李应飞的肩膀,宣泄似的嚎啕大哭。

    “应飞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们到处都在说爹爹杀了人,背叛了郴山。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保护我,应飞。你醒醒,求你了,醒过来,保护我!”

    少女一边哭,一边抱着李应飞摇。

    不知是少女的哭声太吵闹,还是被她摇晃的太厉害,李应飞的眼皮虽然紧紧的闭着,却仍然止不住痛苦地皱了皱。

    只不过少女哭得太伤心,而且又把头埋进了李云飞的肩膀里,看不到这一切。

    “咳咳……”

    旁边的赵从容终于看不过去了,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到吴言身旁。

    “这哪家的小姑娘如此马虎?你摸摸他的胸口,看是不是还有心跳。”

    听到这戏谑的声音,吴言顿时一个机灵,把手伸到了李应飞胸前,稍微一试,果然心跳不止!

    “人还没死呢,你就哭得这么伤心。要是真死了又该怎么办?”

    赵从容语气轻松的调笑,是希望让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可以轻松一点。

    可惜论起逗人调笑的技术,赵从容在这方面可远远比他的剑术差远了。

    赵从容这蹩脚的笑话并没有让吴言破涕为笑,她只是在确认了李应飞并没有死之后,一把捧起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上去。

    明明是欢喜。

    明明是激动。

    泪水,却还是夹在两个人的脸颊中间,滚烫滑落。

    珍珠一般大的泪水,一会儿滚在吴言脸上,一会儿滚在李应飞脸上。最后沿着两人合在一起的下巴,滴滴落下。

    然后,李应飞就被烫醒了——这是李应飞自己的说法。

    无论过去多少年之后,每当李应飞想起或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说的都是被眼泪给烫醒的。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曾经被一个姑娘给亲醒过。

    “吴师姐?”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吴言哭得更大声,更凄惨,直接扑到李应飞怀里,伤伤心心的尽情大哭。

    起初,绕过吴言身后的一双手还透着无处安放尴尬。只是少女哭得太让人心疼,太让人怜惜,以至于触碰到李应飞心底的那一处柔软。

    终于,他放下矜持,温柔地将双手放到吴言背上,轻拍着安抚。

    流光瀑下林林总总五六十人,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上前打扰这一对少男少女。

    整个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一个找到了依靠,一个大方给予依靠。

    一个只管哭,一个只管宽慰。

    不问为什么。

    不需要问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好,一经说出口,便不那么美好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吴言那仿佛可以哭到天明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变成了时有时无的啜泣。

    李应飞想站起来,吴言却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直到这时候,李应飞才感觉有一点尴尬。

    好歹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应飞正想要说些什么,北面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猖狂而熟悉的大笑声。

    “哈哈哈,王英伟,够胆你就追过来,大不了一拍两散谁都不要活了!”

    “爹爹!”一听到吴欲的声音,吴言连忙从李应飞怀里起来,扭头寻着声音望去。

    各院长老们有的惊疑不定,不知赵从容为何能未卜先知,算到吴欲会自投罗网;有的看向正不停制造大动静的王帅红,心里已是明白了几分。

    眼看最后的凶犯也即将落网,董淑华也轻松地笑道:“敢问赵师兄是否早就感应到吴欲正朝这边来?”

    赵从容回头一笑:“恩,我现在的感知范围要比你们大一些。”

    “所以你让王帅红在那边闹出动静,制造出与红叶李大战正酣的假象。以吴欲的阴沉,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会过来一趟。”

    “董师妹果然聪慧。没错,之前吴欲就曾躲在流光瀑中偷袭于我。如果还有可能,我想他不会错过浑水摸鱼的机会。”

    “赵师兄不愧是一代人杰。不但将七魄修炼到千年来绝无仅有的境界,连智计筹谋也是高人一等。”

    赵从容正要笑着谦逊两句,忽然面色一正,抬眼朝天上望去。

    “来了!”

    水蓝色的阴云之下,一道剑光划破夜空,从茂密的森林中穿出。

    “哈哈哈,王英伟,你中计了!赵从容和隐院那几个老不死的正在这里负隅顽抗。没有老掌门,没有陈武痴,组不成剑华九曜,在红叶李的魔威之下,没有人能够幸免。”

    “包括赵从容,包括我包括你,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在地狱里忏悔吧,王英伟。要不是你咄咄逼人,我们谁都不用死!”

    吴欲刚说完最后一句,蓦地看清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愣住了。

    “王帅红,怎么tmd是你!红叶李呢?”

第三百五十章 困兽犹斗

    “王帅红,怎么tmd是你!红叶李那家伙呢?”

    王帅红把剑凌空划了划,笑道:“怎么不是我了?呵呵,我是明白赵师兄为什么让我在这里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了,原来是为了钓你这条大鱼啊!”

    吴欲霍然转头,看向了地上的赵从容,直恨得咬牙切齿。

    与此同时,他的余光也瞄到了软趴在地上,被八柄星剑锁住的红叶李。

    吴欲大惊失色,纵然心中惊疑到了极点,不明白为什么无法聚起九星剑阵的他们能够将红叶李镇压,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本来打算趁着两边激战正酣的时候,将王英伟等人引过来加入战团。他则好混水摸鱼趁乱逃走,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无敌的红叶李,竟然会被他们给封禁了!

    于是吴欲当机立断,直接扭头就跑。

    然而早已等候多时的赵从容又怎会给他再度溜走的机会。

    只见赵从容身影一晃,连旁边的董淑华都来不及反应,赵从容已经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他已经拦在了吴欲身前。

    “好精彩的鱼洄!”

    董淑华忍不住出口赞道。

    董淑华的鱼洄两个字还在天空回荡,赵从容的一掌已经直接印上了吴欲的眉心。

    这比声音还快的一掌,莫说旁人无法看清,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吴欲也毫无反应!

    砰——

    曾经有着和赵从容相近实力的吴欲,直接被赵从容一掌轰飞。那道被打飞出去的身影,就像出膛的炮弹般直冲地面,一瞬间震得地动山摇。

    “爹——”

    地上,传来了吴言撕心裂肺的的哭喊。

    本来之前连续被红叶李两次重创,就已经让吴欲跌落大半实力。再加上后来又被李应飞废去一臂,更加让吴欲雪上加霜。

    通常这样的重伤,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失去意识昏迷不醒了。可偏偏吴欲还拼尽全力奋死奔逃,在王英伟和余定邦等几大绝世的联合追击下硬扛了一路,硬生生绕着郴山主峰转了大半圈。

    然而人力终究有时而穷。

    即便以吴欲之枭雄,被逼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冒着被围剿的风险,将身后的王英伟引到流光瀑这来。

    这本身就是一道死中求活的绝境之策。非到走投无路不能用。

    要么浑水摸鱼趁乱逃走,要么大家一拍两散同归于尽。

    这种状态下的吴欲,又哪还承受得住赵从容的全力一击!

    好不容易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吴欲,披头散发,一张脸上全是血污。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逆冲的灵气冲上天的流瀑之水终于泼洒下来。

    大雨哗啦啦不要命的下,像是要连这郴山也一起淹没似的。东风再呼啸着一刮,这山川陆地竟也似卷起了大海的风浪。

    “哈哈哈,好!赵从容不愧是赵从容,单凭这一掌,就足以傲视整个郴山!”

    被大雨这么一刷,满身是血的吴欲,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反而在雨中仰天大笑,形状癫狂。

    赵从容只是撇嘴一笑,面对已是瓮中之鳖的吴欲,再懒得与他废话。

    “吴欲狗贼,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北边的密林中,蓦地窜出数道剑光。其中两道领头的,正是王英伟和余定邦!

    两人从林子里飞出之后,其速度不减,挺起长剑直刺吴欲咽喉。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吴欲这样的大野心家。

    面对直欲取自己性命的两剑,吴欲忽地咧嘴笑了,笑容说不出的阴邪渗人。

    两柄长剑已经杀到身前,吴欲哈哈大笑。

    笑声刚起,只见他一个半转身,右手剑光猛然爆发,璀璨而夺目。

    在那一刹那,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楚亮光之下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乒乒两声,然后王英伟余定邦一起飞退。

    “日月清光剑!”

    王英伟起码被震飞了有几十米远。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手中断剑,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指,然后才望向吴欲手中的那一道亮光,骇然说道。

    这时旁边的余定邦扔下手里断剑,同样点头说道:“没想到日月清光剑竟有如此神威,吴欲明明都已经重伤垂死,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威力。”

    一剑斩断两剑,震退两大绝世强者,让本就豁出生死的吴欲更显张狂。

    他鼓起兴奋的眼,得意地大笑:“日月清光剑,也要看是谁在用!”

    “给你们这些杂碎,也发挥不出这样的力量,不过是辱没了神剑!”

    “只有我,只有我吴欲,才配拥有这上古流传下来的斩天神剑!”

    “只有我,才能集齐全套斩天神器,成为人族千古以来的第二位至尊神明!”

    吴欲还在胡乱挥舞着日月清光剑猖狂大笑,在他周围,是五十多名踏入了绝世之境的郴山长老。

    ——面面相觑。

    难道真如这猖狂贼子所言,郴山至宝日月清光剑只要在他手中,就能发挥出莫大神威?

    要不然怎么刚刚还被赵从容打得只剩半条命,转眼却拔剑击退郴山两大院首。

    真当王英伟和余定邦是草包啊,实打实的绝世强者,绝非可以投机取巧就能触及的。

    如果他俩都被轻而易举的击退,那换了自己上去不也一样。

    就在诸位长老被吴欲暗暗震慑的时候,天空中轻扬起了一个声音、一词短句。

    那声音从容,那语句自信。

    那短促的结尾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傲气。

    “剑来!”

    铮——

    随着赵从容一句剑来,吴欲手上的日月清光剑猛然醒过来一般,发出一声轻快的剣音。

    下一个瞬间,那剑身上陡然爆发出无尽的红光,比之前更明亮数百倍!

    大雨漫漫,被无尽的红光连成了一条晶莹剔透的红雨帘幕,最后统统洒向了赵从容,仿佛一起朝他亲切点头,一如老朋友的问候。

    打过招呼之后,红光敛去。

    已经醒过来的日月清光剑,面前就是举世无双的赵从容,又怎会还甘愿被握在吴欲这样的人手中?

    在一双双一对对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吴欲握剑的右手剧烈抖动起来。

    或者说,吴欲手中的日月清光剑激烈抖了起来。

    要脱手而出!

    把持了日月清光剑一年之久的吴欲,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他骇然地睁大了眼,拼尽全力抵挡剑柄处传来的抽离之力。

    只是眨眼间,手心上已是大汗淋漓,古朴磨手的剑柄瞬间变得滑不溜手。

    与此同时,赵从容伸出手来,凌空做了个虚抓的动作。

    这一刹,日月清光剑再不受吴欲的束缚,自由自在的翱翔长空。

第三百五十一章 父债子还(上)

    随着赵从容伸出手来,凌空做了个虚抓的动作,刹那间,日月清光剑再不受吴欲的束缚,一怒冲进长空,冲破了大雨的阻隔,一头扎进了赵从容的掌心。

    叮——

    剑尖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

    是老友重逢的喜悦。

    在这一刻,即使以赵从容的沉稳,也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对于一名剑客而言,没有什么比获得一把与自己相得益彰的神剑更加大快人心的了。

    也只有日月清光剑,能够让赵从容尽情的施展全部的力量,而不用担心损毁宝剑。

    它能承受他的力量,他能发挥它的威力。他们在一起,就是珠联璧合,就是两两相乘。

    它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发挥它的价值,才会有辉煌的日出,才会有皎洁的月蚀,才不辜负它神剑的美誉。

    否则,落在凡夫俗子的手中,它只不过是一把过于锋利的宝剑。

    仅此而已。

    这边赵从容与日月清光剑两相契合,愉悦无间;那边吴欲孤独地站在雨中,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

    没有了日月清光剑,他连最后的依仗也已失去。

    别说赵从容,此刻就连王英伟这样的杂碎,估计也能随意欺辱于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什么大业,什么未来,什么成神成圣,都成了一场空!

    吴欲苦笑着,将嘴边混着雨水的鲜血卷进口中,咽下了一肚子的落寞苦涩。

    剑没了,剑心也没了。

    这时候的吴欲,只是一个落魄的普通老人。没有斗志,没有力量,只有一身的伤。

    轰轰的大雨不住泼下,吴欲忽然觉得有些冷,腿也有些乏。

    这么大的雨中,他单手拄在膝盖上,缓缓地、慢慢地,向后坐了下来。

    离得最近的明剑院的徐长老清清楚楚地看见,随着吴欲这个坐下去的动作,他头上的根根黑发,一片一片地变成了灰白。

    等他屁股稳稳坐在雨水中的时候,吴欲俨然已变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仿佛就这么一坐,便彻底把精气神给坐垮掉了。以往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明德院院首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这个身心俱疲的佝偻老头。

    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徐长老忽然想起一位姓朱的远古大神曾说过的一句话:心若不老,人就不老;心一旦老了,人就真的老了。

    没来由的,徐长老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董淑华听了,还以为徐长老在为吴欲惋惜,遂开口说道:“徐师兄,吴欲恶贯满盈,今天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董院说的没错,吴欲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说的对,不杀此贼,无颜面对死去的老掌门;不杀此贼,徐院和范之一九泉之下无法瞑目。”

    望着群情激愤的人们,作为始作俑者的吴欲,只是憔悴一笑,然后倦怠地闭上了眼,任凭大雨噼啪打在脸上。一副事不关己,要杀要剐都无所谓的样子。

    余定邦和王英伟对视一眼:“上么?”

    王英伟右手一甩,断剑上蓦然生出一道气芒,明亮的剑光瞬间填补了断掉的剑锋:“上!如何不上!这等奸险毒辣之辈,不杀不足以平人心,不杀不足以正门规!”

    说完王英伟抢先一跃,跨过重重虚空,半截气剑朝着吴欲当头劈下!

    “不要!”

    “王师侄当心!”

    两声呼喝,一声来自于吴言奋起的大喊,一声来自于余定邦的提醒。

    对于吴言这一黄毛丫头的喝阻,以王英伟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只是紧跟着背后传来的余定邦的提醒,让他顿生警惕。

    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王英伟向瘫坐在泥地里的吴欲看去了无数眼,反复确认没有什么威胁之后,手中气剑横贯而下。

    然而就在气剑即将斩落吴欲头顶的时候,一颗珠子霍然从侧后方打来。

    那珠子速度并不算特别快,但里面蕴含的力量,绝对可以媲美绝世强者的一击。

    这种程度的偷袭,在王英伟毫无防备之下,已够他吃一壶了。

    在这个时候,还有哪位长老逆势而为,硬要为吴欲出头?

    难道不怕惹了众怒么!

    王英伟含怒调转剑锋,回身朝那颗偷袭的珠子斩去。

    只听轰隆一声,刹时爆发出的巨响压过了滂沱的雨声。王英伟也被巨大的冲击之力撞的后退不止。

    “不许伤害我爹!”

    大雨中,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冲了出来。吴言挣脱李应飞的阻拦,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到了吴欲身前。

    瓢泼大雨中,她伸开双臂,在五十多名绝世强者面前,死死地将吴欲护在身后,成为了濛濛大雨中最明艳的一抹黄。

    除了这漫天雨声,天空中,不知从哪里又传出了一声幽幽叹息。

    叹在了雨里,也叹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就连脾气颇为暴躁的王英伟,在看清袭击他的是吴言小侄女的时候,手上的断剑也下意识地松了一松。

    对于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实在难有人下得去手。

    风大雨大,已经分不清楚小姑娘的脸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诸位叔叔伯伯,我爹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可是如今他都已成了这个样子,该受的惩罚已经受到了,求求你们饶他一条命吧!如果还不够的话,我愿意用我一条命,来换我爹后半辈子半生平安!”

    小姑娘柔声呼喊,句句恳切,字字悲伤。

    在场大多感其肺腑,未曾料到阴险很辣的吴欲,却生就一个如此乖巧孝顺的女儿。反过来说,正值豆蔻年华的吴言,却摊上这样的一个爹,平白无故被拖累,不由的让人为之扼腕。

    “胡闹!吴欲罪不可恕,百死不足以清偿他所犯下的罪孽。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随便说两句就能够饶恕的!”见无人开口,余定邦上前一步,怒斥道。

    在场众人中,隐院七位长老闭目潜修,不问世事,便只剩余定邦辈分最高。他这一出口,旁人再不好沉默。明志院的几位长老纷纷出言规劝。

    “小侄女,退下吧。哎,你父亲犯下的滔天大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平的,更不是你可以替他承担的。退下吧,真的,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大好的年华,用不着替你爹背负这一切。”

    “而且,你也背负不起。”

第三百五十二章 父债子还(中)

    “没错,速速让开!今天任你怎么说情,任谁过来说情,结果都是一样。吴欲必须死!”

    除了明志院的长老在余定邦的授意下步步紧逼之外,其它各院也有人争相开口。其中一位明武院的长老刚刚说了一句,却被王英伟一眼瞪了回去。

    有人刚直不阿定要将吴言撵开给吴欲定罪,有的外表粗鲁却不愿对一名晚辈弱女逼迫太过。

    然而无论怎样,将吴欲明正典刑乃是大势所趋。吴言阻的了一时,也阻不了一世。

    更何况,以眼下的局势而言,她怕是连一时都阻止不了。

    冷雨无情,将少女好看的刘海打得七零八落,失魂落魄地贴在额上。

    扑通一声,吴言双膝跪进水中,声声苦楚,字字见怜:“徐叔叔,求你放过我爹吧!”

    徐长老眉头紧皱,想上前扶又怕别人闲语,最后只是摇头叹气。

    吴言双膝跪在满是积水的地上,稍稍挪动一步,又朝王帅红恳求道:“王叔叔,平素你和我爹要好,求你饶他一命。”

    “小侄女,话可不能乱说,我如何与你爹要好了?我,我都是被你爹给骗了!”

    吴言心中悲苦更甚,那一片雪花额直接叩进了泥水中。接连几个叩首过后,她的声音都已发颤:“邓伯伯,求您……”

    往日里时常串门,一口一个乖侄女的邓伯伯,在吴言转向他的一刻,已经撇过了头。

    只扔下一个令人陌生的背影。

    没奈何,她无助地挨个挨个向那一群院首长老看去,期冀找寻一切可能存在的救助。

    然后,她看到了董淑华温柔的眼睛。

    “董姨……”

    “吴言侄女,退下吧。哎,你父亲犯下的滔天大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平的,更不是你可以替他承担的。退下吧,真的,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大好的年华,用不着替你爹背负这一切。”

    “而且,你也背负不起。”

    “听话,退下吧。”

    同为女子的董淑华,不愿见到吴言就此被吴欲所耽误,柔声劝慰道。

    “董姨……”终于有人肯对她好生说话,吴言刹时泪崩,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跳。声音更是一片悲鸣:“父债子偿啊董姨!父亲犯了错,难道做子女的就可以置身事外么?不是的。从来都是父债子偿的啊!”

    “母亲早逝。父亲养我育我教我宠我。他既是我爹也是我娘。如今爹娘有难,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被你们处以极刑!”

    吴言转过头,看了一眼脑袋耷拉、神智已有些迷糊的吴欲,笑容凄苦:“在这个世上,我若不管他,就没有人管他了。”

    大雨潇潇,吴言拨开额前的刘海,将那双晶莹明亮的眼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许多年前,我抛下爱人独自逃跑。从那之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我都不可自拔地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

    “我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困难,都不要像从前那样,不做胆小柔弱的女孩。”

    “我说过这次绝对不会再害怕了,绝对不会再退缩。哪怕与所有人为敌,哪怕与整个郴山为敌!”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却不是为了我爱的人,而是为了我的亲人,为了我的父亲。”

    “都没所谓了。”吴言解开背上的包袱,将里面的一件件首饰挂在腰上,一圈圈手镯套在手上,一串串项链缠在手上:“反正这次,吴言绝不后退。”

    “要我退下,除非你们放过我爹。”

    “或者我死。”

    说完这一切,姑娘脸上已泪流满面。

    “吴言侄女,莫要做傻事!”董淑华看吴言眼神决绝,再加上那一串串被她拿出来挂在身上的首饰,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大声阻止。

    与此同时,明志院旗下褚长老更进逼一步:“无论你怎么说,今天吴欲也必须死!”

    另一位廖长老也从另一边围上,将吴欲父女的退路彻底堵上:“你拿出的这些碧落首饰,只会成为你爹的罪证。”

    “要么赶紧让开,要么包庇逆犯,连同你一起拿下!”余定邦对这种无聊的家庭剧不耐烦之极。劳累了一天,眼看最后即将大圆满的时候,可没有心情看什么舐犊情深。

    这已近乎是最后的通牒。

    吴言没有说话,她也不想再说话。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决绝的微笑。

    然后,她转身,将神志模糊的吴欲扛在背上。

    “你想干什么?!”

    有人大声喝问,不过吴言已经不在乎了。既然不在乎了。又怎么还会回答。

    不,或者回答始终还是有的。只不过回答的不是吴言的声音,回答的是漫天铺散开来的碧玉珠子。

    三串碧落项链,三百来颗碧落珠子,就是三百多个绝世强者的当头一击。

    如此阵仗,足够那些毫无准备的长老们喝一壶了。

    尤其一些离得近的,相当于一个人同时要面对好几个甚至十来个绝世强者的突然偷袭。即使以郴山长老的实力,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免不了一番手忙脚乱。

    趁此机会,吴言背起吴欲便往下山的方向疾跑。

    绝世境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在周围爆炸开来,场面之宏大甚至一度超过了之前剑华九曜与红叶李的大战。那些之前不曾有机会拔剑的长老们纷纷奋力挥剑,生怕没有趁这难得的机会为郴山效力。

    然而总有一些人,目光凌厉,能看破一切阴谋诡计。

    吴言还没逃出百米,便被余定邦堵在了路上。

    “放下吴欲,你可以走。”

    “滚!”吴言一挥手,两根碧落镯子脱手而出。

    不同于项链上体型较小的碧落珠子,那手镯的体积是珠子的十倍以上,其中蕴含的能量更是远胜珠子。

    面对这样的攻击,余定邦也不敢大意,断剑左右挥挡,同时身体后退以卸去爆炸所产生的强大冲击。

    剧烈爆炸的能量散去以后,余定邦放眼前方,却哪还看得到吴言的身影。

    顿时气冲脑门,白胡子都快吹起来了。

    “追,追!给我追!”

第三百五十三章 父债子还(下)

    在巨大的境界差距面前,孤身一人的吴言,又怎么能逃得过这许多绝世武者的围追堵截。

    尤其她背上还背着一个半梦半醒的人。

    行不过数十米,吴言再被两名长老堵住。

    两人自重身份,不欲对吴言出手。

    不过吴言可没这方面的顾忌。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她,哪里还在乎什么叔叔伯伯师门长辈。但凡挡在她逃亡路上的,一律碧落炸弹招呼就是了。

    轰轰——

    两声过后,吴言再逃。

    然而这之后众人已经有了防备,知道她手上那一个个碧玉般的首饰都不简单,每一个都灌注了吴欲巅峰时候的碧落青山,每一个都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旦爆发出来,那威力就仿佛是一道惊雷剑。

    不过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尽管这每一个首饰都有着绝世强者一击的威力,但吴言用来用去就只有扔出去这一种用法,一旦有了准备,以绝世武者的境界和身法,很容易便能躲过去。

    随着碧落首饰能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吴言扔出去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只有以数量来弥补质量。

    即便如此,吴言在众多绝世的包围中也是寸步难行。

    没过多久,她绝望的发现,身上那么多的碧落首饰,已经消耗殆尽了!

    而这时候,距离她最开始逃跑的地方,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距离。而这其中有一大半将近两百米的距离,还是最初那天女散花般的一击所赢得的逃跑距离。

    面对围过来的几名长老,吴言下意识的往后退。

    看到吴言不再逃跑,那几名长老也不过分逼迫,只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同时冷喝道:“人留下。”

    三面都是人,唯独东边没有人。吴言咬着牙,拖着吴欲朝东走去。

    可才走几步,就发现了那东边没人的原因。

    原来这边就是以前的流光瀑,只不过被逆冲的灵气冲上了天,原本浩大的激流再没有一滴水,这才让吴言误以为这边有路可走。

    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其实只不过是还没有走到绝路罢了。

    此时此刻,摆在吴言面前的,正正是一条绝路。

    望着那无形的、滚滚暗涌中隐含着冲天之威的逆冲灵气,吴言只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绝望。

    那是由外向内,再由内而外的绝望。

    那是外界的巨大压迫,逼得她束手无策,最后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浓浓绝望。

    绝望到世界的尽头——都还是绝望。

    这时候众人已经不再进逼,只任由吴言拖着吴欲在绝望中后退。

    反正也无路可退。

    再往后,是连那九天之水都能一整个托起的巨大力量。不难想象,在这样的无边巨力之下,凡人之躯一旦触及,唯一的下场必将是粉身碎骨,不作他想。

    毕竟,红叶李只有一个。

    能将这逆冲的灵气一脚踏回去的,放眼整个世界六块大陆,除了红叶李这半人半神之外,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

    大雨,倾盆。

    孤零零的少女拖着重伤垂死的老父亲,退到了一块孤零零的山丘上。

    在她身后,吴言几乎能听见那逆冲的灵气滚滚奔流的嗞啦声。

    绝望的同时,更听得人毛骨悚然。

    吴言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到了雨水中。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带着他爹吴欲跳进去得了。

    要么和那些小说故事里一样,跳崖跳海跳那些看上去必死最后却死里逃生的绝境一样;要么干干脆脆一了百了,省得父女二人受此逼迫屈辱。

    只是……

    吴言回头望了一眼。

    一眼便望到人群后面,想要过来却因伤势太重,动作迟缓的李应飞。

    是啊,这世间如此美好,更有如此美妙的爱情,如此想念的少年。又怎么,又怎么恨心放得下?

    风大,雨更大。

    她仿佛听到他在大风大雨中唤她。

    给了她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时至今日,在整个郴山一致要处决他爹吴欲的情况下,只有一个人还能保下他们。

    只有那个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郴山。

    就像四年前的那个早上,从所有人手中力保下李应飞那样!

    于是她向着天空那道英雄的身影重重叩拜:“赵师伯,只要您能救下我爹,保他一条性命,吴言愿给您为奴为婢,结草衔环,生生世世永不叛离!”

    吴言此言一出,还是有不少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以赵从容的放荡不羁,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人能够预料他下一步的行动。

    更不用说,这家伙还是有前科的!

    不过这一次,赵从容没有让大家久等。

    “凭什么,你觉得你爹有资格活下来?”

    吴言微一错愕,还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回答,天空中又一次响起赵从容那淡淡的话音。

    “他是你的亲人,是你的父亲。可我掌门师尊难道就没有亲人!徐晨雨、范之一就没有亲人!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子女也会痛惜,也会痛不欲生!”

    “如果因为你一个人,连罪孽深重的吴欲都不用死了。那我们这些无能之辈,又该怎样面对死去的故人!每年清明时节,我们又有何面目去他们坟前扫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极为罕见的,赵从容眼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杀气。

    ——刺得吴言心痛。

    她知道这时候哭泣也没有用,只是眼泪不听话地止不住往下流。

    “应飞——”

    “你帮我求求赵师伯,他是你师父,你帮我求求他,饶我爹一命好不好!”

    她一边哭,一边转过头抱着吴欲,右手抚过他苍白的鬓发。几十年的印象中,从来都是精力充沛,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爹爹,何时有过这般憔悴,以至顷刻之间头发花白。

    “他都已经这样了,他都已经没办法做恶了,你们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好不好?”

    “他是我爹啊,应飞!”

    李应飞脚下深一步浅一步,蹒跚着脚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走到了吴言面前。

    他看着她,也看着她旁边的吴欲,久久没有言语。

    离得李应飞近的几位长老,看的可清清楚楚。在李应飞脸皮子下面,有肉眼可见的咬牙动作。

    而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极力抑制的颤抖。

    最后,不等李应飞开口,两行浊泪沿着脸颊滚烫而出。

    “可是他……杀了我无伤师叔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玉殒

    李应飞极力咬牙忍耐,许是太过用力,以至于浑身都在颤抖。

    奈何最后还是忍耐不住,两行浊泪沿着脸颊滚烫而下:“他……杀了我无伤师叔啊!”

    听到李应飞这一句话,吴言也是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下一个瞬间,她便感到有一股极为恐怖的杀机,将自己周围死死笼罩。

    不知是否错觉,仿佛连这场大风大雨,也在这森然的杀机之下,变得小声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人族第一人的愤怒。在这短暂的宁静之下,是随时都可能突然爆发的惊天怒潮,是随时都可能突然而至的山崩海啸。

    感受到他的盛怒,没有人再敢说话。

    除了……李应飞。

    “本来他杀人,栽赃,嫁祸于我,我都可以看在你的面上,不找他报仇。可是,可是他杀了无伤师叔……”

    突如其来的胸闷,让李应飞几乎断了口气。他抽了一口,两行浊泪刚好流进嘴里。他含着咸泪,咬牙道:“除了花生师兄和老赵,无伤师叔就是我在郴山最后的亲人了。”

    “老赵被罚面壁的时候,便是无伤师叔常常来照顾我俩饮食起居。从小,到大……”

    “就在今天,就在我的面前,他被人活生生砍成了两半!”

    “而这个人,就是你爹吴欲!”

    望着眼前的一切,望着痛不欲生的李应飞,吴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该死的命运,怎会如此残忍!

    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要痛得麻木了。最后只无力地强行说道:“可是,你也说他是我爹呀。”

    “死的是我亲师叔!”

    “可是你们现在要杀的是我爹,我爹!”

    不知怎的,吴言越是维护吴欲,这一刻李应飞脑海里,就越是反复回荡着陆无伤被一刀两断的画面。那飞溅的鲜血,一度与赵从容破腹取他时飚射出的鲜血合二为一,两者忽然重合到了一起,成为了李应飞最深最恐惧的梦魇。

    于是他勃然大怒,第一次冲吴言吼道:“你爹又如何?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好好的郴山被搅得乌烟瘴气,你爹就是罪魁祸首,换我我都要大义灭亲!”

    没想到,连心中的男子都这么说。吴言心里悲苦,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可是,他始终是我爹呀!”

    听到吴言近乎绝望的呐喊,李应飞感到一阵一阵的心疼。可是无伤师叔从小爱他宠他,他的仇又怎能不报!

    如果因为吴言的一句话,便放过杀害无伤师叔的仇人,那他李应飞岂不成了见色忘义之人!

    可吴言如此声声哀切句句动情,让李应飞如何不肝肠寸断,如何硬起心肠做那薄情之人!

    情、义最终,两者不能相容。

    在李应飞年轻的生命中,做不来这样残酷的抉择。

    于是他犹豫地——沉默着。

    话已说到这一步,见李应飞还在犹豫、还在沉默,吴言心里的悲苦彻底爆发出来。

    “他是我爹啊,应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爹真因你而死,如果今天你为报仇杀了我爹,那我将来又该如何面对于你!还如何与你过一辈子!”

    “和你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都会想起今天,想到今天你和他们一起,怎么逼死我爹的!我们如何还能在一起!”

    “我们以后,又如何在一起!”

    吴言的声音撕裂长空,破开倾盆大雨,字字拍打在李应飞脸上,将他打得七荤八素,一片空白。

    “我们……在一起?”

    李应飞的迟疑被吴言看在眼里,心里就像被根根细针反复扎刺,痛得无以复加:“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

    “额……”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要娶我做你的妻子,和我过一辈子吗?!”

    “啊??”

    “我,你……”

    虽然李应飞因为龙族的强健体魄,导致他比看起来要成熟不少,可终究只是个未曾及冠的少年郎,心性未定,心智也未趋成熟,又哪里曾想过娶妻生子这样的人生大事。

    如今被吴言这样乍然一问,顿时急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慌忙中胡乱答道:“结,结,结结婚,我,我……我真的还没想过……”

    大雨如故,只是在有情人的眼里是甘露;在伤心人的眼里,却冷的像一把把匕首,在脸上割啊割。

    天上的新月更像是那锋利的镰刀,在天空中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地上的人儿早已哭断了肠。

    悲,莫大于情结。

    哀,莫大于心死。

    看穿了是悲哀,看不穿是死结。

    所以最伤人的从来都不是匕首和镰刀,最伤人的永远都是自以为的爱人。

    吴言忍不住胸痛一口咳嗽了出来,咳得手背上点点殷红。

    情志郁结,伤心伤肺。

    她一把甩掉手背上的血痕,就像甩掉对李应飞的爱恋那般。望着弯弯的月儿,她忽地轻笑着摇头。只是那笑容里没了从前的天真浪漫,而是多了分沉沉的暮气。

    “吴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呵,听哪,多么动听的蜜语,多么勾人的情话。”

    “你们男人,就只会在骗女人的时候说这些漂亮话,然后撇撇嘴不负责任的走开吗?”

    “……”以李应飞现在的心智和阅历,实在不知该怎样接这一句话。

    便在这时,从来都温柔如水的姑娘,突然冲李应飞一声大吼。

    “李应飞,我恨你八辈子!”

    ‘……恨你八辈子——’

    余声还在这片山林里回响,吴言转头抱着依旧昏迷的吴欲,声泪俱下:“爹爹,女儿没用,救不了你了。”

    “不过您放心,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

    “吴师姐……”

    李应飞隐隐感觉吴言的情绪有异,状态像是不太正常。才刚一出口,就被吴言厉声打断。

    “你滚——不要叫我!”

    “……”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吴言慢慢地、用力地将吴欲扶起,然后转头看向众人,一字一句说道:“你们谁都别想杀害我爹,谁都别想!”

    这一句话出口,李应飞登时明白吴言是想要干嘛了。只见他一个箭步俯冲过去,口中疾呼:“不要啊吴师姐——”

    然而终究却是晚了。

    骄傲的少女,含着笑,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跳进了那逆冲的狂暴灵气中。

    带着永远永远,最爱她的爹爹吴欲。

    “这下,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李应飞。”

    “不!不——”

    冲到边上的李应飞,连吴言衣角都没能抓住,更别说将之救下了。

    只不知是受那惊天灵气的影响,还是因为生死之间的最后一刹,昏迷了许久的吴欲忽然醒转。只一瞬间,便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若换了全盛时期,即便到了这时候也依然有回转之力。可如今他重伤濒死,又哪还有自保之力!

    “言儿——”

    “爹爹!”

    在无数双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吴欲身上猛然爆发出炽烈的强光。那光似有灵性一般,一跃跳到了吴言身上。

    便在光团从吴欲身上消失的一刹那,狂暴的灵气瞬间将吴欲冲的四分五裂,泯散在逆冲的灵气中。

    而那个永远一身鹅黄衣裙的美丽姑娘,也随之一同消失不见。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过河拆桥

    吴言父女转身纵入勃然喷发的灵气中的一刹,失去了全部力量的吴欲瞬间被巨大的力量给冲的七零八落。

    可怜一世枭雄,落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便也是在这一瞬间,有两道光自吴欲被轰碎的身体周围飞了出来,眨眼冲出了那逆冲的灵气范围,朝北边的大叶塔林坠了过去。

    “乾坤白垩盔!”有跟着吴欲追了一路的明武院长老,看清楚了其中的一道光里面的东西,不由得大喊了出来。

    对于宗门的镇山之宝,不用吩咐,已经有人沿着轨迹追了上去。

    而另一道稍细一点的光,同样也有人跟了过去。

    李应飞可没空管这些,在他赶到那边上的时候,已然迟了一步。

    他连吴言衣角都没能抓到,只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女俩被那威势无穷的灵气给冲的七零八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

    情急之下,李应飞就要伸手进到那逆冲的灵气里边,旁边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猛地将他的手拍开。

    “老赵!”李应飞抬头一看,发现赵从容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这一刻,李应飞就像是落水之人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顾地冲赵从容大吼大叫。

    “救人啊,老赵!快,快救救他们,救救吴师姐!”

    然而无论李应飞如何求救,任凭他发疯撒泼一般扯着赵从容的衣袖,赵从容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李应飞带着绝望的哭喊越来越小……

    赵从容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往逆冲的灵气里一抛。

    肉眼可见的,那石头不堪灵气的剧烈冲击,顷刻间爆裂开来,四散的碎块又被冲到更高处的地方,再一次四分五裂散落。

    就这样,好好的一块石头,被不停地炸裂、不停地冲到天上,直到化为空气中的尘埃。

    “在这样的力量下,她不可能挺到我去救她。”

    “怎么可能,你可是赵从容啊!你怎么会救不了她,这世上怎么会有你救不了的人。”

    李应飞的声音越发悲愤,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口中的她只是吴言,还是更包括他生命中的那个她。

    赵从容倒是没听出李应飞话里的深意,他只是歉然地说道:“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就会被这喷发的灵气冲到天上去。这一刹那的能量便足以将她湮灭了,我确实也来不及。”

    不知过了有多久,李应飞渐渐松了手,缓缓地坐在了地上,神情恍惚。不知是心痛难忍,还是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大雨,哗啦啦地下。

    李应飞就那样坐在雨中,任大雨淋着他冰凉的心。

    有的人悲伤自责,有的人感怀追思,有的人庆幸于最后的结局,也有的人开始新的算计。

    于隐院的一干长老来说,数百年的人生长河中,见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生死别离。只要红叶李伏诛,被重新镇压于牢固的封印之下就够了。至于其他,他们不在乎也不会去管。凡尘琐碎,再难以撼动他们心神分毫。

    于大多数其它八院长老来说,吴欲伏法,红叶李被剑华九曜镇压。用不了多时,乾坤白垩盔也将被寻回,红叶李会被重新镇压在乾坤白垩盔之下。有了乾坤白垩盔的镇压封印,将会牢不可破,红叶李再难以出来遗祸郴山。

    如此一来,郴山的这场大乱,便告基本结束了。

    除了……

    那个龙族!

    已经有不少双眼睛,将目光转到了李应飞身上。只不过碍于赵从容就在旁边,所有人都觉得为难。

    毕竟赵从容对这龙族少年的维护之情,之前所有人便已看在眼里。

    经历了这波折起伏的一天,几乎所有人都是精疲力尽。若让他们立刻又再与赵从容翻脸,再来一场大战,他们又实在是来不起了。

    不说身体状态,纯粹是没那个精神了。

    一天连怼三个近乎半神的家伙,其中一个还要怼两次,是要何等坚强的内心,才做得出这么莽的事情来。

    但是之前李应飞变身龙族,与赵从容一起引领风骚,统御剑华九曜力压红叶李的情景又历历在目,成为了所有人心中一道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其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被那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烈焰双翅给惊醒!

    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恐怖的天赋,更掌握了包括盈虚神剑真诀、碧落青山甚至剑华九曜在内的诸多郴山不传之秘。这要是一旦放虎归山,让他回到比特斯那边,届时郴山只怕会成为整个人族的罪人!

    绝不能放任李应飞活着离开!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却无一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声。

    只能任凭,这冷冰冰的大雨,无情的落下。

    又一会儿过去了,沿着轨迹去寻乾坤白垩盔的那几位长老已经回转。当先的明武院王飞王长老,双手捧着的那式样古朴的头盔,不是乾坤白垩盔又是什么!

    乾坤白垩盔的到来,冲淡了些许的尴尬氛围。

    只是该面对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

    “赵师兄,请问你对你的这名弟子,准备作何打算?”第一个开口的,竟还是那个清脆的女声。

    李应飞错愕地望向这名唯一的女院首,心下疑惑:什么意思?不是都已经真相大白,杀害老掌门的凶手是吴欲么,怎么听这意思好像还要公审他一样。

    刚刚回来的王飞也是一愣:不是说只要能打败红叶李祖师,就不为难这龙族小子么?

    赵从容看向董淑华,同时右手一挥,瞬间一道光将李应飞彻底笼罩。

    做完这一切,赵从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董淑华秀气的眉头一皱,没想到赵从容反过来又把问题抛回。正愁眉思索的时候,旁边一个长老干干脆脆喊了出来:“非吾族类,其心必异。更别说这个龙族还学成了我郴山一身绝技!赵从容,我们可以不计较你包庇收养龙族之罪,但是李应飞这个龙族,留不得!”

    毛长老也跟着道:“郭师叔说的没错。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潜力,假以时日必然无人可制。不杀此子,终成大患!”

    “没错,我与龙族交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家伙。赵师兄,请三思啊!”

    “还望赵师兄以郴山为重,以人族大业为重!”

    光幕中的李应飞,正一脸好奇地研究着这将他一整个罩住的光芒。他发现自己仿佛被与世隔绝了,既听不到外面的人说什么,自己冲外面的喊话别人也听不到。

    也就是这个时候,旁边的老赵终于说话了。看他的口型,李应飞依稀能辨出那几个字。

    “我来制!”

第三百五十六章 郴山终章(上)

    “我来制!”

    短短的三个字,和赵从容本人一样充满了力量。只听得一众郴山长老眉头紧皱。

    赵从容环视四周,见无人敢开口说话,遂将身体稍稍转了个角度,背对着李应飞说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如你们所言,成为人族的心腹大患;或者哪怕只要他回到比特斯群山以北,回归龙族,我必亲手取其性命!”

    “我自己的弟子,我自己负责管到底!”

    赵从容字字如铁,句句如剑。在如此强硬的姿态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哑口无言。

    毕竟站在所有人面前说这话的是赵从容。如果换一个人还可以认为是在胡吹大气,可他是赵从容,连龙神都被他斩于剑下的男人,上千年来最有希望突破天冲的男人。

    他说的到,便一定也做得到。

    “可他毕竟是龙族,难道还留在郴山和宗门弟子一起修行较艺?”这个时候,王英伟一声冷哼。

    赵从容朝王英伟撇了一眼,然后朝捧着乾坤白垩盔的王飞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说:“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他的力量比寻常龙族还要强大许多,已经强大到不正常的地步了。刚才我请龚无伤龚师祖看了看,说是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载如此强大的气。任由其发展下去,只能是爆体而亡!”

    众人都有些疑惑,不知道赵从容突然莫名其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陆无伤陆师弟治了几次,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之下,我唯有想到了那能够镇压一切的神器。”说到这,赵从容已经走到王飞面前,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乾坤白垩盔。

    在赵从容无双的气度下,王飞竟丝毫生不出抗拒之心,任由赵从容从自己手中取过了乾坤白垩盔。

    “便是这乾坤白垩盔!”

    “这也是我们师徒回郴山的首要目的。以乾坤白垩盔的无上神力,镇压他体内狂暴邪佞的气,救他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众人已然听明白了。但作为与日月清光剑齐名的郴山至宝,怎么能随随便便用在一个外族身上?

    还不等他们开口,隐院已经率先响起了不同的声音;“乾坤白垩盔乃我郴山重宝,更担负着镇压红叶李的生死重任,容不得半点差池,怎么可能借给你借给一个龙族!”

    赵从容也不着恼,这样的情形从一开始得知乾坤白垩盔是用来作镇压红叶李之用便已有预料。

    只听他笑着说道:“曹师伯,经过刚刚那番大战,我自然是知道镇压红叶李祖师高于一切。”

    曹暴君拂袖不悦道:“那你还作此痴心妄想!”

    远在一旁的董淑华忽然灵光一闪,拍手说道:“啊,我想到了!赵师兄一定是想借镇压红叶李之机,连带着把李应飞一起镇压在这流光瀑之下。反正以乾坤白垩盔的大神通,可以同时封镇红叶李祖师和这逆冲的山脉灵气,再多一个区区龙族小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曹暴君听到董淑华这个法子,一张严肃的老脸才有所缓和,说了句:“这还差不多!”

    赵从容再笑:“董师妹蕙质兰心,这一举三得之策虽妙,却不是我想要的。”

    “啊?”

    “什么!”

    不管董淑华和曹暴君的错愕,赵从容继续从容笑道:“没错,董师妹说的这个办法可以同时解决三个难题。可唯一的问题是,如此一来,我这弟子岂不是成了和红叶李一样的囚犯,被变相的囚禁在流光瀑之下,没有了自由?”

    “哼,一个龙族孽畜,不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妄图什么自由!”

    “不不不……”赵从容摆摆手,抬头看了眼蓝色的云雨,说道:“我希望他自由地活在这片天空下,所以我还是想借乾坤白垩盔一用。”

    这时候,连王英伟也忍不住跳出来讥讽道:“到现在你还在痴心妄想!曹师伯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乾坤白垩盔作为镇压红叶李的关键,怎么可能借于你?更何况还是为了救一个龙族!”

    “退一万步说,哪怕没有镇压红叶李,乾坤白垩盔和日月清光剑这两大宗门至宝也理应由郴山掌门保管。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将如此重要的镇派之宝借给你?”

    连续有人跳出来反对、质疑,余下诸人也胆大了许多,虽不曾站出来,却也远远在人群中叫嚷:“说的对,你又不是郴山掌门,凭什么借给你!”

    “支持王院,宗门至宝理应由郴山掌门掌管!”

    有反对的,自然便有支持的。许多与赵从容走的近的长老,纷纷站出来发声。

    “论实力,论品性,论人望,赵师兄就是坐上这掌门之位也当之无愧!就你,王英伟,还想和赵师兄争掌门?差远了你!”

    “说的对,支持赵师兄出任郴山掌门!”

    “没错,反正今天大家都在这儿,不如就把这悬了许久的掌门之位给定下来!”

    “呸!想得美,要镇压红叶李,当不当掌门都不可能借出乾坤白垩盔的!”

    只是眨眼之间,五十多名长老已经自动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说原本因为李应飞有着谋杀老掌门的巨大嫌疑,而赵从容又执意包庇,导致其在郴山的威望大损。那么随着今天水落石出,罪魁祸首吴欲伏诛,以及赵从容挽大厦之将倾,救郴山于绝境的神奇表现,立时又将失去的威望给拉了回来,甚至还俘获了更多的人心。

    是以此时此刻,支持赵从容出任郴山掌门的,已经占了多数,几乎成压倒性优势。

    然而赵从容自有打算,他无需掌门的权柄,却需要众人倾听他的声音,于是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顷刻之间,在场变的鸦雀无声。

    除了大雨落地的声音。

    “我先前已经说过,我不会接任掌门之位。而且,镇压红叶李祖师高于一切。”

    他环顾一圈,然后接着说道:“与此同时,李应飞的自由我也不想剥夺。”

    “然而这并不代表没有第三条路可选。刚刚吴欲父女跳进气浪里自尽,我这弟子求我救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情况下要想救他们,恐怕就只有红叶李那样强绝天地的实力才可以。”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红叶李一脚踏平这逆冲灵气时的画面瞬间霸占了我的脑海。”

    “然后我灵光一现:既然红叶李和流光瀑下的灵气都拥有远超尘世间的力量,那我们为何要将他们同时镇压,为什么不让他们互相牵制相互抵消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郴山终章(中)

    “既然红叶李和这逆冲的灵气都拥有远超尘世间的力量,那我们为何要费心费力同时镇压这两者,为什么不让他们互相牵制相互抵消,用这山川大地的灵气来镇压封印红叶李呢?!”

    “互相牵制?”

    “相互抵消?”

    赵从容的一席话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多数人听闻这个惊天设想,第一反应都是瞠目结舌,然后过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才拉过身边的人激烈探讨。

    就连一直以来闭目潜修的几位隐院长老也缓缓睁开了眼。

    见无人反对,赵从容又开口说道:“没错,正是利用他们两方力量差距不大,而属性又截然不同的特点,让他们互相牵制、相互抵消,达到某种平衡,最后形成类似于一个封闭的循环封印!”

    “这样,就可以将乾坤白垩盔空出来,借给李应飞救命。”

    董淑华点了点头,自以为明白了赵从容之意:“所以将乾坤白垩盔借给李应飞治病,这就是赵师兄答应出任掌门的条件?”

    董淑华一句话出口,立马便有支持赵从容的长老接口道:“只要不影响封印红叶李,若赵师兄应允接下掌门的重担,便把这死物借给李应飞又何妨!”

    “没错,这小子之前帮忙镇压红叶李,于郴山也是有功之人。我王飞支持拿乾坤白垩盔救这小子,支持赵师兄接任掌门!”

    王英伟闻言勃然大怒,气得转身指着王飞骂道:“你,你……”

    众目睽睽之下,那“混蛋”二字却是怎样也骂不出口,只得愤然拂袖。

    眼看将要木已成舟,赵从容出任第十七代郴山剑宗掌门的呼声越来越高,赞同将乾坤白垩盔借于李应飞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候,斜刺里陡然传出一个声音,宛如雷音滚滚。

    “且慢!”

    众人纷纷回转过头,发现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作为隐院院首的莫师叔祖。

    以其辈分之高,地位之重,由他口中说出的话,一时间无人敢插嘴。

    “好一个互相牵制,好一个相互抵消。这就是你这个天才小辈想出来的办法么?”

    赵从容情知对方话里有话,下面还有话没有说完。于是也不着急回答,只静静等莫师叔祖训话。

    果不其然,莫师叔祖丝毫不在乎赵从容的回应,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年轻人的通病,总是太自负了!”

    “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我们何至于耗费成百上千年的光阴,枯守隐院,奉献余生!”

    说到这份上,赵从容才辩解道:“弟子对隐院诸位并无不敬之意。”

    莫师叔祖摆摆手:“你所说的相互抵消,根本不可行!要知道,这山川大地蕴含的灵气虽强,可却是死物,而红叶李是有智有慧的活人。死的力量,如何能封印住活的红叶李?”

    “换句话说,没有人引导,这山川大地的灵气根本无法作用到红叶李身上。而且就算机缘巧合之下对上了红叶李,在红叶李有意识的活动下,要不了多久便能让他破封而出,根本困不住!”

    赵从容笑了,依旧笑得那么从容,那么大气,仿佛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一般。

    “可要是有人引导呢?”

    “开什么玩笑,即便以绝世武者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游走其中,更不要说居中调和、引导……”

    话才刚说到一半,莫师叔祖霍然抬头,看向赵从容:“你,你——你的意思是……”

    赵从容默认点头,笑道:“没错,可要是由我来斡旋其中呢?”

    “……”

    莫师叔祖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直视着赵从容的眼睛,一个字的一个字说道:“那么你们三方,将会永埋流光瀑之下!”

    这样的结果自是在赵从容意料之中,不过真正听莫师叔祖这样讲来,依然不自禁地喜道:“那即是说,这方法可行咯?”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样一来,无疑是你自己也被封印其中。这和之前那女弟子说的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将失去自由之人由那个龙族小子换成了你自己,仅此而已。实际上始终有一个人被囚禁在这里,除了人换了以外,没有分别。”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就是替代乾坤白垩盔的活封印!”

    听到赵从容要以自己作为活封印,亲近赵从容的人们纷纷劝说,无不动容失色。

    “赵师兄三思啊!”

    “赵师兄,为了一个龙族这样做不值得!”

    “你被困于此处,那郴山掌门之位怎么办,余下还有谁有资格出任掌门?!”

    于无数杂音中听到这句话,王英伟连忙挺身而出,生怕别人将他遗忘了一样。

    赵从容看了眼积极挤到前面的王英伟,笑了笑,然后又把目光落到了董淑华身上。

    “董师妹端庄大气,有胆有识,遇事不乱,处变不惊,直是巾帼不让须眉,足可担当掌门之位。”

    此言一出,就连董淑华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推辞。

    作为唯一的女院首,董淑华在诸位同门的印象中不坏,甚至颇有人缘。只是因为女性的身份,在推举掌门的人选之时很容易被人自动忽略。

    如今经由赵从容这么一提起,众人才纷纷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还有一位适合的人选!

    董淑华还要推辞,赵从容单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说道:“当仁不让啊董师妹。”

    “而且我意已决,天亮之前就带着红叶李下到流光瀑地心深处,引导山川灵气封禁红叶李。”

    赵从容笑了笑,笑容里是没有商量的坚定与决绝:“于我自己,权且算是闭个死关,潜心找寻突破天冲之法。”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其余众人就是想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该如何开口,该怎么去说。

    只听赵从容又说道:“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名弟子了。”

    说到这,赵从容回转过头,冲李应飞温和地笑了笑。

    被困在光幕之中的李应飞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见老赵转过来对他笑,他便也对赵从容回以一个微笑。

    不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李应飞总觉得老赵这次的笑容好生奇怪,完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我曾经承诺过一个故人,要照顾好他。”第一个字开口,赵从容已经重新转过头,不让李应飞看见。“你们是知道的,赵从容从来都是一诺千金,许过的诺言就没有失信的。”

    “所以啊!在我有可能做到的情况下,乾坤白垩盔我是一定要拿到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郴山终章(下)

    “所以啊!在我有可能做到的情况下,乾坤白垩盔我是一定要拿到的!”

    这一次,就连王英伟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为了一个龙族小子,失去半生自由,值吗?”

    赵从容笑:“不,是为了承诺。”

    王英伟从站着的地方退了回去,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默许了赵从容的行为。

    与王英伟一样,在场绝大多数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在默默的点着头。

    心情沉重。

    重的就像天上的雨水一样,不能承受,便掉落下来。

    “我们答应你,赵师兄。”董淑华开口。一个‘们’字,不言而喻,已经代表了许多。

    听到这声肯定的答复,赵从容也才真正放下心来,向着面前众人遥遥一拜:“赵从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师兄以身饲虎,不惜牺牲自己以镇压红叶李和逆冲的灵气,精神境界胜过我等远矣,实在可敬可佩!有什么,但说无妨。”

    “多谢。我这名弟子,其实还并不知晓自己龙族的身份。还请大家帮忙隐瞒。”

    “小事一桩,自是没有问题。”

    “今天过后,他却也不适合再留在郴山。我打算将他送下山,托一个朋友照看。”

    “正该如此。”

    “赵从容,哪怕你献出己身将红叶李和这逆冲的灵气镇压,但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余定邦至始至终是最清醒的那个,不像大多数人那般容易被忽悠。

    只听他顿了一顿,等众人注意过来之后,才又说道:“你那弟子始终是龙族。拥有怎么样的实力今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就连范之一和徐晨雨联手都压他不住。你那个朋友,真的就能监控好他?就能保证不出什么乱子?”

    余定邦一席话,顿时引起所有人的共鸣。刚才李应飞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绝不在任何一位绝世之下。在座大部分人扪心自问,一对一的情况下难言必胜。

    “其实还是将他和红叶李一起镇压最是妥当……”

    窃窃的私语声传进赵从容耳朵里,他却并不以为意,只从容笑道:“我那个朋友,是云海城的陈睿。”

    “……是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即使以余定邦之老辣,亦忍不住眼皮跳了两跳。

    “陈睿,就是那个与飞灵圣塔的灵偲大师齐名,与灵偲大师一起被公认为南北两大灵术师之首的陈睿?!”

    “我虽少有下山,但‘南有灵偲,北有陈睿’的说法也是颇有耳闻。这个陈睿真有传说那么厉害?”

    “谁知道呢,不过盛名之下无虚士。更何况就连赵师兄也相信他,想来定是不凡!”

    等众人情绪稍定,赵从容才接着说道:“陈睿与我相交莫逆。在我从流光瀑出来以前,会请他帮忙代为照看。”

    说到这里,赵从容吐出一口气:“有陈睿看管,当是没有问题的。”

    在天下灵术师心中,陈睿与灵偲大师的地位,就像那赵从容在天下修武者心中的地位一般。

    如果说,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可以与赵从容相提并论,那么便非这二人莫属。

    也正因为此,当赵从容说他那个朋友就是陈睿时,一众长老才会被这个名字所震慑。

    不过换个角度看,有了陈睿的监管,他们才能放心地任李应飞下山。

    好不容易与众人商量妥当,赵从容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拿着乾坤白垩盔朝李应飞走去。

    直到这时,他才撤去了笼罩在李应飞身体周围的光幕。

    “老赵!你们偷偷摸摸的,在商量些什么?”

    赵从容笑着扬了扬手:“喏,乾坤白垩盔,我给你要到了。”

    “看到了。”李应飞也笑,笑的发自内心的高兴。这大概是今天以来唯一的喜讯了。

    赵从容往乾坤白垩盔里灌注了一抹气,然后扔向了李应飞。

    被赵从容的气点亮的乾坤白垩盔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样,自发的转动着飞向了李应飞头顶。在徐徐降临李应飞头上以前,那古朴的头盔节节变幻、调整,最后寸尺不差严丝合缝地戴在了李应飞头上。

    李应飞左右摇晃几圈,一抬眼,说道:“尺寸合适,就是太臃肿了点。如果不是头盔,是一个头箍或者护额就好了。”

    “最好像吴师姐送我的那根发带一样。”一说起护额,李应飞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吴言,不由悲从心来。

    仿佛是为了安慰李应飞那颗悲伤失落的心,随着他一句话落下,乾坤白垩盔也随之节节落下、坍缩。

    不到片刻的功夫,本来古色古香的头盔,赫然变成了一个最新式的护额。与少年俊朗的模样一衬,说不出的雄姿英发!

    那乾坤白垩盔纵然外形改变,由头盔变成了一个护额,但那一黑一白两颗珠子不变,一上一下生在护额正中。

    赵从容盯着这款全新的护额左看右看,然后忽然朝李应飞走了过来。

    刚才拿着乾坤白垩盔,往里面灌注气的时候,赵从容便已经探知了乾坤白垩盔的全部功效和用法。

    也许是因为赵从容夺天地之造化的实力,也或许是由于日月清光剑的因果,总之那乾坤白垩盔在赵从容面前敞开了怀抱,不留一丝一毫的秘密。

    他走到李应飞身前,轻轻伸出了左手,将上面那颗白色的珠子给取了下来。

    然后右手掌心凝聚出三道青色剑气,手腕再轻轻一抖,那三道青色剑气便像是燕子归巢般依次飞回了乾坤白垩盔所化的护额,飞到了那颗白色珠子原本的位置上。

    铿锵一声——

    三道青色小剑天衣无缝的嵌在了护额上,与下方的黑色珠子形成了一个三剑一珠的全新图案。看上去竟像是比原来的黑白珠子更像原配,更加珠联璧合。

    抛开其真正的威能不讲,至少这三剑一珠就远比两颗圆滚滚的珠子看起来更威风、更加帅气许多。

    “可惜,细了些。要是能再宽一点就好了。”赵从容看着变形后的乾坤白垩盔,忽然想起李应飞额头上那个火焰图腾,下意识叹了一句。如果再宽一点,那护额就正好将李应飞觉醒力量后,额头正中燃烧的火焰完全挡住。

    然而赵从容话音未落,那护额立时长大了一些,上下都变得更宽了。这样一来,无论李应飞的力量怎样爆发,无论额头上的火焰如何燃烧,都将被死死挡在厚厚的护额之下,连一丝光都不会露出来。

    “应飞,这是真正的神器。”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贵的成人礼

    “应飞,这是真正的神器。”

    “嗯。”李应飞眼珠子上翻,朝着额头上那全新的护额看去。单是这连续两次随心意的变化,便足以证明乾坤白垩盔的不凡。

    “刚才我已探明,这乾坤白垩盔主要有两大功效。一曰封禁,二曰孕育。”

    李应飞点头,这是要用乾坤白垩盔的封禁之力,来镇压他体内的邪佞了。

    “怎么个封禁法?”李应飞知道,这是他们此番回山的首要目的。只是现在乾坤白垩盔也戴上了,他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

    “不是封禁,是孕育。”

    “孕育??”

    “不错。之前你重伤昏迷的时候,我有向龚无伤龚师祖请教。他是我郴山剑宗千年来医术最强的无伤院院首,他看过的应该不会错。”

    “龚师祖怎么说?”

    “他说你体内并无邪佞,而是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你的身体承载不了,强大到你的心脏无法负荷,才出现的血脉偾张,爆体之相。”

    “所以我用乾坤白垩盔的孕育功能,将你体内的气暂时封存起来。这样一来,你的图腾之力再无法激活,你平时也将成为和之前一样的普通人。”

    “平时?”李应飞敏锐地抓住了赵从容话里的关键。

    赵从容欣慰地点头,这小子一如既往的聪慧:“是的,平时。我在取走日神珠的时候,又给你补了三道碧落青山。通过这三道碧落青山,你每年有三次机会解开乾坤白垩盔的锁定,使用你的图腾之力。”

    “啊——只有三次啊!那要是一年遇到四次危险怎么办?”

    赵从容冷笑一声:“那就只有你自己自求多福了。”

    “而且还有一条,我的这三道碧落青山所化的剑气,只能解开第一阶的锁定。你要想觉醒二阶图腾之力是不可能的。”

    李应飞撇撇嘴,二阶图腾之力目前尚且无法掌控,李应飞本身也不奢求。只是这个一阶的图腾之力,每年只有三次使用机会……

    “那这不是说,从今往后,我每隔一年就要找你给我补齐这三道碧落青山?”

    “这倒是不用。以地神珠的神效,有了第一次之后,往后每年会自动生出三道类似的秘钥。”

    听到这里,李应飞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只是仍听他嘟囔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划算的买卖……”

    赵从容何等耳力,李应飞讲的再小声,如此近的距离也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你的体内将平静的好像一潭秋水,从此再无爆体之忧。其二,在乾坤白垩盔的孕育之下,将来一旦找到根治之法,脱下乾坤白垩盔之后,你体内的力量将强大到无可阻挡!”

    听到最后一句,李应飞才双眼一亮:“厉害,这样听起来就舒服多了!”

    话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断了,画面一度变得沉默。

    两个人的中间,便只剩雨落下的声音。

    良久,赵从容忽又开口:“应飞。”

    “老赵?”

    “此间事了,你就下山吧。”

    “我?”

    “没错,你。”

    “我有一个朋友,虽然比我大个不知道几百岁。但我和他之间……怎么说呢,是可以托付生死的那种。”

    “稍后我会写一封信给你,你带着这封信去找他。然后在他那边,想学什么,就学些什么吧!”

    “老赵,你这是——不打算再教我了?”李应飞感觉到赵从容这话不对劲,试探着问道。

    “我一个人去?那花生呢?”

    “花生留在郴山。这些年我对他多有亏欠,打算给他找个好的老师,好好调教他一番。”

    于花生而言,这整个郴山,乃至于这整个天下,哪里还去找比赵从容更好的老师?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李应飞隐隐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面对事情的真相。

    “那,那你呢?”

    赵从容忽然伸手,摸了摸李应飞的头,笑道:“你一向聪明,这次怎么想不到了。”

    见李应飞连话都不敢再说,已经委屈的快不成样子,赵从容也不再瞒他,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乾坤白垩盔原本是用来封印红叶李和这逆冲的灵气的。如今借给了你,他们就没了可压制之物。”

    “我又这么强,就只有为师自己顶上咯。”

    李应飞简直快急哭了:“怎,怎么顶?”

    “我下去顶……”说着,赵从容用最简短的语言,将之前那个计划又给李应飞说了一遍。

    这其中他并没有提起董淑华曾经说过的那个计划,但以李应飞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条?

    以乾坤白垩盔的神力,一次性将红叶李、逆冲的灵气以及李应飞自己这三方同时镇压,才是最方便、最简洁也最保险的方法!

    而赵从容以他自身为轴,居中斡旋、调和红叶李和大山灵气之间的对冲,其中蕴含的风险都不用说了。单是赵从容自己,便等于变相被囚禁在了这里。

    运气好的话几年几十年,等李应飞找到破解之法才能拿乾坤白垩盔来换他自由。

    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就和这山这水,这童颜白发的红叶李一起,永远封印在此处了!

    一想到这,一想到赵从容为了自由可以拼死不从,拒不接受老掌门传下的掌门之位,如今却为了救他自甘被永远囚禁,李应飞腾地一下就爆发了。

    “我不要,我不戴这破头盔!你把它还回去。听到没有,老赵!你把它拿回去封印它的红叶李!”

    李应飞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就拿双手去脱额头上的护额。

    然而那护额就仿佛生了根似的,任凭李应飞如何脱扯,那乾坤白垩盔所化的护额就是取不下来。

    挣扎了片刻,李应飞情知凭他自己的力量是取不下这护额了。于是他猛地一发狠,就要去抢赵从容别在腰上的日月清光剑。

    赵从容把身子一侧,轻巧躲过。

    “够了!”

    李应飞哪里肯听,一转身又朝赵从容扑了过来。

    没奈何,赵从容眼睛一瞪,顿时一股柔和气墙将李应飞团团包裹,让他动弹不得。

    被箍得死死的李应飞犹自不服,双手双脚快崩断了也挣扎不出。

    这时他一声怒吼,一双眼睛中射出点点凶光,眼看便要不顾伤势强行点燃火焰图腾之力。

    就在这时候,他额上的乾坤白垩盔闪过一圈若有若无的灰光,瞬间把即将点燃的火焰给彻底扑灭!

    一刹之间,李应飞灵台又恢复了清明。

    看到乾坤白垩盔对李应飞生效的样子,赵从容发自心底的笑出来。

    对面的李应飞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能失魂落魄的望着赵从容。这个一手将他从母亲怀里剖出来,一手将他带大,教他养他,亦师亦父的男子。

    “为什么?”李应飞眼角噙着泪,颤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我又不可能不救你,红叶李和这逆冲的灵气又需要被镇压被封印,便只有我亲自下场了啊!”

    说完,赵从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强呢——”

    这一次,李应飞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样一来,你最爱的自由,就没了啊,师父!”

    赵从容挂在嘴边的笑容戛然而止:“你刚才,说什么?”

    “你为了自由,为了你像风一样的自由,连郴山掌门都不愿意做。可是从今往后,你最爱的自由,你最爱的潇洒,就没了!”

    “不是,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应飞没有回答赵从容这一句,他只是咬着牙,抽泣着不敢说话。

    他怕只要他一开口,立刻就会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他很用力很用力的憋着哭,但眼泪却像这场大雨一样,忍不住哗哗哗流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从容看着他,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直到等他控制好情绪,终于——

    破涕为笑。

    “这是最贵的成人礼,师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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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最后的希望介绍:
世人皆有三魂七魄。
而他独有四魂。
院长说,甦醒了地魂就能接引天地。他生而甦醒人魂,灵术禁咒信手拈来。
师兄说,觉醒了七魄就有无上神威。他连一魄都没有觉醒,却已镇压诸天万界。
无他,因为他是——诸神最后的希望
PS:嗯,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q群讨论:1082162495诸神最后的希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神最后的希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