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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芮朱     诸神最后的希望txt下载     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春天与桃花(上)

    今天的小阁似乎特别热闹,一个接一个,迎来送往的。

    赵从容刚回来没多一会儿,连事情都还没有说完,外门又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是无伤师叔吗?”花生左右望了望,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李应飞摆摆手:“无伤师叔敲门怎么会这么秀气。”

    赵从容点了点头,喊道:“房门未锁,客自请进。”

    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除了赵从容端坐不动,其余两人一起探头张望。

    第一眼入目的,是桃花一样的粉。

    裙摆轻舞,舞动了一屋的春色。放眼望去,就好似一山的桃花,都在此刻绽放。

    来人走进屋内,向着赵从容盈盈一拜:“赵师伯好。明德院弟子吴言拜见。”

    “花生师兄好。”来人正是吴言,在见过赵从容以后,吴言又转向花生问好,最后才看向李应飞。只不知为何,还没有开口,姑娘娇嫩的脸上,已经升起一抹桃红。

    “应飞……”

    刘应飞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笑笑:“吴师姐。”

    看到眼前这般画面,就连一向反应迟钝的花生都明白了。作为师兄,他由衷地会心一笑,然后抱拳向赵从容请道:“师父,弟子愚钝,今日练剑的时候,发现有几招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想请师父指正。”

    说完还生怕赵从容不能会意,一个劲地歪鼻子斜眼朝门外努嘴。

    这就是老实人,一旦表演起来,要多拙劣有多拙劣。

    按说这连花生都看出来的事情,赵从容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今天偏生玩心四起,就想看看这小徒弟窘迫的样子。于是促狭地说道:“不明白就自个儿出去练,多练几遍就明白了。为师刚从外面回来,累了,坐会儿。”

    花生嘴巴都惊大了,张着也不知道说啥。师父啥时候变得这么不解风情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呀。

    本来心里就藏了事情,再给花生和赵从容这样一闹,两个小年轻更羞了,脑门子齐齐对着地,连眼也不敢抬。

    赵从容心里偷笑,好不容易按捺下继续捉弄的心思,挥手说道:“得得……你们两个,还是出去转转吧,在这屋里看着碍眼。”

    吴言总算如释重负,喜道:“我确实也有事和李师弟说,如此就不打扰赵师伯休息了。赵师伯再见,花生师兄再见!”

    “老赵……”李应飞看了赵从容一眼,发现实在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得作罢。

    两人一出小阁的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也自在了许多。

    “小阁背面的山崖空气不错,要不我带你去转转?”

    “好啊,你走前面。”

    与孤单的小阁一样,背后的山崖同样人迹罕至。去往山崖的路被漫过膝盖的草丛遮挡得严严实实。大概因为雾气厚重的原因,早晨的露水到现在也没有干。

    李应飞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顺手将湿漉漉的野草叠到两边。毕竟身后的姑娘穿的是裙子,一双小腿光在外面,弄湿了可不好。

    本来这一举动在李应飞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在吴言看来,就妥妥地是细心体贴。她心里甜甜的,安然走在了被李应飞拨出来的小路上。

    穿过这片草丛,再往上爬不多时,就是一片巨石堆叠的开阔地。尤其最边上那块巨石,足足有一个院子那么大,几乎可以容纳上百人。这块巨石再往外,就是辽阔的天与地;往下,便是被云海遮住了的,万丈深渊。

    山风有一些冷。

    然而吴言只是双手压了压,不至于被风掀起了裙子。

    觉醒了力魄的人通常不畏冷,畏的是停滞不前。

    修行之人不怕冷,只怕没有力量。

    然而李应飞没有觉醒力魄,也就算不上修行之人。

    至少在吴言心中是这么认为。

    四年过去了,少年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五官更显俊朗。只是那孤零零的背影,依旧消瘦。看来即使在赵从容那样的绝世英雄身边,也一定过的很苦。赵从容的光芒有多么耀眼,他身边连力魄都没能觉醒的少年就有多么黯然。

    没有力量,却待在拥有世界上最强力量的人身边,作他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苦,有谁知。

    一想到这些,吴言就不自禁地为他心疼。所以他才看起来那么孤单,所以他总是那么安静。

    还好,有她在。

    吴言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上前一步走到李应飞身边。

    没有说话,她只是转过头,把这灿若花开的笑容,笑给他看。

    果然笑容是会传染的,李应飞也笑:“吴师姐。”

    吴言打定主意,今天要把微笑进行到底。她想要把这一份乐观传递给他,告诉他,哪怕再艰难、再失望,他的生命中总会有这么一个微笑等着他,感染他,融化他。于是她笑着说道:“昨晚回去我就跟爹爹说了,爹爹也答应重审你的案子。今天一大早他就将诸位院首召集到天启殿,商议这件事。”

    李应飞意外地张了张眼,陆无伤来的时候可没提还有这一茬。

    “然后呢?徐晨雨王英伟不会答应的吧。”

    吴言抿了抿嘴,依旧眉眼含笑:“你说的没错,爹爹的提议被他们驳回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不是事实,你本来就不是凶手。”

    “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的眼光。我更相信我看上的人,不会有错。”

    风有点柔和,云有点白,山有点青。姑娘的脸蛋,有点红。

    因为她趁着说话间,偷偷握起了少年的手。

    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吴师姐……”历来以聪明伶俐自居的李应飞,发现自己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懵的。不单是懵的,更是虚的,眼神也在四处游弋闪躲。

    终于,他灵机一动,发现自己终于有话可说。

    “吴师姐怎么换了一身粉色的长裙,没有穿往常的黄色衣服?”

    “好看吗?”吴言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问道。

    “额,好看……”

    “对啊,因为这就是穿给你看的。”少女对着少年笑,好像桃花对着春天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春天与桃花(下)

    “穿给……我看?”

    这下李应飞更不知所措了,这种话,没法接啊。山上学艺的十四年,山下游历的四年,所有经历的没经历的,所有丰富的不丰富的阅历,在此时通通都没有用啊。没有任何一种经验告诉他,究竟该如何接这个话。于是他只得结结巴巴地将少女的话重复了一遍。

    “嗯,穿给你看。”吴言笑容里满满都是说不尽地温柔,道不尽的美丽。“我们认识了有十四年,我也穿了十四年的黄裳。”

    “十四年里,我再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只怕应飞再见到我,会认不出我来。”

    “因为十四年前第一次相见,我在应飞面前,就是穿的黄纱裙。”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我喜欢的那个小男孩,终于也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飒爽男儿。我也相信,他不会再忘记我了,这辈子都不会。所以我终于不用害怕,可以自由地穿自己喜欢的衣裳了。”

    “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吗?”

    少女睁大了眼睛,凑到李应飞面前,笑语嫣然。

    眼看对方凑的那么近,几乎连鼻尖都要碰到自己的鼻子了,李应飞立时怂了,两鬓的汗珠不自觉冒了出来。

    他咽了口口水,稍微后退了点,才慌张地说道:“不会……”

    “那我们就说定了!”吴言伸出手背,等着李应飞来牵。

    天地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风停了,云散了,连草丛里的虫鸣声,也消了。

    整个世界,只听到李应飞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

    咚咚——

    咚咚……

    少女盈盈浅笑,看着他,等着他。

    山风也在看着他,等着他,等到他做出了决定,再重新吹动。

    云雾也在看着他,等着他,等着他伸出了手,才又聚散卷舒。

    虫儿和鸟儿也在看着他,等着他,等他牵到她的手,才重新扯开嗓子歌唱。

    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他握住了她的手!

    像白雪般软糯,像羊脂般柔滑。

    然后,一股热流从鼻子里喷涌而出……

    “应飞,应飞……李应飞你醒醒!”

    然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除了最后吴言慌乱的呼喊声。

    ***

    李应飞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漆黑如墨,伸手难见五指。

    夜已深。

    吴言早已回明德院,在李应飞身边,只有花生还守着他。

    “小师弟,你终于醒了。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应飞有些艰难地眯着眼,看着花生晃动的身影,开口第一句是:“吴师姐呢?”

    “太晚了,就让她先回去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问题。不是和老赵说好今天夜探隐院,他人呢。”李应飞挣扎着就要起身,被花生连忙按住。

    “师父在前厅,也是一直没睡,估计是在等你。”

    “那走。”

    李应飞在花生的搀扶下起来,喝了口茶水,然后去洗了把脸,整个人感觉清醒了许多。赵从容似乎等了许久,看到李应飞出来,立时徐徐站起:“收拾好了,就出发。”

    李应飞点头,当先一步走出了小阁。

    出了小阁之后,赵从容带着李应飞,贴着地面隐匿飞行。十年前和花生要走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在赵从容这里,不过是区区一炷香的时间。

    夜幕下的藏剑阁,将大部分隐藏在黑暗中,视野过处,只有近在咫尺的一小半。饶是如此,在李应飞眼中,这仅仅露出来的一小部分,也依然是庞然大物了。

    就像是潜伏在黑夜中的巨兽,峥嵘不露。

    藏剑阁的大门紧闭着,负责看守大门的弟子也早已各自回院。赵从容左右看了看,朝李应飞耸了耸肩:“翻吧。”

    藏剑阁内设有干扰英灵的禁飞法阵,方圆十里之内难以施展御灵术。然而以赵从容的实力境界,这禁飞法阵究竟还剩多大的功效,实在是个问题。对赵从容而言,这已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的问题。

    若非实在不得已,赵从容并不想违背郴山门规。是以他带着李应飞绕过正门,从一面侧墙上翻爬。

    当赵从容翻过高墙,踩着藏剑阁的地面朝正骑在墙上的李应飞伸手示意的时候,李应飞脑海里忽然晃过一抹阴影。那个他两次窥视隐院,都感受到的巨大威胁。

    不知今趟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罢罢,有赵从容在,又有什么样的危险是踏不平的。

    李应飞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甩开,从墙上一跃而下。

    深夜的藏剑阁静悄悄的,值夜的弟子早已摸透了规律,知道这几日不会有门内长老下来检查,放心地躺屋里呼呼大睡。

    李应飞带着赵从容,沿着白天记下的路线一路前行,穿过一道道亭台,越过一间间楼榭,终于来到隔绝了隐院的那堵高墙之下。

    望着墙角那块警示的石碑,赵从容不由得感慨,过往数十年,他自己曾经也来到过这里,但从未对这禁止翻越的警示石碑产生过怀疑,自然也没有翻过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赵从容转过头,看向李应飞,目光中似有询问之意。

    李应飞撇了撇嘴,极为敷衍地道:“别看我,我对一切都富有好奇。”

    “走吧,看看能解你体内邪佞的乾坤白垩盔,究竟在不在此。”说完,赵从容率先攀上高墙。

    李应飞在下面看着赵从容,忽然喊道:“不在自不必说。可要是在,而里面的人又不愿借给我们,那又怎么办?”

    便在这说话间,赵从容已经三两下爬上了高墙。墙外的世界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般,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目光。赵从容头也不回,只望着墙外,语气复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力不够的时候,就只有以德服人了。”

    李应飞眨巴着眼睛,这句话他曾经听赵从容说过。不过那时候,还有下半句。

    实力不够的时候,就只有以德服人。实力碾压的时候,就直接碾压吧!

    今天再听赵从容说起,语气总觉得怪怪的,不但把后半句直接剪了,而且还在前面加了个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不符合赵从容装模作样的性格!

    难道……

    李应飞想起了那两次感受到的凶焰,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他紧跟着爬上了院墙。

    才刚爬上去,他就呆住了。

    墙外,四个白胡子老头一排站着,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

第二百一十二章 隐院四老

    四个老头,年纪一个比一个大,头发胡须一个比一个白。

    一看就不好惹。

    这四个老头儿没有穿郴山剑宗的制式武袍,只是普通的居家便服,怎么舒服怎么来的那种。尽管如此,李应飞绝不会傻到认为这四个人跟郴山没有关系。

    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藏在郴山剑宗腹地如此之深的核心位置,这地位这殊荣,比之长老院首怕是只高不低。

    果不其然,那边赵从容一开口,这边李应飞就惊住了。想过这几个老头的地位高,但没想到高到如此地步。

    “曹师伯、陈师叔、何师叔,还有师叔祖好。明剑院大弟子赵从容拜见。”这是赵从容落地的第一句话。

    李应飞也跟着拜倒,倒是却默默没有开口。这些人辈分太高,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明剑院的小赵,当年在郴山也是风云人物了。”最右边的陈师叔追忆往昔,不无怀念地感叹道。

    陈师叔旁边是何师叔,相比起明武院的陈师叔,明剑院出身的何师叔则对赵从容熟悉多了,言语间也亲切的多。

    “那可不,从容不单是我明剑院第一天才,更是整个郴山剑宗第一天才!往前推一百年,往后推一百年,我敢说再无一人可堪与之媲美。”

    即便以赵从容的狂放和不羁,也谨守着尊师重道之礼,在这些个师门长辈面前,恭恭敬敬聆听教诲。哪怕是听到如此溢美之词,也只是谦逊地礼貌一笑,以作回应。

    “赵从容,你可曾看见墙角石碑上的警示之语?”相比于另外两人,这个曹师伯看起来就没那么客气了。

    李应飞斜眼过去,发现赵从容悄悄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说道:“看见了。”

    “那你为何不顾警告,仍旧带着门下弟子翻墙而过!”

    赵从容抬起头,目光洒脱而清澈:“寻找传说中的隐院。”

    “好,好……”那曹师伯似乎是气急,连说了两个好字,才又说道:“明剑院的首席大弟子,可真有本事!”

    “不妨告诉你,我等身后即是隐院,我们四人即代表隐院!恭喜,隐院被你找到了,赵从容,你想干嘛?”

    赵从容脸上无惊无喜,自李应飞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开始,赵从容几乎已能判定,这里就是隐院。而当他爬上高墙的那惊鸿一瞥,也让他看清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因此彻底确定,这里就是他要找的隐院。

    于是他抬手,再拜:“既是如此,从容恳求诸位师叔师伯,不吝告知乾坤白垩盔的下落。从容感激不尽!”

    陈师叔何师叔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只有曹师伯仰天大笑,状若癫狂。

    片刻,那曹师伯收了笑,低头盯着赵从容,一字一句说道:“早上我徒儿交还日月清光剑的时候才说,害怕有人觊觎宗门至宝。没想到这么快就寻上门了。赵从容,你死去的师父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赵从容深知这位曹师伯刻板的性子,只得无奈苦笑:“曹师伯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吴师弟交还的是日月清光剑,从容寻的是乾坤白垩盔。”

    “狡辩!觊觎乾坤白垩盔和觊觎日月清光剑有分别么!同是我宗门至宝、上古神器,非郴山掌门不得擅用。赵从容,我且问你,你可是当代掌门?”

    “……不是。”赵从容深深憋了口气,最终还是坦然回答。

    “不是郴山掌门,觊觎宗门神器,深夜潜入此地,欲行那鸡鸣狗盗之事,与贼人何异!”

    赵从容蓦地站起身,正要辩解两句,不料那曹师伯继续喝道:“休得诡辩!十多年前那次,今天白天一次,两次暗中窥伺隐院的人,是不是也是你?!赵从容,没想到郭师兄一世英名,却收下你这样个不肖逆徒!”

    “处心积虑想要谋夺我郴山至宝,包庇纵容谋害你师尊的凶手。赵从容,今天我就替故去的郭师兄好好管教管教你!”

    话音未落,这位赵从容口中的曹师伯陡然腾空而起,如飞鹰击兔般扑向赵从容。

    对方来势极快,赵从容只来得及大呼一声:“曹师伯且慢!”

    “慢”字还在喉咙里没能吐出来,曹师伯的巨掌已带着山崩海啸般的气势压了下来。

    这位曹师伯,不但性如烈火,连掌风也如熊熊烈焰般,还没有落下,就已经刮得李应飞脸上火辣辣的。

    眼看在这凌厉的一掌之下,一味避让的话只怕难以护得李应飞周全。仓促之际,赵从容被迫伸出左手,将这一掌之威尽数压下。

    一边是凌空跃起,借助前冲之势扑下;一边是站在原地,仓促还手。按理说必须是前者占了起手,然而这一击之后,顿时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除了李应飞之外。

    见识过赵从容那移山填海的无匹威势之后,李应飞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在一对一的时候压过赵从容。

    至少这片星空下没有。若真的有,那也只可能是星空外面的诸神。

    那曹师伯被震得凌空倒飞回去,落地的时候犹自脚步虚浮地退了两步。而赵从容,腰背稳得像高山。

    “孽障!竟敢以下犯上!”曹师伯缓了口气,立马吹胡子瞪眼,气得跳脚骂道。

    郴山千年以来稳居大明第一大宗派,亲传、内门以及山下的外门弟子,林林总总不下万人。如此大的宗门想要平稳运转,没有完善的门规、没有森严的法度,根本难以为继。

    而在这些门规法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尊师重道。

    忤逆师长,以下犯上,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不敬的罪过。也正因为此,不单单当事人曹师伯跳脚大怒,就连旁边另外两位师叔也面色难看。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同样出自明剑院的何师叔使劲地摇头。

    明武院的陈师叔转头横了他一眼,再转过头看向赵从容时,已是笑容满面:“这样也好。”

    陈师叔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明剑院第一天才赵从容,拥有远超同辈弟子的实力,和常人难以企及的战斗天赋。这样的天才,我早就想称一称斤两。只不过碍于身份地位,未免被人在背后骂我以大欺小,这才忍了下来。”

    “不过今天,终于能放手一战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陈武痴

    “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放手一战!”

    眼看对方如箭在弦,赵从容一把挡住李应飞,将他推着不断往后退。

    “退到墙边上去。”

    这四老之中,除了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师叔祖只是见过几面,其余三人赵从容都还算熟悉。尤其明剑院的何师叔,不但与赵从容同院,而且还是已故老掌门的同门师弟,正儿八经赵从容的师叔。

    除此之外,那曹师伯本是明德院前任院首,同时也是吴欲的师父。与其弟子不同,这位明德院出身的曹师伯,性子刻板得多,偏偏又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年轻时就被一众弟子取了个曹暴君的绰号。一言不合即与人动手,脾气之暴躁可见一斑。

    至于明武院的陈师叔,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战斗狂人。可惜的是陈师叔虽然痴迷于力量,奈何本身天赋却有限得紧。便是当年报考弟子名额最多的明武院,也是连年试炼连年落榜,最后好容易才吊着末尾进了明武院。

    只不知是明武院的修行方法得当,还是他自己忽然开了窍,自从他进入明武院之后,修为一路蹭蹭蹭上涨,没几年就将一大半同辈弟子甩在了身后。短短二十余年,这位陈师叔飞速成长,不但晋升为明武院最年轻的长老,而且还是实力最强的长老之一。

    关于这位陈武痴的传说,赵从容也是早有耳闻。甚至当年在郴山,他也曾亲眼目睹了好几次,陈师叔力挑其他师叔伯的画面。

    那些画面可谓是历久弥新,时至今日,赵从容依然清楚记得,陈师叔当年战斗时的疯劲。纵然只是远远地一旁观战,也照样被压地喘不过气来。

    如今几十年过去,这位陈师叔的境界更不知到达何种程度。所以赵从容丝毫不敢大意,在一开始便命令李应飞远远退下。然后摆好架子,全神以待。

    便在这时,陈师叔铁钳一般的巨爪已经欺近。

    那一抓明明平平无奇,不带风也不闪电,甚至连气也感觉不怎么强大,但偏偏赵从容丝毫不敢大意。无数次生死搏中领悟到的经验告诉他,这看似平凡的一抓之下,隐藏着无数难以预料的变化。

    隐隐地,赵从容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无论他作何应变,无论是躲还是抗,都无法逃脱这一爪的掌控。

    在这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反而激起了赵从容的斗志。原本顾忌于对方师门长辈的身份,还有些缩手缩脚,哪怕是仓促间击退曹暴君那一下,赵从容依然是留了手的。可是现在,在这技近乎于道的一爪之下,赵从容同样燃起了熊熊战意。

    “来得好!”赵从容一声暴喝,并指成剑,朝着抓过来的铁爪当头劈下。

    正所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赵从容随意一掌,竟然劈出了丝毫不逊于那一爪的威势。

    然而陈武痴的名字也不是浪得虚名来得。他虎目一缩,已是看透了这一掌之下暗藏的玄机。陈师叔怡然不惧,铁爪依旧风驰电掣,勇往直前。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间的距离已缩短了一半。而在这个时候,陈师叔忽然铁钳一收,便听得轰得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捏爆了。

    似银瓶炸裂,似水浆迸发,掀起的气浪冲得人睁不开眼。

    其他人其实都还好,虽是年纪大些,但起码都是院首长老一级的强者,对这种程度的气浪还不甚在意。可李应飞就不行了,整个人被气浪压得跟泥巴一样紧贴在墙上。若不是背靠着墙,怕是早都被掀翻了。

    “这是,虚破山……混蛋老赵,虚破山居然可以这样用!虚破山居然可以用到这种程度……”

    李应飞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谁在被压扁的情况下还好得了。不过他没有办法,也就只有像这样鬼吼两句来发泄情绪。

    而不远处的战斗仍在继续。

    陈武痴在一爪抓爆赵从容的虚破山之后,势头丝毫不减,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依旧朝着赵从容抓去。

    “后生可畏啊!”一直没有说过话,年纪最长辈分最大的师叔祖终于开口了。

    明剑院的何师叔也同时叹道:“是。陈师弟在抓破赵从容的虚破山之后,已经变得凌厉,露出了本来的锋芒,再不似之前那般杀机暗藏引而不发了。”

    “看不到的,永远是最可怕的。”曹暴君也补充了一句。

    便在三人说话的时候,陈武痴的铁爪已欺近赵从容身前。与此同时,赵从容挥出的那一掌也终于落下。

    都是肉爪对肉掌,然而两者相交的一瞬间,竟然发出了万千金戈铁马的巨响。犹如铁锹撞上了铜钟,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赵从容原本以为这一击至少能劈退对方两步,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悍勇,一招过后不退反进,左手抡起五指,同样一记掌刀朝着赵从容还了过来。

    陈武痴的绰号毕竟不是浪得虚名,而是一拳一脚实实在在打出来的。比赵从容多几十年的战斗经验,更比赵从容多几十年的修行时间。这多出来的几十年,于此时此刻,统统化作一份份力量,加诸于陈武痴的身上,以维护他作为师门长辈的尊严。

    作为师弟,他努力追赶着在他之前的师兄们;作为师兄,他不容自己输给年纪比他小、入门比他晚的师弟;作为人师,他更加不允许自己输给弟子辈。所以他不停地鞭策自己,从不停歇。哪怕从长老的位置上退下来,哪怕进入了不问世事的隐院。

    他,陈参,从未有过一时一刻的放松!

    只为了,可能存在的今天,不输给任何一个后面来的挑战者!

    远在墙角的李应飞,此刻已经看得呆了。

    望着眼前暴风骤雨一般的战斗,李应飞不可思议地咬紧了下嘴唇。他从未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人,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死死压着赵从容,全程占尽了上风!

    “可惜!陈娃儿还是要输了。”白胡子白头发的师叔祖闭上了眼。

    何师叔神情复杂。站在陈武痴这一辈的立场来看,被晚辈弟子所败,多少有些兔死狐悲;而站在明剑院老一辈的立场来看,自家院子里出来的娃娃如此了得,明剑院后继有人,该当欣慰才是。

    于是他干脆就事论事,点评起这一战的胜败始末:“硬实力上的差距,没有办法。只能说从容实在是天赋了得。其实在最初那一击中,陈师弟已然落了下风。但是他坚持不退是对的。如果后退两步,的确能将内劲化解,但是却失了势,败象立刻就会出现。反而是憋住一口气抢攻,才能寻得一线机会。”

    说到这,何师叔轻叹一声:“但毕竟刚不可久。一旦从容守住了最初的狂风暴雨,陈师弟便再没了机会!”

第二百一十四章 唤剑映四星(求不养死……)

    除却与赵从容鏖战正酣的陈武痴,余下三人之中,便属曹暴君实力最次眼光最差。原本看着陈武痴一路压着赵从容打,还以为是陈武痴占尽了上风。而现在听到左师叔和何师弟如此说,才明白战局并非自己看到的那样。

    没有半点迟疑,曹暴君右手回握,口中一声大喝:“火曜剑!”

    听到曹暴君突如其来的怒喝,原本全神贯注观战的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高高的天空上,不知从何处窜出一把火红长剑,在空中呼啸着盘旋了一圈后,朝着曹暴君全速飞来。

    看到这柄剑的一刹那,那何师叔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还不等他作何言语,通体透红的长剑已飞到了曹暴君手中。

    曹暴君反手握剑,手腕一抖,瞬间由剑身向前改为剑锋向前。

    锋刃所向,正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曹师兄息怒……”何师叔伸手去拦,却终究迟了一步,被曹暴君踏着雷霆步冲了出去。

    第一剑,便斩向了赵从容的颈项!

    眼看对方来得凶猛,赵从容不敢大意,先和陈武痴对了一掌,强行将其迫退半步,然后左手伸出二指作剪刀状,硬生生夹住了剑锋。

    “曹师伯,赵从容不是郴山的敌人!”无论如何,赵从容始终是郴山的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都不愿同门相残。尤其面前的人都是师门长辈,纵使没有授业之恩,但师门长辈这四个大字,分量已经足够。稍有不慎,被冠以的就会是以下犯上忤逆作乱这样的大罪。

    所以当赵从容刚一架住曹暴君的火曜剑,便连忙开口解释。

    和陈武痴的一番较量,还可以说是师长对宗门弟子的考校,可曹暴君凶焰腾腾的火曜剑一出鞘,整个性质就决然不同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是什么考校弟子,而是仇敌相对。这才有了赵从容刚刚那句。

    “多说无益,今天若不将你拿下,我有何面目告慰郭师兄在天之灵!”说完,曹暴君抽出红剑,盈虚神剑真诀轰然施展开来,将赵从容罩入其中。

    赵从容大感头痛,倒不是因为对方的盈虚神剑真诀有多么厉害,实在是师门长辈面前,束手缚脚的不知该怎么办。这个曹师伯,从年轻时就刻板到可怕,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如今上了年纪,竟像是愈发变本加厉,比之以前还要刻板、还要暴躁了!

    见此情况,赵从容心知难以说服曹暴君,无奈之下偷了个空,趁着高高跃起躲避火曜剑的时候,双手抱拳冲其他三人说道:“诸位师叔师伯以及师叔祖,从容此次夜闯隐院的确于理不合。但无奈弟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再闪过一剑之后,赵从容接着飞速说道:“从容求借乾坤白垩盔,不为别的,只为救从容的弟子李应飞。诸位大概已经听说,我的这不肖徒弟乃是谋害了掌门师尊的嫌犯。没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确是有很大的嫌疑。”

    “也正因为如此,在事情真相没有查清楚,嫌疑没有彻底坐实之前,李应飞不能死!”

    “如果最后查明真相,他就是谋害掌门师尊的凶手,固然死不足惜。可如果不是,如果是被有心人栽赃嫁祸,那他就这么死了,我们便以嫌犯已经身亡来结案,却放之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掌门师尊在天之灵,又真正能够安息么!”

    赵从容双掌挡下火曜剑,然后用力将曹暴君推到一旁,继续说道:“如今这小子深受体内邪佞肆虐之苦。短短四年时间,已经从精锐弟子变成了如今病恹恹的凡夫俗子。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四年以来,他体内的邪佞越发强势,发作的越来越猛烈,大有破体而出的架势。一旦内邪盈身,最终的下场便只有爆体而亡。”

    “在连无伤院也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从容不得不另辟蹊径,寻求传说能镇压诸邪的神器,乾坤白垩盔。”

    “是为了查明真正的凶手,也是为了救我这不成器的弟子一命。”

    可惜赵从容苦口婆心一番话,只换来曹暴君一声不屑至极的冷哼。

    “哎,从容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丝毫没变。为了完成你自认为正确的事,就可以枉顾宗门法规。十多年盗取日月清光剑的时候就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只不过从日月清光剑,换成了乾坤白垩盔。然而真的有区别么?”

    作为从明剑院出身的何师叔,对当年赵从容偷了日月清光剑下山一事知之甚详。说起当年那件事的时候,何师叔也是不住摇头,显然对这一行为也是难以认同的。

    “从容,聪明人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十年面壁的代价难道你还没尝够么。而且更关键的是,有一有二就会有三。上次你要借日月清光剑,这次你要借乾坤白垩盔,那第三次你又要借什么?借郴山弟子的命,还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命?”

    “何师叔言重了,从容万万不敢做此欺师灭祖的事。”赵从容向后疾退,待彻底退出曹暴君的剑光笼罩之后,向着何师叔拱手一拜,恳切说道。

    何师叔望着这个明剑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嘴角微微苦笑:“你敢或不敢,都不再是我这把老骨头能操心的。带着你徒弟回去吧。乾坤白垩盔,不是你们所能染指的。”

    赵从容闻言一惊,再拜道:“师叔!”

    “回去吧,回去吧。就当从来没来过这里,也从来不知道这里。”何师叔挥手。

    然而还不等赵从容作何反应,站在最后面的师叔祖忽然动了。一如之前曹暴君的动作,师叔祖反手一握,好似握住了天上的太阳,月夜突然变得乌云密布,瞬间阴沉了下来。

    师叔祖将长剑横到胸前,沉重的剑光反射到每个人眼中,心情也好似跟着变得阴霾。

    “此剑名为太阴。明剑院的小辈,这十年由我们四人当值,除了我们四人以外,隐院中的其他人都在冲关。你要找的乾坤白垩盔,也可以说是在这隐院之内。有本事的话,破了我等四人剑阵,乾坤白垩盔就随你自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半步之遥

    “此阵名唤剑映四星,破得了,乾坤白垩盔任尔自取。”

    师叔祖无不自负地说道,同时太阴剑在空中左右各划一个剑诀,等收剑时,两道不同的剑光拖着长长的尾巴破空而来。看那剑光轨迹,赫然是奔着空手的陈何二人而来。

    果不其然,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两柄长剑已飞至陈武痴和明剑院的何师叔手中。

    “结阵!”眼看所有人长剑在手,师叔祖一声断喝。

    听到师叔祖结阵的命令,曹暴君当即退出战团,踏着虚实难辨的步伐,第一个回到了自己的阵位。

    等陈武痴也落位之后,何师叔叹了口气,还是去到了自己的阵位上。

    末了,他终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从容,唤剑映四星乃是剑华九曜的缩水版。实则是将九星剑阵简化为人数更少的四星剑阵。虽然威力不可与剑华九曜同日而语,但毕竟是由剑华九曜衍生而来,可谓同种同源,本质上并无区别。所以此四星剑阵同样不可小觑。你要小心了!”

    赵从容洒然一拜,再起身时脸上已是满满的自信:“多谢何师叔提醒,从容理会的。”

    只见赵从容豪情万丈,面向剑阵甩出左手:“来!”

    “唤剑映四星,启!”师叔祖命令一下,剑阵顿时活了。同样的火曜剑,同样的执剑人,在剑阵之下的威势与之前单打独斗时截然不同。甚至于曹暴君自己,也与之前判若两人。

    通体透红的火曜剑率先跃上天空,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和灵动无方的身形,活脱脱就像那奔腾出世的火龙。

    赵从容瞳孔一缩,却没有理会在天上耀武扬威的火龙,而是急忙侧身闪避。

    远在一旁的李应飞看得清楚,就在赵从容侧身的一刹那,他原本所在的位置陡然爆起一道墨色剑光,顷刻间斜掠而过。

    这一剑落空之后,墨色剑光瞬间隐匿于虚无,就像来时那么突兀,凭空闪现,又凭空消失不见。

    看到这般诡谲难测的剑气,即便李应飞远远躲在战局以外,也依然觉得头皮发麻。

    便在这时,占据了另一星位的陈武痴开口了:“剑名计都,见血无算。小赵要小心了。”

    李应飞闻声望去,看到陈武痴的动作,顿觉一股凉气从后面直冲而上,背脊生寒。

    尚且隔着老远的距离,陈武痴挥动着漆黑如墨的计都剑轻轻往上一挑,随着这看似荒唐的动作,远处赵从容右腿下方的虚空中,忽然钻出一道黑芒,沿着腰腿一路斩向了赵从容的额头!

    赵从容刚刚将头背后仰,做了个铁板桥的动作,闪过了这刁钻毒辣的黑芒。就在此时,陈武痴高高竖起计都剑,从上往下一拉。

    这一次,就连李应飞都看出了端倪,吓得赶紧大声提醒赵从容。

    眼看黑芒再起,破开空间窜到了赵从容身边,即将把他拦腰斩断的时候,赵从容一个鲤鱼打挺,整个身体旋转着跳了起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纵使赵从容反应神速,在李应飞出声提醒之前已经旋转着跳开,可是以黑芒的速度,在赵从容彻底跳出去以前,就能将他斩为两半!

    便在这一瞬间,黑芒闪耀,将赵从容一分为二。远远观战的李应飞非但没有悲伤,反而激动地握住了拳头:“鱼洄,好一个鱼洄!”

    赵从容于千钧一发之际以鱼洄闪过,瞬间位移到另外一侧。这一招可以说耍得漂亮之极,就连对面的陈武痴和何师叔也忍不住点头赞叹。

    可就在赵从容立足未稳的时候,曹暴君携着天上的火龙以泰山压顶之势轰了下来。

    此时赵从容旧力未退新力未生,就连鱼洄也是刚刚用过,除了瞪眼看着火龙落下,再无办法闪避。

    眼看避无可避,赵从容干脆就不闪不避。只见他双拳紧握,傲然昂首,迎着当头劈落的火龙一声怒吼。

    声震寰宇,摧山裂地!

    无形无相的声浪在这震天怒吼之下,悍然变成了一道冲击波,将曹暴君连人带剑一起吞噬。方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火龙,顷刻间熄灭殆尽。天空中只剩下曹暴君夹带着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嘶吼。

    此时此刻,一直没有出手的何师叔终于动了。只是却非冲着赵从容而去。他脚下一蹬,整个人已消失不见。

    远处倚着墙角远远观战的李应飞,生怕对方见赵从容难搞,打起自己的主意来。尤其此时看到其中一个瞬移不见,顿时全身上下炸了毛一样,警惕地左顾右盼,严防从哪个虚空角落就跳出一人。

    就在他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时,那何师叔一记鱼洄瞬移到天空中,将声浪冲击波中的曹暴君给拽了出来。

    二人回到地面时,曹暴君须发皆散,衣服上也诸多破裂,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龙卷风。

    这一记骇然听闻的声吼波之后,众人看向赵从容的眼光不一样了。

    除了懵懂无知的李应飞。

    那是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那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感,那更是一种英雄迟暮后的不胜唏嘘。

    经过一阵艰难的沉默,与赵从容最相熟的何师叔涩声开口:“从容,你……已经突破天冲了?”

    同样的问题,在山下一品镇的时候王英伟也曾问过。那时候赵从容没有回答。不过此时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又不一样。赵从容不欲骗他,坦然笑道:“还差一点,何师叔。”

    此言一出,隐院四人明显似是松了口气。

    何师叔也喃喃叹道:“还好还好,可惜可惜……”

    大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还好还是可惜。也许兼而有之吧。自己这一帮老辈师长穷尽一生没能做到的事情,被后辈弟子做到了,站在私人的角度会羞愧,而站着师长的立场,又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然而终究还是没能成真。所以何师叔才会觉得还好的同时,又替赵从容感到可惜。

    “千年以降,自盈虚子祖师以后,郴山剑宗再无一人突破天冲,觉醒全部七魄。唯有一人,也在突破天冲之后,神魂无法压制强大的力量,最终入了魔。”

    “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做弟子做师父的没用,上千年的时间,竟无一人继承盈虚子祖师的衣钵,以至无法重现郴山昔日的荣光。”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人之威

    “莫说郴山,就是整个人类世界,也有上千年的时间不曾出过觉醒全部七魄的人了。”师叔祖话不多,但是每次一开口,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小辈,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好。”

    师叔祖一边慢慢说,一边握紧了太阴剑:“作为过来人,作为宗门长辈,我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你三点:其一,力量永无止境,然而凡体肉身,所能承载的额度是有限的;其二,强大的力量,需要同样强大的心来驾驭,才不至于让它失去控制;其三,力量不是万能的。”

    “何方平、陈参、曹毅听令!”道理一讲完,师叔祖陡然大喝:“今有后辈弟子赵从容,不守宗门法规,越墙而入,擅闯隐院禁地,意欲图谋宗门神器,给我拿下了!”

    “是!”

    “喏。”

    “师叔……”何方平还要求情,被师叔祖眼神凌厉一扫,情知此事再难转圜,只得依令落阵。

    那边赵从容遥遥一拜,说道:“多谢师叔祖教诲,从容当时刻铭记在心。只是弟子曾发下誓言,要保我这不成器的徒弟性命。且不提违背誓言和违反门规孰轻孰重,弟子只觉得人命关天。”

    顿了片刻,赵从容回头看了眼李应飞,然后又转了回来,再次看向诸位师叔师伯师叔祖,字字恳切:“我这个徒弟,今年才刚满十八,正是青春豆蔻、大好年华。然而却染上原因不明的内邪,如若没有乾坤白垩盔的神力镇压,随时都有爆体之患。为人师为人父,我怎会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所以今天,赵从容拼着逾规越矩、拼着违抗师门,也要恳请师叔祖和诸位师叔师伯,万望遵守诺言。如若今天从容侥幸破了此阵,还望将那乾坤白垩盔借于弟子,好救人一命。”

    师叔祖长剑一划,不置可否:“小辈狂妄,先破了我的剑阵再说。各就各位,唤剑映四星,诛!”

    最后一个“诛”字说完,师叔祖便不再说话,而是运起太阴剑,亲自操控剑阵。

    在知晓这位千年来宗门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已经距离传说中的境界只差半步之遥后,就连性格最暴躁的曹暴君也收敛心声,将自己将火曜剑真正沉了下来,全心全意投入到剑阵之中。

    陈武痴更是心痒难耐,兴奋之情难以言喻,只从全身上下布满的鸡皮疙瘩上就能看出一二。

    就连与赵从容交情最好的何方平何师叔,也终于拔出了他的水曜剑。

    通过刚才那记下,赵从容已经识得此阵厉害。拥有敏锐战斗嗅觉,更兼实战经验异常丰富的赵从容已岂会再给他们占到先手优势。

    正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

    唤剑映四星刚刚落阵,赵从容猛然炸起,直扑先前已经受伤的曹暴君。

    那曹毅不愧暴君之名,身上多处受创然而气势不减。眼看赵从容朝自己扑来,非但不惧,反是大叫一声:“好!”而后手上的火曜剑霎时变得通红,一如先前火龙奔腾的样子。

    何方平和陈参是深知曹毅性格的。纵使对方比他强十倍,只要他坚持认定对方违背了他心中道义,照样扛起火曜剑只说上。

    二人生怕曹毅单独面对半步天冲的赵从容吃了亏,赶紧帮忙化解。陈武痴左、中、右连续三剑,剑剑瞄准赵从容与曹毅中间的一片虚空。只要赵从容势头不止继续前进,必然会撞上计都剑的黑芒。

    而何方平倒没有陈武痴这么大动静,他只是平平地举起了水曜剑,遥指向赵从容。

    随着何方平的水曜剑锁定赵从容,周围的水气刹那变得浓稠。赵从容感觉便像是闯入了一滩泥潭,全身上下四只手脚都被无形的牵扯束缚起来。

    眼看赵从容的速度被水曜剑减慢,曹暴君深吸一口气,转动火曜剑,双手握紧了剑柄,只待赵从容穿过计都剑的黑芒之后,便将雷霆劈下!

    可就在赵从容即将撞入计都剑的黑芒之时,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不见。

    何方平亦是瞪大了眼,能在他水曜剑的控制下还能施展出鱼洄逃遁,这份功力实在可怕。对鱼洄的领悟和掌握绝对已经到了大师境界,说是出神入化也不为过。

    这样的念头在何方平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消散,一个碗口大的拳头已经奔袭而至。

    何方平这才恍悟,原来攻击曹毅都是虚招,赵从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一直以来犹犹豫豫迟疑着未尽全力的自己!

    仓促之间,何方平没来及细想。为压住阵脚,水曜剑撤回胸前准备横挡这气势汹汹的一拳。同时他左手沿着剑身一抹,水曜剑的剑身顿时闪现出一道波光粼粼的水蓝光芒。

    一开始,就祭出了最强防御。

    然而这一拳打在水曜剑上,并没有预想中石破天惊的撞击,而是直接穿过了水曜剑的剑身,仿佛那绝对防御在这一拳面前统统都是虚妄。

    可是明剑院退下来的长老,又岂会有弱者!哪怕是仓促间结起的防御,也不可能这般空虚无物。更何况,手持水曜剑结阵于唤剑映四星,让何方平的实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拳头穿过水曜剑,眼看即将轰到何方平的额头。在这一瞬间,何方平终于看清事情真相。虚若无物的哪里是他的防御,而是这拳头根本就是虚影,根本就是鱼洄的一刹那,留下来的残影!

    果然!

    那拳头碰到何方平的额头,然后再也没有然后,如泡沫般破碎,消失无踪。

    再抬头时,赵从容的冲拳已经越过计都剑的黑芒,出现在了曹暴君面前!

    还是曹毅!原来赵从容的目标从来都没有变,由始至终都是这位实力最弱,脾气最暴,弱点最明显,而且还受了伤的师伯!

    火曜剑善攻不善守,便如曹暴君本人一般,暴烈无方,勇往无前。宁愿携敌同归于尽,也绝不后退半步的勇烈。

    这样的一人一剑,在剑阵的配合下,足以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然而一旦落单,则极易被人针对。

    便如此时此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半月斩

    从四位师门长辈结阵开始,赵从容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性格方面有着明显缺陷的曹师伯,便是此剑阵最佳的突破口。

    所以从一开始攻击曹暴君,到转而指向何方平,其实都是虚招。所有的图谋,所有的套路,都是为了最后这一下。

    此剑阵由四人紧密联系,彼此呼应,攻破这一人,剑阵便也破了。

    陈武痴的计都剑已经用老,而何方平的水曜剑也处于全力防御的状态,这两人无论是要过来帮忙还是合围,都已经来不及了。

    唯一所虑者,是一直没有动的师叔祖。

    所以赵从容朝着曹暴君势不可挡地一扑,看似用尽了全力,实则始终留了三分力,用以防备蓄势待发的师叔祖。

    眼前,火曜剑闪着腾腾红光刺了过来,带着曹暴君宁死不退的意志,以及唤剑映四星的阵法加成,汹涌而凌厉。

    赵从容大喝了一个“好”字,左手并指成掌,硬碰硬地拍在了通红的剑身上。

    一击之下,刚刚还不死不休杀气腾腾的火曜剑,霎时变得跟个玩具一样,被拍到了一边。连带着身材魁梧的曹暴君也失了重心,朝左边歪了过去。

    这一幕是看得陈何二人目瞪口呆。虽然从刚才那一吼中感受到了赵从容半步天冲的厉害,但是也没曾想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火曜剑本就是以攻击力绝强著称。而且曹毅又是出了名的暴君,善攻不善守。这一人一剑,本是绝佳的配合。尤其在唤剑映四星的加成下,攻击力更是呈几何级增长。在剑阵中的曹暴君驭使火曜剑所拥有的威力,即便是以防守著称的何方平,也不敢直撄其锋。

    这样的一剑,就是面前横亘的是一座大山,也照样给劈了。可偏偏被赵从容这么轻飘飘的一掌就给拍飞了!甚至就像是随手拍飞什么苍蝇蚊子一样轻松写意。

    这就太可怕了。

    这家伙,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只是半步天冲,还没有真正突破吗?那要是真正觉醒了天冲魄,又该是何等恐怖!

    蓦然间,何方平脑海里闪过了那个人的身影。

    可怕、可怖、惊世、骇俗等等等等,所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那个人的强大。穷尽天地穷尽山海都难以掩盖那个人的锋芒。

    毫无疑问,他就是盈虚子祖师之后,天地间最强大的一个人——假设没有入魔的话。

    如果,如果赵从容顺利突破天冲,觉醒七魄,成就传说中的超凡入圣,大概能够与那个人一战。要是这样的话,他们隐院诸人,也不用辛辛苦苦经年累月镇守此处,以剑华九曜来压制暴走的他。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首先是赵从容做到千百年来人族不曾有过的壮举,突破天冲,觉醒七魄。而且,是要完全可控地觉醒。而非像那个人一样,神魂无法压制狂乱暴走的力量,没能入得了圣反而入了魔,那就万事皆休。

    这也是为何刚才师叔祖告诫赵从容,强大的力量需要有同样强大的心灵来驾驭。

    同样出身明剑院,几乎是看着赵从容成长起来的何方平,对赵从容的品性并不担心。因此对于之前听到的有关于他的指控,何方平并不像曹毅那般就轻信了。开什么玩笑,赵从容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轻易被龙族奸细蛊惑。要么传言并不属实,要么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无论哪一个,何方平对赵从容都是放心的。

    他唯一所虑的,只是赵从容在将来突破天冲后,究竟能不能控制这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力量,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那人。

    这还只是差一点天冲,就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等真正突破到天冲,那又该恐怖到何等程度!要知道,真正觉醒一魄和差一点觉醒,那根本就是两个境界两个等级的差别。这已经不是字面上看到的差一点。差这一点,差的就是一个等级,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差这一点,差的就是天与地!

    何方平不敢想象,突破了天冲的赵从容将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人,那个已经入了魔的人,那个大概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的人。

    他怕,他怕赵从容突破天冲以后,也会变成那样的人……

    便在何方平走神的这一刹那,场上的局势已经风云突变。

    赵从容一掌拍飞曹暴君之后,根本不给他喘息之间,整个人紧随而上,就要乘胜追击,一举奠定胜局。

    只需要再来一掌,即可击溃此时几乎毫无防备力的曹暴君,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从而使这个剑阵就此告破。

    正当赵从容蹂身而上,伸出左掌正要印上曹暴君心口的时候,警兆陡然升起。

    一道明黄色的剑光无声无息,朝着赵从容的左臂笔直切了过来。

    剑芒依稀有些眼熟,眨眼之间赵从容已经恍悟,为何会觉得此剑芒眼熟了。这道圆弧剑芒,赫然就似那一弯新月!

    “好像,月蚀啊……”

    赵从容呢喃了一句,然后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也陡然动了。为的,就是现在这一下。

    眼前的剑芒形似月蚀,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赵从容不敢大意,暂时放弃曹暴君,左手回收,与右手并排一起,一上一下,同时将剑芒捏在掌心!

    轰——

    无形地冲击波推着赵从容接连后退。

    这剑芒不单单形状酷似月蚀,连威力也接近!赵从容咬牙,双手同时加力,看样子像是要把这道剑芒硬生生捏碎的样子。

    便在此时,最先缓过来的陈武痴唰地一下将计都剑撤回身后,然后提剑往前一扫:“计都·半月!”

    无论强度还是体积都远超之前的黑芒突然出现在新月剑芒的后方,宛如黑翼恶魔张开了漆黑的翅膀。

    一如之间破开虚空那样,庞大的黑色剑芒凭空出现在新月的后方,然后迅速追上新月,与之连接、融合到了一起。

    仿若水乳交融,毫无嫌隙般完满。

    远远望去,尤其以李应飞的那个角度来看,赫然正是一道朦胧的半月!

    半月前面圆弧处依旧皎洁明亮,只是后面看起来就像被黑色的乌云所遮蔽,只留下黑丝牵萦的半截月身。

    “太阴·新月。”师叔祖老迈的声音终于在此时才响起,好像故意。

    “计都·半月!”同时响亮的,是陈武痴高亢的断喝。

第二百一十八章 红叶李(一)

    半月成型的那一刹,赵从容感觉手上的压力陡然倍增。原本的新月虽强,但凭借赵从容此时的力量,他完全有把握将之徒手捏碎。

    可是当计都剑的黑色剑气累加到新月上之后,形成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即便以赵从容之能,也大感吃不消。为了抵御这弯半月的力量,赵从容身上的气急剧流逝,简直比激烈搏斗还要消耗能量!

    这才是这个剑阵的真正力量,这才是隐院的真正实力。

    有那么一瞬间,赵从容心里有了那么一丢丢后悔。后悔自己的自负,后悔自从越来越逼近天冲境之后,便自以为天下之大他哪里都去得;更后悔轻视了郴山,这个有着厚重历史,并一手培育了无敌的自己的伟大宗门。

    自从十八年前与龙神的一战之后,赵从容再也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也再也没有过拼尽全力痛快一战的时候。

    而现在,强大的唤剑映四星,无匹的半月斩,彻底激发了潜藏在赵从容内心深处的那头凶兽,那原始的腥红的战斗欲望。

    “啊啊啊——”

    李应飞还是第一次,看到老赵怒发冲冠、仰天长啸的样子。究竟是有多强的力量,才能将吊儿郎当的老赵逼到现在这个样子。李应飞不敢想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飞快地转动脑筋。

    这么多年以来,李应飞习惯了赵从容的强大,也习惯了躲在他身后等着事情被解决。可是今天,第一次让李应飞感到,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老赵……似乎遇上了麻烦。

    两个老头子合力,弄出来的半月剑光就有如此威力,再加上另外两个老头儿,那还得了!

    更何况,刚刚李应飞分明听到,这个什么古里古怪的剑阵根本不是原版,而是少了半数人以上的缩水版。真正的完全版足足有九人!光凭数字上来说,就比这两个老头多上几倍了!

    幸运的是,听他们所说,隐院的大部分人都在闭关,眼前四个老头儿就是全部的活人了。闭关的意思李应飞懂,就是一般不会出来,但遇到紧急情况还是会出来。这种就是最无赖最讨厌的了,你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出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也就是说,完全有可能出现这么一种情况。等老赵辛辛苦苦打败这四个老头儿,准备收获乾坤白垩盔的时候,正在闭关的其他老头儿们又纷纷出关,说什么你只是打败了他们四个,还要把我们全部打败才能拿走头盔。

    然而光是这四个老头儿组成的缩水版剑阵就已经这么难惹了,要是等所有隐院的老家伙都出来,组成那个传说中的什么剑华九曜,那就真的没得打了。就算是老赵也一样,没得打。

    一想到这些,李应飞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坐在这看他们打架,那就是坐以待毙。无论老赵赢还是不赢,都悬得很!输了自然是夹着尾巴跑路,赢了的话惹出闭关的老头儿们,组成剑华九曜,被打个屁滚尿流,还是夹着尾巴跑路。

    不能再傻等着只靠老赵了!

    趁着当值的四人被老赵拖住,其他人又都在闭关,就靠他自己偷偷摸进去,说不定还能干一番事,让他把乾坤白垩盔给顺出来!

    可惜,在这几个绝世强者面前,他根本不敢把第二个魂放出去。不然有二魂在前面探路,做起事来方便的多。

    说干就干,李应飞偷偷往天上瞄了一眼。只见那师叔祖和陈武痴正全力施为,以和赵从容抗衡。而何方平和曹暴君则飞速往半月那边赶。四个人,看似都没有闲暇去兼顾到自己。

    于是李应飞壮起胆子,绕过四人的视线,偷偷摸摸从侧后方摸去。

    饶是现在没有火焰图腾的力量,但以李应飞此时的身体素质,要做到蹑手蹑脚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还是轻而易举。

    和他所料不差,场上五人,包括赵从容在内,都在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战斗,没有人注意到往后边溜走的李应飞。

    很快,他就躲到了一间木屋背后,悄悄探头朝天空望了一眼,发现依然没有人察觉到自己,于是胆气又更壮了几分。

    然而这时候李应飞却犯难了。

    眼前林林总总十数间木屋,一般大小,风格雷同,看起来难辨彼此。要想挨个一间间进去查看,首先时间就不够。更何况,真当那些个闭关的白胡子老爷爷是闭死关不会动的啊!要是不小心闯进了人家闭关的地方,怕是直接就一巴掌拍飞!

    便在李应飞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上心头。及其突兀而诡异地,李应飞的心脏不由自主跟着深深跳了两下。

    咚咚——

    他顿时觉得牙关一紧,后颈生寒。这种让他心悸的感觉,以前出现过的。

    十多年前第一次误入隐院,还有今天白天时候前来探路,都曾感受到这股让人极度不安的气息。在见到隐院的四位祖师之后,李应飞一度以为这种感觉是来自于他们,尤其当剑阵唤剑映四星一祭出后,貌似更加证实了这一猜想。于是李应飞心中的警惕也渐渐放松下来。

    直到此刻,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再度传来,直接叩响了李应飞的心脏。

    咚咚——

    绝非四位祖师的气息!这潜藏在黑暗中的滔天凶焰,更远胜于结阵后的四位祖师!

    这一次李应飞的位置比前两次深了许多,感受也直观了许多。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气息传来的源头,不在身后的小木屋,甚至不再周围的木屋群里,而是在对面,那高耸入云的绝壁之中!

    李应飞紧缩着瞳孔,疑惑地望着不远处的绝壁。

    那是面一览无遗的崖壁。如果李应飞熟读郴山地理,再结合眼前的环境分析,不难得出这片山崖其实是主峰的一角。看似与世隔绝的山崖,其实上连天启殿,下接山腰半山书居。

    然而此时的李应飞,注定是发现不了。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股潜藏在黑暗中的凶煞之气所吸引。他的所有目光全部聚焦在面前的绝壁上,每一寸草从,每一块大石,每一丛灌木,挨个挨个扫过去。

    终于,在山壁居中靠左一点的地方,李应飞发现了一堆长势颇为奇怪的爬山虎,爬山虎下面遮蔽着的,应该是一块镶嵌在山壁上的巨石。而巨石与山壁之间,留下了一条石缝。

    这其实已经非常隐蔽了,若非李应飞观察力惊人,再加上对那股气息的感知,否则根本难以发觉。

    也许是出于本能,也可能是出于直觉,李应飞对石缝里的东西感到害怕。可害怕之余,冥冥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要的东西,就藏在石缝下面。

    简直就像魔鬼的诱惑。

    深吸一口气,求生的本能,还有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理智。或者也可以说,李应飞终究没能抵挡住魔鬼的诱惑。

    他冲了出去,朝着石缝的方向。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即便战斗到最紧张最激烈处,也不得不分心回顾。天空之上,倏忽炸起一声雷吼。

    “竖子尔敢!”

    一直以来说话都慢条斯理,老态尽显的师叔祖,在斜眼看到李应飞的动作之后,猛然爆发出惊天怒吼。一道剑光被他随手挥出,朝着李应飞奔跑的方向瞬间斩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满月

    从李应飞摸到那间小木屋的背后,到李应飞向着那条石缝冲了出去,前后不超过两分钟。然而就这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战局已经白热化到了极点!

    两分钟以前,太阴剑斩出的新月,在计都剑的黑芒加持下,两相合二为一,最终汇聚成一弯黑气升腾威力奇大的半月斩。

    而这半月斩,终逼得当世第一人的赵从容不再从容!

    随着赵从容一声怒吼,无穷无尽的力量从脚下升起,狂暴的气息如惊雷般轰然炸响。首当其冲的便是面前的半月剑光,在赵从容这汹涌喷薄的气势冲击下,仿佛连这纯粹剑气凝聚的半月光也变得扭曲。

    不,亦或者扭曲的根本不是什么剑光,真正扭曲的是赵从容身前的这片空间!

    年迈的师叔祖将一切看在眼里,目光中闪烁着不知名为何物的东西。是惊怖,是恐惧,是后怕,是不可思议难以相信,还是被后浪堆叠追打后的苍凉。

    不知道。

    也许兼而有之吧。

    还是年轻最好。师叔祖看了看其他三人,难以抑制地在心头叹息。年轻人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只有最纯粹的惊讶。

    感慨过后,师叔祖迅速收敛心神。他心知不能任由赵从容这样爆发下去,必须立刻马上将他的气势扼杀。否则即便是唤剑映四星,恐怕也压不住这个,这个当世无双的小辈了!

    “曹毅、何方平,速速归位!”

    原本为赵从容疯狂提升的气势所慑,呆在半空中的曹暴君和何方平两人,在听到师叔的喝令后,转瞬间清醒过来。

    两人也看出局势之紧急迫切,当下也不敢再耽搁,同时施展出鱼洄,一左一右闪身到半月斩的后方。

    就像演练了成千上万次那样,曹毅与何方平两人同时举剑,火曜剑与水曜剑同时在空中闪耀。一个通红如火龙,一个碧蓝如大海。

    然后,一起劈落。

    就像只有一柄剑。

    “水火·满月!”

    一道红蓝闪耀的半月瞬间补上太阴与计都的半月,两个半月无缝融合,眨眼变成了一轮滚圆的满月。

    太阴剑的皎白,计都剑的黑,火曜剑的火焰,水曜剑的蓝,四种颜色彼此缠绕而又独立,在圆月中不停地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圆形图案。

    黑白泾渭分明,红与蓝仿佛点缀其间。当这个规整而独特的图案成型的那一刹,直面其间的赵从容仿佛被天地伟力所笼罩,巨大的压迫感如大山倾覆,如大海奔流。就像是他一个人,与这山为敌,与这海相抗,与天地与万物争个高下长短!

    这已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的擎天之力。

    郴山剑宗屹立世间上千年不倒,绝非徒有其表。

    上千年的时光,漫漫历史长河,也绝非只有赵从容这一个闪耀夜空的星星。

    郴山,是大明的郴山。郴山,也是整个人族的郴山。

    郴山剑宗,比大明还要长几百岁!早在大明皇朝诞生之前,郴山已然傲立!

    漫长的时间里,郴山剑宗孕育的不仅仅是历史,还有数不清的传承,还有无数的英雄豪杰、天纵奇才!

    以及……

    从郴山剑宗开宗立派之时就已传下的,盈虚子祖师与座下八名弟子一同创立出来的不世剑阵——剑华九曜!

    哪怕唤剑映四星只是剑华九曜的缩水版,最终威能不足剑华九曜的十之一二,但放眼当世,已经几无抗手。

    原本赵从容两只手似钢铁巨钳,将最前面的皎白新月死死捏住,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都会被捏碎逸散一般。然而当满月成型以后,四色剑气在满月的圆中顺时旋转。那弯皎白的新月再不受控制,从赵从容指缝中轻轻滑过。

    然后是计都剑的黑芒,转到赵从容的指尖,却是连一秒都没有停下,继续转了下去。

    再之后是火红,是水蓝……

    赵从容分明握住了这轮圆月,却又似什么都没有握住。四色满月在赵从容手中变得滚烫,眼看徒手是挡不住了。赵从容轻喝一声,左手陡然发力,变爪为掌,将满月的威力尽数接下。

    与此同时,赵从容将右手飞快撤下,闪电回探腰间,下意识地就要去拔剑。

    闯荡江湖、踏破龙族大营的那段日子里,每到危急时刻,腰间神剑便如定海神针一般,总能给予他最后的力量,助他力挽狂澜。

    它从未让他失望过。

    所以十多年后的今天,当他又一次自觉力有不逮的时候,第一反应仍然是拔剑!

    可是腰间空空如也。

    赵从容诧异低头,才赫然想起日月清光剑早在十八年前已交还掌门、交还给郴山!

    十八年的和平年代,不如生死战斗的一日。昔日与子同袍大战龙族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一回首已是经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低头望着掌心的纹路,赵从容不胜唏嘘。

    然而就是他这一眨眼的愣神,满月已突破他左手的压制,猛然膨胀了无数倍之巨。

    赵从容瞬间回过了神,立即将右手拿回,左右手一起撑着那满月。

    然而终究已经迟了。

    唤剑映四星爆发出的巨大威能,在这轮满月上凸显无遗。这轮四色满月,已经激活了剑阵的全部威力,代表着唤剑映四星的最强力量。

    此刻赵从容面对的,是已经发育成型的完整唤剑映四星。即便强如赵从容,也在刹那间被巨大的力量直接轰飞。

    更加惊怖的是,那轮四色满月不但推着赵从容冲向远空,而且似乎已经突破了赵从容双手的防御,正逐渐将他吞噬其中。

    天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

    就连剑阵的四位结阵之人,看到眼前的画面,也不由得为之心悸。同出自明剑院的何方平心有不忍,正值左右为难之际,忽然间异象陡现。

    何方平率先觉得剑阵忽然被抽空了一块,霎时变得不再完整。起初他还以为是他的错觉,直到师叔的那一声暴喝陡然响起。

    “竖子尔敢!”

    何方平循声望去,只见作为剑阵之首的太阴剑从剑阵中倏忽抽离,朝着身后远远挥出一剑!

    皎白如明月般的剑气瞬间破空而出,朝着地面上那个年轻弟子狂飙突进!

第二百二十章 遇见你,真好

    “竖子尔敢!”

    当太阴剑皎白的剑气划出的一刹那,连何方平都感受到剑阵的松动,更何况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赵从容。

    毫无疑问,赵从容断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半点迟疑,赵从容气魄全开,全身上下迸发出的气强大到令人发指,简直沛然莫御!就连笼罩在周围的满月也被其活生生撑大了一圈。

    对面陈武痴敏锐地察觉到赵从容的异动,以及剑阵本身出现的问题。可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陈武痴根本想不到应对之策,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从容气贯周身,整个人化身为剑,与缺了一隅的满月正面硬撼!

    轰——隆隆……隆!

    刺目的强光从战场中央爆发出来,陈武痴连拿手去遮挡眼睛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巨大的冲击波给掀翻。

    一同被掀飞出去的,还有离得更近的曹暴君与何方平。就连实力境界早已深不见底的师叔祖,也被气浪压得连连后退。

    当陈武痴的视线从耀眼的强光中恢复过来,正前方的满月早已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然而不给他唏嘘的时间,虚空中隐约有鱼洄的气息划过。

    陈武痴霍然回首,只见赵从容已出现在太阴剑气的面前,一把抄起慌忙闪避的李应飞,然后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只顺势往后斜劈一掌,干脆利落地将那道剑气斩断。

    做完这一切后,赵从容拍了拍李应飞的肩膀,然后徐徐起身,抬首遥望。

    没有说话,只是那副刚硬的背脊,挺得笔直。

    偌大的隐院,静悄悄的。

    谁都没有说话。

    谁都没有心思说话。

    隐院四人为赵从容的强大所震慑。最开始的认知里,赵从容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后辈,仅此而已。

    战斗一开始,他们忽然发现他们错了,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起之秀,这是一个拥有与他们同级别的实力,足以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后来者。

    随着战斗的深入,他们赫然发现,这个所谓的后起之秀,根本已经远远将他们抛之脑后,率先踏上了追逐永恒的道路。半步天冲……这个落后他们两三代的弟子,赫然已经率先叩开了天冲的大门,离传说中的超凡入圣只差一步之遥。

    即便这个时候,他们仍然还有最后一块遮羞布,还有最后的骄傲。他们任然自负的以为,自开派祖师盈虚子那里传下来的不世剑阵唤剑映四星,足以击退这世间任何强敌——包括半步天冲的赵从容。

    直到刚刚,连唤剑映四星也被赵从容破去。最后的遮羞布也被轰然扯下。他们这才悲哀地发现,其实不是他们错了,而是老了。

    他们老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已不属于他们的时代。

    纵使刚才的剑阵有师叔祖的太阴剑临时撤出的影响,但作为长了两三辈的师长,他们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拿这个来说事。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借口,没有理由。

    但是!

    以师叔祖为首的隐院四人,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神剑。他们可以认输,可以承认技不如人。但是即便毁诺,也绝不会将乾坤白垩盔拱手交出。

    因为太重要了,重要到每一代退下来的杰出弟子,都有被甄选到隐院,履行这一代代相传的使命。

    与此同时,赵从容这边同样也是波澜起伏。他甚至都不知道眼下的情况算是自己胜了还是负了。

    说是胜了吧,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师叔祖为了阻止李应飞分出了一道剑气,导致剑阵不完整,露出了一点破绽,才被他有机可乘。这样胜之不武的事情,别说师长们会不会认可,就是他自己也拉不下脸去认。

    可若要说负了吧,最后的满月又明明被他给破了。反正至少不能算输。

    总不至于算打平吧?

    这个时候,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赵从容只觉得此事棘手之极。放眼望去,诸位师叔师伯还有师叔祖,一个个脸色黑沉神情紧张。看情形只要他赵从容敢提一个字,他们就能立刻马上分分钟再搞出一个四色满月出来!

    可就算重新再来一遍,自己就真的能堂堂正正地破掉此阵么?

    他没有把握。

    想起当时满月的惊天威势,赵从容亦觉得为难。

    除非……

    除非日月清光剑在手!

    剑在手,这世间便再没有任何可以阻挠他赵从容的事情。

    罢了,毕竟不是生死搏杀!

    赵从容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师叔祖,以及曹师伯、陈师叔、何师叔,多谢诸位师长指点,从容今日受教了。从容自问学艺不精,难以破得诸位师长的四星剑阵,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们即刻离开隐院。”

    此言一出,隐院四人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赵从容话锋一转,摸着李应飞的头,柔声说道:“但事关我门下弟子性命,以及涉及到掌门师尊遇袭身亡一案,这两件中无论任何一件,从容都不会放弃。所以,要不了多久我还会回来。届时再向诸位求取乾坤白垩盔。”

    “师叔祖,曹师伯、陈师叔以及何师叔,从容告退!”

    “唉……”

    几句话说完,赵从容似乎也是心情欠佳,再不愿在此处多待,竟是一个鱼洄,带着李应飞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一声叹息,不知是何人所叹。

    夜,重归于寂静。

    隐院,复又隐于院墙之外,隐于黑暗之中。

    就像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一样。

    闷闷不乐的赵从容,带着心思重重的李应飞回了西山小阁。

    小阁之内,花生彻夜没睡,一会儿翻看那本快被他翻烂了的,一会儿独自练练盈虚神剑真诀。好容易熬过了困意,等到赵从容和李应飞回来。

    “事情可顺利吗?有没有遇到危险?拿到了乾坤白垩盔没有?”一连三个问题,连珠炮一样被花生抛了出来。

    赵从容心情不佳,懒得说话,径直上了二楼。

    只有李应飞笑笑,摇了摇头。

    看到李应飞的反应,花生一对肩膀顿时垂了下来,那张方正的脸上全是忧心忡忡:“怎么办呐,拿不到乾坤白垩盔,就压制不了小师弟体内的邪佞。如今内邪盈体,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危险!我,我真的好怕!”

    李应飞看着花生,既感动,也觉得悲凉。自己这一辈子,还没有开始,莫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

    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啊!

    还有大仇没报,还有荣光没有照耀大地,还有欠了老赵的一声师父没有叫出口……

    李应飞闭上了眼,想要哭,终究没能哭得出来。于是再睁开眼时,他冲着花生微笑:“谢谢你,花生师兄。遇见你,真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新的线索(上)

    第二天早上,赵从容郁闷地睡了个懒觉。花生煮好了早饭,左等右等不见赵从容出来。直到花生进去叫他的时候,才发现赵从容压根就没起床。床边的空酒瓶东倒西歪躺在地上,间或还有一滴两滴浊酒流出来。

    相较于赵从容的洒脱,李应飞几乎是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爬起来在窗边坐到了天明。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也没有人知道在哪一次发作的时候,李应飞就挺不过去了。

    就连李应飞自己也不清楚。

    窗外的太阳知道每一天到了傍晚就该落下,云朵知道下雨的时候将白色的衣服收起,就连漫山的花儿也知道,结了果,就该谢了。

    而李应飞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哪一个时候,突然走到尽头。

    每每一想到这,就不免让人感到黯然。

    早饭的时候,李应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桌子上的。花生常年负责煮饭做菜,一手杏仁薏米粥熬的那叫一个香,就连半醉半醒的赵从容都被这味道勾得清醒了大半。偏偏李应飞有一勺没一勺的喂着,简直跟狗啃蜡烛没什么区别。

    花生不忍心去看李应飞这个样子,只好把目光转向了赵从容。谁知道这个老酒鬼居然大清早的米粥就着酒喝!开始的时候还舀一勺粥喝一口酒,到后来似乎觉得不过瘾,竟直接把壶里的酒往粥里倒,和在一起吃!

    花生顿时看得一个头比两个大。这都是什么人呐!

    “师父……我都不说你大清早的就醉酒了。我只想问,你这粥混着酒,能咽的下啊?”

    赵从容端起碗连粥带酒一饮而尽,然后又从壶里倒了小半碗酒,这才把碗递到花生面前:“再来一碗。”

    “粥吗?”

    “废话,不是粥难不成等着你给我酿酒啊。”

    花生转身过去盛了一碗,端过来的时候,低头看了眼碗里,浓稠的稀粥和淡红色的酒水哪怕同在一个碗里,也根本互不相溶,泾渭分明。几乎是这边一坨粘稠的稀粥,那边一滩清水一样的红酒;这边稀粥围着一滩酒,那边酒水裹着一坨稀粥。光就是这个卖相,看起来就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好吃吗?”花生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过好歹临到嘴边把那个“能吃吗”改成了“好吃吗”。

    “有酒就好吃!”赵从容拿起勺子连赶带刨,不一会儿就吃下大半碗。

    花生砸了砸嘴:“师父,不是我说你。你这酒瘾是越来越大了……”

    “放屁,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喝酒了。”

    花生连脖子带头一起往后退了退,眼睛却斜斜看向桌上的酒壶,一言不发。

    赵从容看他那神情眼色,随手抄起酒壶凑到花生面前:“这是酒吗这是酒吗,你闻闻,好好闻闻,分明就是红果子榨的汁,只不过有点馊了……”

    “对不对,谁没有过忘记东西的时候。你师父我也只不过是摘了院里的红果子榨成汁,放到坛子里准备慢慢喝,谁知道咱们一下山就是四年。四年后我们回都回来了,我才想起有这么档子事,昨晚挖出来一看。这不,全都馊了。”

    “师父……”

    “嗯哼?”

    “你是不是真的当我傻啊师父。酿酒就酿酒,什么果汁会封得好好埋地下,还忘了挖出来……你这不就是红果子酒嘛!”

    “你不傻,你聪明。就你聪明完了,就你知道是酒。我说是红果子汁就是红果子汁!妈的,抬杠显得你聪明是吧,滚出去练一百次虚破山!”

    花生有些委屈地挠了挠头,说道:“可是我早饭还没吃完……”

    赵从容端起面前的碗,将剩下没吃完的“果酒杏仁薏米粥”一口气刨个干干净净,碗朝桌子上一砸:“我滚我滚,当初就不该收你两个祖宗!”

    花生抬了抬眉,正待不知怎么接口。蓦然间发现小师弟竟难得地笑了下,还和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于是他也笑了。

    赵从容走到门口,刚把门拉开,忽然发现陆无伤已经站在了外面,正准备要敲门。

    “老七,这么早,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陆无伤点了点头:“进去说。”

    赵从容将陆无伤让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转身的时候,陆无伤已经走进了屋内,径直找到了熬好的杏仁薏米粥,给自己盛了一碗。

    “真香!花生师侄的手艺真是没的说!”陆无伤舀了一勺放嘴里,完了连勺子都舔了个干净。

    赵从容坐回到他对面:“说吧,什么情况。”

    “你记不记得师父出事以后,明剑明武明德明志四院牵头,给所有觉醒了灵慧魄的人都录了一份口供?”

    “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陆无伤一拍脑袋:“是了,当时你还在思过崖闭关,没来及知道。”

    “你继续说。口供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我就是一直想看这份口供,但一直找不到在哪,不知道由谁保管。”

    “现在查出来了?”

    陆无伤点头:“昨天查出来的。之前由谁保管不知道,不过就在一年前,这份口供被移交给了吴欲。”

    “吴欲,又是他?”

    “没错,自吴欲接任代掌门之后,这份口供就落到了他手里。然后吴欲就一直将它存放在了天启殿档案室。”

    “老七,你觉得这个吴欲会不会有问题?”赵从容忽然问道。

    “你怀疑他?”陆无伤低头想了想,说:“吴欲作为代掌门,很多事情和他牵扯上关系也很正常。对了,你昨天不是要去见他,结果如何?”

    赵从容也是神色复杂地笑了:“见是见了,不过事情发展之离奇,说出来只怕你都不信。”

    “我昨天见到了吴欲……这个吴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他承认日月清光剑一直由他保管,不过乾坤白垩盔则从未见过。”

    “剑是他接任代掌门的时候由隐院出面交给他的,所以他推测乾坤白垩盔也是在隐院。”

    “然后你就去了传说中的隐院?长什么样的,在哪儿,都是些什么人在隐院?”陆无伤忍不住对隐院的好奇,连珠炮一般发问。

    “去了……”赵从容苦笑着,把在隐院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陆无伤。

    ***

    差不多同一时间,某院书房内。

    一只愤怒的手掌平摊在乌黑的书桌上。

    这是他最喜欢的收藏之一,一整块金丝楠阴沉木细细雕琢打磨了三年时间,又放到流光瀑下让山水间的灵气冲刷了三年,这才终于成型。

    当这张充满着乌木沉香,洋溢着山水灵气的书桌被摆进了他的书房后,他每一次进到书房时的幸福简直肉眼可见。每一次坐到这张书桌前,必沐浴更衣;每一次在书桌上执笔写字,必焚香净手。

    就是这样一件被他视若珍宝的书桌,此时此刻,也浇灭不了他心头的怒火。

    “废物,废物,废物!四个修炼了千年的老不死,连个小辈都拿不下!全他妈是废物!”

    伴随一声响彻书房的咆哮,他的五指不自觉屈曲成爪,在乌黑的书桌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新的线索(下)

    “去了……”赵从容苦笑着,把在隐院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陆无伤。

    当听到那剑阵唤剑映四星的莫大威力时,陆无伤不禁张大了嘴巴:“连你也无可奈何……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厉害的剑阵,我郴山竟有这么厉害的剑阵。列祖列宗在上,实在是……太牛逼了!”

    “哎——”赵从容也是叹了口气:“确实惊艳。而且关键四人残阵就有如此威能,那完整版的剑华九曜不知该是何等的惊为天人!”

    陆无伤本就是聪明人,当即听出了赵从容的言下之意,也皱着眉头说道:“如此来看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智取个屁呀,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那四位老一辈誓死守卫的决心。我甚至都要怀疑,隐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日月清光剑和乾坤白垩盔这两大神器!”

    “不对呀!”陆无伤嘬了一口粥,再赞了句好吃,然后才说道:“且不说日月清光剑长期由师父掌管,就是你之前不也借去用了十几年。”

    “八年!”赵从容开口纠正道。“那就是守护乾坤白垩盔。反正我总觉得,隐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这某一东西的!”

    陆无伤头也不抬,咕噜咕噜喝着粥:“你说的都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说有什么招吧!”

    “没招。打不过。”

    碗里的杏仁薏米粥终于刨完,陆无伤把碗放下:“算了算了。此事暂且放下,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今晚要不要随我探一探天启殿,看看每个人的口供。”

    说完陆无伤又补了一句:“反正吴欲每天晚上都没有待在天启殿的。”

    “去!”

    ***

    快到傍晚的时候,赵从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招呼上陆无伤,这就准备出门。

    临到门口,赵从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朝着门口左右拉了一个十字,然后才对屋里的李应飞和花生说道:“我和无伤师叔出门期间,你们不要乱跑,不要离小阁太远。我在门口留了一道十字剑气,应能挡住寻常灵慧境强者好一阵了。”

    “若遇到危险,就躲进屋里不要出来。十字剑气一旦爆发,我立刻就回来。”

    “听明白了吗?!”

    李应飞耸了耸肩,反正他现在也没心情去哪儿。

    花生躬身行礼:“明白了。放心吧师父,我一定照顾好小师弟。”

    听到花生的回应,赵从容这才放心离开。

    赵从容和陆无伤离开后,没过多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遥远的天尽头,只有浓郁得分不清是黄色还是红色的晚霞,仍在进行着最后的苟延残喘。

    却依旧阻止不了黑暗的降临。

    咚咚咚——

    这时候,小阁门外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吴师妹,是你啊。”花生打开门,看见吴言浅笑盈盈立在门外,不由得也笑道。

    “花生师兄你好。”

    “吴师妹是来找小师弟的吗,进来吧。”

    “赵师伯在吗?”

    花生闻言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说道:“师父不在,刚刚出去了。”

    “哦。”吴言轻轻应了一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左右扭动:“我就不进去了。可以请花生师兄帮我把李应飞叫出来吗?”

    “没问题,吴师妹且稍等。”

    短短一会儿功夫,李应飞就出来了。

    差不多是被花生推着出来的。

    昨天的独处,让李应飞觉得颇为尴尬。尤其最后还在女生面前流了鼻血,落得个不省人事,简直弱爆了。于是让他再见吴言,李应飞是抗拒的。

    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直到看见吴言的一瞬。

    今天的吴言穿着一身简短的白,含着羞、低着头,清纯得像雨后的露水,可爱得像天真的小女孩。

    没人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姑娘。李应飞很正常,所以李应飞的反应不正常。

    他几乎是呆住的,直愣愣地看着人家姑娘,忘记了说话,忘记了言语。

    最后还是吴言笑着招呼了一句:“应飞。”

    “哦,哦,吴师姐。”李应飞猛然清醒过来,蹩脚地回应着。

    吴言掩嘴轻笑,歪着头看向李应飞:“陪我走走,好吗。”

    李应飞紧皱着眉头,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于是只好回过头向花生求助。

    虽说相对而言,花生算比较老实,可毕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又怎么会做那棒打鸳鸯碍人姻缘的蠢事。当下挥手笑道:“去吧去吧,只是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不要离得太远就是。”

    连花生师兄都这么说了,李应飞再看看眼前美丽动人的姑娘,觉得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干脆往前迈了一步,大方说道:“走吧。”

    听到李应飞答应,吴言脸上绽放出毫不做作的开心,竟是兴奋地上前一步,直接拉过李应飞的手就往外走。

    花生在里面看到了,连忙拿手遮住脸,只在指间留了一条缝,悄悄地看。

    等两人走远,花生大感欣慰地笑笑,似李应飞和吴言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做师兄的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笑过之后,花生拿起了他的龙牙剑,远远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他不可能阻碍小师弟的好事,但也务必要保证小师弟的安全。

    同一时间,天启殿外面不远的地方,赵从容坐着草地上,靠着斜坡枕着双手,盯着晚霞发呆,等待夜幕的降临。

    天黑下来的时候,陆无伤也回来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师兄弟两人分工明确。一人在天启殿外面监视,一人在明德院外面守候,等着吴欲从天启殿离开,回到他的明德院。

    这边赵从容没看到吴欲离开,那边陆无伤已率先看到了吴欲回去。

    陆无伤向赵从容说了情况,师兄俩这就准备行动。

    幸运女神似乎也站在了他们这边,让今天的行动变得格外顺利。就连通常处理事务到深夜才回明德院的吴欲,也刚一天黑就回了,更方便了两人行事。

    两大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武者,轻而易举避开了门口的守卫,潜入了天启殿存放档案的密室。

    至于为何不用英灵化身,自然是因为要查阅的口供档案众多,而英灵化身毕竟不如本体方便,所以两人才会亲自前往。

    然而两人的好运似乎就到处为止了。从暮色降临,到夜深露重,数个小时过去了,档案室里大大小小近十万册的卷宗,几乎每一卷每一册都被赵从容或者陆无伤扫了一遍,但却依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口供。

    直到天色将明。

    破晓前的寒气从门窗外涌了进来,赵从容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我们离开这么久,不知道小阁那边情况怎么样,怎么忽然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陆无伤转过头,望向小阁的方向,遥遥感应:“应该没什么吧。临走前大师兄不是留了一道剑气么,至今没有爆发的气息,说明没有异常。更何况李应飞那小子贼的很,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希望如此。我们还是速度点,尽早找到口供尽早回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花生的梦想

    就在赵从容和陆无伤在天启殿挖地三尺寻找那份口供的时候,另一边的小阁外面,属于年轻人的儿女情长正不断发酵。

    初恋,像院子里的红果子,像天上的白月光,更像是此时此刻两人不断靠拢的手,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将对方牵起的那份紧张。

    夜色是最好的掩盖,月光是最好的情调。夜风柔和,温柔地吹动着树叶,沙沙沙唱起了撩人的情歌。

    李应飞几次偷偷朝旁边瞄了瞄,都总看见姑娘温柔以待的笑脸,于是顷刻间败退,不敢再望。

    便在这娇羞忐忑的安静中,两人越过山坡,穿过树林,逐渐朝向远方走去。

    起初李应飞还记着赵从容的话,一直没敢离得太远,始终带着吴言围绕小阁转圈。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开始渐渐偏离了既往的路线,越走越远。

    悄悄跟在后面的花生,眼看两人浑然忘我,爬上了小阁东面的山坡就没有再下来,而是直接翻了过去。花生心知小师弟必是早已将师父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连忙撒开腿就跑,全速追了上去。

    等花生翻过山坡的时候,李应飞和吴言早已穿过了坡下的那片绿柳林,向着雷音坪的方向走去。

    这还得了!两人现在几乎是呈直线远离小阁,每往前一步,都会离得更远。

    花生又气又急,大大恼恨自己的失责。小师弟带着吴师妹连续绕着小阁转了十多圈,自己便想当然认为会一直这样转下去。大意了!

    他一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一边飞快地朝两人的方向追去,同时嘴里兀自朝着李应飞的方向大喊:“小师弟,回来——你们走的太远了!”

    李应飞和吴言听到叫声,一起回头。

    很快,花生就跑到了两人身前。以花生此时的身体素质,跑这样一段路,哪怕还翻过了一座小山坡,也依然脸不红气不喘,整个气息均匀圆润。

    追上两人后,花生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警惕地左顾右盼,四处扫视了一圈,查探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所幸,一切再正常不过。夜色下的山间草地,安安静静,只有地上蟋蟀的叫声,时不时从草丛里传出来。

    “花生师兄,有什么事吗?”吴言率先开口。虽然含着笑,但礼貌的笑容里显然是有不悦的。

    花生抱歉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跟吴言解释,于是干脆只笑不回答,转而向李应飞说道:“该回去了小师弟,我们已经走的太远。”

    李应飞扭头看了眼吴言,然后又转了回来,点头:“嗯。”

    吴言瞪大了眼:“怎么回事?听你们的意思,好像有什么人要图谋不轨似的。你们忘了,这里可是郴山,有什么人敢来郴山撒野!”

    “吴师妹,你忘了,小师弟可一直被诸位院首认定是刺杀了掌门师祖的凶手。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回来了,难免又是一场争执。我们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师父临走前也曾嘱咐,不要离小阁太远。”

    “怎么会……”听了花生一席话,吴言难掩脸上的失望之情,小声嘟囔了一句,仍旧不死心地说道:“可是我之前已经跟我爹说了,让他着手重审应飞受冤一案,相信诸位师叔师伯必定会约束门下弟子,在案件没有查清以前不为难你们……”

    李应飞本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看到吴言洁白精致的侧颜。在月光下的照耀下,纯真得让人不忍打破。他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花生就顾不得这么许多,径直说道:“吴师妹,你太天真了。真正想要为难小师弟的,恰恰就是……哎,算了,算了!反正总之我们离得太远,太不安全了,赶紧回吧。”

    这个时候的花生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高大青年,足足比李应飞吴言高出一个头都不止。外加长年累月修行力魄的缘故,身材也比普通武者还要魁梧。

    这样一个高大威猛的师兄站在面前,还是颇有压迫力的。再加上花生的语气又是那样的急切,终于让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妥协。

    “好吧,花生师兄。”

    眼看小姑娘嘟嘴委屈的那个样儿,花生满怀歉意地笑笑。无奈小姑娘还在气头上,噘着嘴把头扭到一旁,压根不去看他。

    于是花生歉意满满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吴师妹,我不是成心要坏你的事。你和小师弟佳偶天成,我作为他的师兄,看到你们这样高兴还来不及。”

    “只不过……怎么说呢。我六岁那年被师父选中,成为人族第一人的亲传弟子,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有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这样的好事。”

    “可是我心里清楚,我之所以被师父选中,不是因为我资质有多么多么好,也不是因为我脑子有多聪明。全部都是因为小师弟。”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师父当时指着还是小婴儿的小师弟,对着我说:喏,这就是你的小师弟了,你要照顾好他。”

    “当时的我,答应了。答应了要照顾好他,保护好他。”

    “因为我知道,我是因为小师弟,才成为了师父的弟子。如果没有小师弟,我根本不会被选中。说不定,大概,师父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所以我很感恩,感恩师父,更感恩小师弟。原本这只是一个承诺,一个恩情。然而十八年的朝夕相处,十八年的相依为命,十八年的时间亲手将一个小婴孩抚养成人,这当中的情感,绝非再是一个恩情二字能够说得清楚!”

    “十八年来,我一直把小师弟当成我的亲弟弟。我唯一的梦想,或者说,我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小师弟!”

    “照顾他,保护他,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所以我决不允许他遇到任何危险,受到半点伤害。”

    “吴师妹,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吴言无言地点点头,被花生真挚浓烈的感情所震住,嘟起的小嘴也放下了。

    李应飞也是第一次听花生如此情真意切的表白。想不到平时不怎么说话,不怎么会说话的人,一旦说起肉麻话来,竟是这般直戳人心。

    “走吧花生师兄,我们回去。”李应飞抿着嘴,上前一步,与花生并肩,颔首微笑。

    花生刚一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忽然传来一个猖狂的笑声。

    “哈哈,可惜,你们回不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废物

    “可惜,你们回不去了!”

    花生与李应飞瞬间警醒,两人抬起目光,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西北的山坡上,十数道黑影从山坡背面升起,傲然站在最高处,居高临下俯瞰。

    同一时间,西南面也有黑影不断从背后跃出,与西北的黑影一左一右,与李应飞等人呈三角之势。

    李应飞依稀觉得说话之人有些面熟,自己肯定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身后的吴言忽然开口道:“刘绝伦,大晚上的不回你的明武院,却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想当贼啊!”

    听到吴言毫不客气的斥责,那刘绝伦也不恼怒,反而好整以暇地笑道:“吴言小师妹。首先,你该叫我一声刘师兄;其次呢,我可不是偷偷摸摸来这里,我是奉了明剑院徐院首、明志院余院首以及我师父的命令,来此次捉拿刺杀前掌门的嫌凶!你看,三大院首联合签发的命令,怎么可能是偷偷摸摸呢,绝对不是,也不可能是。”

    吴言咬牙切齿:“胡说八道!我分明让我爹重审李应飞一案,案情没有新的证据之前,诸位院首又怎么会贸然下令捉人。而且你们掩人耳目,趁着夜色悄悄绕到我们身后,不是偷偷摸摸是什么!”

    刘绝伦笑容不减:“可惜啊吴师妹,如果你爹是正经八百的郴山掌门,说出来的话大概还有点用。一个傀儡一般的代掌门——呵,还真没什么用!”

    “你……”

    “莫非你还不知道,你爹在天启殿议事的时候,都只能靠后站,哈哈哈!”

    “刘绝伦!”

    “说了,你应该叫刘师兄。”

    花生拉住就要往前冲的吴言,小声说道:“你们两个,赶紧走,朝天启殿的方向跑,去找师父!”

    李应飞大骇:“开什么玩笑,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花生从背后缓缓抽出龙牙剑;“走!我帮你们挡一阵。”

    “师兄!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独自逃命!而且天启殿那么远,与其转身逃跑,不如冲过去。只要进了小阁,有老赵留下的剑气在,不信这些家伙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花生长剑一横,将李应飞拦在身后:“前路已被他们封死,我只觉醒了力魄和中枢魄,怕是冲不过去。你现在莫说图腾之力,就连剧烈运动都不敢,更没有办法。难道指望吴师妹带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那就一起跑!把你留下来不是送死么!”

    已看对面的几十道黑影徐徐合拢,大有将三人合围之势。花生不由得大急,猛地推了李应飞一把:“我不留下来断后,咱们谁也跑不了!别墨迹了,快走!我是赵从容的亲传弟子,又没有触犯郴山门规,不像你有谋害掌门的嫌疑,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走啊!”

    “花生师兄说的没错,他不像你,他没有杀人的嫌疑,没有罪。作为一名清白的郴山弟子,他们不会为难他的。他们真正要找的人是你。我们先走,一切等找到你师父再说。”

    “快走啊!”花生再次怒吼。

    李应飞紧握着拳头,怒火中烧地盯着花生的背影看了数秒,忽然抹了把眼睛,转身离开。

    “坚持住,等我把老赵叫来!”

    “走——”

    望着下方已成了瓮中之鳖还不死心,依然准备做着最后垂死挣扎的三人,山坡上的刘绝伦纵声长笑,笑声直刺夜空。

    与此同时,旁边明志院的众弟子中,负责领头的黄子涵叉着腰来到刘绝伦身边,先是得意地望了一眼下方的三人,然后才转向刘绝伦,拱了拱手,笑道:“刘师兄,恭喜了,立功在即啊。”

    “黄师弟今晚尽心尽力剿贼,协助有功,回去我定当向诸位师长禀明。”

    听到刘绝伦如此会做人,那黄子涵眉开眼笑:“多谢刘师兄,多谢刘师兄!”

    “咦,这站着不动的傻大个,还扬言要挡住我们的,看起来好生眼熟啊!我想想,莫不是早先沦为郴山笑柄的亲传保姆?”黄子涵朝下撇了一眼,看见花生持剑单立,不由得咦了一声,夸张地说道。

    刘绝伦眯着眼,轻声嗤笑;“不是他还有谁。”

    “哈,一个气魄都没有觉醒的废物,口气倒是不小。我是真的好奇,他哪儿找来的自信。”黄子涵斜眼看过去,满满都是不屑。

    旁边也有弟子附和着笑道;“可不是么!我看呐,还不如重新换个人当保姆,也比在这强出风头送死来得好。比如可以过来给我们的小师弟当保姆,哈哈哈——”

    这人口中的小师弟,自然非花生口中的小师弟。明武院的小师弟从来只有一人,便是那足可与明剑院的徐晨雨一争长短,堪称百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罗天云。

    四年前的九院论剑上,李应飞大发神威,将明德院的郑直这匹最大的黑马,像狗一样碾压的画面深深地印在了每一名弟子心中。若非后来明剑院的徐晨雨出手,整个弟子辈中根本无人能与之相抗。

    而当代郴山弟子中,还有一人,与徐晨雨并列双雄。这个人便是明武院的罗天云。

    纵然在多年的风评之中,罗天云稍稍落后于徐晨雨,一直处于追赶者的角色。但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多时候人们提起这两人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认为处于同一水平线。

    所以既然徐晨雨能压制李应飞这个小魔头,那明武院的罗天云同样可以!

    罗天云的存在,才是这群人最大的信心来源,也是这次行动最大的依仗。

    “呵呵,这种废物给罗师弟当保姆,还得问问人罗师弟愿不愿意!除了一个亲传的名头挂在那,这傻大个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是吧,罗师弟。”黄子涵转过头,讨好地朝人群的最后方谄笑。

    他的视线越过一群明武院、明志院弟子的身后,最终落到了那个蹲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当所有人绷紧了心头的弦,将注意力集中在此次任务上,一列列一排排站得挺直,只为围堵山坡下这三人的时候。这位名为罗天云的天才少年,却旁若无人地蹲在地上,一粒一粒地磕着手心的葵花籽。

    他最讨厌的,就是与废物为伍了。尤其是喜欢聚众壮胆的废物。三四十个人欺负三个人,还要拉上自己才敢动手。

    呸,废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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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最后的希望介绍:
世人皆有三魂七魄。
而他独有四魂。
院长说,甦醒了地魂就能接引天地。他生而甦醒人魂,灵术禁咒信手拈来。
师兄说,觉醒了七魄就有无上神威。他连一魄都没有觉醒,却已镇压诸天万界。
无他,因为他是——诸神最后的希望
PS:嗯,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q群讨论:1082162495诸神最后的希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神最后的希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