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飞狐书生
李应飞和花生才刚消失在雨夜中不久，一道肥硕的光影出现在事发现场。
那个身影明明圆滚滚都快胖成球了，却在刚刚，以常人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速度飞赴甄德高被轰成飞灰的地方。
这个速度，这个光影，哪怕说是追星赶月都不为过。
与之相比，李佳蔚那迅若闪电的雷遁术，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拥有这种可怕速度的人，不是早已觉醒灵慧境的高阶武者，就是已经半步天魂的灵术大师。
无论哪一种，都足可当得起绝世强者这四个大字。
这样的绝世强者，无论放到哪儿都是制霸一方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本该纵横天下无所畏惧的顶尖强者，此刻异常警惕地注视着某一个方向，同时右脚往后撤了半个身位，一看就是对那边的人或是什么东西有着深深的忌惮。
左脚直立在前，右脚弯曲在后，这架势无论是战是逃，都能在一刹那给他提供强大的爆发。
然而高手相争，更多的注重一个势字。往往先摆出架势的，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尤其这个动作，看似能攻能守，可实际上呢，心理上占据上风的人根本不需要有准备动作，随手一挥便是沛然莫御。
但凡摆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是心理上处于弱势，见势不妙随时跑掉，用于跑路的时候远远多于主动出击。
按理说，已经处于他这个层次的人，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虚空中传来的滔天怒火，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都让他的心脏小心翼翼地跳动。
太TM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杀意，他自打从书院出来，就没怕过任何人，更不用说惧怕区区杀意。
可怕的是那个人本身。
没有任何人能无视这个人，更没有任何人能够泰然自若地面对这家伙的怒火。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
于是当这个人，再起杀意时，就会出现现在这种连雨水空气都凝固的情况。
——太鸡儿可怕了！
胖高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在心里暗暗恨道。
对面那人显然也发现了胖子高手，虽然在第一时间释放出了浓烈的杀意，但转眼便看出胖高手也是察觉到动静后才刚刚赶到这里。
于是他收起杀意，堂堂正正飞了过来。
之前被那遮天蔽日的杀意所笼罩，胖高手竟然也没注意到对方不是本体亲自，而仅仅是一缕神念所驭使的英灵化身！
娘咧，老子竟然被一俱英灵化身吓到了。
眼看着飞过来的英灵化身，胖高手心里愤愤地想着，双手却很诚实地举过了头顶，摊了摊掌心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原来是书院的六先生，也是多年不见了。”那英灵化身飞到近前，率先开口道。
胖高手圆滚滚的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赵先生当面，在下何德何能敢自称先生。”
这一缕神念化身，正是赵从容的。
原本他正在郴山查探杀害老掌门的凶手，忽然感应到自己送给李应飞和花生的两颗气凝珠破封而出。心知徒儿遇到危险，一缕神念瞬息千里，跨域半个大明从郴山来到这司茅边陲。
刚刚降临到这附近的时候，发现了之前那场大战的痕迹，同时好巧不巧那胖高手也追踪而来，赵从容误以为他便是引发气凝珠解封的元凶，是以一上来便气势汹汹准备拿下再说。这才有了刚才的误会。
此时听到对方如此说话，虽然情知这样放低姿态是为了急于撇清干系，但赵从容却仍是不喜。当下轻轻呵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当年威风赫赫地飞狐书生，何以竟事故至此。那王府的饭看来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胖高手捏着嘴角那一撇小胡子，笑容不变：“赵先生说笑了，哪里比得上赵先生浪迹江湖来得潇洒写意。”
“不过高某近来听闻赵先生携着门下高徒离开了郴山，江湖上也有一些不好的传闻。这些个传闻高某自是不信的，只不过赵先生要真有什么不便，要寻一落脚之处，我懿王府上下必定倒履相迎。”
只要不让这变态误会，他高首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翻话咋一听是好心，但夹枪带棒的，暗讽赵从容叛出郴山，无处容身。
偏偏对方又一直将姿态做足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明白这番话是不安好心，却也找不到理由发作。
“赵某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六先生费心。”
“行，我走。免得留在这里污了赵先生的慧眼。”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开始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且慢！”身后传来赵从容的喝止：“敢问六先生深夜至此，所谓何事？”
我赵从容是因为传给弟子的保命秘法被激活，所以才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救人。那么你又是何故至此？是和伤我弟子的恶人有关系还是和我的弟子有关系？
无论是哪一种关系，不说个一清二楚别想这么简单离开！
“那赵先生又是为何至此？”那六先生也不回答，倒是反过来先问了赵从容一句。
“相信你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是我的碧落青山。”
六先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赵从容继续说道：“我将碧落青山的气，封印到两颗珠子里，交给了我的徒弟，作为危急关头的救命之物。”
“而现在，这两颗珠子被用到了。也就是说，他们遇到了足以威胁到生命的事情！”
六先生没有注意到赵从容口中的“他们”，他下意识地第一个联想到了李应飞。那个勇退李佳蔚，在明珠广场上绽放了无尽光芒的少年。
原来这少年竟是赵从容的亲传弟子，难怪！
那个李佳蔚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后面紧追不舍的是唐修能一行人，其次便该是尾随而来的李应飞。而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则跟在最后面。
算算时间和行程，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就是那个少年了！
从现场残留的气息来看，与这少年激斗的不是别人，多半就是甄德高那个笨蛋！
蠢货！一天到晚逞强好胜，听人叫一声高手就上天了。
现在好了，踢到铁板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对，不是踢铁板，是撞铁板。好死不死招惹赵从容的弟子，这不是头铁是什么，终于撞死在铁板上了吧。
不行，决不能让赵从容知道甄德高的身份。不能让赵从容找懿王府的麻烦。
六先生八字胡往上扬了扬，心里有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预感
六先生从两个月前，李佳蔚如何大闹明京城开始，到明珠广场李应飞那一声惊艳全场的退下，一直讲到几拨人紧追着李佳蔚来到司茅。
其间半真半假地穿插进李应飞龙牙剑亮相以后，引得几拨江湖匪人起了觊觎之心。指不定刚才爆发的大战，就是因为争夺龙牙剑而产生的。
他只推说是江湖匪人，却绝口不提懿王府，更将最渴求龙牙剑的正哥儿撇到一旁。一口咬定他们是追逐李佳蔚而来，忽然察觉到附近爆发出的战斗气息，然后自己才过来查探。
赵从容微蹙着眉听了许久，不解地问道：“我徒儿对那李佳蔚紧追不放是什么道理，而且一追就是几千里。”
六先生习惯性地笑笑：“这我从何而知。兴许是年轻气盛，互相看不顺眼，非要争个高下？”
“对了！”六先生忽然感觉自己把自己给说明白了，激动地左手右手相互来了个击掌，抖地一身肥肉乱颤：“赵先生贵为人族第一人，那赵先生的弟子自然也该是年轻一代第一人。可现在整个大陆都公认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乃是那个李佳蔚，作为赵先生的高徒自然是不服气的，于是就是天涯海角一路追杀过来，就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名号！”
赵从容不屑地撇过了头，他自认为对李应飞是了解的。那家伙虽然也要强，但和自己一样，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更不会就因为这一点点虚名，而去和别人争斗。
只有弱者才需要特地去证明自己。
真正的强者，用不着急切地表现自己，自有时间来证明一切。
“那你们紧追着不放手，又是为何？灵偲大师有言在先，难道你还真打算把那李佳蔚怎么样不成。”
赵从容冷冷一笑，灵偲大师曾那样严厉地对整个人族大陆的绝世强者下通牒，不信他飞狐书生不惜与灵偲大师撕破脸，也要去为难一个小辈。
划不着。
六先生脸上堆满了笑的褶子，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我哪敢和灵偲大师为敌啊。”
他耸了耸肩，拇指朝后指了指，接着说道：“但小祖宗也要应付不是，没办法，就当游山玩水陪着玩咯。”
“嘿嘿，但唐修能倒是真打出了火气，是一心想要灭了那李佳蔚。那傻老粗没觉醒灵慧魄，没收到灵偲大师的通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之前在京城吃了李佳蔚遁术的亏，这一次他带了三个英魄境的狗腿子，合四人之力围剿，还真将那李佳蔚逼入了绝境。”
无论是那一声小祖宗，还是叫小祖宗时的神态语气，都让赵从容感到不耻。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可惜了书院世代盛名，不思为国为民，尽是愚忠皇室的鹰犬。”
听到这毫不留情的嘲讽，六先生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转冷：“若是三哥听了你这话，怕是黄泉之下也觉得齿寒。不知还会不会后悔当初跟你一道北上！”
赵从容一听这话，耸然动容，连忙朝着虚空作了一揖，郑重道歉：“赵某失言了。书院三先生一身是胆，为天下苍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境，为了给同伴断后孤身一人追杀那黑煞炎龙。可以说，赵某的这一条性命是三先生救下的。天命书生之美誉，实在是名副其实！”
六先生冷眼旁观，对赵从容的道歉并不买账。人都不在了，再好听的话也没用。
“不知人族第一人还有什么指教，若是没有，就恕高某不奉陪了。”
“且慢——”
六先生停下脚步，冷然回首。
眼见对方眼神依旧冰冷，赵从容脸上再次浮现一抹歉意，只是花生李应飞下落不明，他该问还得问。
“以六先生所言，我那徒儿是因为一路追逐李佳蔚至此。”
“是。”
“然后那李佳蔚又被唐修能等人步步紧逼。”
“没错。”
“所以李佳蔚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重回南联甚至重回飞灵圣塔，而我徒儿也会追着南下？”
六先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说罢，再不理会赵从容的挽留，转眼消失不见。
高首走后，赵从容原地静默了片刻，似是在回想对方说的话，又似在追忆那一往无前的书生。
淅淅落下的雨，渐渐没了声音。
这场雨，于此间的夜里，变得静悄悄的。
良久，赵从容也消失在夜雨中。
一路向南，向南，找寻。
十多年，他在北方失了同伴失了战友。十多年后的今天，他总不至于又在南方，丢了徒弟。
绝不，容许！
***
六先生，也就是被正哥儿叫做小胖的高首，一边往驻地疾飞，一边感到有些思绪不宁。
到达他这个境界，多少对危险都有着敏锐的直觉。
也就是所谓的大凶之兆。
而此时无法平静下来的心绪，显然同不好的征兆有关。
莫不是之前对赵从容的误导被发现了？
不至于，没那么快。而且就算他赵从容发现寻错了方向，那也怪不到他头上。
就连分析都是赵从容自己分析出来的，他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而且这个事实又的的确确是真实的，只不过在这时候特意说出来，就容易把人往错误的方向引导。
如果不是早些时候察觉到唐修能等人的气息在接着往西高速移动，就连高首自己也会认为李佳蔚会逃回南联。
那李佳蔚，真正逃亡的方向是莽荒之地的万兽谷！
既如此，那么赵从容的弟子，那个喝退李佳蔚的少年，很大可能也会追着去往万兽谷。
赵从容往南遍寻不到徒弟之后，势必会回转万兽谷。而以赵从容之能，这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
走到哪就搅风搅雨的李佳蔚，被怒火占据了心智的唐修能一行，以及疑似赵从容弟子的神秘少年，再加上不久后即将回转的赵从容！
荒凉已久的万兽谷，什么时候如此热闹过。
几乎快成了群魔乱舞。
再加上自己一直以来难以宁静的心绪，这番回去势必要劝阻小王爷。
这万兽谷，不能再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上古遗阵
离驻地越近，高首心绪越发不宁，越发坚定了他的想法。
这场玩闹，无论之前怎么荒唐怎么无所顾忌，但从赵从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赵从容的出现，意味着局势不再自己掌控之中。
所以他会不安，所以他会心绪难宁。
未来被一片迷障所蔽目，看不清楚，也无法预测。
唯一让高首觉得明确的，是他无法平复的心绪必然是来自于赵从容这一事实。
他不怕赵从容，他只是怕赵从容盛怒之下自己无力护得小王爷周全。
尤其因为甄德高那蠢货！
所以他误导赵从容往南，以期他们师徒晚一点汇合，留给自己更多一点的时间。
前路茫茫，已不是一片坦途。
如今之计，唯有即刻回转，回到大明京城方是上策。
恍惚间，高首已经来到他们原本的临时驻地。
然而帐篷里一片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案几上的温酒早已变得冰凉，旁边的热茶业已变成了凉茶。显然这里的人已经走了有好一阵了。
怕不是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跟着走了干干净净！
结合之前一直不宁的心绪，高首只觉得一阵手脚发寒。自从正哥儿出生以来，他就一直护卫左右，而就在今天，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该死！”
高首愤然挥手，将案几上的杯子一把掀翻在地，然后整个人化作那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
万兽谷，以北。
年轻的皇帝背着手，踱步向前。一左一右落后两步的距离，跟着两个人。
其中右边那人身形魁梧，金盔金甲套在身上，极是雄壮，一看就是那种极为不好惹的主。而他左肩上镌刻的盾与斧的图案，也清清楚楚地表面了他的身份。此人正是侍卫司骑军统领向问东。
与全副武装的向问东不同，左边那人身无寸甲，只着一件单薄青衫，一柄秋水长剑，斜跨腰间。即便是跟在皇帝身旁，这人也依旧将双手插进长衫内里，挺胸立肩，潇洒而随性。
前方的密林里，三千侍卫司散的很开，四面八方都有分布。但若是留神细看，不难发现他们每个人之间的站位相当有讲究，若即若离，却又相互呼应。
每一次人员的走动，更迭，每一次位置的调整，周围的大气都会产生隐隐的波动，乃至细微的震颤。
三千人忙碌而娴熟地结阵，像平日里训练了千百次那样。越到最后，动作幅度越小，三千人的频率越趋向于一致。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阵眼看即将成型，一股来自上古的神秘力量在空气中氤氲、发酵。
当年轻的皇帝来到结阵现场的时候，三千侍卫司几乎已是同呼吸，共吐纳。
周胤轻轻皱了皱眉，就在他踏入大阵的那一刻，一种恶心的感觉瞬间压上了胸口，整个人都觉得烦闷的慌。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吐出来。
胸口被压住的烦闷感始终挥之不去。
周胤手背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然后才不悦地说：“这么明显的陷阱，傻子才会钻进来！”
向问东尴尬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上前一步道：“陛下，十方俱灭阵尚未成型，有些微的气息泄露出来实属正常。属下敢保证，一旦大阵成型，一切都将恢复如常，绝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泄露！”
“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向问东斩钉截铁。
年轻的皇帝这才又有笑容流露。他继续往大阵深处踱着步，向问东两人则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直至走到大阵边缘，他这才又转身回走。
皇帝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的两人也不敢说话。
三人的步伐不快，却也不算慢。饶是如此，也走了好一段时间。
周胤静静地走着，心里却在计算着时间。当他们回到最初进阵的地方后，周胤这才重新开口。
“这范围是不是有点小了？”
向问东在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回答道：“陛下，十方俱灭阵乃是上古时候，人族大一统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天命杀阵，威力不容小觑。”
“此阵一旦被激发，阵中之内一切事物，都将化为齑粉！”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短。十方俱灭阵有如此威力，范围自然有所限制。如果杀伤范围再大了，那岂不是所向无敌了。”
“陛下的三千侍卫司，能将十方俱灭阵演绎到这等程度，已经是陛下天威所向的结果。”
“而且一直以来，有属下监督敦促，儿郎们也是勤修苦练，一刻也不敢松懈。”
“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整个人类世界，再找不出另外三千人，能将十方俱灭阵发挥到这等程度！”
听得这话，周胤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人族大一统时代遗留下来的大阵，都还有哪些？”
见皇帝面色稍缓，向问东也是大松了一口气。他先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才慢慢说道：“年代毕竟太过久远，能得以完整流传下来上古大阵少之又少。我大明记载的，总共有三。”
“其一便是十方俱灭这一杀阵。十方俱灭作为一大杀器，只为杀敌，不求守御，乃是一只攻不守之阵。”
“其二是两仪磐石阵。与十方俱灭阵恰恰相反，两仪磐石阵坚若磐石，但只守不攻，属于龟缩防守之阵。”
“其三则是四象大阵，攻守兼而有之，进可取敌首级，退可保全自身。唯一的缺点是需要骑军的机动，步军则难以摆出此阵……”
周胤听的认真，向问东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作为侍卫司骑军统领，皇帝身边离得最近的人之一，向问东从不吝啬显示自己的博学。
“向统领，这十方俱灭阵，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年轻的皇帝忽然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
“陛下，十方俱灭！除了空气，阵内一切事物都只剩被碾碎的命运！”
“大先生，你觉得如何。”年轻的皇帝转过头，第一次问向青衫男子。
“向统领所言非虚。”被唤作大先生的青衫男子垂首回答。然而哪怕低着头，他的一双肩膀也依然是立起的。
“哦，连你也不能幸免？”周胤忽然来了兴趣，有些讶异地拔高了一度声音。
“不能。”
“不能！”
一个是云淡风轻地坦然承认，一个是迫不及待地争着表现。
作为皇帝身边的左右手，天然便存在竞争的关系。是以向问东没曾想到，对手竟然就这样坦然承认了。
要早知道他会坦然承认，自己又何苦去抢这句话！闹得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果然，只听年轻的皇帝步步紧逼：“三千侍卫司结此大阵，竟然厉害至此，当真能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当真！别的十方俱灭阵不敢说，但属下亲手打造的这一杀阵，绝非人力所能抵挡。即便是大先生，误入此阵，那也是有去无回！”
“那如果赵从容亲至呢。”皇帝的眼，眯得更深了。
只不过这一次，向问东的表情让他失望了。
那一刹的迟疑，周胤已经从向问东的眼睛看到了答案。
向问东想辩解，想解释说自己的犹豫只是未曾亲见赵从容的真正实力，需要时间来评估赵从容和十方俱灭阵之间的力量差。
然而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胤已经转身离开，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以向问东对周胤的了解，他知道这年轻的陛下，已不想再听了。
所幸此时有探马回报，将皇帝的注意力牵扯到另外一边。
探马奏报的消息很简单：周正一行人已被成功引诱，目前已进入万兽谷以东的山脉。
周胤嘴角往上牵了牵，皮笑肉却不笑，看得侍卫在一旁的向问东毛骨悚然。
不多时，另一探马也回来了，报说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唐修能追杀李佳蔚至万兽谷腹地。
听到这一则消息，周胤仰头望天，借此来压抑心中的狂笑。
天公作美！
他周胤本来是想亲自出面，在云海城那群外出历练的学生身上碰个瓷，谁料到大鱼一个接一个送上门，不抓简直对不起苍天！
“大先生，你速去万兽谷以西，守住门户不要让李佳蔚遁入云海城。”
“是。”
“向问东，你遣人告诉唐修能，让他将李佳蔚朝北边撵，撵进十方俱灭阵中。”
“属下领命！”
左右走后，周胤缓步走回中帐，一时间竟有些落寞。
“小武，你说朕是一个好皇帝吗？”
阿武一边递上茶水果盘，一边毫不犹豫地说：“陛下勤政爱民，自然是好皇帝。”
“可是朕马上要杀人了，杀好多人，甚至包括从小被我欺负到大的堂弟。”
阿武惊讶抬头，捂住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阵，阿武才期期艾艾地说：“反正陛下这样做，肯定也是为了大明。总之我觉得陛下是一个好陛下。”
然而这时周胤已经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小侍卫说些什么，一颗心早已飞到那让他倾慕不已的上古，那个人族大一统的辉煌时代。
“朕，终将一统天下，重现人族荣光，拓——万世之基业！”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乱战伊始（上）
原本荒无人烟的万兽谷，在这一天里变得波云诡谲。总计六七拨人在这里汇聚，让这个野兽虫豸的乐园，变成了人类的角斗场。
而其中唯有大明皇帝率领的侍卫司这一拨人，由于为数众多的斥候存在，拥有最开阔的视野，对整个局势的把控也最为明朗。
其余诸人，贸然闯入万兽谷的时候，无疑闯入了一团迷雾。
蒋晴云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眼睛看着自己的学生围剿那头垂死挣扎的凶兽，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向何方。
这片荒原，已经属于万兽谷中心区域了。
按照往年惯例，历练到了这个时候，学生们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完成他们自己捕获凶兽的任务了。
然而这一次，她始终没有下发自由捕猎的命令。
直到这一刻，她依旧靠着老师的威望，约束着自己的学生。
因为女性的可怕直觉。
她越发坚信，那无法看清的迷雾中，潜藏着让她心悸的未知危险。
某一个瞬间，她甚至想下令转身就走，立刻撤回到云海城，毫不停留。
但是没有证据，她无法说服同伴，仅仅因为她心中这模模糊糊的不安感，而终止这次行动。
毕竟这次历练关乎上百名学生的年度考核成绩。
这一批学生当中，有不少天赋卓越的孩子，极有可能在三年后升入云海学院，成为人类未来的精英。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愿让他们冒险。
更不用说，这群学生当中，还有高迪大师的孩子！
“蒋老师，发呆呢？走吧。”
旁边的男子冲蒋晴云温和笑笑，提醒她该继续未完结的旅程。
“嗯好，董主任。”
蒋晴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挽了挽头发，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不久前她曾向董志良提出立即回撤的建议，然而作为学校教研室主任的董志良，又怎么会仅凭她那虚无飘渺的第六感，就终止这一年一度的万兽谷历练。
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这样凭白无故终止活动，灰溜溜返回学校，那就是他带队的重大教学事故了。
女人，就是爱神经质！
董志良在心中不屑地啐了一口，将目光从蒋晴云身上移开。
同样在这片荒原之上，大概距云海城这拨师生只有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片紫色的杜鹃花，开的正艳。
在这片紫色的花海中，四仰八叉躺着一俊美少年。
少年往上伸直了手，对着一朵开放正艳的紫色花朵，满含歉意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摘下了它！
仿佛就连这摘花的动作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重重喷出一口浊气，稍微缓了缓，这才将摘下的杜鹃花放到嘴边，用力吸着里面的花蜜。
有一点甜，也有一点涩。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花蜜，能为漫长的逃亡旅途，补充那必须的能量。
这个少年，正是亡命逃窜了半个大明的李佳蔚。
这不是李佳蔚第一次被追的这么狠，也不是李佳蔚维持最久的逃亡记录。
只不过这一次，的确是他最为狼狈的一次。
一直以来，李佳蔚仗着自创的神雷五隐四处撒野。除了那些行走在凡间的绝世强者，普通强者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而实力达到绝世强者这一境界的，又全部被灵偲大师知会过，一群大佬看在灵偲大师面子上，也懒得去为难他一个小辈。
然而之前为了那个叫小容的女子，一时冲动告诉了唐修能神雷五隐的弱点。由此开启了他近些年来最狼狈的逃亡生涯。
唐修能不愧为大明禁军步军统领，真正实力比李佳蔚只强不弱。再加上另外三个同是英魄境的下属，四人合围之下，即便以神雷五隐之精妙鬼魅，也拖不了太长时间。
一旦四人算准时间同时攻击，李佳蔚便只剩掉头就跑的份。
这两个月的时间，李佳蔚身上挂的彩受的伤，比过去两年还要多。
这场逃亡到了现在，已经无关实力，俨然成为了一场耐力和意志的比拼。
纵然李佳蔚自认坚毅无比，然而对方是四个人，还可以轮流休息。他则是孑然一身，只有抓紧每一个空隙，一边进食一边休息。
这同样也是李佳蔚没有选择往南逃回灵术师联盟的原因。
他并不确定唐修能会否越境追到南联。
但以目前唐修能这股不死不休的劲头，是极有可能尾随自己追到南联的。
那么这个选择就很好做了。
往南，逃回南联，但是南下是延绵百万千万宽广的大陆。以李佳蔚此时的状态，只怕刚踏过南联的国境线不远，就会被追杀截杀。
往西，过了万兽谷就是云海城。与广袤无边的南方灵术师联盟相比，云海城就一弹丸之地，一城便是一国。
哪怕往南逃比往西多逃得一倍远的距离，往南也只到得了边陲小镇，而往西则是一国都城。
哪边的警戒力量更强，不用分说。
唐修能或许敢越境在南联的边境线附近大闹一场，但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孤身数人在云海城放肆。
所以远在司茅的时候，李佳蔚就打定主意，一路往西。
猎物在修整，不远处的猎手同样也在养精蓄锐。
唐修能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条独眼蝰蛇，这时候正架在火堆上烤着。这一次，换了王竖在外面监控着李佳蔚的动向。另外两人则抓紧时间呼呼大睡。
长期在外作战和训练的边军，野外生存能力自然不必多说。而唐修能作为曾经边军的一员，野外生存技能全被他点在了捕获和烹饪野味上面了。
偏偏万兽谷最不缺的就是野味，唐修能这一次也算是大饱口福，权当作享用李佳蔚这道大餐前的甜点了。
再往东，靠近万兽谷边缘的地方，就是正哥儿这一群人了。
明珠广场一战后，心高气傲的正哥儿何尝咽的下这口气，作为要笑傲江湖的人，受此等屈辱，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没过几天，正哥儿便纠集了一票人，其中不乏英魄境的高手，浩浩荡荡一路衔尾追了过来。
当然，其中自然少不了正哥儿的头号狗腿子，那个顶着高手名头却没有半点高手模样的高首，也就是正哥儿口中的小胖。
昨天夜里，正哥儿追着一只金隼迷了路，不知不觉就跟着到了这万兽谷。
要知道，他的堂哥，也就是当今的皇帝周胤，也有一只这样的金隼。
如果让周胤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只同样雄壮的金隼；如果把这只金隼捉回去，送给胤哥凑成一对……
嘿，不用想他也知道周胤会有多高兴！
于是正哥儿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部出动，一起去追那快如闪电的金隼。
就这样，与外出查探李应飞大战甄德高的高首完美错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乱战伊始（中）
而夹在唐修能和正哥儿之间的，正是李应飞和花生。
原本的捕猎者，已经变为了现在的被捕者。便是这逃亡的路上，李应飞脸色越来越难看，中途甚至又流过几次鼻血。
但是他们不敢停，后面正哥儿一群人追捕金隼，声势浩荡的跟过节一样，李应飞想不发觉都难。
只是隔着老远，他们并不知道正哥儿一群人的目标是那金隼。两人还以为这群人故意打草惊蛇，是为了全方位无死角地搜捕他们。
前面有唐修能和李佳蔚的混战，以李应飞此刻的身体状况，两人已不想再趟这条浑水。而后面又有一大群人紧追不舍，逼着两人不断往前。
鉴于目前的情况，李应飞与花生两人一合计，决定再往前走上一段，便掉头北上，从万兽谷北部林区绕行回大明，然后再回白马镇。
虽然绕了远路，但是这样既能避开前方混战的李佳蔚和唐修能，也不会被后面的周正一行人堵上。目前看来，已经是最可行的方案。
花生几次想要过来搀扶李应飞，都被他拒绝了。
李应飞深吸了一口气，倔强地往前走着。他不想让花生太过担心，更不愿自己看起来像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讨厌卑微的自己，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然而让他深感恐惧和不安的，是每一次试图唤醒火焰图腾的时候，便骤然喷发的五脏俱焚的感觉。
别说是觉醒第二阶段的图腾之力了，就连之前已经熟练掌握了的一阶段图腾之力，都难以为继。每一次稍稍一用力，整个四肢百骸就像是要炸裂开来，不等李应飞缓过劲，大量的鼻血就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也就是说，现在根本使不出图腾之力了？
当这一念头刚刚从脑海中闪过，就立刻被李应飞扔进了茅坑。
他不会，也不可能接受这一结果。
是以这一路上，李应飞不断的尝试，然后不停的受伤。
在花生看来，就成了小师弟重伤未愈，要么走着走着鼻血就忽然流了出来，要么走着走着突然喷出一大口血。
于是这一路上，花生脸上的担忧就没消失过。
上半夜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
这对于还没有觉醒英魄，不会御灵术不能翱翔九天之上的二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凡脚踩实地，靠着一双腿赶路的人，没有不喜欢干干爽爽的感觉。
尤其越靠近万兽谷的腹地，地面越是干燥，看起来似乎这边并没有下过雨。
黎明前的黑暗里，阴冷的风还在做着日出前最后的挣扎，一遍一遍呼啸地刮着，吹落片片枯叶。
这个时候李应飞和花生已经由最初的往西直行，改为取道西北，以期避过前面的李佳蔚等人，转而从万兽谷北部密林折返回大明。
这里离万兽谷正北那片密林尚且有一段距离，同时离万兽谷腹地最大的那片荒原也不算近，差不多同这两处地方呈三角之势。
稀稀拉拉有几棵大叶香樟，东一颗西一颗，孤零零守在黑暗中，却也被拂晓的秋风吹的光秃秃的，尽显荒凉之色。
师兄弟两人摸着最后的夜色前行，整个旷野，便只剩脚下枯叶被踏碎的声音。
这已是破晓前最后的黑暗。只要到了万兽谷北部的那片密林，两人就可以顺利摆脱被夹在中间的被动局面。之后再返回大明，便是海阔凭鱼跃了。
虽然最后也没有追上李佳蔚，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打探到关于自己身体内第二个魂的秘密，但只要锁定了李佳蔚这个人，以后迟早有机会弄个明白。
于李应飞而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回去找到赵从容，解决自己身体上的毛病，压制住这种随时要爆体的感觉，重新获得图腾之力。
力量，最重要的依然是力量。
无论在任何人任何事物面前，只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便能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从容面对一切。
如果自己的实力在懿王府的那个高手之上，那么后面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他也能继续追上李佳蔚，弄清楚灵魂的秘密。
而现在，近两个月的努力付诸流水，自己还要面对身体的异样！
李应飞愤恨地抬起脚，用力将一片枯叶踏得哗哗作响。
“小师弟……什么声音？”
花生像是有觉察到什么，忽然偏着耳朵，向李应飞问道。
李应飞停止了碾压枯叶的动作，脚还踮在半空，也屏气凝息认真探听。
下一刻，花生一把拉过李应飞，蹲到了一颗大树背后。
“有人过来了！”花生转过头，冲李应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应飞正在头疼，没有了火焰图腾的力量，自己连五感都远不如花生。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连什么都没感应到。
便在这时，西南方向，远远有打斗声传了过来。
“王八蛋！有种的不要跑！”
“你奶奶个熊，跑的是我儿子！”
“有本事回来再和小爷大战三百个回合！”
在一片吵吵声中，约莫十几二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倒提着长剑，气势汹汹追着一个黑脸汉子，漫山遍野地跑。
李应飞心里好笑，不知道前面那个佣兵打扮的汉子，怎么就招惹到这样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
看衣着打扮，这群人还是出自同一个宗门的。
两人现在自身难保，不愿插足到这样莫名的纷争中来。是以只收敛好身形，屏住气息，等着这两拨人自行离开。
不过这场争斗既然是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哪怕不参与其中，眼睛里也少不了投过去关注的目光。
抱着看戏的心态，李应飞好整以暇地蹲在大树后面，一对有毒的招子一会儿瞄向前面的佣兵，一会儿扫向后面的少年们。
看得出，那佣兵实力稳稳在这群年轻人之上。若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可能追着人跑。
李应飞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前面那佣兵根本就没尽全力奔跑，而是吊着吊着不至于将后面的少年们彻底甩开。
果不其然，就在后方的少年们气力不济，眼看就懒得再追下去的时候，那佣兵闪电回转，冲入人群中砰砰两记重拳，瞬间将两名骂的最凶的少年打飞了出去。之后又从人群当中从容逃脱，还极为嚣张地竖起了中指。
花生在远处看得直咂舌，寻思着换了自己能否做到这样干净利落，兔起鹘落。
而李应飞此时已经张大了嘴，差点惊呼出来。
“这是——冲雷！这家伙，不是神龙帝国的佣兵！”
第一百四十章 山雨欲来，乱战伊始（下）
与大明的卧虎公会类似，神龙帝国同样也有这样的组织，称为佣兵公会。其组织里的众多成员，就叫佣兵。
不过两个组织都年代久远，究竟是谁模仿的谁，已经说不清楚也不可考证。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大明的卧虎公会背后有着很深的官方背景，所行之事基本也可代表朝廷的意志。佣兵公会背后有没有官方势力不得而知，只是相对而言，佣兵公会的行事要百无禁忌得多。
一个简单的例子，卧虎几乎不可能到这三不管的地方来袭击一群学生。
而佣兵，那就难说得紧了。
然而刚才这名佣兵兔起鹘落的闪电一击，那趋进趋退中使用的身法，赫然是正统的大明军队冲阵之法。尤其最后将那两名年轻人轰飞的手法，再没有比这更标准的冲雷了！
以李应飞眼睛之毒，一眼便看出异样。
能将大明军体拳练到这种程度，绝非普通的寻常士兵，至少在军中也是个裨将之类。
以大明军队待遇之优渥、纪律之严格，绝无可能会有将校级的军人自甘堕落跑到神龙帝国去当一名佣兵。
尤其还混的这么落魄。
是以当那名“佣兵”使出冲雷的一刹那，李应飞顿时险些惊呼出来。幸好理智及时占回了上风，刚张开嘴便刹住了车，最后只是压低了声音对花生小声惊叹。
“这是——冲雷！这家伙，不是神龙帝国的佣兵！”
花生先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又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告诫李应飞小点声不要激动。
就在两人轻声细语交流的时候，远处的战斗愈发激烈起来。
那佣兵不但硬实力较这群学生更强，而且明显战斗经验心志等各方面都远在他们之上。不到片刻，就又被他重伤数人。
那群学生仗着人数众多，想要对佣兵进行合围，然而数次都被佣兵轻轻松松破去。既没有没有娴熟的阵法，也没有高度的默契，人数上的优势根本毫无体现。
倏忽之间，又有一人被重伤在地。而那佣兵趁势再次向前突进，惊得左右连忙后退以避其锋芒。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佣兵突然右转，一拳冲开了最右边的围堵，从容扬长而去。
“贼子休走！”
余下的学生们恨得牙痒，愤愤怒吼。
李应飞在一旁看得咂舌。这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弟子，实力也太次了吧。随便从山上拉几个内门弟子下来，估计都被他们强。
洋洋洒洒二十来人，竟无一觉醒了精魄。
难怪一次次被人家突成了筛子。
若不是无法点燃火焰图腾，他早就冲出去主持正义了。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直到最后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正所谓旁观者清。
在两人看来，由始至终几乎都是那佣兵牵着这一群人的鼻子走。
他想逃就逃想走就走，时不时杀一个回马枪重新挑挑那群人的怒火。几乎可以说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怜的是这群初出茅庐的幼苗们浑然不觉，一直认为是靠着他们的勇气和毅力，齐心合力击退强敌。
真正获益良多的反而是从头看到尾的李应飞和花生。
论气魄的强度，刚才那佣兵甚至还不如开启了一阶段图腾之力的李应飞。
然而那种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气质，那千锤百炼的战斗经验，尤其那一进一退之间的从容不迫，是当前的李应飞望尘莫及的。
便是花生，也觉得这人进退之间，暗合盈虚神剑真诀的许多要旨。一些之前没能想明白的地方，也渐渐融会贯通。
两人默然片刻，直到将这一战的领悟彻底消化殆尽，才悄悄起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董志良带着一大群学生赶到现场。
一开始有学生报告说和人起了冲突，他还不怎么在意。年轻人嘛，火气重脾气大都很正常，顶多闹一闹，然后自己再过去压一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直到后来听说有数名学生被打成重伤，这才让他变得愤怒起来。自己带队期间有学生受伤了，回到学校无论如何都没法圆过去，起码今年的先进是没了！
一想到这董志良就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抓住那歹人，将之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他带着人出发的时候，蒋晴云那个神叨叨的女人又开始她那不知所谓的阴谋论了。
万兽谷历练的行程他们学校已经走了几十年了，几十年间从未出现过问题，偏偏今年自己带队的时候，在一开始那个女人就满嘴晦气话哔哔个不停。
这一次更是神经发作，非说什么对方来的蹊跷，有什么什么阴谋诡计之类。拜托，这个世界上会有蠢货闲的没事做，浪费时间去算计一群籍籍无名的在校学生么！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忍耐，和那个蠢女人大吵了一架。最后又巧舌如簧，利用少年冲动热血的特质，鼓动了一大批学生随他一起，讨伐偷袭了那几个学生的歹徒。
地上的血迹未干。
有一些枯叶被染红了半边，被风推着跑着，来到了董志良的脚下。
他弯下腰，捡起一片染血的枯叶，然后将它吹了个粉碎，粉色的灰尘随风漫天纷飞。
“追！”
荒原以西。
原本董志良想扔下她，带上全部的学生围剿那人。甚至他已经宣布把捕猎凶兽的积分转嫁到围猎那个歹徒身上，以此来要挟所有的学生跟着他走。
然而蒋晴云还是凭借她在学生中的威望，强留住了一批嫡系。与董志良分道扬镳之后，她立即带着这批学生原路折返，以期尽快回到云海城。
然而就在她和余下的学生刚刚走出荒原不久，在万兽谷西面的秃石山上，稀稀拉拉有几个原本随着董志良的学生，狼狈地逃了回来。
从这些惊吓过度，没有一句完整话的学生口中，蒋晴云一字一字认真听着，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那个从进到万兽谷以来便一直在心中酝酿的巨大不安，终于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收网（上）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李应飞和花生都刻意避开那群学生，另走别条往北的路了。
可没想到才刚过了没多久，便又给他碰上了。
而这一次，他们人数更多，气势更盛。
黑压压近百人，领头一男子高大结实，背负双手，黑着个脸，一看就凶巴巴的。
从他散发出的气势上看，李应飞估计这家伙大概和断臂后的甄德高差不多实力。
想想当时在郴山，自己被明武院院首王英伟瞪一眼便动弹不得的情形，李应飞不由得对这个宗门的实力又鄙视了一番。
很明显，这个黑着一张脸的家伙是这群人的师门长辈一类。然而即便是师门长辈，也是强的有限，与郴山的那几个院首长老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李应飞并不知道，云海城的组织结构与大明皇朝不同，云海城并没有所谓的宗门，有的只是学校和学院。
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并非什么宗门弟子，而只是一所中级学校的学生。
他更不知道，他以前所在的郴山，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或者说，他对郴山剑宗的影响力，没有一个确切的认知。
如果硬要和郴山相比，这些个中级学校的学生，大部门连郴山的内门弟子都不如。至于那些天赋卓绝的九院亲传，就更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企及的了。
大概也就只有誉满天下的云海学院，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虽然距离依旧很远，几乎已经到了目力所及的最远距离，但由于这一次对面的人太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应飞和花生将自己埋在一片枯叶堆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里距离万兽谷北边的密林已经非常近了，几乎可以说只有一湖之隔。李应飞只需要抬头，把目光越过湖泊，就能够看见对面那片黑压压的森林。
如果不是这群人的突然出现，李应飞和花生大概已经沿着湖岸进入了那片林子里。
而如今，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们只能屏气凝息，静静地躲在枯叶堆中，等着这群人的离去。
原本在李应飞想象中，还以为这次也和之前那场战斗差不多，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不会殃及池鱼。他们也好等这群人走远之后再继续北上。
然而就以这场战斗为开端，一场弥漫着阴谋味道的大战，以一种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方式，在这片山谷中陡然爆发开来。
看似混乱的战斗，背后却是被有心人有条不紊的引导、推动，一步步走向最终的深渊。
云海城这所中级学校的学生们，被人牵着脖子从万兽谷腹地的荒原，一路勾引到这，与那片杀机重重的密林只有着一片湖泊的距离。可以说，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陷阱之中。
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于是那个“佣兵”不再奔逃，于无数道目光中赫然转身，直面董志良以及他背后的近百名学生。
“逃啊，怎么不逃了。”
董志良收起步伐，从后背缓缓拔出一柄背刀，于虚空中挽了一圈，刀尖遥指对面的佣兵。
“为了区区一头野兽，竟然连续重伤我门下数名学生。今天若是不将你拿下，带回云海城问罪，我董志良枉为人师！”
四名学生重伤，六名轻伤，其中甚至有一个伤重垂危！
无论如何，这趟带队都是失败了的。且不说回校之后会承担多少责任，至少眼前这个凶手必须得捉回去，他董志良才能有所交待。
所以无论蒋晴云如何坚决发对，为了将功抵过、为了他将来的前途，他都必须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穷追不舍，不将这家伙抓回去誓不罢休。
终于老天长眼，让他在这里堵住了凶手。
董志良这番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开场白得到了大多数学生的呼应，身后一众学生群情激昂，士气高涨，恨不立刻冲上去为受伤的同学报仇，将对方撕个粉碎。
董志良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尽情倾听来自身后的呐喊，享受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
势和理都在己方，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痛痛快快地碾压。
他抬起头，却感觉有一丝奇怪。
自己这边已经像是暴怒的火山，即将喷薄而出了，对面依旧冰寒如深海，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不逃，也不动。
只是冷眼旁观。
这种冷眼，容易给人一种居高临下漠然俯视的错觉。
至少董志良现在就产生了这种错觉。
不可能，怎么可能，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撑死也就和自己一样同为英魄境，没理由会拿这种眼神俯视我们这一百多人。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董志良背刀往前一挥，下盘却巍然不动，只是口中一声大喝：“给我拿下！”
一群热血少年从董志良身后鱼跃而出，直奔前方的佣兵。
佣兵依旧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去看冲过来的人群一眼。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
这样的站姿，很难不让人同卫兵联想到一起。
对面的人潮已经快要奔涌至面前，佣兵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手上终于有了动作。
他高高举起了右手，顿在空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身后的空气有了细微的变化，大气流动的速率猛然加快了许多。
感受到气流划过耳垂时的涌动，佣兵眸子里精芒乍现，高高举起的右手猛地往前一挥！
嗖——
嗖——
嗖——
在他身后接连窜出九道身影，高高跃起在半空……
——拔刀
明媚的阳光下，那就是九道明晃晃的刀光，闪烁着斑斓的色彩，从天而降！
董志良一看那身形动作，就明白这突然窜出的九个人，没有一个人实力在他之下。这九人联手，足以将他连同这百来名学生一口吃下。
更不用说，对面那个佣兵，还一直虎视眈眈没有出手！
情急之下，董志良只来得及大喝一声：“跑啊！快跑啊！”
话音尚在林间反复回荡，他已经掉头转身，祭起御灵术拼了命往云海城的方向飞。
竟是撇下学生，第一个逃了。
直到这时，一直板着脸宛如木头人的佣兵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嘴角泛起一丝讥笑，整个人同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董志良身后追去。
而那九名英魄境高手，面对一群堪堪觉醒了中枢魄的学生，简直像是狼入羊群。
整个现场，已成了一片地狱。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收网（下）
反转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前一刻还是学生们气势汹汹，占势又占理。下一刻，带头的师长率先跑路，剩下的所有人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埋在远处的枯叶堆里，隔岸观火的李应飞和花生同样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口，全身绷得僵直，生怕弄出半点动静，引起对面的注意。
一个英魄境的甄德高就已经让他们狼狈至此了。这一下冒出的九个英魄境高手，更是举手投足间就能将两人抹个干干净净。
眼前的百来名学生就是最好的榜样……
在这种等级差距面前，些微的人数优势根本毫无作用。更不用说，领头的师长已经第一个跑掉，整支队伍的士气已在一瞬间跌入谷底。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九名英魄境高手，击溃这样一支队伍，所耗费的力气比杀一只鸡多不到哪儿去。
甚至于那九个人从军营赶到这边所花的力气，可能都比真正战斗时候花费的多……
实力上、士气上，从头到尾都是彻底的碾压。再加上九个人本来就是军中密友，相互间的配合也是炉火纯青。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已经将这场战斗结束。
除了一开始为了立威而当场格杀的数名学生，还有十来个性情刚烈、顽抗到底的也同样被屠戮，剩下的则尽数被生擒活捉。
几十名身穿统一制式衣服的学生抱头跪在地上，其中半数身上挂彩带血，那场景，实在让人侧颜不忍直视。
同是宗门出身，同样差不多大年纪，李应飞心头不可抑制地升起兔死狐悲的感觉。
所幸这些家伙此时还没有对这些学生痛下杀手，要不然李应飞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冲出去和这些家伙决一死战。
如果真的出现最坏的那一幕，自己拼着吐尽这一身热血，也要救下这些学生，然后再拉这群王八蛋陪葬！
就在李应飞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佣兵打扮的家伙飞了回来。手里还倒拎着一个人，不是最先跑路的那董志良还有谁。
那董志良原本身材高大，配合着一张方正大脸，看起来也算高大威武。然而此刻被人像拎小鸡一样，倒提着双腿拎在空中，凌乱的头发倒垂，将半张脸都遮住了，说不出的难看。
当这佣兵拎着董志良飞到众人上空，然后随手往地下一扔，将他扔到了那群学生中间的时候，所有人安静了。
这佣兵摔下去的不是董志良，是在场苟且求生的学生们剩下最后的希望。
而随着董志良被摔得鲜血长流，那最后的希望，被摔碎了。
学生们最后尽数被押走，除了八个最先投降告饶的。
那八个在一开始就跪地求饶的，连同董志良一起，被那假佣兵亲自带走。
至于剩下的七八十人，则通通像押囚犯一般，被押着北上。
李应飞亲眼目睹这些学生在那几名英魄境高手的监押下，沿着湖岸以西朝万兽谷最北边的林子里走去。
直到这一刻，一直以来被他们视作天然屏障的森林，蓦然变得张牙舞爪。
黑压压的森林，深邃得可怕。
就仿佛安静潜伏起来的魔鬼，随时可能暴起，伸长了利爪，将靠近的一切事物拖入黑暗中。
李应飞和花生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戚戚然的感觉。
这片森林，怕是不能再去了。
从那伪装成神龙帝国佣兵的家伙引诱学生追击开始，到现在九名英魄境的高手联手设伏，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整件事情，从上到下处处透露出阴谋的气息。
这些人一环接一环，处心积虑的设下这样一个陷进，尤其还伪装成神龙帝国的佣兵，显然图谋已久，并且难以见光。
若是被他们发现这一切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从一开始就被李应飞和花生撞破，那么等待李应飞两人的，就只剩下灭口这一下场。
无论如何，不能再碰见这群人了。
李应飞心中打定主意，不再按原计划北上，就从这里往东折返回大明境内。虽说没了森林的掩护，但至少这里已经和原来的路线偏离了差不多有半日的路程，两条路线相隔了一定的距离，应该也能安全地避开身后懿王府那帮人。
两人从枯叶堆里站起来，相互拍了拍身上还粘着的叶子。一边拍打着，李应飞一边开口：“不能再往北了。”
花生将李应飞转了半圈，继续帮他拍落背上的枯叶，“恩。我也正想跟你说。那群人太危险了。”
李应飞正要说话，却听见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在两人身后轰然炸响！
李应飞霍然转身，只是远远一望，瞳孔便瞬间被撑大。
花生也惊住了，无不丧气地吸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突然转折往北！”
远在天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雷霆闪电，往两人的方向疾飞。
在他身后，隐隐能看见几个黑色小点，以同样的高速奔袭而来。
李应飞看得眉头大皱，只愣了半个呼吸的时间，便拉起花生往东跑。
“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没有觉醒英魄不会御灵术，不能飞上天的李应飞和花生，相对于在天上高来高去又是雷霆闪电又是狂轰滥炸的李佳蔚等人来说，就如同神仙和凡人之间的差距。
更不用说，现在的李应飞苦于那莫名鼻血的困扰，连最初阶的图腾之力都使不出来。
然而他和花生才跑出了几里地，迎面一道金色流光闪电般窜了出来，从两人头上一飞而过。
李应飞抬头望了一眼，都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再低头时，东边已经是尘埃四起。
有好几个人在天上沿着树冠掠空飞行，有人在地上奋力扬鞭，拍马奔驰。
不论天上地下，都是正正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不好的预感在李应飞心头升起。他飞快爬上旁边那颗黄葛树，举目远眺。
只见那漫天烟尘之中，有十多名装备精良的骑士风驰电掣，居中簇拥着一白马骑士。
骑士胯下的是洁白如独角兽般的北疆宝马，内里穿着南海灵声护具店出品的御魔连环凯，斜披着大红色五爪坐龙白蟒袍。
如此风骚招摇，除了懿王府的正哥儿，还能有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慌不
白马红袍的正哥儿一骑当千，与周围的骑手一同奋马扬蹄，再加上天上飞着的十来人，端的是声势浩荡。比之李佳蔚的落雷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应飞在树上直看得头疼。
避过来躲过去，结果到最后还是被这两拨人夹在了中间。
南面是生人勿近的李佳蔚。撇开他那无差别大范围的落雷不谈，单单就是明珠广场那一句退下，就已经当众落了他的面子。以传闻中李佳蔚大魔头的性格，一旦两人在相遇，只怕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干字。
稍有不慎，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若是放在平时，李应飞自然是不惧的。
然而现在火焰图腾没办法点燃，半点图腾之力都使不出来。一发力就流鼻血，再发力就大口吐血。这样根本没有与李佳蔚抗衡的资本，所以他目前极力想要避开对方。暂时放下一切，等他恢复正常再说。
东边就更恼火了。
那个小王爷，一直对他的龙牙剑虎视眈眈。李应飞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火辣的目光，那是一种极度渴望而不可得的眼神。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干出什么样的事情都并不奇怪。
所以有了不久前，甄德高不惜杀人夺宝，也要强抢龙牙剑的一幕。
他们几乎就成功了。如果没有赵从容留下的两颗珠子。
李应飞在庆幸之余，对正哥儿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一个小王爷，手下这样的高手只怕要多少有多少。一旦他豁出脸面，非要强抢龙牙剑，李应飞只能掉头就走，回到赵从容身边，躲个三五年再出来。
更不用说现在，他身边的头号打手就死在自己手里。这件事一旦让他知道，那更是火上浇油。
所以现在，决不能和他照面。这个人，远比李佳蔚危险。
李应飞在脑子里飞快地将事情捋了一遍，得出的结果依旧和之前一样。
那就是两边都不能给碰上！
“走！”
李应飞跳下树，招呼花生赶紧往回。
“朝哪儿走？”花生也明白事情的严重，但是脑子还有些发懵。还能往哪儿走？这，根本无路可走了！
李应飞飞快地指了指湖畔以东，“沿着湖往北！”
花生虽然迟疑，但还是跟了上来，一边跑一边问：“往北？刚才那群家伙不是就押着人往北了。有问题啊小师弟。”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摆脱眼前这两边的家伙再说。何况那群人是沿着湖西往北，我们是沿着湖东往北，不一定就会碰上！”
湖是圆的啊小师弟！
花生在心中叹了一句，终究没有说出来。默默地跟了上去。现在唯有希望被小师弟说中，不一定就碰上吧。
李应飞回望了一眼，仿佛看出花生心中疑虑，冲他笑了笑算是安慰：“放心吧花生师兄，我们的运气哪有那么差劲。”
花生也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嗯。”
幸运女神仿佛真就站到了两人这一边。
李佳蔚以一敌四，在空中且战且退。撇开四处轰鸣乱闪的灵力不谈，其战斗的核心区域几乎呈一条直线移动。从南面一直打到湖的正中，再从湖心一路往北，最后消失不见。
期间没有和湖岸东沿线奔跑的李应飞两人产生任何交集。甚至都没有人往这边投来半点目光。
说到底，李佳蔚这时候连自保都无暇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地上跑的虫子。
而懿王府的那群人，就更显得奇怪了。
他们沿着湖畔南边往西高速前行，甚至连湖心李佳蔚和唐修能的大战都漠不关心。只是象征性地抬头望了一眼，然后便着了魔似的，朝着西边闷头狂奔。
要知道，他们不远千里，从京城一路追到不毛之地的边陲司茅，乃至最后出了大明境内，本就是为了捉拿李佳蔚，为正哥儿出一口心中恶气。
可是现在，追了一个多两个月的元凶就在眼前，已经近在咫尺了，但是他们竟然只是象征性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头走掉了！
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不值得奇怪。因为他们这支队伍的主事之人是正哥儿。
正哥儿行事，天马行空横行无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笑傲江湖的人，求的就是一个心念通达，爱干啥干啥……
所以当手下的人禀告说李佳蔚就在天上，已经被唐大人围住了，这边至多只需要再上去一两个人，就可以将李佳蔚轻松拿下的时候，正哥儿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奋力扬鞭拍了拍马腿。
“追，快给我追上去！捉住金隼之人我重重有赏！王府宝库任选三件！不，十件！这趟回京，我要给胤哥一个大大的惊喜，哈哈哈！”
正哥儿睁红了脸，眼里见的心里看的，全都是那只金隼而已，除此之外再装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好事成双，好物成对。
原本以为胤哥的金隼举世无双，当世仅有那么一只，不曾想在这荒芜之地竟然还有一只，而且偏偏还给他遇见了。
既然遇见了，那又怎么能放过。
一只金隼就让胤哥欢喜的不得了，那两只金隼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
一想起胤哥看到金隼后惊喜交加的样子，正哥儿就觉得整颗心都兴奋不已。
笑傲江湖之人，首先得笑傲家族之内啊！
“快追，一定要捉住那只金隼！”
正哥儿一马当先，追逐着那金色流光由东往西，再沿着湖西一路往北，往北，最后消失在黑森森的林子里……
***
荒原以西。
蒋晴云偏着头，认真而努力地听着，想要从逃回来的学生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
那几个学生明显已经惊吓过度，很难才说得清一句话。
蒋晴云也不催促，就只是耐心地倾听。
只是越往后，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从这几个学生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她听闻了那个噩耗。
董志良被俘，十多名学生惨遭杀害，剩下几十人全部成为了别人的人质。
她闭着眼，定了定神，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至于连自己也倒下。
随着一口气被深深提起，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坚毅。
紧随着蒋晴云的还有二三十人。宛如交代后事般，她巨细无遗地嘱咐学生们，立刻原路返回云海城。
仿佛感受到蒋晴云的决绝，有学生问道：“蒋老师不随我们一起回去？”
“恩，你们先回，等我把他们救出来就来和大家汇合。”
那几名死里逃生的学生惊恐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蒋晴云。
“不！蒋老师不要去！董老师都无能无力，你去也只会白白送命！”
蒋晴云极目远眺，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但我是他们的老师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择路
李应飞和花生在湖东的芦苇丛中快速地奔跑，时不时朝西边投去警惕的目光。
似乎幸运女神真的站到他们这一边，无论是横穿湖心一路直上的李佳蔚，还是沿着西岸往北的正哥儿，这两拨人都没有留意到悄悄溜走的李应飞俩人。
或者有可能已经察觉到，只不过没有更多的精力，或是根本就已经自身难保。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李应飞和花生乐于见到的。
不到片刻，原本被夹在中间的恶劣形势就已经彻底改变。李佳蔚远遁北方，正哥儿也消失在西北的密林中。
也在这个时候，李应飞和花生几乎同时停下。两人扭头对望一眼，然后同时扬起了嘴角，相视而笑。这便是师兄弟间的默契。
西北已是一片凶地，这是两人早已达成的共识。
眼下这片湖又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西北东北，差别真的有那么大么。
怕是不见得。
沿着湖东往北逃亡，实在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的办法。正如李应飞所说的，还得寄望于幸运女神的垂青。
为了不被堵在李佳蔚和正哥儿这两拨人的中间，两人别无出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北。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往北，无疑是饮鸩止渴。
每多靠近北方一步，危险便多上两分。
所以当这两拨人刚刚从视野中消失，两人便立即止住脚步，绝不再往北多迈一步。
李应飞笑了，花生也笑了。
他们为师兄弟之间的默契而笑，也为劫后余生而笑。
李应飞转了转手心，最后伸向了东边，“走吧，花生师兄。”
花生也是开心，也不谦让，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
“走！”
出了芦苇丛，再往东，树木渐渐多了起来。
没走出几步，地上枯黄的叶子就被踩得哗哗乱响。
同样是听着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但是现在听起来，和之前相比，俨然是两种心情。
这边虽然不至于像北面那片林子般密集深邃，但是有鉴于假佣兵那群人最后消失在森林边缘的阴影，两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毛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应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森林过敏症。对大树，对枯叶，对枝丫，对一切与森林有关的东西感到严重不适。
“我们……迷路了？走着走着往北了？”花生转过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就差没抓耳挠腮了。
李应飞抿紧了嘴，慢慢摇着头。
没理由的。
无论花生还是自己，经过多年的修行，早已不是普通人。五感六识远在常人之上，几乎不可能存在迷失方向一说。说往东，就一定是一线笔直的往东，决计不会偏到东北或者东南。
然而出了芦苇丛，正东方向几乎是一马平川，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树木。
这里的树，简直比南面那一片还要多得多，除了北边那片密林，已经再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还多。
这简直……简直就像是来到了北部密林的边缘！
这一猜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以至于哪怕心里也这么认为，但是当花生说出来的时候，李应飞还是摇头否认。
不能再继续往前了。说不定，再往前走不了多久，他们二人便真会一头扎进那片密林之中。
“往南！”李应飞斩钉截铁，花生神色凝重。
虽然往南折返会再次绕上大半圈，但是此时此刻，往南面走，看上去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一次，两人肩并肩，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严防再一次迷失方向。
路上景色变幻，没过多久，两人便远离了那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小片树林。
眼见那些张牙舞爪的大树被一步步甩到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两人心中也渐渐放松了许多。
将紧张揉成一团甩到一边之后，心思也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花生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李佳蔚和那个王府的正哥儿，最终都是往北，进了那片林子里。会不会太巧了？”
李应飞低着头，一边踢着脚下的碎石，一边皱着眉说道。
“花生师兄？”
不知为何，李应飞说着说着，花生像是定在了原地没走了。李应飞发现身旁没人，偏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花生没有回答，只是伸直了手臂，指着前方喏喏了半天喏不出一个字来。
一种巨大的不详瞬间笼罩在李应飞的身后。
他不敢转身，不愿转身。
然后，猛地转身。
抽干了全身力气。
“为什么……”
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只剩下这一句无力的自语。
为什么。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或者说，为什么还是走近了那片密林。
两人不甘心地原路返回，试图回到湖畔东岸的芦苇丛。
然而不久之后，迎接他们的依然是那片树林。
绝望、愤怒、焦躁、慌乱等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两人心间，他们不甘地一遍又一遍的往南，往东，往西，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原地，回到了这片密林的边缘。
从天明，到黄昏。
终于，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两人身上的时候，他们终于不堪心头重负，双双坐倒在地。
“啊啊啊——”
一阵嚎叫之后，李应飞直挺挺朝后躺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上，空洞而迷茫。
然后他看见了光，从天而降。
他揉了揉眼睛，蓦地坐直了身子，仔细看向那道光。
那是有人用御灵术飞行的流光。
随着流光越来越近，人形光影越来越明显，到降落至李应飞面前的时候，那光影已经化成了晴天里的一道青虹。
来人正是蒋晴云。
她追寻着董志良等人留下的痕迹，一路找来，最后在湖边徘徊。正犹豫时，听见李应飞的嚎叫声，于是过来查探。
通过一番简单的交谈，从李应飞口中大致了解到她的学生们被抓的经过，以及最后的去向。
当李应飞向她提及两人目前的处境，包括这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迷障时，蒋晴云温言宽慰：“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待在原地不要乱跑，等时间过去了，这迷障自然就会消失。”
“还有就是，千万不要进这片林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带你逛逛传说中的大阵
“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待在原地不要乱跑，等时间过去了，这迷障自然就会消失。”
“还有千万别进这片林子。”
李应飞和花生深受其苦，对这番纯属安慰的话自然是不信的。
要真这么简单，他们之前又怎么可能用尽千方百计都破不开，走不出去。
眼见这俩孩子神色各异，想必是不信的。蒋晴云无奈笑笑，为了不让他们担惊受怕，尤其不要于慌不择路间做出什么傻事，她只好清清楚楚跟他们说个明白。
“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哪怕无路可走了也没有试着走进这片密林。这是对的。”
“以前没有进，现在也不要进，以后更不要进。”
“这片密林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蕴含的危险，不仅仅是九个或是十个英魄境以上的高手那么简单。”
“不瞒你们说，不知道是天赋还是第六感，反正我对危险有种莫名的直觉。当我带着学生进入这万兽谷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感到不安。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大部分人都被抓走了。”
说到这，蒋晴云顿了顿，显然是觉得自责万分，心里难受。过得一会儿，才听她接着说下去。
“当靠近这里的时候，我才明了，先前心中的不安，不是因为我的学生尽数被抓走。而是因为这个！”
蒋晴云指着近在面前的密林，面沉如水：“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众生之气，盘踞在这片密林之中！”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这其中潜藏的毁灭性的强大力量，让我从灵魂深处都感到心悸。只怕也正是这股力量，扭曲到周围的空间，使得你们无论朝那边走，最终都走回到它的面前！”
蒋晴云也不想过于吓到他们了，于是最后温柔一笑：“不过没关系，这股众生之气朝里不朝外。只要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进去，是不会伤害到你们的。等它的力量宣泄完毕，最后一切都会回复正常。你们自然可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不要怕，勇敢！”
蒋晴云上前摸了摸李应飞的头，冲花生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转身，朝着那片密林大步走去。
“等等！”李应飞从后面叫住她。“你都说有那么危险了，那你还往里走！”
蒋晴云头也不回，脚下步子甚至还快了几分：“我要去救我的学生啊。”
***
这个半路上偶遇的青衣女子让李应飞感到钦佩，但是他无法理解她的那种感情。
因为不懂。
因为他不是她。
莫名地，他想起了赵从容。
如果他和花生同时陷入绝境——那种即便是赵从容也九死一生无可奈何的绝境，他赵从容会和这青衣女子一样，义无反顾地扑进去吗？
李应飞自嘲地笑笑，不会的，如果这世上真有赵从容也无可奈何的事情，那赵从容就不叫赵从容了。
既然那青衣女子说了，那个什么众生之气朝内不朝外，只要等它宣泄完毕，这里的一切自会恢复正常，两人索性不再乱跑，便待在原地等着它结束。
闲来无事，李应飞干脆盘腿坐下，静心凝神内视身上出现的问题。
如果说只是偶尔流个鼻血，那可能真如那个大夫所言，是火气重的原因。
但是目前的情况是连嘴巴里也开始喷血，这要再说什么火气重之类的，那就是个笑话了。
绝对是身体上有了什么问题。
李应飞虽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出来什么问题，但有一定他可以肯定。
就是这问题和额头上那神秘的火焰图腾脱不了干系。
之前他还没怎么注意，但是通过这一次，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
在和甄德高那场战斗中，李应飞孤注一掷要开启第二阶段的图腾之力。便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像是要崩碎了一般难受，最后吐了老大一口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
从那之后，一整个逃亡的路上，他每一次想要点燃额头上的火焰，激活图腾之力的时候，都会生出同样的感觉。轻则鼻血长流，重则口吐鲜血。反正就是身体已经不堪负荷，随时可能爆体而亡的感觉。
通过眼前这次活生生的例子，再推及以往，李应飞惊讶地发现，之前每一次流鼻血，同样都是在图腾之力已经被激活的状态。要么是和花生在练习盈虚神剑真诀的时候，要么是在外闯荡完成卧虎任务的时候。
总而言之，这个给予他希望，带给他力量的火焰图腾，在这一刻，大有离他而去的架势。或者说，俨然已经成了一把双刃剑。要么舍弃力量，换得一身平安；要么，获得力量，付出身体崩坏的代价。
然而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应飞绝不愿意答应的。
这世间最让人开心的，莫过于失而复得；最令人无法舍弃的，恰恰是得而复失。
既然已经拥有过，又怎么会，放得下！
哪怕拥有它的代价，是生命，是灵魂。
李应飞还闭着眼皱着眉，盘坐着内视身体的变化。花生静静守在一旁，在心中默默想象着盈虚神剑真诀的每一招每一式。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花生率先留意到那毫无掩饰的脚步声，警惕地抬眼问道。
一个墩胖的身影，踱着轻快地步伐，乘风而来。
瞬息而至！
就那么一下，花生心脏骤然停了半秒，像是悬吊在半空。
这么远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只能说，来人的实力简直恐怖之极！
这种速度，花生只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个人的名字叫赵从容。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竟然是和赵从容一个级别的绝世强者！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花生一下子记起这个胖子是谁了。难怪觉得如此眼熟，这不是那天在明珠广场上，跟在那小王爷身边的狗腿子吗，那个叫高首的胖子！
被骗了！
那个叫高手的高手只是一般的高手，这个叫高首的高手才是真正的一流高手！
叫高首的高手此时的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当时的谄媚，那目光有如实质般透过花生，直逼李应飞面门。
“琥珀是吗，我带你去逛逛十方俱灭大阵。”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屈
“琥珀是吗，我带你去逛逛十方俱灭大阵。”
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有的只是不容置疑的平淡陈诉，以及那么一丢丢因为经年游戏于世俗之间，而养成的戏谑。
带着几分警惕，带着几分疑惑，李应飞抬起头，然后迷茫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高首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是习惯性的笑笑，笑容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听好了，我只问一次。”
“赵从容是不是你师父？”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胖子说他只问一次的时候，也有可能是问完那句赵从容是不是你师父之后，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到冰点。
以花生之变态体魄，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以花生之迟钝反应，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杀机。
冰冷的杀机。
哪怕只是站在旁边，哪怕并没有被这杀机笼罩，花生都已经整个背心湿透了。
更不用说站在对方面前，首当其冲的李应飞了。
他第一次感到，原来离死亡的距离这么近。
哪怕面对那穷凶极恶的三首银龙，哪怕被甄德高利剑锁定，李应飞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毒蛇缠绕在脖子上，蛇头还回过来盯着你吐信的感觉。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此了。
越害怕、越紧张，就越想吞口水。而仅仅只需要一个吞口水的动作，便会惊动缠绕在脖子上的魔鬼，咬下致命的一口。
李应飞此刻的感觉就是如此。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像今天这般快过，蹦蹦蹦狂跳不已，简直快要跳出胸腔。
然而他更害怕心跳的动静过大，惊动对面那个魔鬼。
于是他越害怕，越想压抑住自己的心跳，就越是慌乱，心就跳得越快。到后来只剩下突突突的跳动声。
要回答的很简单，是，或者不是。要么一个字，要么两个字。
然而便正是这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已经到了和生命等同的重量。
生或者死，便只在这两个答案之间。
在这种纯粹的、功利的杀机之下，李应飞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的答案不是对方想要的，迎接自己的便是雷霆一击。
不，对于对方这种级别的高手而言，都谈不上雷霆一击了，也许就只是弹弹手指。
然而无论是雷霆一击，亦或是弹弹手指，对于李应飞而言都是缠绕在脖子上的毒蛇，终于将灌满毒液的牙齿咬了下去。
无论哪一个，对他来说都足以致命。
一个大脑，两个灵魂，同时疯狂地演算着、推理着，试图从两个答案中找出那个生命正确的答案。
可是信息不足，推算从一开始就遇到了瓶颈，根本推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结果。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连最基础的信息都缺失了，拿什么去演算。
他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他和赵从容之间有什么关系，是朋友还是仇敌，是要保护朋友的后辈，还是要拿仇人的徒弟开刀。
一切的一切，李应飞都不知道。
而这两个南辕北辙的答案，带来的是南辕北辙的结果。
绕一圈后还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是，或者不是。
生存，还是死亡。
所幸最后李应飞还算清醒，回想起了高首说的第一句话，带你去逛十方俱灭大阵。
联系起不久前蒋晴云的警告，那个什么十方俱灭阵肯定危险至极，说不定就是蒋晴云说的什么众生之气。
对面这个家伙一开始虽然打算带自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但既然说的是逛逛，那至少还不会马上要了性命。不过后来又忽然想起似的问了一句是不是赵从容的弟子，便从这时候开始杀机四起，那说明这杀机就是针对赵从容、针对赵从容的弟子的！
逻辑清楚没毛病。
回答不是，顶多被带进这片密林见识见识那所谓的十方俱灭大阵。只要不马上被杀，一切都还有机会还有回旋的余地。
回答是，那多半就是命丧当场。
李应飞将一切理得清清楚楚，正要答不是的时候，那杀神一般的胖子仿佛是等的太久，不耐烦地上前一步。
只这一步，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作，就连表情和眼神都没有半分改变。
然而李应飞却在这一刹间，感到周身的压力沉重了无数倍，仿佛那条缠绕在自己脖子正对着他吐信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将蛇头伸长了一寸，分叉的蛇信几乎已经能扫在脸上。
慌乱之下，李应飞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变了一变，情不自禁吐出了实情。
“是是——”
话一出口，李应飞就知道要遭，顿时后悔到了极点。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在紧张之下居然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致命的错误！
拼了！
李应飞也是果决，情知自己答错之后，立刻返身拔剑，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呛啷一声，龙牙剑奔腾而出，化作一条游龙，朝着高首猛刺过去。
哪怕两人实力差距犹如天渊之别，哪怕这样冲过去无疑是以卵击石，但是，他李应飞绝不坐以待毙！
龙牙剑仿佛也听到了主人的心声，发出阵阵不屈的嗡鸣，势要冲破一切眼前之敌。
风，被剑剖成两半。大气，被剑一分为二。
李应飞脸上略带狰狞，握剑的手稳如磐石，目光牢牢锁定面前的大敌。
在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眼前的高首一人。
转眼之间，龙牙剑突了进去，直逼高首面门。
由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动过分毫。那姿态、那架势，便像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李应飞心中暗喜，趁着对方自负托大，左手顺势推在剑柄上，由单手持剑改为双手握剑，奋力挺剑直刺。
他是要利用对方不了解龙牙剑的厉害，行搏命一击！
以龙牙剑的锋利，即便他现在无法激活图腾之力，也足以开山劈石。对方如此托大，完全有可能被他斩于剑下，完成以弱胜强的逆袭。
剑尖以肉眼可见的姿态触及到了高首的额头，李应飞心中有过一刹那的狂喜。然后下一个瞬间，轰然坠落深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正事
龙牙剑锋锐无匹的剑尖的的确确触碰到了高首的额头，但也仅仅是贴到了一起，仅此而已。
就好像一头威风赫赫的吊睛白额大虎，凶猛地朝人扑来，然后在最后一刻变成了一头乖巧的白猫，一头扑进了主人怀里。
当剑尖触及到对方寒毛的一瞬，李应飞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任凭他如何使劲如何挣扎，始终不能动弹分毫。
他就那么直挺挺笔直地定在原地，保持着挺剑直刺的动作。眼看着敌人就在面前，就在剑下，而他手中的利剑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这种感觉，这种场景，李应飞曾经遇见过的。
也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了高首不屑的冷笑。
“呵，这就是赵从容的弟子，气微弱得几乎都感受不到，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不知道名满天下的赵从容，怎么会收下一个平庸至此的弟子！”
让李应飞颇感奇怪的是，对面那家伙嘲笑归嘲笑，但身上的杀气却如潮水般退去，直至消失不见。
也就在这一刻，笼罩在二人身上的冰冷杀机才终于消散。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李应飞暗暗觉得奇怪。按照之前的推断，这阵杀机应该是冲着赵从容而来，回答是赵从容的弟子才有危险吧。
难道自己推断有错，这家伙是老赵的故人？莫非这才是这个江湖的正确打开方式，虚虚实实，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所以这家伙明明就是老赵的故人，却偏偏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其实只是在诈自己？
然而就在李应飞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体内的第二个魂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没有半点犹豫，张开大嘴啊——便是一口！
高首禁锢李应飞的手法不是别的，正是和当年在郴山王英伟束缚李应飞的手段如出一辙，都是凭借无形无相的英灵来完成禁锢。
一来这招只有觉醒了灵慧魄的人才会使用，对实力不济的人存在天然的等级压制；二来这英灵无形无相，用起来逼格十足，非常凸显不世高手的风范。
尤其对于没有觉醒英魄的人来说，面对这招根本毫无办法。
总的来说，就是简单粗暴异常好用的同时，顺带还高深莫测地把逼给装了。
所以高首敢肆无忌惮地放任李应飞逼近，到最后一刻龙牙剑都抵近眉心了才蓦地发力将李应飞禁锢。便正是因为这一招的屡试不爽。
将李应飞禁锢在原地的同时，高首同时撤下了散布出去的杀机。果然，这个叫琥珀的少年就是赵从容的弟子。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他当时就不该把赵从容支走的！
不过万幸，让他先一步找到了赵从容的弟子。
高首抬眼打望李应飞，心里刚刚稍微松了一口气，突然一股警兆闪电划过脑海。
下一刻，护体之气刚刚布满全身，便听见“兹拉”一声，有火花自眉心闪过。
高首还没来得及后怕，那个叫琥珀的少年已经举剑与他擦身而过。
毕竟实力上的差距，犹如巨大的鸿沟难以逾越，现在的李应飞根本连想都别想破开这一级别的防御。
“哦，这还稍微有点意思。像是赵从容的弟子了。”
既然面子上吃了瘪，那好歹语言上要找回来，不然才真的是尴尬。尤其本来就是以大欺小了。
那边李应飞却是懒得回应，不，他还是回应了，只是回应的方式依然是举起龙牙剑。
这个时候，花生也拔剑默默站到了李应飞身边。
哪怕面对全世界，他也照样站在小师弟的身边。
“这是什么招数，为什么我感觉我释放出去的英灵像是被吃掉了？”高首略微一感应，随即紧皱着眉头问道。
以他这个级别的强者，这么一点英灵的损失虽不严重，但足以引起警惕了。
要知道，英魄境以上的强者，无论是御空飞行的御灵术，还是增强自身力量的引灵术，以及灵慧境强者独有的控灵术，其根基都是英灵的存在。
原本那英灵无关生死不入轮回，几乎是不灭的存在。然而现在竟然有了可以吞灭英灵的事物，无论是功法也好还是什么道具灵宝也罢，都在高首心里敲响了一记警钟。
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的英灵全都被吞噬个干干净净，那实力得下降多少个档次！不能引灵更不能控灵，关键还不能御空飞行！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说，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李应飞没有回答的样子，高首声色俱厉，眼看是动了真火。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剑，剑，剑——
高首微微撇过头，眼神里只有不耐烦。他想要的可不是这番回答。
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贸然使用控灵术，而是将自身的气势往外放了一放。
像是无声的轰鸣，以高首的身体为中心，无数事物被炸飞出去，包括扑上来的李应飞和花生。
再爬起来的时候，两人嘴角已经带着血，身上也是多处挂彩。
然而即便如此，高首肥胖的身影却是连动都没动。这只是将气压引爆，把气势爆发出来而已！
眼见二人还打算挣扎，高首伸出两根手指，遥指向两人。
然后，两根指头同时向下一弯。
啪——
啪——
随着高首弯曲手指的动作，一股无可阻挡的巨力同时压向李应飞和花生，瞬间将两人压得跪倒在地。
那一瞬间，李应飞胸中燃起了滔天怒火。
我这一生，没跪过天，没跪过地，没跪过父母，连师父赵从容也不曾跪过，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想让我——给你跪下！
李应飞左膝依然跪在地上，右手拄着被鲜血染红的龙牙剑，额头上的火焰光芒若隐若现。虽是一边咳着血，一边强行发力，但他最后，稳稳站起了右腿！
眼前这一幕让高首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他就是看不惯这些死要强的人，对方越是倔强，他越是喜欢将对方打入绝望的深渊。
他手上正准备加力，忽然，脚下的大地宛如心跳般震颤了一下。高首心有所感，扭头朝那密林深处望去，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凝重的表情。
“罢，还是回到之前的正事。让我带你去逛逛这传说中的上古遗阵。”
“是吧，赵从容的弟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利诱
此时的密林，就宛若那波云诡谲的大海。表面上风平浪静，水面下暗流汹涌，潜藏着无数致命的危险。
这片密林再往北一点，便到了万兽谷的尽头，尽头之处是延绵的灰石山。翻过这片山，便出了万兽谷。
在靠近西边的一片山坡上，当今大明皇帝的帝辇，便驻扎在这里。
明黄色的大伞一字撑开，矗立在这半山腰的崖坡之上，远远望去，像是长在山间的一朵大蘑菇。
十方俱灭阵启动在即，再待在那片密林附近显然不合适。于是在不久前，周胤便带着人选了这处视野绝佳之地，能够将下方密林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山上离烈日更近，也更晒得多。不过周胤躲在明黄色大伞之下，不但晒不到，反而间或还有山风拂面，清凉清凉的。
此时的周胤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假寐。在他身后，有一青衫男子随侍左右，正是之前与向问东并立的大先生。
偌大的黄伞下面足可容纳近百人，然而除了皇帝外，仅有大先生以及那名被唤作小武的侍从在大伞之内。其余众人皆无此殊荣。
围绕黄色大伞一圈侍立着皇帝的亲卫，约莫有百十来人。
侍卫司骑军统领向问东站在最前面，面色有些不愉，显然是对大先生能进到黄伞之下，而他自己只能站在外面感到心有不忿。
两人同为皇帝身边的左右手，大先生受到的待遇一直在向问东之上。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向问东一直急于争着在周胤面前表现的原因。
尽管干活出力的都是向问东，包括这一次的十方俱灭大阵，都是向问东的侍卫司骑军一手布控的，那个大先生仅仅是陪同在皇帝身边，几乎都没有出力，然而皇帝依然独宠大先生。
向问东不明白，陪在皇帝身边，或者说，守护在皇帝身边，不让皇帝出事，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没有什么功劳，比护得皇帝周全更大。
而没有什么能力，比忠诚更深得皇帝之心。
向问东不明白，周胤也懒得点醒他，由得他不忿，才更有做事的动力。
军方与书院之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胤不会去管，甚至于这本就是他放任自流的结果。这两大离皇权最近的势力，若是和睦相处了，那才让周胤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向问东所在的位置再往前，跪着一大八小九个人。
赫然便是董志良与那八个学生。
此时的董志良神情委顿，再无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垂着头散着发，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董老师，考虑得怎样了。”
不远处，周胤的声音悠悠传来。董志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浑身哆嗦个不停。
前面那个人，简直是恶魔。只有恶魔，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见董志良没有吭声，周胤挥手示意阿武先暂停摇动躺椅。等躺椅停稳之后，周胤长身而起，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骑军统领身边。
那董志良听得动静，心知大明皇帝走了过来，头垂得更低了。
周胤眯起了眼，嘴角浮现一抹轻蔑的笑：“董老师，你想活着吗？”
诱惑！这就是恶魔的诱惑！
董志良依然没有说话，但他微微直起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是活下去，给了他挺直腰杆的勇气。
周胤将一切看在眼里，笑容里的轻蔑更浓了，他转而又向那八个学生问道：“你们呢，想活着吗。”
不用说，这八个人的答案就很明了。从他们最先跪地求饶那一刻开始，一切便已经注定。这也正是恰恰抓他们八个的原因。
“所以告诉我，今天，万兽谷发生了什么。”
那八名学生还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董志良咬咬牙，奋力抬头。仿佛终于横下心一般，他一直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张开来：“回皇帝陛下，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带学生到万兽谷历练，忽然偶遇李佳蔚和懿王府的小王爷。他们两拨人正打的厉害，最后甚至把我们也卷入其中。”
“哦，然后呢。”周胤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董志良察言观色，发现周胤对自己这番话表示赞许，胆气也随之壮了几分，于是继续说道：“本来懿王府那拨人仗着人数众多占据了优势，谁料到那李佳蔚果然名不虚传，委实太过厉害，最后关头反戈一击，竟然拖着懿王府的所有人同归于尽。就连仅仅是被卷入其中的我校学生也死伤无数，最后只剩下我们九个人幸免于难。”
说完董志良小心翼翼偷眼察看周胤的脸色，而周胤一张脸上除了眯起的眼睛，再看不出其它任何表情。
“不对吧，董老师。这和我们之前说的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哦。”
董志良背心哗地一下湿透了，脸上冷汗一颗一颗地下。
“是，是……小人失言。其实是那两拨人打得太激烈，把我们卷入其中。然后，然后……”
“然后如何？”周胤冰冷的声音已经显出了他的不耐烦。
一听这催命般的声音，董志良刹时再无任何抗争之心，一口气说道：“然后趁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我校学生一涌而上，准备将他们一举铲除，以免被殃及池鱼。谁料到那李佳蔚天赋异禀，临死前行最后一击，拖得众人同归于尽。最后便只剩下我们九人……”
一口气说完之后，董志良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耷拉着脑袋神情萎顿。
不过他的这番说辞终于让周胤觉得满意，他拍了拍手，朗声说道：“好，说得好！不愧是为人师者，果然能说会道，说得连我都信了。哈哈哈——”
“你们呢，听到你们老师说的了吗，你们也信了吗？”
那八名学生听到周胤问过来，那还敢不答应，连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异口同声说道：“相信相信，事情就像董主任说的那样，并无半分出入。”
目的已然达到，周胤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冰冷。这时候再看这群人，只觉得好生烦躁，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无能的软骨头。
“押下去，不要污了这山上的风景。”
云海城的师生九人被押走之后，周胤独自缓步走到崖边，眺望下方的密林。
没过多久，有斥候来报，说周正已进入十方俱灭大阵之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禁军步军统领唐修能风尘仆仆赶到。
“启禀陛下，唐修能不辱使命，已将李佳蔚赶至大阵以内！”
“辛苦了唐将军，你做得很好。且留在这，随我一同欣赏这壮丽的上古遗阵吧。”
唐修能应了声是，却不敢真就留在这边，而是拱手后退到了向问东身后。
事到如今，三方猎物都已入瓮。除了刚刚进入阵中的周正和李佳蔚，先前捕获的八十多名云海城的学生也早已被丢进大阵之内。
上古杀阵之下，再无任何变数，即便以李佳蔚之诡诈，即便以懿王府深厚的底蕴，都休想撼动这十方俱灭阵分毫。
眼看精心策划的大计即将功成，周胤张开双臂拥抱着拂过的山风，情不自禁轻叹了一声。
“大戏即将开幕，皇朝的未来，便从这里开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入阵
“没时间跟你在这儿浪费了，走吧，带你去逛逛传说中的上古大阵。”
密林边缘，高首扭头看了眼已然发动的十方俱灭阵，再回过头时，连说话间也变得迫切。
李应飞还想挣扎，然而这一次，高首再没有给他半点机会，一个是闪身出现在他面前，像拎小鸡般抓住了他的脖子。
已经入了灵慧境的绝世强者，稍微一认真起来，又岂是现在的李应飞能够反抗的。
一把拎起李应飞之后，高首同时看向花生，迟疑了不到一秒钟，同样将花生也拎在了手中。
赵从容的弟子究竟是谁，他没办法断定。这个曾经在明珠广场上喝退李佳蔚的少年，自然是嫌疑最大的，而且他刚才也亲口承认了。但是也不排除是为了掩护花生，故意这样说来扰乱他的视线。
毕竟事关小王爷的生死，高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于是他左手拎着花生，右手拎着李应飞，一左一右抓住两个人，速度居然不减，赫然朝着那密林正中飞去。
不到片刻的时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十方俱灭阵的边缘。
别说高首，就连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李应飞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十方俱灭杀阵。
因为它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夺目，李应飞和花生只看了一眼，就敢百分百的确定。
矗立在三人面前的，是一面墙。
一面光墙。
纯白的光幕纵贯天地，就那么横亘在李应飞面前，使得他竟然生出一种这面墙高得没有尽头的错觉，说不定这面光墙直插苍穹，就真的有无限之高！
李应飞关注的是这面纯白光墙有多高，究竟有没有尽头。而花生关注的，则是这面光墙本身。
他好奇地想知道这纯白光墙究竟是什么，纯粹地对这浩瀚的光幕感到兴趣，于是他试探着伸出了右手，想要去触碰这面光墙。
“想死的话尽管去摸！”
高首看都没看花生一眼，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吓得花生连忙缩回了手。
什么东西，看起来纯白无瑕，人畜无害的，竟然有这么厉害。
李应飞听了也是不信，蹲下地捡起一颗石子，就朝那光墙扔了过去。
仿佛泥牛入海，那块石子被扔到光墙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直接湮灭在了光幕里。
李应飞瞪大了眼，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没怎么看清楚，所以更觉得难以置信。于是接着又捡了一块石子扔了过去。
这一次，他把眼睛鼓得跟牛眼睛一样大，仔仔细细盯着那光幕中心看，才终于看了个清楚。
眼前这面光墙真真正正像一面墙，因为它有厚度，不是薄薄一片的光幕。李应飞看不清这面墙究竟有多厚，但粗略估计，至少有他小腿的厚度。
当石子撞进光墙的刹那，就像是冰消雪融那般，迅速地化为齑粉，连李应飞小腿的厚度都没有冲破。
这一场景，看得李应飞直咋舌。
如果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光墙，那里面的人岂不是根本别想逃脱。这所谓的上古遗阵，竟然霸道至此，不给人留半点活路！
“走吧。”
高首这话一出口，李应飞和花生同时抬头，“去哪儿？”
“说带你去逛逛这上古大阵，当然是进到阵里面去。难不成还就在这阵外看看就完了。”
回想去先前两颗石子的下场，李应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怎么进去？”
高首哈哈一声长笑，一手一边，抓起李应飞和花生的领口，一飞冲天，朝着那道光墙悍然撞了过去！
“冲进去！”
眼看即将撞上光墙，李应飞和花生吓得紧闭着眼，大气不敢喘一口，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然而在那一瞬间，除了些微的阻力，两人再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就是那仅有的一点阻力，也和跳进水里的阻力差不多了。
冲破光墙只在眨眼之间。当李应飞睁开眼时，三人已经落到了光墙之内。
两人自然明白全靠眼前这人护着，他们才能如此顺利地破开光墙，而没有重蹈那两颗石子的覆辙。
而这个胖子不单能无视这面光墙，而且带着他们两个都能平安无事的进来，这份实力简直可怕到恐怖。
不是说什么上古遗阵，传说中的大杀阵吗。真的就被这人如同过清晨的马路般随随便便对穿对过，比逛自家后花园还要轻松。这上古大阵的脸还要不要了！
高首也察觉到两人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竟也不居功自傲，反是坦诚地解释：“切，别拿那种眼光看我。这道光幕名为灾厄之墙，拥有足以摧毁一切的能量。但却是防内不防外，从外面进来容易，可要想再出去，哼哼，可不比登天简单多少！”
李应飞和花生讶然对望一眼，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于是赔笑着问：“是嘛，不过以你的实力，该是随便进出的吧？”
高首冷着脸瞥了李应飞一眼，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口气：“我要能自己出去还带你进来干嘛。”
“……”
“！”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支毒箭，瞬间将李应飞的小心脏穿了个透心凉。
你丫的连你都出不去，带我进来干嘛！未必然带上我就能出去了！还有你要没本事出去你又进来干嘛！
李应飞在心里将高首家族每个女性成员礼貌地问候了一遍，然后用满是怨念的双眼死死盯着这死胖子。
“别傻站着了，十方俱灭阵已经启动，灾厄之墙已经开始移动，你要愿意留在原地等死就站那儿吧！”
说完这句，高首竟是再不理会两人，径直朝树林深处走去。
听到死胖子这么说，李应飞转过身看去，果然像死胖子说的那样，这面墙赫然在移动！
虽然速度慢得跟蜗牛一样，但身后这面光墙的的确确在以一定的速度前行。更为可怕的是，这面光墙移动的同时，将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事物吞噬殆尽！
无论是高大繁茂的大树，还是地上坚硬若铁的鹅卵石，甚至旁边那一整块的山丘，于光墙过处，通通被碾为齑粉！
这一景象让李应飞看得头皮发麻。
原来这才是十方俱灭阵的真面目！
原来这光墙并不是什么阻止人逃出杀阵的壁垒，而是这光墙本身，就是杀阵的一部分！
这面光墙，赫然就是十方俱灭阵最锋利的屠刀！
灾厄之名，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