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夜黑风高 隐秘出动
河船上的夜色很浓,月色藏在乌云之后,黝黑的河水上闪着几点火光,那是一条大料河船,正在船工的摇荡下快速向上游驶去。
船体吃水很深,划过水面的波涛声在幽静的夜里尤其显得刺耳。
王涛刚巡视完回来,身后跟着亲兵都尉,两人一路无话,径直走向卧房内。
“还有两天就到云熙行省总督府了,到时候交接给总督大人,此次差事就圆满了。”
王涛面对自己的心腹亲兵,说话丝毫没有掩饰。
“哼哼,到那时,我就向朝廷弹劾县令张奉,上面一旦勃然大怒,他就吃不了兜着走,流放都是轻的。”
亲兵都尉显然知道王涛的打算,并没有表现出惊奇的样子,而是露出一些兴奋和激动之色。
他现在和王涛可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早就绑在了一起。
要是王涛真的扳倒了张奉,那么王涛成了临安县县令,他这个亲兵都尉也可以再上一层楼,现在管着五百亲兵,说不定以后就是千人指挥使了。
升官加爵,谁不喜欢?当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他疑惑的是,那张奉有这么好心,平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也要将这些银子运去救济灾民?
这可不像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做出来的事情,能在官府办差的都不是傻子,岂会这么容易就让人抓住辫子。
“大人,下官总觉得县令大人办这事...着实奇怪,其中是不是有诈?”
王涛嘿嘿一笑,自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任谁知道他这个操作,都会以为他疯了,但我不觉得奇怪,这就是张奉的真面目,要是他弃那数十万灾民于不顾,我才会感到奇怪!”
“哦?大人如何敢如此肯定!”
亲兵都尉没想明白,心里好奇问道。
王涛背着手道:“你想,这张奉是何人的门下?那可是名扬七国的儒师李清晏,此时正在珉州府任学政一职,这些读了书的文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吃软不吃硬,而且特别悲天悯人,整天嘴里挂着黎民生计,海清河晏...面对这样的文人,你说,他有那百万两雪花银,岂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深受水深火热的灾民于不顾?”
亲兵都尉身子一震,听了王涛的话,暗暗觉得似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端朝的文人最看重清誉,说什么心系黎民百姓,现在百姓受了苦,你总不能置之不理吧,要是你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王涛畅快笑道:“世上再无人比我更了解这位张奉县令了,他最为看重清誉,假清高,但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为奇。”
“我们现在不应该想这些,而是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更好扳倒他,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亲兵都尉低头拍马屁道:“大人慧眼如炬,下官不及也。”
“哪里哪里,这都是上面那位范府的范公子的意志,光凭我一个人,可不敢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打擂台。”
王涛脸上笑容更盛,摆着手谦虚了一下。
这下有了范公子站台,还有张奉实锤的滥用职权之罪,他想不赢都难。
此时,他心里已经在幻想自己成为临安县县令威风八面的场景了。
以后他贵为“县尊”,在临安县无人掣肘,他就能大权独揽,有些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毫无顾忌,这种权力带来的诱惑真是无比享受啊。
突然,就在王涛畅快大笑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的在卧房内响起。
“呵呵,不愧为县尉,真是猪脑子!”
王涛心中一惊,立刻转身躲在亲兵都尉身后,怒喝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偷听我们说话,活的不耐烦了!”
先前仔细检查过,这卧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此时却突厄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陡然将他们吓了一大跳。
外面可有几十号亲兵把守,布局十分严密,那藏在暗处的人是如何穿过重重的巡视进入房间里来的,真是防不胜防?
不过王涛并不担心,这船舱第二层都是他的亲兵,外面更是有十几人把守,顷刻间就能冲进来将此人杀成肉泥。
武功再高如何,照样还不是一个人,能够抵挡住千军万马乎?
这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必须斩草除根!
稍顷,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哈哈,就凭你外面布置的那些乡兵?想抓住我,你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王涛心有不安,抬头扫视屋内,突然笑道:“不如阁下出来一见,我倒是挺好奇,我这卧房看守如此严密,你是如何进来的?”
“哼,有何不可!”
说话间,一个倩影在昏黄灯光下闪身而出,停在两人几米处。
王涛和那亲兵都尉顿时大吃一惊,既觉得理所应当,又觉得很意外。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漕帮献给王涛解闷的伶人。
她想要进入这间卧房,外面的守军不会阻拦,但此时他却宛如换了一副面孔,冷冷地盯着这边,如同蛇蝎美人,看得人心底发麻。
王涛转念间,就想到了无数个可能,这伶人绝对是漕帮安插到他身边的卧底,真正的目的只怕也是为了那批银子。
“嘿嘿,没想到漕帮竟然还想横插一脚,他们真是不知死活,这可是献给总督大人的银子,难道他们不怕被官府追究下来?”
王涛冷冷一笑,鱼儿浮出水面,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
他可是有五百亲兵在船上,纵使这伶人使出多么大的风浪,他都能翻手镇压之。
伶人瞬间变了一副脸庞,媚眼如丝道:“妾身本想再与大人好好玩一玩的,可是不行啊,行动在即,你们都要死,谁也救不了你们。”
王涛与亲兵都尉相视一眼,尽皆哄堂大笑,心里嘲笑这女人不自量力。
王涛的眼神游离在那伶人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讥讽道:“不如现在就行动如何,死在你的身上,我王涛也算是享尽了艳福。”
伶人默不作声,大声调笑道:“这几日我可摸清楚了,大人你啊,好好一个健壮汉子,结果还是一个软师傅,我看你旁边的那位都尉大人就不错,胳膊坚硬如铁,想必下面......”
说着,伶人舔了一下猩红的嘴唇,随即朝那亲兵都尉抛去了一个水汪汪的媚眼。
亲兵都尉身子一震,赶忙避开眼神,虽然心猿意马,但还是狠狠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悸动。
这可是县尉大人的女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跟那伶人调情啊。
王涛冷哼一声,怒视那伶人道:“交代在这条船上你有多少同党,姑且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哟哟哟,大人您还怎么生气了呀,难道是奴家说到你的痛处啦?”
伶人丝毫没有在意王涛的威胁,依旧毫不畏惧在王涛的伤口上撒盐。
男人,尤其是具有权势的男人,最在乎的东西,就是不能让女人说自己不行。当着下属的面,被一个伶人嘲讽自己是软师傅,这气谁能忍!
王涛气得全身发抖,手指着伶人,色厉内荏道:“给我把她绑起来,我要好好出这口气!”
亲兵都尉见状,瞬间抽出腰间宝刀冲了上去。
得立刻把这女人的嘴巴堵住,否则再让她这么胡乱说一通,别到时候把自己都牵连进去。
就在亲兵都尉出手那一刻,伶人柔媚一笑,玉指捏了一个手诀,只见一根银针猛地突射了出去。那银针细如蝉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更不用说是在这么昏暗的船舱里。
只听见呯的一声,冲出去的亲兵都尉猛地停住了身形,握着刀柄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下子栽倒在木板上,瞬间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外表完整的尸体。
王涛瞳孔猛缩,快步退了几步,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亲兵都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手下的唯一“大将”,就这样...突兀的死了。
连一招都没有过,就在那伶人诡异的手段下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你是何人?”
第七十三章:斩草除根 魔高一丈
王涛此时才算看清楚,这是个隐藏的武道高手,而且她的武器说不定是那种很难被发现的暗器。
这样的暗器防不胜防,你永远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会有伺机放出暗器伤人,以前他在县城办案时,曾经办理过几个江湖大盗的案子,无出其右,都是使出暗器伤人,死者外表几乎看不出什么伤痕。
眼前这个妖媚的女人,说不定又是一个使用暗器的江湖高手。
伶人邪魅一笑,并没有回答王涛的话,反而抬起步子,朝这边缓缓走来。
王涛往后缩了几步,直到背后是墙面,无路可退。
“漕帮真是好狠,不仅要截取银子,还要斩草除根。”
王涛心惊胆战,稍微鼓起一点勇气,他怕再不说话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这次是我王涛栽了,但你们想拿那批银子,休想!”
“外面有我五百亲兵看守,就算你杀了我,他们也会将银子原封不动地送到总督府大人手里,到时候上面追杀下来,你和你身后的人都要死。”
“哈哈哈,有你这样的美人陪我共赴黄泉,够了!”
伶人走到王涛的身前,诱惑有致的身材紧贴在王涛的身上,一双玉手在他脸庞上游走。
“县尉大人,这是你的临终遗言么?”
伶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你看看外面,那些亲兵此时还如你所说的那样,驻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么?”
听了对方的话,王涛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恰在此时,卧房的大门打开,几个亲兵猛地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外面有贼人杀来,我们大部分兄弟都被迷倒了,放银子的地方也被他们占领了。”
“外面都是贼人,大人,我们跳船撤吧!”
王涛露出震惊的神色,眼神狠狠地在伶人身上剜了几下,瞬间心如死灰。
不出所料,这群贼人是有备而来,在开船的时候就将一切都布置妥当,等到了夜深人静就杀人截船。
可恶,要是绕过漕帮这条线,他们就能躲过这次无妄之灾了。
以他的推测,这么精密的安排,除了那伙漕帮外,其他势力岂能做得出来?
财帛动人心呐。
“大人,你俩......”
几个亲兵满脸鲜血,冲进来看到王涛怀里搂着一个伶人,似乎正在你浓我浓的样子,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想什么时候了,大人你还在这里苟且,大人你真的变了。
可王涛此时也很尴尬,他的小命就掌握在眼前这个蛇蝎毒妇身上,动一下就会死,完全无法回答那几位亲兵的疑惑。
突突突!
几只断箭从几个亲兵的背后袭来,扎进了要害,残存的亲兵遭受突袭,吐血倒地。
一个人影提着连弩走了进来,一身普通船工打扮,皮肤黝黑,正是那先前去底部船舱拜见大人物的船工。
“冷宗主,贼兵已肃清干净,教主吩咐到甲上集合。”
那普通船工恭敬地对伶人施礼,接着看了一眼被挟持的王涛。
“这个县尉该如何处置?”
伶人无趣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饱满的身材显露无疑,王涛眼里略闪过一丝痴迷之色。
“留之无用,杀了吧。”
“软师傅,一路走好哟!”
性感柔媚的伶人朝王涛抛了一个媚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船工冷哼了一声,显然很不满自家宗主对一个小小县尉牺牲色相,提起连弩扣动扳机,突突突几下,直到将连弩里的断箭射完这这才停手。
王涛前胸插了几根淬了毒液的断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船工又安装上几只断箭,离去犹觉得不解气,转过身来又朝着王涛射了几箭。
“该死的东西,竟敢亵渎我们宗主大人,老子射死你!”
......
甲板上,冷风呼啸。
河船四处点齐了火光,如同一个大火团,经过短暂的骚乱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十几个假扮成普通船工的教众迅速杀死了所有的乡兵,占领了藏银子的船舱,并且将其他商客都关进了舱房控制起来。
李香凝没有穿戴首饰,也没有化妆,此时更是穿一身笔挺的男人衣衫,如同一位翩翩如玉的公子。
身后照样跟着形影不离的侍女云蓉,其他教众纷纷在旁静等传候。
“启禀教主,所有乡兵都肃清干净了,剩余的商客都关进了船舱,等您吩咐。”
有教众上来报告,李香凝不为所动,而是首先问道:“人宗宗主,与地宗宗主何在?”
不等那教众回答,只见一个妖媚的伶人款款走了上来,朝李香凝施礼道:“冷月拜见教主大人,愿教主容颜永驻,威服八方。”
李香凝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嘴角抽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人宗宗主冷月是前任教主的禁脔,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她的姨娘,此人一直对魔教忠心耿耿,又是历任两代教主的老人,在教内地位尊崇,就是她也要给几分薄面。
在魔教内,分为天地人三宗,宗下又分使、护法、堂主、旗主,教众遍布九州,势力盘根错节,每个宗都有不同的分工。
人宗负责情报探查,地宗负责对外战斗,而天宗负责的事情更为复杂,几乎所有事务都能插一脚,但因为选拔极为严格,故而人数不多,是魔教内的核心力量。
在三大宗主和教主之上,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机构——封魔会,里面的成员都是历代在魔教叱咤风云,急流勇退的长老,具有至高的特权,封魔会决定的事情就连教主也无法忤逆。
不过封魔会很少过问俗事,都藏在暗处修炼,只有魔教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出现。
“那地宗宗主李复存呢?”李香凝不由得问道。
这时,从船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体年迈的老人,身穿黑灰色衣袍,眼窝深邃暗沉,凡是他走过的地方,教众纷纷避之不及。
那办事的船工心里一惊,这就是那日在船舱底部潜伏的宗主大人,那时一个影子就给了他很重的压迫,而今见了真人,那种气场凝练如实质,完全不能与其对视。
“教主,老朽来迟了。”
此人就是地宗宗主李复存,也是七国江湖中驰骋江湖有名的大魔头,死在他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与他同时代的佼佼者都成了过眼云烟,唯有他还健在。
李香凝淡淡扫了一眼这位魔教巨擘,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就掩饰了起来。
她以弱冠之龄从父亲手里接任教主职位,威望不够,教内早就有闲话,以他如今的资历也得不到这些人真心的拥戴,但表面上顺从她就足够了,只要给她少许时日,早晚有一天,她能够完全掌控魔教,为己所用。
“事不宜迟,用快船转移银子,我们撤退。”
李香凝见众人到齐,忌惮官差会寻上来,于是下了撤退的命令。
这时那船工拱手说道:“教主,那些抓起来的商客怎么办?”
李香凝眼里闪过一丝凌冽,毫不留情道:“全部杀了,然后将船烧了,不要留下丝毫踪迹。”
嘶~
众人听闻,心里一惊,这么多人说杀就杀了,教主大人心狠手辣真不是吹的。
冷月咯咯笑了一下,插话道:“那县尉王涛还以为是漕帮干的,这样也好,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就在一边看热闹。”
李香凝思虑道:“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在船上做些手脚,让人能够看出来是漕帮的手段。”
船工点头称是,带了几位教众下去安排。
李香凝几人登上快船,很快离开了那大料海船,身后又跟着几只快船,船长装着满满当当的白银。
“教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云蓉在一旁问道。
李香凝摆摆手,邪魅一笑,“按照原计划来吧,那些人一定不会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其言,冷月和李复存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发声。
轰!
远处的海船爆发出轰隆的巨响,一团大火带着黑烟冲上天空,顷刻间,一条庞大海船就被拦腰截断,缓缓淹进了河底去。
天快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洁白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货物和残骸,还有被河水泡胀的尸体。
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都会被前来打渔的渔夫发现。
第七十四章:爆款说书 云坞锅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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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听有人喊了一声:三姓家奴!休得逞凶!你家三将军,在此!”
“咔~~~!”
“什么东西狠狠砸到方天画戟上,就是吕布吧,要换别人这戟是非出手不可。赤兔马往后退几步,踏踏踏......”
“来将何名!?”
“燕人,张飞是也!!!”
“哦~~哎呀!吕布这才咂摸过味儿来,刚才他怎么管我叫三姓家奴哇?哇呀呀,欺人太甚......”
茶馆里,正堂内人满如潮。
台上说书人手舞足蹈,口若悬河,说得精彩纷呈,台下的看客目不转睛,听得新潮彭拜,每到一个高潮就猛地鼓起手掌。
坐在前方座椅上的吴淳,惬意地品尝着好茶,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过去,心里暗暗有些惊讶。
堂内几乎塞满了人,有些没有座椅的就站着听,堂内站满了人,有些人就趴在外面的窗户上兴趣高昂地倾听,个个脸上潮红,比喝了几两白酒都要激动。
吴淳写出这三国演义没几天,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让珉州各大茶馆的说书人说几段,看看效果。
倒是没有想到反响出奇的好,现在各大茶馆都爆满了,各种各样阶层的民众都蜂拥而至,就为了听几段这新出来的三国演义,就算有些没有文化的下层民众,也十分喜欢这故事。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三国演义的影响力了。
作为四大名著之一,名垂千史的著作,三国演义的受众几乎囊括了所有年龄层的人,他的影响力遍布华夏,历经上百年而不断绝。
吴淳写出前四十回后,就将这些稿子印发出来送到各大茶馆。
原先还有些茶馆掌柜和说书人不屑一顾,但经过几天的发酵,他们发现市面上凡是有讲三国演义的茶馆全部客官爆满,那势头甚至超过每年一届的花灯节。
幸好为时不晚,于是这些人立刻派出几个资历老的说书人也开始说起三国演义,总算挽回一些颓势。
就这样,短短几天,整个珉州府的茶馆出奇一致地说起了三国演义,影响力渐渐波及到端国其他州县,三国演义瞬间成为现象级的爆款作品。
但随之也带来一系列不好的事情。
卖货的小贩歇业去听三国演义,原本热闹的街巷变得有些空了,各大商铺的店伙计也偷懒去看三国演义,商铺的服务水准下降了不少。
管理秩序的官差看见这个情况后,勃然大怒,派人去将商客小贩都打出了茶馆,然后...这些官差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案子,占据了茶馆最好的位置听起了三国演义。
这等奇事逐层上报,最后被珉州府各大官员知晓,珉州知府沈承天知道后勃然大怒,接连下发十几道斥责文书,督促各层官员负起自己的职责。
但翘班的官差太多,一时也管不过来,于是有个官员出了个奇葩的主意,派了几个说书人在县衙轮班说书,这样大家办差的时候也能够听到说书。
沈承天无奈赞同,这样做后,的确很多官差都渐渐回到了县衙,很少有偷跑去茶馆的,毕竟在县衙就能免费听说书,何必去茶馆浪费银子呢。
如此一来,珉州府官场的待遇陡然提高了不少。
这些事情都是由三国演义闹出来的,但原作者此时却毫不知晓,并且还在为自己成了个合格的文抄公沾沾自喜。
吴淳哼着小曲,看着台上说书人,满脸笑意。
“这下三国演义取得成功,想必也震惊了珉州文坛,明日去李府参加宴席,我也有几分底气了。”
他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进入李清晏的视线,然后成功拜师,好抱住这位一代大儒的大腿。
至于名声,他不在乎,在文坛那些雅士看来,三国演义就是野史,难入大雅之堂,所以吴淳被其他文人打压那是必然的,毕竟这个时代讲究正宗,只有正经的史学才能入他们的眼。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三国演义成为盛极一时的民俗文学,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是正常的现象。
相比较而言,民俗文学通俗易懂,人物丰满,不落窠臼,更能与黎民百姓打成一片。
吴淳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转身离去。
“唉,该回去码字了,都在等我更新呢,可不能辜负广大读者朋友的一片真心。”
“不过幸好我没有写自己的真名,要是被那些极端分子知道,更新晚了,会不会给我寄几十箱菜刀啊。”
吴淳刚起身,一个灵活的胖子快速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占了吴淳的位置,随即朝吴淳递去一个和善的眼神。
“大家真是......热情啊。”
吴淳却不知,现在茶馆的好位置都被吵到了天价,十两难求,但这也抵挡不住那些有钱人想要听说书的心思。
吴淳摇头失笑,随即一边道歉,一边挤了出去,到了门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以后他可再不敢来了,要是出现什么踩踏事故,小命都不保。
话说要是讲到刘关张三兄弟死去的情节,这些老粉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吴淳就觉得不寒而栗。
门口,一个小贩站在一个摊子前,见到吴淳走过来,拘起笑容问道:
“客官要不要来一个热腾腾的云坞锅盔,刚烤好的,可香了,包准你吃了还想吃。”
嗯?
云坞锅盔?
吴淳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小贩,还有他身边的摊子,突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摊子,这烤炉,太像后世的公安锅盔了,对于吃了十几年的老粉来说,吴淳看见这摊子,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一样。
前世他也是一个公安县人,家乡最熟悉就是这驰名华夏的小吃,而今再见,倒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就给我来一个吧。”吴淳淡淡一笑道。
小贩恭敬地问道:“您是要梅干菜的,还是猪肉味的,还是怪味的?”
吴淳眼前一亮,好家伙,那吴大可都琢磨出几个品类来了,他可没有将这些告诉过他啊。
看来他这个表兄挺适合做小吃生意的,给客人更多选择,还能增加顾客粘性,提高回头率。
“怎么没有甜味儿的?”吴淳好奇问道。
小贩顿时语滞,陪笑道:“哟,客官你可就为难我了,这糖可不容易弄到,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机会吃到,您经常吃到糖没错,但我们可不敢售卖,这糖可是官府垄断的生意。”
吴淳尴尬一笑,摆摆手说道:“那就梅干菜吧。”
“好咧,你稍等,这就出炉。”
小贩回了一声,手脚熟练地在那炉子里掏出一块烤好的馕饼,这时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上来购买,他顿时忙得不亦乐乎,但手上功夫依旧井然有序。
“你这手艺是谁教的,以前怎么没见到过这锅盔?”
吴淳拿着那梅干菜锅盔,忍着滚烫,咬了一口,口齿留香,暗暗点了一下头,有那味儿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
小贩一边忙活一边回道:“嗨,我这手艺不值一提,我们掌柜的手艺才叫一绝。他在西坊开了一个店面,专门提供原料,我们就推着摊子出来售卖,每日赚点糊口钱。”
吴淳暗暗点头,这吴大可动作挺快的,没几天的功夫就将生意做到全城了,以后大有可为啊。
等他攒够了本钱,就可以在珉州府开一家大酒楼,那时有吴淳出谋划策,还有这么多回头客,他的酒楼想不火都难。
为了家族这些子弟,他可谓是呕心沥血了。
小贩又说道:“客官你们喜欢,以后多照顾照顾生意,我们在全城街巷都有摊子,专卖这云坞锅盔,味道正宗,价格公道,绝对让你们满意。”
摊子前一大堆人捧着一块锅盔啃,那画面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吴淳听着小贩的话,看着这副场面,顿时有股恍如隔世之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家乡。
第七十五章:粉丝礼物 每日一更
(感谢巧合巧大大的打赏,蟹蟹,蟹蟹!!!)
吴淳回到客栈后,前脚刚刚迈进房间,朱光武从隔壁走了过来,眼里充满了埋怨。
“好了好了,我只是去茶馆坐坐,没有事的,以后出去一定叫上你!”
吴淳实在受不了朱光武幽怨的眼神,解释了一句,随即将手里吃剩的锅盔放在朱光武的手里。
“呐,这是我买的锅盔,给你留了一半。”
朱光武没嫌弃,接过锅盔放在嘴里嘶咬了一口,眼里依旧充斥着不满之色。
以前两人在云坞村的关系很好,一起吃饭玩耍都是常事,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里正让我好好保护你,以后再不能一个人出去了。”
吴淳摊开手作投降状说道:“好好好,下次一定。”
说着,两人走进房间。
送水的店小伙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小心地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恭敬地说道:“吴公子,这都是我们客栈从各大茶馆那里接到的东西,都是给您的。”
吴淳吃惊地指着自己,问道:“给我的?”
他在这珉州城无亲无故的,谁会给自己送东西,而且这箱子里的东西还是从各大茶馆来的,该不会是?
“吴公子你慢慢看,我先下去了。”
那店伙计崇拜地看了一眼吴淳,欣喜地转身走了出去,不忘把房间的门带上。
三国演义的作者竟然在他们的客栈内,这可是真是一件大好事,店伙计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但掌柜有交代不能说出去,所以他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种的名人肯定很烦外人骚扰,所以才躲在这客栈找个清静自在,嗯,肯定是这样。
他可是除掌柜之外,第二个知道这个大秘密的人,而且他可是亲自负责服侍吴公子这个房间,天天都能瞻仰吴公子举世无双的容貌,真是好激动啊。
这么想着,店伙计一路乐呵呵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房间内,朱光武警惕地看着地面上的箱子,提醒道:“这里面可能有暗器,让我来开!”
吴淳顿时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大旺这好歹有点神经质了。
他一不是朝廷高官,二不是十恶不赦的江湖大盗,人家吃饱了撑的来杀他这个穷秀才。
“这是粉丝送来的东西,不用担心,我自己来开就是!”
吴淳走到箱子跟前,提起拉环,打开了箱子。
朱光武退了几步,疑惑地嘀咕道:“粉丝,是啥东西,食物乎?”
吴淳没听到朱光武自说自话,他心神都凝聚在箱子里的物品上。
满满当当的物品,各色各样,给他开个杂货店都够了。
“这...菜刀?麻绳?银针?木棍?内衣?.......这都是啥啊。”
吴淳差点崩溃了,作为三国演义在这个时空的作者,热情的粉丝送点正常的礼物不过分吧。
为啥他却收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他也没有写出什么少儿不宜或者十分“治愈”的情节啊,为啥送些菜刀木棍的,这是让自己自裁谢罪吗?
“唉,这届粉丝带不动啊...”
吴淳捂住口鼻,在箱子里翻翻捡捡,总算是发现一个比较正常的礼物——一封书信。
“哎呀,还是有脑子正常的粉丝啊。让我来看看,里面是怎么夸奖我的?”
吴淳打开信封,掏出信展开来阅读,瞬间眉头一皱,接着满脸黑线,将信件揉成了一个纸团。
朱光武好奇问道:“信里说了什么?”
吴淳阴沉着脸,咬牙说道:“一个自比曹贼的人,让我在里面给曹操多加些戏份,他喜欢看。”
朱光武挠了一下脑袋,他也听过一些三国演义,知道曹操好为人妇,想通其中的意思,顿时摇头失笑。
吴淳悲愤说道:“这都是什么**读者,气死人了,竟敢还对我提要求,有的看就不错了。”
朱光武尴尬一笑,没敢反驳。
呯呯!
这时,那店小二去而复返,走进房间来说道:“吴公子,那白云茶馆的掌柜来了,说存稿都说完了,敦促您赶紧更新后面的故事呢,他问您写好没有,我这就代劳送过去!”
吴淳横了店小二一眼,随即从书桌上拿出一回的书稿,递给店小二。
“吴公子,这......”
店小二有点懵,以前不是两更的吗?怎么现在只给了一更啊。
这种章回体小说,一回足有接近万字,要是每天两回,说书的人拿回去修缮一下,一天说两回刚好合适。
要是每天就一回,那么只够半天说的,几乎少了一半。
“你去告诉他们,以后由原来的两更,改为一更,其他的我不管,规矩立在这里了。”
吴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店小二身子一抖,见吴淳在气头上,没敢反驳,一溜烟转身走了出去。
唉,这每天一更,不知道多少人要有意见了。
朱光武看看吴淳的模样,努力憋着没笑,这家伙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这次终于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吃了一次瘪。
吴淳指着那箱子道:“都给我全部丢出去,以后还有粉丝送来的东西,统统送回去,我不需要。”
朱光武闻言,摇摇头,收拾东西起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问道:
“要不要将你的真名说出去,不然明日谁知道你就是三国演义的作者,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吴淳想了想,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看那店小二是个多事的,说不定早就弄得众人皆知了,你看各大茶馆的掌柜都将东西送到我这里来了,肯定是知道我身份的。”
朱光武微微颔首,他还准备想想给吴淳提高知名度的,既然别人代劳,何乐不为,也省了他一番力气。
刚走出门,吴淳突然惊声道:“不行,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立马收拾东西转移。”
吴淳起身收拾书稿,一边手忙脚乱,一边观察窗户外的情况。
朱光武没想明白,不解问道:“好好的住着,为什么要搬走,这家客栈还不要钱,多好啊。”
吴淳解释道:“你不懂那些人的热情,就隔壁一个茶馆,就堆满了无数观众,连官府的官差都在听这三国演义,你说这规模有多么吓人。”
朱光武更奇怪了,“这不更好么,不正是你想要的?”
吴淳眼里闪过一丝忧虑,“那是之前,就在刚才我决定每日一更,这要是被那些听客知道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所以我们赶快转移,越快越好!”
朱光武瞬间懵了。
好家伙,倒头来还是你在搞事情,现在让大家一起跟着你逃命。
他能够想象,得不到满足的人们会冲进客栈,然后将吴淳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逼迫他,蹂躏他,让他每天更新,过着非人的残酷生活。
“你要不,恢复一天两更?”
吴淳顿时宁死不屈喊道:“本少爷一口唾沫一口钉,岂能说改就改,没商量,赶快走!”
好吧,有骨气,跑得也最积极。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朱光武催动自己的轻功,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紧急召集其他族人赶忙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吴淳和朱光武就离开了客栈,扎进了人堆里不见了踪影。
送完书稿的店小二伤心地回到客栈,走到吴淳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书桌上的书稿也不见了。
奇怪,半个时辰内还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客栈掌柜和店小伙四处寻找,也没有见到吴淳的人影,最后只能判定这人是离开了。
不过他们想不通,为何住的好好的,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呢?
正当掌柜疑惑不解的时候,店小二指着窗外,满脸震惊地说道:
“掌柜的,我,似乎知道为何吴公子要跑路了。”
掌柜顺着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尖往上冒。
只见隔壁的茶馆听到每天一更的消息后,愤怒的听客瞬间不干了,也不知道是谁带队,乌压压地一群人,提着桌椅板凳就朝客栈这边来。
“打死原作者,老子正听得爽,结果给我每日一更!”
“把他关进黑屋,给我们天天写。”
“对对对,兄弟们,人就在这家客栈,叫吴淳来着,冲啊。”
控制不住的人群蜂拥而至,冲进了客栈开启了粉丝反对作者的反攻之战。
第七十六章:范霖之忧 吴淳心计
范府。
范霖第一时间从下属口里知道了王涛押去的银子被不明势力劫了。
“怎么可能?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劫官府的赈济银子,简直是自找死路?”
范霖知道这个消息后,下意识是不相信,这很有可能是假情报,为了误导别人的。
王涛和他的亲兵死了,百万两雪花银莫名其妙被劫了,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朝廷肯定会发怒,上面会派出大量的暗探和官差来盘查,会死很多很多人。
端王沉寂太久,很多人没有见过他发怒了,但是范霖深深的明白,皇帝一怒伏尸百万,会牵连无数人,官府会杀的人头滚滚,所有跟这件事情扯不清的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
就连他也不例外。
府里的小厮硬着头皮说道:“公子,此事确凿无疑,外出打渔的渔民发现了海船,珉州府的官差全部出动,整个珉州城进入了戒严状态,不查清元凶,是不会罢手的。”
范霖比谁都明白,都过去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哪支势力宣称对这件事情负责,官府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宁肯杀错绝不会错过。
最重要的是,王涛可是他的人,这要是查到他的头上,他怎么也择不清这干系。
“狗日的王涛,你自己作死别把本公子也带上啊。”
范霖之前还不知道王涛的谋划,只知道他奉了张奉的命令去送一批银子,心里并没有在意,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就突然觉得不正常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珉州府没有一点动静,这么大笔银子,张奉好歹要上奏给珉州知府决断,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张奉的请示文书。
这件事,很离奇,十分的离奇。
而且这王涛是猪吗?竟然人家张奉要找死,你怎么就跟着人家去送死,好歹先跟我商量商量啊。
“这王涛该死,该死,该死!”
要是王涛还活着,范霖也会把他碎尸万段,这么蠢的下属不杀留着过年么?
“这件事是捂不住的,云熙行省肯定会派提督下来总领全局,甚至还会出动三司会审,这下子珉州府的天就真的要黑了,许多人都会死,漕帮脱不了干系,张奉脱不了干系,就连我也无法逃脱。”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端王的手段有多么冷酷无情,当年皇后外戚干政,年轻的端王什么话都没有说,暗地里调兵遣将,一夜之间将一个公爵府大大小小上千口人尽数杀尽,鸡犬不留,那夜端朝国都所有人胆战心惊,生怕端王会迁怒到他们的身上。
那时的范霖还小,但他清楚地看见了那公爵府的一车一车的人头游街示众,那种强烈的冲击力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纨绔放荡,但不傻,触摸端王底线的事情绝对不会去碰。
先前他诱使马风率众截取了皇冈,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马匪罢了。
但这次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在珉州府境内,堂堂县尉王涛以及五百亲兵竟然遇难,这得是有多么大胆子的势力能够做得出来?
马风劫银子只算是匪患而已,但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定性为造反,杀害朝廷官员,这不是跟朝廷对着干是什么?
那小厮心神忐忑道:“公子,我们是否将这件事通知老爷,让老爷来定夺?”
“对对对,立马通知我爹,问问他,该怎么办?”
范霖这时才想到自己有一个无比厉害的老爹,有老爹出谋划策,应该能够将这些负面影响抵消,毕竟老爹挂着吏部尚书的职,在端朝大大小小官员中都有几分薄面。
小厮下去后,不到一会儿,范府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李儒师府邸送来请柬,邀您明日前往府上一聚,听说李儒师要在众多学子中挑选一位关门弟子,这个机会难得啊。”
范霖正生着闷气,毫无兴趣道:“给我拒绝了吧,现在我没这心情。”
管家看看范霖,劝道:“公子,我知道你因为王涛的事很烦心,但您想想,要是您表现的过于反常,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啊,您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去参加这宴会。”
范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本公子要是不去,倒是不符合我在外人眼里的气质,明天就去逛一逛吧。”
管家摇头道:“公子你非但要去,还要惊艳四座,成为李儒师大人的得意门徒。”
范霖不悦地问道:“这是为何?”
管家见范霖还没有明白过来,只得耐心解释道:“公子你要是成了李儒师的门徒,介时就算有朝廷的大官盘问,你只需让李儒师说你几句好话,那些大官岂会为难你,这正是自保之道啊,您原本就是的礼部尚书之子,又成了李儒师的关门徒弟,以后在官场谁还敢难为你啊。”
范霖眼睛一亮,拍手道:“嗯,说的有理,本公子这就准备准备去。”
“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奇珍古玩,还有名人字画,介时李儒师看到您的孝敬,一定会高兴的。”
范霖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到时还有知府大人亲临,老爷都打理好了,到时他也会为你美言几句的。”管家接着补充道。
“不错不错,如此十拿九稳!”范霖咧开嘴角笑道。
双管齐下,他就不信那个李清晏不答应。
......
“呼,终于摆脱了。”
吴淳躲在吴大可租赁的店铺里,看着茶馆的人们忿忿的离去,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奔跑,总算是有惊无险躲过了这一劫。
暂时躲在吴大可的店铺,想必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是西坊,比较偏僻,就像是个批发市场,平时来这里的人很少。
吴淳和朱光武住进了吴大可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他俩将在这里躲过考试前的几天,直到考完结束后回到云坞村。
安顿下来后,吴淳依旧有点惊魂未定之感,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被愤怒的群众围堵,然后被迫接受凄惨的命运。
还好,他的脑子足够聪明,反应够快,抓住时机跑了出来。
“二旺,你还是恢复二更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你活不到将这本书写完的时候了。”
朱光武心里是有点怕了,连忙劝说起了吴淳。
吴淳心里虽不服气,但形势比人强啊,他不低头也不行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恢复二更!”
吴淳终于还是妥协了。
说实话,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读者发出来的庞大力量,更何况他这书是适应每个年龄层的人,那受众群体太大,一旦凝聚起来那力量足足可以颠覆一切。
“丢脸,丢大脸了,我这副样子明日去参加那宴席,让我情何以堪啊。”
朱光武很平淡地说道:“反正你也不要脸,怕什么?”
吴淳翻了个白眼,想想也是,他吴淳本来就没有太在意面子这东西,让那些人就说去吧,又不会掉他一块肉。
“不过为了给李儒师留下深刻的印象,我还得做一些布置。”
朱光武挺好奇的,你现在还在被人喊打喊杀,还想出去作什么妖啊。
吴淳二话没说,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半晌,这才停了笔,得意地看着书桌上的东西。
“有了这东西,那李儒师总不会忘了我吧。”
接着吴淳将另外两回的书稿连着这张纸递给了朱光武,不忘嘱咐道:
“迅速将这两样东西都散发到各个茶馆掌柜的手里,要求他们必须当着众人的面读出来,越多人知道越好!”
朱光武接过来没去看,塞进怀里,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明天,想必有好戏看了。”
吴淳嘿嘿阴笑,那模样像极了抢夺小孩子棒棒糖的坏叔叔。
第七十七章:朱门难进 不自量力
次日,整个珉州城就出现了一个大新闻。
愤怒的民众袭击了一家客栈,让那三国演义的作者重新恢复了两更,然后在公布新章节时,结果那作者还夹杂了一些私货。
一份致谢函,而且必须在所有茶馆当着民众宣读。
好吧,三国演义忠实听众还是有点度量的,既然你要感谢别人就感谢好了,我们权当作个吃瓜群众。
可吴淳在致谢函里没有感谢别的,就特别感谢了一番李清晏的教导。
一些有见识的民众瞬间懵了。
李清晏,珉州府提督学政,一代经学大儒,跟你一个穷秀才有个毛的关系。
就算是拍马屁也要沾点边好吧。
而且吴淳在里面写的那些话,简直让在站的听众惊掉了下巴。
“我与李公神交已久...”“李公在梦中为我授业解惑,如此我才能写出三国演义这样名篇巨著...”“伯牙子期,知音难觅,希望有再见之日..”“得见李公一面,死也足以...”
这些话看似真心实意,但在民众眼里,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头呢?
要是你对什么美女花魁这样说就罢了,而李清晏可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你这番露骨的言论,很容易让人想偏啊。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想法是这吴淳太不要脸了,竟敢公开舔李儒师,这完全没有下线了啊。
人都没见过,你就说神交已久,人家认不认识你都还不一定呢。
不过随着《三国演义》成为热门,想必那些文人雅士也听过了吴淳名号,但这名声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喜欢《三国演义》的自然称赞吴淳,而认为《三国演义》俗气的也大有人在,故而那李儒师的态度到底如何,还真的说不准。
“听说今日李儒师在自家府邸选择门徒,那三国演义的作者吴淳也会去,我们不如去瞧瞧?”
“对,去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作者,是怎么被轰出来的。”
“大家带好板凳瓜子花生,今天绝对有大戏可以看了,说不定吴淳连门都进不去。”
一开始,这些闲着无聊的人们只是一小部分,后来随着加入了许多书生以及无知群众,人数越来越多,足足有几千人,纷纷奔向李清晏的府邸。
而且还不断有更多人加入进来,只为了看吴淳的笑话。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其实还是被吴淳那每日一更的事情害的,以至于让听众对吴淳的印象变得很坏。
二更本来都嫌少了,你每日一更就太过分了。
地主家的驴都不敢这么休息啊?
故而三国演义的诸多听众抱着报复的心理,纷纷拥着去李府看吴淳的笑话。
在他们看来,吴淳想要凭借三国演义挤入珉州府的上流文人阶层,绝对是痴心妄想,那个阶层的人非富即贵,而且特别讲究才华,吴淳写故事的能才是有,但毕竟跟真正的才子还有一大截差距。
.......
李府门口如今已是门庭若市了。
进进出出的,除了家仆婢女外,都是衣着华贵的才子佳人,还有许多珉州府权柄在握的官员士绅。
真正是:谈笑无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种珉州城顶级的宴会,就算在云熙行省都是十分罕见,没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连门槛都踏不进去,就连许多举人秀才只有资格坐在最外围的位置。
刚刚到李府门口的吴淳,看见如此盛大的场面,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还是被古人如此逼格满满的宴会给震惊到了。
这可真是宾客云集,高朋满座,奢华至极啊。
不过正和他意,只有这样高逼格的宴会才配得上他做出这么多铺垫啊,要是一般般的宴会多没有意思。
人越多越好,这样他才能出尽风头,打一些人的脸,然后成为全场最瞩目的明星,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吴淳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李府的朱红色大门,眼里露出精光。
这次出行,只有朱光武一人陪同,吴淳没有叫太多人,因为在这种地方不是你人多说了算,反而会被有心人说成聚众闹事。
吴淳与朱光武相视一眼,随即眼神坚定地朝里走去。
“我的珉州之行,就从这里踏出第一步!”
吴淳话音刚落,刚要踏入李府门槛的那一刻,突然一个身穿青衫的家仆拦住了两人,稍带冷意地说道:
“两位,请出示你们的请柬。”
两人停下脚步,接着被拦在了门外。
吴淳略带愕然道:“什么请柬?”
那家仆嗤笑了一声,指着别人递过来的朱红色请柬,轻蔑道:“就这个请柬,我们家老爷发出去了五百多份,要是两位没有收到请柬,请移步他处。”
吴淳:“......”
这就尴尬了,还没进门就被家仆拦下,他俩手里也没有那家仆说的请柬,结果连门都进不去了。
那上千看热闹的群众匆匆赶来,刚巧碰见吴淳被家仆拦在门口的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看到没,我就说吧,作者君绝对进不去。”
“哈哈哈,活该,叫他昨天决定一更来着,断更遭报应了吧。”
“回来吧,这个地方不是他能去的,还是回去给我们写书,让我们满意了,给他打赏个仨瓜俩子,足够他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上千人聚在李府门口,议论纷纷,几乎都是在嘲讽吴淳,等着看他的笑话。
更可恶的是,还有个衣着光鲜的胖子走上前拿出请柬,对吴淳说道:“要不这样,以后你每天更新十个章节,我就把自己的请柬让给你,让你进去见见世面。”
吴淳气炸了,这是要狠狠压榨他的劳动力吗?
一天更十章,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勤快啊。
吴淳直接摇头拒绝了。
“给你机会不把握,算了,我先进去看看热闹,作者君,你就在外面吹冷风吧。”
那胖子满脸得意地背着手走了进去,临走时还不忘挑衅吴淳一眼,顿时闹得全场轰然大笑,纷纷说吴淳不自量力。
吴淳扫视这群听众,内心充满讽刺的笑意。
真不愧是遗传在基因里的吃瓜心理啊,就算是古人,也有一颗八卦和看热闹的心。
三人成虎的道理他最懂了,舆论很容易被引导,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这群人已经失去了是非观念。
这么喜欢看他出丑,搞臭他的名声,除了那些忌恨他才华的人,再也找不出来其他人了。
分了别人的蛋糕,就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吴淳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在昨日那场暴动发生后,他就敏锐地感到其中的反常。
因为就算他的作品再如何受欢迎,听众再怎么对他一更的决定有怨言,也不会闹到光天化日去打砸抢客栈吧。
这里面绝对有人引导,目的就是搞臭他名声,甚至在群众的意志下把他弄死。
其心可诛啊!!
真不愧是大端朝啊,大城市啊,这斗争形势多么高级。
玩弄道德,引导舆论,将事情由小变大,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第七十八章:排挤异类 惊呆熟人
吴淳和朱光武被晾在了门口,门内丝竹绕梁,喧哗声震天,看来正进行得十分热闹。
“不如我们走吧。”朱光武说道。
吴淳摇头道:“现在走,我还有什么脸面,做了这么多布置,就等着这一天了。我猜测里面那些滚滚诸公早就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只是没有任何动静,因为我们不值得他们挪一下屁股。”
朱光武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甚至那个李儒师也知道了,但是他依旧没有派家仆出来接你,这说明他们不欢迎你。”
的确,吴淳跟李清晏对着干,人家修了一部正史,而他却写了一部故事书,李清晏会对他有好印象才有鬼了。
吴淳淡淡一笑道:“我来这里就没有想过受他们的欢迎,但我有信心,让那李儒师对我刮目相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可你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朱光武心里很无奈。他觉得吴淳疯了,没有请柬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去,何必还站这里吹冷风呢。
“一切皆有可能!”
吴淳转头扫了一眼民众,眉眼闪过一丝凌冽,随即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守门的青衣家仆。
“这临安县县令张奉大人的书信,请转交给李清晏先生,他见到这封书信,会见我的。”
听到吴淳的话,家仆起先还有点不以为然,不过门口这么多人围堵实在不雅,心里想着早点将这个人打发,于是就转身走了进去。
“你们看,作者菌想通过一封书信就被李儒师接见,太草率了吧。”
“对啊,我看根本不可能,李儒师是何等大人物,岂会看重吴淳这等酸秀才。”
“看着吧,他没有那个命的。”
吴淳没去管其他人的言论,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
不到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人,还是那个身穿青衣的家仆,看着吴淳的眼神也变了。
“我家老爷说请公子进去一聚,不过另外一位公子要留在外面等候。”
“麻烦了。”
吴淳转身递给朱光武一个眼神,随即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家仆走进了门里去。
围观的众人顿时炸开了,个个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间,大家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作者菌真的凭借一封书信就被李儒师请进去了?这是谁的面子啊,这么大。”
“难怪人家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来,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不然你说李儒师会答应接见他吗?”
“不好看,不好看,回去听说书吧。”
一群人见热闹看不成了,也就纷纷散去了。
要说他们错了,这不存在的,当一个人做错事可以承认错误,但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上千人聚在一堆的时候,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义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觉得有点失望而已。
......
因为吴淳的事,李府内几百号有身份的才子士绅都吵了起来。
不过大家一致地认为吴淳写的三国演义俗不可耐,难登大雅之堂,这等民俗作品只不过当个故事看罢了,愚弄百姓的东西,不入他们的眼。
在最里面的大堂内,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珉州知府沈承天、范府范霖、兴隆绸缎庄沈苏苏以及其父沈百万,和许多珉州豪贵才子都聚了在一起。
“李儒师来了,李儒师来了。”
在一个年轻举人的欢呼下,只见一个矍铄的老人缓缓从内院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起身拜见,许多秀才更是跪呼山长。
因为秋闱在即,李清晏作为此次乡试的主考官算是这些秀才的门生了,礼数周到总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得到李清晏的青睐,在改卷的时候给他们松一松呢。
李清晏穿着一身青蓝色士子服,一抹白色胡须,不怒自威,有股学士大儒肃穆端庄的风范。
他在端朝文坛也是出了名的治学严格,甚至几乎达到了苛刻的地步,尤其注重清誉,很少干预朝政的事情,在文坛享有盛名。
“感谢大家今日光临寒舍,本来秋闱在即,我这么大张旗鼓是有违规矩的。”
李清晏走上前来,面带严肃地说道:“但我深以为传承的重要性,我这一身学问不传下去,岂不是太过于可惜,所以这才唐突举办这次聚会,希望各位才子都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
不熟悉李清晏的人初次听见他说话,可能会觉得这人说话很糙,不像是一代大儒说话的水平,但熟悉李清晏的人都知道,这样说话才符合李清晏的脾气。
李清晏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人,内心直率,没有勾心斗角,一门心思扎在学问上,所以才能做出这么大的成就出来。
他很少接触迎来送往的事情,不过由于他名气实在太大了,纵使有许多官员看不惯,依旧还要恭敬地上门拜访。
这时,珉州知府沈承天站了出来。
这里他的官位最大,李清晏说完后,由他发言最符合规矩。
“李儒师说的是,我们珉州府人杰地灵,在座的各位年轻人都是学识有加,心有抱负的人,借着李儒师此次宴会,也是对我们珉州府这几年教化工作的考察,你们一定不能藏私,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众位文人恭敬作礼回应,李清晏大手一挥,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各自回到座位后,珉州知府坐在李清晏身旁,朝不远处的范霖示意了一下,正准备引荐,不料这时外面有个家仆领着个人走了进来。
那家仆来到李清晏身边,恭敬道:“老爷,吴公子到了。”
“知道了,让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李清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随即又转头对珉州知府沈承天说道:“府尊见谅,我这里有个奇人想见见,你有何事可先跟我说来。”
沈承天淡淡一笑,摆手道:“小事罢了,不知是什么奇人,还得你李学政亲自接见,让我们也看看如何?”
“如此也好。”
李清晏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个长相俊美,身材修长的公子走到近前。
在场有几个人还是见过吴淳的,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一时间也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谁啊,长的这般俊俏,哪家的公子啊。”
“什么公子啊,不过是山村里冒出来的穷酸秀才罢了。”
“他写了一个三国演义来着,在茶馆里听众很多,导致小贩不卖东西,官差不办公务,全城因为他这个故事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
“就是他啊,那个妄图每日一更的作者,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吴淳在外面有多么受欢迎,在这里就有多么令人不齿,在场大多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一来看不起他的穷酸身份,二是更是看不起他写了一些俗气故事来取悦百姓。
学而优则仕,读书人都是要骨气的,当大家都在装清高学做官的时候,你却去写什么小说发财出名,不骂你骂谁?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这个想法,好像不跟他们合群的读书人都是异类,必须要清除出读书人的队伍。
这里面还是有几个清醒的人,首先就是兴隆绸缎庄的沈苏苏。
这是个知书达理、美貌无双的佳人,身边从不缺少吹捧他的文人,但是今天看到吴淳那时候起,她就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吴淳变得太不一样了,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弟子,那种巨大的反常让她觉得有点恍惚,心理更是难以置信。
说起她和吴淳的因缘,说来就长了。
吴淳家世没有败落之前,天天对她死缠烂大,后来被范霖打下深渊,本以为两人再没有任何交集,结果后来吴淳又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而且一出手就是让他们绸缎庄赚大钱的法子。
现在凭借着云坞火柴打广告,他们兴隆绸缎庄的生意蒸蒸日上,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几家老牌绸缎庄,隐隐有珉州城第一家的趋势。
这一切都还得感谢吴淳的功劳。
沈苏苏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后来吴淳一次次的表现让他不断的惊讶,打跑青州马匪,训练乡兵守备团,设立私塾,建立吴氏作坊,这种种行为,已经完全超出她的预想。
难道这个纨绔子弟,真的开窍了?
另一边,范霖看着沈苏苏的眼神一直盯着吴淳,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里散发出狠毒之色。
第七十九章:知府为难 吴淳难为
范霖看着吴淳的眼神里,充斥着轻蔑和冰冷,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直到看到吴淳的那刻起,尘封的记忆涌回脑海,他才想起将眼前这个男子与以前那个被自己玩虐的纨绔重合在一起。
在几年前,珉州城出现了一个超级纨绔。他吃喝嫖赌,架鹰斗狗,不务正业,除了没有强抢民女之外,什么事情都干过。
按照正常的规律来讲,他和吴淳或许成为沆瀣一气的好友,因为他们都是那种钱多没处花的纨绔子弟,人生失去了目标,只有在酒桌赌坊妓院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但可惜的是,他和吴淳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因为一个女人,兴隆绸缎庄的沈苏苏。
这个女人是个精于算计的尤物,范霖看到沈苏苏的那刻起,就把她定为了自己的禁脔,他发誓要得到这个女人心。
于是冲突就在这一刻爆发。
那时候的吴淳就像个无法无天的大傻子,总是对沈苏苏死缠烂打,而这只会让对方更加讨厌,范霖则表现得更加隐晦,耐心地寻找机会,既想将吴淳搞破产,也想彻底占有沈苏苏。
后来范霖让血冥帮谋夺吴淳的家产,失去了金银的吴淳,就是一只失去了骨头和主人的狗,只能去流浪,去乞讨,然后说不定死在哪个街巷。
他的计划成功了。
吴淳彻底破产,被赶回了祖地,沈苏苏的身边再无男人敢跟他竞争,可几年过后,他也没有得到沈苏苏的心,两人也只是停留在表现的礼貌关系。
范霖没想过用强吗?
他想过,但一来沈苏苏很聪明,身边总有人跟着,二来作为富商之女,范府也是地方豪绅,范霖忌惮范家的实力,也就没有采取过激的行为。
但在他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个目标,得到沈苏苏。
而现在吴淳陡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情敌再次回到珉州城,范霖心里的愤怒不可想象。
一个本该死去的废物,竟然以这个姿态重新出现在宴会上,范霖很惊讶,同时心里的恨意更加重了。
既然你自己来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
这次我不会让你那么好过。
......
众目睽睽之下,吴淳走上前来,拱手作揖,礼节十分恭敬,没有半点不敬的样子。
“学生临安县下辖云坞村秀才吴淳,拜见山长大人。”
李清晏似乎有点怒气,只闷声嗯了一下,随即拿起那封吴淳递上的推荐信,眼神犀利地问道:
“张县令在信中提及你,百般夸赞,说你才高八斗,智计百出,老朽不便评论,只问你,张奉与你是何关系?”
吴淳心里一咯噔,李清晏说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怀疑他是否有真才实学,这才询问他与张奉的关系,要是过于亲密或者结了姻亲,这封推荐信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想到此,吴淳毫无负担,直言道:“禀山长,我与张县令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吴氏家族做火柴生意的时候,有幸得见县尊大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吴淳话里的意思很简单,我和张奉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至于信里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时,一旁的珉州知府沈承天见状,正好桌面上有几个火柴盒,他拿一个来左右翻看,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火柴盒当真精致方便,难道这是你做出来的?”
吴淳没有反驳,这件事情人尽皆知,说不得谎,当下恭敬地朝沈承天作揖道:“府尊英明,这只是闲暇游戏之作,登不了大雅之堂。”
沈承天淡淡一笑,摆手道:“这等利民之物,我看别人也做不出来,你竟然能够想得出来,想必是有能力的,不用谦虚,谦虚过甚,可不是好事!”
“府尊大人过誉了。”
吴淳淡淡地再次作揖说了一句,态度端正,丝毫没有倨傲的样子。
沈承天见吴淳没有上道,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
他借用火柴盒这东西来捧杀吴淳,正是要激起在场所有人读书人的愤怒,但显然这小子精的很,没有上他的当,否则今日吴淳的名声就能搞臭了。
一个秀才起了狂狼之心,看不起在座的文坛新秀,那么这个人就算是废了。
沈承天暗觉得可惜,心里微怒,随即眉眼一挑,带着自嘲说道:
“就这等小物件,卖遍整个两江之地,每日进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想必你这生意比我们一年的俸禄还要高个几倍吧?”
在场众人听闻,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火柴盒他们也经常用,本来只觉得赚个薄利,没想到能这么赚钱,薄利多销,要是销往七国九州,火遍千家万户,积少成多,这可是一笔长久的进项啊。
顿时,许多心狠的商人露出了几分贪婪之色。
吴淳大概弄明白了,这知府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搞不臭他的名声,就激起在场商贾的抢夺之心,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
从未见过这般狠毒之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陷入万劫不复,还没进入官场就遭受这样的灾祸,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吴淳没搞明白的是,自己哪里惹了这尊大神啊,怎么硬要搞死自己?
吴淳心念急转,遂拱手作揖回道:“府尊大人,账不是你这样算的,我们这是家族生意,非我一人所属,所赚的钱全部分摊进了成本和家族成员之中,每年虽小有进项,但是家族人口众多,所以这钱根本不解渴,甚至有时候还要倒贴呢。”
“之前云坞山出了一群青州马匪,家族组建了一只上百人的守备团,光是剿匪的耗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所以这几年我们根本没赚什么钱。”
生怕沈承天不信,吴淳还转身指着沈苏苏那一桌说道:“您要是不信,您可以问问兴隆绸缎庄的沈掌柜,我为了四处筹钱,甚至还亲自找沈掌柜合伙集资呢,这火柴盒上面的广告就是明证。”
众人听完吴淳所说,掉头看了看沈家那一桌,又看看吴淳,眼里半信半疑。
沈承天脸色微红,佯装捂嘴咳嗽了几声,随即朝那兴隆绸缎庄的沈百万问了一句:“沈掌柜,吴小友说的可是真?”
沈苏苏的父亲沈百万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府尊容禀,此事是小女一手操办,的确是真的,这位吴公子以火柴盒表面的广告为交换,每年要收取几百两的广告费用,不敢欺瞒大人。”
商人见了官,该怂就怂。
纵然是沈百万这样的大商人,见到一府之尊还是要小心应对,而吴淳只需要站着应答就行了,这就是身上有功名的好处。
沈承天眉头一皱,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转头看向李清晏,挑拨道:“李儒师看看,这位小友精于商业,又能作出那精彩的三国故事,这样的十全人才,何不收入囊中?”
沈承天的话也不全是假话,他是真的想将吴淳收入麾下做个小吏。
这样的人才见一个少一个,真的不多了。
而且他听出来吴淳刚才的回话有理有据,很有一番水平。
他首先道出这是家族生意,而且入不敷出,这样就打消了一些无良商人的野心,这个念头家族都是抱团成堆的,你要是抢人家家族的生意,真要打起来,这可是要吃亏的。
就说以前两个家族为了抢水源,造成上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械斗,相当于一场小型战争,这责任谁能承担?
然后他道出组建了守备团,以此警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抢夺生意就要付出代价,最后再搬出沈家来为自己站台,这样就刻画了一个有实力,有靠山,还不赚钱的家族生意印象。
这说话毫无漏洞,反而让众人升起了忌惮,光凭这几句话,沈承天就不由得对吴淳有点欣赏了。
不过欣赏是欣赏,但是范公子交代的事情还得办!
第八十章:阳春白雪 下里巴人
李清晏端坐在左首,听到沈承天的话,突然毫无预料地拍案而起,指着吴淳的鼻子骂道:
“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却去做这些奇淫巧技,不做学问,不问功名,一心只想着挣那铜臭之物,丢我们文人的脸面。”
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这么多的场合,李儒师说发飙就发飙,这是完全不给吴淳一分面子啊。
有些人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李清晏训斥吴淳,他们早就看吴淳不爽了,既然这吴淳不讨李儒师的喜爱,正合他们的心意。
这样一来,宴会结束后,吴淳的名声就算是臭大街了。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范霖了。
沈苏苏眼神里露出一些同情之色,但吴淳还不值得她站出来为其说话,只好叹了口气,静待事情发展的后续。
李清晏犹感觉没有骂够,走到吴淳身边,将那《三国演义》的话本重重地拍了一下,瞪眼道:“我还以为你能写出什么好书来,因为老朽本身也是爱才之人,而且近几年更是呕心沥血修撰三国历史。”
“可是我没有想到啊,你既然完全不尊重史实,随意杜撰古人,写出这样俗气之作,要是你稍微尊重一点历史,我还能收你入门下,细心指导你,可是你,你......”
李清晏气得全身颤抖,吹鼻瞪眼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冒借我之名为你的故事扬名,尽管有张奉的推荐信,我也是不能再接纳于你。”
李清晏这话已经很重了。
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吴淳已经是把李清晏得罪死了,以至于这么好脾气的人竟然发这么大的火,毕竟李儒师气量非凡,轻易不会生气,而一旦生气,必定是让他感到痛心的事情。
吴淳低着头,就像一个受训的学生一般,默不作声。
但眼神的倔强和坚毅之色,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沈承天微微一笑,李清晏对吴淳的态度越恶劣,他收揽吴淳就越加容易,故而也安心地看这场好戏。
李清晏见吴淳的眼色,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你心里还不服气?”
吴淳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看着李清晏,看着眼前这位脸色微红的白胡子老头,胸口起伏不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付这样顽固的老头,须得下猛药不可。
当着众人的面,吴淳对着李清晏深鞠躬,随即直起身子,不卑不亢说道:
“山长的话,学生不敢苟同。学问不在高深,也不在雅俗,而在学和问。学者,达者为师,三人可为师焉;问者,不耻下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众人一听,纷纷一怔,若有所思。
吴淳接着说道:“山长所言我做火柴盒是为赚钱,写故事是为扬名,您说的对,我就是为了这两样。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扬名,亦有忠义在先。我赚钱,非为自己,而是为了我吴氏家族,为中兴家族之业,培养更多忠君爱国的人才,何错之有?”
李清晏见状,胸口起伏不定,却没有言语来反驳。
中兴家族,立业根基,本无过错,反而是君子之道,何错之有。
吴淳又说道:“山长说我做那致谢信是借你扬名,其实不然。我所思所想都是真心实意,正是因为学生偶然拜读您的作品,这才文思泉涌,故而做了一番改动,才编出这《三国演义》,所以我说与您神交已经,绝对是学生内心真实情感,毫无作假。”
这时有人质疑道:“你如何证明?”
吴淳眉眼一挑,高声说道:“端国人不骗端国人,要是我欺骗大家,就叫我被天雷轰死,被河水溺死,被民众踩死,被女人半夜掐死,变成孤魂野鬼,然后再来一遍,直到魂飞魄散。”
嚯!!
众人一惊。
吴淳这个起誓有够狠毒的啊,这个时代人们都敬奉神灵,对誓言还是挺慎重的,所以吴淳的话有许多人相信。
李清晏稍稍气消了些,看着吴淳满脸真诚,态度稍好,还是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也不该做这等低俗之物,我等读书人应当有大气魄,作绝世华章,以文采谋略安天下,岂能自甘堕落乎?”
吴淳点点头,又说道:“山长教诲的是,学生铭记。但学生以为,通俗文学与高雅文学没有优劣之差,更不该泾渭分明,以此来区分文人的能力才华。”
“通俗文学通俗易懂,趣味盎然,还有教育性,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高雅文学的功用,所谓“下里巴人,合者盖众”“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就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深深震撼了在座的文人,什么时候低俗文学也有这么好了,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观念。
从小他们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只有文人才能认字,只有文人才能作出诗词歌赋,只有文人才能考取功名做官。
而那些大字不识的民众就是愚蠢而不可及,那是被文人歧视的一个群体。
士农工商,除了士,其他三样都是低阶层。而就是这大多数的三个阶层的人,全部是为士服务的,准备的说,士掌握着社会大多数的资源和晋升的通道。
在他们眼里,吴淳此话,大逆不道也!!
李清晏沉思了片刻,他没有反驳吴淳的话,因为这完全超过他的认知范围。
以前的书都是官员和士子才有资格读,现在吴淳却站出来说所有人都可以拥有文学,这简直是荒谬。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激动。
要是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一步,让全天下都认字读书,这就是继往开来的绝世功绩,立地成圣也不是不可能。
范霖突然站起来,厉声说道:“一派胡言,简直是荒谬,诸位别听这个疯子的话,茶馆说书的故事只不过是取悦愚弄之作,怎么能像他所说那样?古往今来,书都掌握在文人手中,难道让我们将书拱手相让,那些泥腿子看得懂吗?”
众人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就算是把书给百姓看,人家看不看得懂都是一回事呢?
吴淳叹了一口气,回道:“学生所说,乃是一个大方向,当然不可能马上办到,但是通俗文学之好处,显而易见。”
“而且这等茶馆说书的故事也并非是取悦读者,也有其劝谕的作用。俗文之兴,当由二端,一为娱心,二为劝善。在优秀的通俗作品中,娱乐性和思想性都是统一的,说书艺术能够使: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虽小咏《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所以我说通俗文学今后必定大兴,这还要赖各位在座人杰啊,以我推算,今后的文坛当有大家一席之地也!!”
吴淳最后这句话就是在挖墙脚了。
只要更多人站在他的阵营里来,真心实意写出优秀的通俗文学作品,随着势力的壮大,依靠着这么大的读者群体,他就丝毫不怂任何人的打压了。
殊不知商鞅虽死,其政犹存也!!
第八十一章:自得其乐 肥宅出世
范霖没想到吴淳这般巧舌之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出身高贵,最听不得被别人驳斥。本来就忌恨吴淳,加上情绪激荡,竟然气得哈哈大笑,吴淳淡淡回头看了一眼,斜着眼,没有说什么。
这是个不择手段的纨绔小人,吴淳心知肚明。
当着众人,范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止住笑意,看着吴淳冷道:“说了这么多,你只是在为你那三国话本镀金罢了,我看你这伪作不过如此,何以拿出来与李儒师的著作相较,凭空污了大家的慧眼。”
李清晏嘴角一抽,这范霖的话岂不是拐着弯在污损自己的作品,史学经典岂可与吴淳的话本相较,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沈承天没好气地瞪了眼范霖,嫌他不会说话。
你贬低吴淳就算了,何故把李儒师也牵扯进来,本来是要给你拜师,帮你说话的,这下给人家留下浮浪的印象,人家会看上你才怪。
沈承天没来由地扶着额头揉捏,遇见这样话没有个把门的纨绔让他感到很头疼。
吴淳淡淡笑道:“学生所做,自然不能与李儒师相较,但你说我这是伪作,那就是凭空污我清白了。”
“各位可以出去问问,这几日珉州街巷多少百姓去茶馆听我的话本,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甚至为了欢迎我来李府做客,还聚集了上千人在门外围观,此种景象,如何说我的话本污了大家眼睛,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范公子认为珉州府的百姓都是傻子呆子乎?”
范霖言语一滞,气呼呼地指着吴淳没有说话,眼中的恶毒之色更浓。
这吴淳也太不要脸了。那门外的上千人分明是为来看他笑话的,结果被他说成是来支持他的,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吴淳没有去管范霖的反应,而是对着众人自信道:“我所作三国演义,不以历史事实为考据,不光是娱乐百姓,而是教育引导忠义二字,君子忠义,则品行高洁,胸怀天下;民众忠义,则忠君爱国,安居乐业,有何之错?”
“三国之曹操,乱世枭雄,有勇有谋,奸诈多疑;诸葛亮,知天文晓地理,有治国治军之才,济世爱民,神机妙算;关羽,傲上而不悔下,恩怨分明,以信义著称;刘备,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也。此等人物,各有自己的品性,诸位品呡其中,亦当有所收获。”
李清晏一边听着吴淳的话,一边手里拿着那本抄录来的三国话本,一时间若有所思。
前几日听闻这三国演义爆火的时候,他就命小厮去茶馆抄录了一份回来,本来他是很愤怒的,因为有人随意歪曲三国历史,要是这故事传诵出去,后世之人再不重视真正的史实,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他首先的想法是一定要好好批判这写出话本的人,然后让他当着全城百姓道歉,并且查封这话本,杀鸡儆猴。
不过看了几回故事后,他心里的决心开始松动了。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这些诗词评语精彩绝伦,而且人物的描写十分细致生动,故事剧情曲折离奇,让看书的人大呼过瘾,连他也顶着黑眼圈狂追读了好几回。
后来还是实在受不了,这才没有去看。
不过当听说那作者又搬出自己为出名的时候,李清晏又怒了。
一个好好的秀才,不去做学问,举功名,净想着出名,简直是读书人的耻辱。
李清晏本来是不打算接见吴淳的,后来还是那封推荐信起了作用,因为自己的高徒张奉在信中夸赞了一番,这让他有些好奇,所以招进来问一问,说不定真的是个才子呢。
听了吴淳这番高堂大论,李清晏暗暗吃惊的同时,也觉得这吴淳倒是有几分独特,独辟蹊径,以后说不定真的能够开创出一个文学盛世出来。
但收徒之事,还要慎重。
他上过一次当,这次可不能再上当了。
......
全场寂然。
显然吴淳的话对他们还是有些许触动。
许多年轻的书生只觉没有出路,已经在脑海里考虑吴淳说的这条明路了。
沈承天赞赏地看了吴淳一眼,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可他还是那句话,欣赏归欣赏,站队还是要的。
当下,沈承天生怕李清晏收吴淳为徒,于是提醒了句:“李儒师,现在宴会正当时,不如我们先会宴,等结束后再以文采择出你所选的徒弟如何?”
此话正合李清晏的心意,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坐回了位置上。
沈承天站了起来,面对众人温言道:“各位,我们暂且不论此事,只谈风月,待宴席临幕后,我与李儒师再考教各位才子,分出优劣,如何?”
“听凭府尊大人吩咐。”
众位才子拱手作揖回应。
在一片伦音和华丽的舞女出场后,全场彻底热闹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清晏见吴淳干站着,挺尴尬的,随意摆摆手道:“你今日前来为老夫捧场,也算是有心了。最末位加个座,你就坐那里参加宴席吧,以后切记要好好为学,少将心思放在那些奇淫巧技之上。”
吴淳躬身谢过,在小厮的引领下走到了宴会的最末位,临时加了个位置,坐了上去。
沈承天看着吴淳落寞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样的人没有家世背景,用起来才方便,不怕会刺伤自己。
权且晾他一下,杀杀他的锐气,这样收揽起来才能毫不费力。
......
吴淳这边,此时落寞地独坐,旁边的人退避三舍,没有人上去与他搭讪的,毕竟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人精,谁也不想得罪李儒师。
这也造成吴淳几乎成了空气,宴席上那些新奇热闹的事情几乎都没有他的份儿,连瓜果菜肴都缺了份的。
没有人来打扰,吴淳乐得如此,拿起酒杯,自顾自地饮酒起来。
他一边拿着酒杯品呡,一般眯着眼睛享受宴会那丝竹之音,以及舞女妖娆火辣身材,倒有几分自得其乐之感。
难怪人人都想家财万贯,这样的日子简直太舒服了。
就像那刘阿斗,乐不思蜀啊!!
倒有几个年轻的秀才想上前询问,但他们看到范霖眼里的警告之后,各个都退了回去。
范府在端朝树大根深,门生故吏众多,他们这些秀才可惹不起?
只是不知道吴淳惹了那范霖公子,能不能活过明天啊。
这时,一个灵活的胖子从内院闪身走了出来,一路上东撞西撞,撞到许多士绅,丝毫无顾忌,跌跌撞撞向吴淳这边走来。
所有被那胖子骚扰到的人,眼里虽然有埋怨,但没有丝毫愤怒,甚至还隐隐露出几分忌惮,吴淳不禁好奇,这个胖子又是什么身份,能够让在场这么多大人物都不敢发脾气。
待那胖子走到近前,吴淳才看清楚这人的脸。
因为这胖子实在太胖了,就像一个圆球儿一般,那张脸都挤在一起,肥嘟嘟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甚至离得太远,你都不看清这人长得什么样,只看到一团肉在移动。
七尺身材,却满身都是肥肉,走起路都会让地面抖三抖。
一时间,吴淳倒有点心疼那胖子踩过的地砖了。
这些砖,真的是承受了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啊。
第八十二章:文璋来历 鸡中之道
“让让,让让,给大爷我滚一边去!”
那小胖呵斥了一声,脚步踉跄地在席间穿梭,揭开外衣不雅地挥散那股怪味,口里笑道:
“嘿嘿,大爷我这是天然体香,好些日子没有沐浴就为了保持这体香,怎么样,香不香?”
那小胖衣着凌乱,周身散发臭味,两脸醉红,喝了许多酒,以至于走到哪众人都捂着鼻子避开,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切!不喜欢闻算了,这可是上次在石榴姐那里留夜的味道,大爷我要保持一个月不沐浴。”
小胖见众人避闪,于是无趣地挥了挥手,痴迷地闻了一下身上的臭味,眯着眼睛露出颇为享受的模样,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石榴姐的味道真纯,嘿嘿!”
众人:“呕~~”
坐在前首的李清晏头疼地扶着脑袋,看着小胖的眼里满是失望,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让小厮将人叉到内院去关起来了,实在太丢他的脸了。
沈承天看看李清晏,又看看那小胖子,假装随意问道:“难道这就是云熙行省副总督的嫡子,薛文璋?”
云熙行省副总督,沈承天还没有放在眼里,这个职位算是与他同级,不是上下级关系。
不过让他忌惮的是背后的薛氏家族。
薛氏家族是世代官宦之家,家族历史延续了几百年,早在端国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后来薛家投靠了端国皇族,四世三公,显赫一时。
后来薛家虽然有所低落,但仍然是朝堂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上一任当朝宰相就出自薛家,入了内阁,权柄在握,虽然三十年前乞骸骨,但威势仍存。
所以惹谁都不要惹薛家,这样的百年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底蕴不可揣测,只能亲近不可为敌!
李清晏点点头,微带歉意道:“府尊说的是,这正是薛大人的独子,也是我第二个徒弟,暂时居住在我府中,没想今日不知为何喝得烂醉,扰了大人的雅兴。”
“嗳,这不妨碍。我与薛大人同省为官,交情不错,他的独子我自然应该照顾照顾。只是不知,这好好的公子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沈承天问了一句,李清晏摇头长叹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文璋起先也是一府高才,文学渊源,家世修善,在青州乃是杰出的才子,薛副总督托请我教习于他,故而收为门下,教习功业,以求考取功名。”
沈承天扶须惊叹道:“竟然还有如此往事,可为何如今看来,判为两人呐?”
李清晏眼里微带一丝悲色,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头笑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提来徒增伤感而已,府尊不必再问...”
沈承天见李清晏不想提起,只得作罢,不过他向来消息灵通,待宴会结束后出去派人打听,想必也能知道,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举起酒杯与众人畅饮。
......
肥胖的薛文璋走起路来也有些吃力,走几步就要喘一会儿,同时食量惊人,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在他的手里轻若无物,吨吨砘几下就喝了下去。
吴淳看得啧啧称奇,这就也太狠了,白酒当口服液在喝呢?
薛文璋抹了一下嘴巴,终于走到吴淳最靠后的这桌,不等吴淳反应,便抓起他桌子上一只烧鸡啃食,吃的满嘴流油。
见吴淳没有动口,薛文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兄台,你怎么不吃啊?”
吴淳瞟了眼薛文璋手里的烧鸡,满脸黑线,你把我的烧鸡吃了,我吃个毛啊!
“仁兄,没事,我看你吃,已经看饱了。”
吴淳叹了口气,他总不能跟一个食量惊人的肥子计较吧,人家那是真的饿了,又不是找他的茬儿,于是也就放下了筷子,缓缓地品呡好酒。
听了吴淳的话,薛文璋怔了一下,看看手里的烧鸡,将吃得只剩下鸡骨架的烧鸡递给吴淳,满脸真诚道:“兄台,我吃饱了,还剩点你吃吧,你是客,不能让你饿着。”
吴淳看着那凄惨的烧鸡,满脸发懵。
鸡骨架上满是口水,而且一点剩肉都没有,啃得干干净净,比狗都啃的还要干净。
“仁兄,真的不用,你看我肚子都吃撑了,你吃吧。”
吴淳还是撇过头拒绝了,他怕吃这鸡骨架自己会恶心死。
“别客气啊,兄台,你看这鸡多么饱满,肯定还有肉的。”
吴淳又推拒道:“算了算了,此鸡一看就很柴,没有嚼劲,我喜欢吃起来酥脆,摸起来顺滑的大全鸡。”
“哦,兄台也懂这个?我自诩尝遍天下之鸡,醋溜鸡块,叫花鸡,小鸡炖蘑菇,乌鸡汤,怎么就不曾听说你这大全鸡啊,可否告知?”
吴淳见这胖哥很感兴趣,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这大全鸡啊,也是我的新发现,堪称鸡中之极品,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只有体验到那种若即若离之感,才是真正尝透了这道美味。”
薛文璋闻言,两眼放光,扔掉鸡骨架,双手放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上前蹲在吴淳身旁追问道:“果真如此,不知兄台所说在何处?是怡春院,还是秦淮河,或者街间隐秘的小巷?”
吴淳闻言一滞,稍稍后倾了一下,大义凛然道:“仁兄我跟你说的都是君子之言,你怎能曲解我的意思,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唉。”
薛文璋见吴淳的脸色不似作假,本以为见到一个跟自己兴趣相投的人,结果却是一个正人君子,顿时大失所望,起身就要离去。
本来范霖也算是个中同道,但那个家伙自视甚高,不带他玩,所以这些年薛文璋都是独自玩乐,可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人多才热闹,无数个日夜,他都感到十分孤独,希望遇到一个懂自己的知己。
果真,就算是做个纨绔,也是会被孤立的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在薛文璋背后响起。
“仁兄所说之地,皆是鱼龙混杂、俗不可耐之地,而我的大全鸡,却只有在高雅之地才能尝到,不知流芳阁,仁兄可去过?”
薛文璋顿时惊喜地转身,眼里露出几分激动,嘴巴哆嗦道:
“知己啊,知己。那流芳阁乃是官府所属的高雅之地,我也去过几次,但那里的鸡端出来只能摸不能吃,所以后来我就很少去了,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吴淳笑笑道:“这只是饥饿营销罢了,得不到才是最珍贵,整个两江之地,我认为只有这一家,才懂得如何做出美味可口的鸡。”
薛文璋半知半解,但这也不妨碍他对吴淳的崇拜,能够对美食分析得这么透彻,简直是无出其右的“美食家”啊!!
“嗳,兄台,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吃到流芳阁做的鸡呢?”
“仁兄勿急,大火开炖,细火慢温,只有将每种食材的味道都煮出来,鸡肉才会更加美味可口啊。”
“你这么说很有道理,看来兄台深谙此中之道锕。”
“哪里那里,与仁兄比起来,不过是大巫见小巫也。”
“兄台。”
“仁兄。”
......
宴会上的众人见到吴淳和薛文璋旁若无人地抵足而谈,而且谈话的内容还是关于鸡的。
难怪这两个家伙谋划办个养鸡场?
顿时许多人露出不屑的眼神,他们身居高位,家有良田宅院,哪里看的上这所谓的鸡中美食。
而且刚刚看那薛文璋与吴淳因为一个鸡骨架半推半就的模样,又让他们多了几分优越感。
看吧,连鸡都吃不起的穷酸,再看看我们,天天有鸡吃,都吃到想吐的那样。
这时吴淳突然说道:“听说经常吃鸡的人会得一种怪病,高烧不退,全身发软,还会生烂疮,过不了几日就会死。”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摸摸自己额头,查看自己的身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淳说的病太可怕了,于是众人瞬间成了惊弓之鸟,都怕染上这种怪病。
薛文璋惊讶道:“真的吗,我不会染上了吧,兄台你要救救我啊。”
“安心,我自然有法子治疗这种病。”
“嘘——那就好了。”
众人:......
第八十三章:府尊考验 鸾凤作赋
宴会在舞女曼妙的身姿下步入高潮,继而日落迟迟。
仆人们用火柴点上无数灯笼,整个府院都沉浸在灯光中,亮堂堂的,红艳艳的,如云的宾客脸庞上也是红彤彤的。
知府沈承天见时机已到,隧转身与李清晏说道:“这收徒之事不可拖延,早该有个约规,不知李儒师心里可有个主意?”
李清晏闻言,脑里迅速回想到今早范府送来的一大批书画财帛,还有范府管家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家范公子早闻李儒师富有恩望,心向往之,故而恳请拜请为徒,范尚书亦有此心也。
这句话重点不在前面,而在那最后一句。范尚书就是当今端朝吏部尚书范道严,颇受恩宠,端朝官吏都受其辖制,说句欺君的话,往往他的一句话,可比端王说的还要管用。
故而面对沈承天的提议,他无法拒绝,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不如府尊来想个考题如何?今日在座之中,有诸多学政同僚,都是饱学之士,想必有他们在,这才学优劣自然分得个高下来。”
李清晏拂袖,将这个难题甩给了沈承天。
沈承天肯定要为范霖说好话,但他又不愿意自己的收徒大会成了利益博弈的场所,于是就将评判的职责推给他的同僚,由大家共同参与进来评判,做到尽量公平公正。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你还能逼迫我收徒么?
“今日是李儒师你的收徒会,我岂能越俎代庖乎,此事万万不可!”沈承天又摇头又摆手道。
李清晏拱手道:“珉州赖其公治理才有如今的昌盛局面,更何况您是在场最尊贵的宾客,由你做这个中间裁决者,最合适不过。”
“不可不可,岂能以官位论高低,我看由李儒师你来出题最恰当,也最合适。”
沈承天又推辞了一下。
几位学政儒师纷纷相劝,李清晏更是言语恳切,一来二去,沈承天这才勉为其难接受了。
“唉,竟然如此,我就愧领了。”
沈承天起身,挥手制止了舞乐,整个宴会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掉头看向厅堂上的沈承天。
不出意外,今日重头戏来了。
沈承天举起两只手臂,提高了声音:
“各位肃静,今日我们还有最后一项,那就是考验各位年轻学子,无论是否有功名,都可以参与进来。由我出一个考题,各位作答,稍后便由珉州学政的各位同僚共同阅卷,最后选举出最优秀的一篇文章,其作者即可拜入李儒师门下。”
年轻学子欢呼雀跃,其余宾客兴奋地坐着观望。
此等龙争虎斗,可是宴会结束后的谈资。
“请府尊出题吧,我等学子必全力以赴。”
“是啊,扬名就在此时,十年寒窗成诗篇,今日即可美名扬啊。”
“从此拜入李师府,立德立言立功勋。”
沈承天扫了一眼堂下诸位学子,心里暗惊,这里面可有几个诗赋超绝的才子,真要比斗起来,那可真是一场神仙打架了。
他又看了一眼范霖,心里略略慨叹。
假若比斗真才实学,那些有名有才的世家公子起码甩掉范霖几条街,但范霖没有这才学,却抵不住人家有个好爹啊,所以无论今日的比斗如何精彩,赢家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范霖!
这场拜师宴从头到尾,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其他人是没有机会了,可以说,这场宴会就是专门为范霖准备的,只为了让他在众人中扬名,成功拜入李儒师的门下。
范道严为了这个嫡子,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但沈承天不得不照着范道严预设的计划去做,这都是因为在端朝,他属于新政派官员,而新政派在朝廷中枢的核心人物,就是范道严,理论上来说,他与范道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党关系。
就算不是为了范道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得这么做!
沈承天将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即佯装咳嗽了一声,抬头面对众人说道:
“既然李儒师让我做出题人,我自然就要做到公平公正,各位同僚以及乡绅可以全程监督我,一旦有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点点头,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要是连珉州府的父母官都不相信,他们就不知道该去相信谁了。
“好,那我就随机出个考题!”
接下来,沈承天托着下巴那尾短小的胡须,佯装沉思状,时不时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始终没有做出决定,做出一副摇摆不定的样子。
诸位学子此时完全相信沈承天是在临场想考题了。
要是早有准备的话,沈承天也不会想这么久,而且始终面目低沉,左支右绌,想必想要出一个既能考查众人才能,而又要分出高低优劣的题目是很难的吧。
要是出的太简单了,就没有考验的比较性,要是出的太难了,也不能发挥出答题者全部的才能。
而学子们翘首盼望的时刻,吴淳却与薛文璋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举杯对饮,丝毫没有参与进去的打算。
薛文璋打了一个饱嗝,侧过头看向吴淳问:“吴兄,你怎么不去看看?”
吴淳饮下一口酒,笑了笑,摇头道:“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如此低劣,恐难入眼。”
“额,哈哈,对!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到得不到而已。”薛文璋闻言一怔,摇头失笑。
吴淳眉眼一挑,问道:“那薛兄如何成为李儒师之徒,可否告知?”
“唉,说来话长。”薛文璋说。
吴淳说:“长话短说。”
薛文璋只得说:“其实,我也是从一场戏开始...”
......
沈承天想了略久,在众人千呼万唤下,才说出了自己的考题。
“珉州府有一楼阁,乃是两江之地最高建筑,名曰鸾凤阁,想必各位学子登临游玩去过。那鸾凤阁高约十丈,矗立两江之畔,天下名士皆去观望,自古吟诵鸾凤阁的诗篇无数,都是名动七国的名作。”
沈承天顿了一下,接着面色肃然道:“但自端朝开国以来,还未有端朝士人的诗篇被天下名士承认镌刻在那鸾凤阁上,此诚为我辈端朝学士之遗憾,故而我决定,就以这鸾凤阁为题,体裁不限,自由发挥,希望你们能一展才华。”
顷刻间,众人哗然。
吟诵鸾凤阁的诗篇大作,他们倒背如流,可要从旧中创新,那可就难了。
古有传闻,那江畔楼阁栖息过鸾凤,后被坤朝皇帝赐名为“鸾凤阁”,说来也怪,那鸾凤阁历经千年战火与岁月摧残,依旧屹立不倒,如定海神针一般。
此等名胜故地,唱诵的诗篇众多,无论是托物言志,还是伤春悲秋,亦或者抒发喜怒哀乐,历历可数。
但要以此为题做出诗赋,这难度不下于冬天游水跨越两江。
“自古圣贤皆寂寞,不会不会是真不会啊。”
“我也感觉要凉了,府尊大人的考题出得真是刁钻。”
“唉,那些描绘鸾凤阁的诗篇,哪一首不是耳熟能详,抄又不能抄,写也写不来。”
众人正在为难间,人群中的范霖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笑容。
.......
第八十四章:临场作秀 范霖激将
范霖如此得意,当然不是他自恃才高,而是早就知晓其中的内幕。
今日这收徒宴席,只不过是为他作一场秀罢了。
他才是全场唯一的主角,今日他必将光芒万丈,将这些所谓的才子压迫得无法呼吸,让那些佳人(尤其是沈苏苏)投怀送抱,以此奠定他在珉州府的地位。
起先他并不在意这场游戏,但看到沈苏苏和吴淳后,他改变了态度,他渴望这场游戏快点进入高潮,让自己的才华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至于沈承天出的考题难度,范霖丝毫不在意他的难度。
因为他的父亲早就在京城谋划好了一切,甚至这个考题都是经由他的手想出来的,沈承天仅仅是提出来罢了。
在范霖的手里,可是有着当今才学出众的太学博士做出来的华丽文章,包准找不到第二份,而且其艺术性和思想性都很高,绝对能够势如破竹压倒一切。
有人或许有疑问,要是考题不是这个鸾凤阁,那么这份答卷不就没用了吗?
不存在的,范霖了解他那个妖孽的老爹,只要是他爹说的话就一定会应验,甚至你无法推测,这场宴会上到底有多少个托儿,一切都只为服务一个目标,就是让他出尽风头。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作秀,但此刻依旧有许多官员,包括李清晏这个东道主都被蒙在鼓里。
人在千里外的京城,宴会上的种种却在他的计划之中进行,范道严智慧近妖,狡诈如狐,如此可见一斑。
范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跟随着诸位学子走上前来,依次排序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文章,尾后签上自己的姓名,接着便有家仆小厮小心收走文章,交由那几位学政同僚考评。
当然,李清晏和沈承天也会做最后的查验。
范霖提着毛笔在纸上挥毫,写得比较慢,旁边的学子都写完下去了他还在写,主要是因为那篇文章生僻字太多,所以耽误了他一些时间。
早在家里,范霖就将那篇文章死记硬背了下来,随后由管家立马销毁,如此一来,只要那太学博士不说,这文章就成了他的独家作品。
写完后,范霖停下笔,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这才放心,随即签下自己的姓名,交由小厮拿去。
十拿九稳!
范霖露出得意的眼神,抬起头一瞟,却看到沈苏苏也写好了一篇文章交了上去,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沈苏苏一介女流,本没有资格参与进来,但她在云熙行省享有诗才绝艳的美名,所以李清晏特例给了她一个机会。
范霖的担心就在这沈苏苏的才华。
他对沈苏苏的了解很深,此女虽然是富商家庭,但自幼喜好诗书,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堪称珉州城第一美女,不知多少豪门世家公子青睐她的容貌和才华。
这么强劲的对手,就算是他拥有太学博士的精彩文章,也不禁让他有些信心不足,毕竟那些学政儒师要是看中了沈苏苏的诗赋,那可怎么办?
要是成了自己的女人,那就好办了。
想念间,范霖正要侵身上前搭讪,却不料沈苏苏转身向堂下走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吴淳坐的那一桌。
范霖气不打一处来,握紧了拳头,眼里充满了愤恨。
......
沈苏苏走上前见完礼,朝吴淳问道:“吴公子何不去做一首诗赋,好向世人证明你的才华?”
吴淳轻轻一叹,说:“我本将心照明白,奈何明白照沟渠。那些人不识货,纵使有绝世华章在眼前,他们也会嗤之以鼻。”
听到吴淳的话,薛文璋与沈苏苏脸色一惊。
这吴淳随口道来就是一句他们从未听过的好诗,真可谓出口成章,胸有沟壑。
沈苏苏说:“好一句‘我本将心照明白,奈何明白照沟渠’,看来吴公子对世人心思的把握很强了。”
没等吴淳应答,薛文璋拍了一下吴淳的肩膀,对沈苏苏说:
“吴兄的本事可不止于此,刚才我与吴兄讨厌一道菜肴,他能够说出连我都不知晓的东西,真是博学多闻。”
沈苏苏神色自然,抬眼对薛文璋说道:“薛公子这么说,那我倒是挺好奇,方才你们谈论的是哪一道菜肴?”
吴淳赶忙拍了一下薛文璋的后背,说道:“没,没什么...只是一道惯常的家常菜罢了。”
薛文璋此刻才意会到自己一时心直口快,差点说漏了,赶忙捂嘴不语。
沈苏苏顿时心生好奇。
吴淳赶忙换了一个话题,指指薛文璋,再指指沈苏苏,问道:“你俩......以前认识?”
沈苏苏点了一下头,说道:“薛公子以前教小女子填词作赋,算是我半个师傅。”
吴淳再拍了一下薛文璋的后背,“行啊你,没想到你还有这才能,看不出来啊。”
薛文璋白了一眼过去,心道我的隐藏的才华多了去,要是全部施展出来亮瞎你的眼睛。
沈苏苏嫣然一笑,朝薛文璋说道:“薛公子何不去作诗一首?”
薛文璋摆头道:“不了,我已经发誓不再吟诗作赋,以后我的目标除了吃喝,就是,睡!”
作为老司机,吴淳明白了薛文璋的“大志向”。
沈苏苏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了想,随即红了脸,掩着面剜了吴淳和薛文璋一眼,转身离去了。
吴淳很冤枉。
明明是薛文璋这家伙说的话,怎么把我也怪进去了。
我真的跟这胖子不一样啊。
“吴淳,在这里骗吃骗喝,你要脸吗?”
这时,范霖带着几个文人走了过来,指着吴淳的鼻子质问道。
薛文璋站起来就要训斥回去,吴淳用眼神示意其稍安,然后转头看向范霖几人,说道:“你说我骗吃骗喝,我是骗了你家的吃喝?在我的家乡你这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范霖怒气升腾,眼里恨意明显。
吴淳毫不在意,怼人他就没有输过谁,当年凭借这一张毒舌,他可是一中闻名的刺头儿。
“你看看,哪个文人像你这样,坐在这里饮酒玩乐,府尊大人竟然出了考题,你就该全力以赴才是。”
薛文璋嘲讽完,还不忘加了一句,“难怪是写出那种话本的低俗之人,我看你的才华就止于此了。”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堂内的众人的注意。
吴淳见那么多双目光看来,心道要是他不出场,势必会得个骄狂的骂名。
范霖的话实则还是要引起知府对他的恶意。
这么多人都在绞尽脑汁创作,就你没动,是不是看不起我一府之尊啊?
所以吴淳是不想出场也得出场了。
沈苏苏刚离开,范霖就上来找事,这家伙伺机报复真是毫不手软,肯定是因为沈苏苏吃醋了,所以这才想尽办法要弄臭自己的名声。
吴淳撸起袖子,与范霖擦肩而出,走进堂内,在众人的轻蔑眼神下,提起笔写了起来。
“哼,我看你能写出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来?”
范霖嘴里嘀咕着,眼神充满着期待。
他期待着亲自打吴淳的脸,等高低优劣见出分晓的那一刻,就是他将吴淳狠狠踩在脚下的时候。
范霖又朝沈苏苏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眼神里的霸道。
这是属于自己的女人,谁也不能碰,碰之则死!
第八十五章:阅卷落第 范霖出名
除了薛文璋、沈苏苏少数几个人,无人在意吴淳写了什么。
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吴淳除了会编故事外,也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了。
况且就在刚刚,关于高雅和低俗的辩论,吴淳的观点与他们相悖,这种观念之争很容易涉及到人品和学识的争论,故而没人会对这样的另类有好印象。
吴淳最后一个写完,放下笔便兀自退到了末尾,李府的小厮随意地将吴淳的答卷放在末尾,随即交了上去。
所有的答卷堆成一摞,放置在几位学政儒师的桌案上。
几位儒师一边喝着佳酿交头接耳,一边各自鉴赏手里的答卷,题材新颖,文采斐然的就暂且放置在桌案上,而那些不达标的就会被弃到地面上。
这是沿袭科举改卷的老传统了,考官阅卷,不符合标准的就会被丢弃,俗称“落第”。
被丢弃的答卷大概率是没有考中的机会了,但还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被有眼光的考官发现,重新拿回来再检查一遍,交替阅卷,确保最大程度的公平。
在场众多学子心有忐忑,每当几位儒师摇头将答卷丢在地上,他们的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因为谁也不确定那份“落地”的答卷是不是自己的?
这就像一个秋闱科考前的演练,还没有正式进行,他们的心已经开始慌了。
但能够在宴会上亲眼见证考官阅卷,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嗯~~这篇文章不错,立题新颖,眼界开阔。”
“哦?我看看。”
几位儒师听闻,凑上前瞅了眼。
“立意虽有创新,但不免有借鉴前人的嫌疑,这一句‘未得营归计,菱歌满旧湖’不就是张乔的诗乎?”
“唉,可惜可惜,意境太大,却无法把控住。”
几位儒师摇头轻叹,为这篇文章感到惋惜,要是这学子能够多沉浸几年,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绝丽诗篇,而以现在的水准看来,只能算个中等资质。
堂下一个头包青布的年轻学子闻言一怔,挠着脑袋感到万般后悔。
他就是那篇文章的作者,本来要是沉稳一点,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还是他过于冒进,总想一鸣惊人,结果适得其反,只拿到一个中等资质的评价。
接下来,几位儒师阅卷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是一种习惯,越到后面,他们的心里就会有固定的标准,而且耐心也渐渐消磨掉,一般的答卷已经无法入他们的眼了。
刷刷!
一张张雪白的答卷被弃掉,看得学子们更加慌了。
上百份答卷中,在几位儒师阅过后放在桌案上的屈指可数,其他大部分全都成了废纸。
这次筛选严格得令人发指,写错字的不要,字不好的不要,文章平庸的不要,完全就是照着完美的标准去遴选。
如此高的标准要是放在乡试阅卷里面,只怕几千名秀才能够出头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半个时辰过去,全场鸦雀无声,只剩下几位儒师丢卷子的刷刷声,以及数次无奈的叹息。
“这里面有些文章的确有水准,放在秋闱也算不错,但标准太高,这些都无法合格啊。”
“理应如此,李儒师收徒自然要宁缺毋滥,要多么严格我们就要做到多么严格,不可掉以轻心。”
“只是可惜了这些苦读多年的学子。”
就在儒师们完全麻木后,其中一个儒师满眼疲惫地拿起一张答卷,本来就是例行地浏览几段看看水准,心里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就是这短短的几行,顿时让他心里一震,眼睛猛地放出精光。
“半是半非君莫问,好山长在水长流...这篇诗赋辞藻华丽,蕴意深刻,尤其是这结尾的小诗,犹有几分看破世事的平淡,不错,不错。”
“哦?我来看看。”
其他几个儒师也不去看手里的答卷了,纷纷调转目光,凑到一起看那答卷,不由得啧啧称赞。
本来以为刚才那篇立意深远的文章就很不错,结果还来一篇更加意境开阔的,而且那学子完全掌控住了其中的心绪,珉州府果真是人杰地灵!
“我观此文,如饮甘霖也。”
“非是太学博士,做不出此等博学深渊之文章。”
“我看学子之中能做出来的也不奇怪嘛,古来神童妖孽虽不多,但也不鲜见啊。”
几位儒师起先也怀疑过这篇文章是否原创,但他们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
考题是珉州府沈承天出的,而且是当着众人随机想的,最后答卷也有众多士绅监督,三管齐下,比科举考试还要严密,怎么可能有人作弊?
最好的解释,就是此人真的有真才实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几位儒师欣赏完后,便交由李清晏和沈承天观阅。
沈承天看到答卷的那一刻,眼角猛地一跳,心里也有点不可思议。
倒不是这文章让他感觉如何惊艳,而是他一看就猜测出来这是太学院的才子所作,范道严能够请得出这些名气斐然的博士为其儿子作弊,这份人脉堪称恐怖!
沈承天瞟了眼陷入沉思中的李清晏,佯装惊讶地指着那尾款的姓名说道:
“嗳?李儒师你来看,这竟是范府范霖的大作,我听闻此子在京城时饱读诗书,每每与太学监生互相探讨学问,想必胸有沟壑,是个有才的。”
李清晏面不改色回道:“单以文章而论,此子的确有几分才华,只是不知这品性如何?”
范霖每每狎妓赌博,游览勾栏戏所,与伶人谈论风月,这点李清晏一清二楚。
要论胡说八道,歪曲事实,还是属沈承天最在行!
他看到这篇文章的那刻起,就心知这不是范霖的作品,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功,是做不出来这样好精彩绝伦的诗赋。
其原作者,乃太学博士无疑。
李清晏尽管知道,但他不会当中揭露出来,大家都是要脸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且他没有任何范霖作假的证据,整个宴会的流程出奇地很正规,丝毫没有人动过手脚的样子,完全找不出任何问题。
直到此时,李清晏才窥出一些隐秘,今晚这场晚宴恐怕没有那么单纯。
就在这间歇,沈承天向众人宣布了这文章的作者乃是范霖,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沈承天当着众人的面将那诗赋诵读出来后,全场顿时就炸了。
本以为是白银局,结果进来一个星耀。
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第八十六章:方兴发飙 千古绝赋
总有些事情出人意料。
在诸位珉州学子的眼里,范霖的名声并不算太好,虽有几分诗才,但那只是应付伶人的矫揉造作之词罢了。
但在如此郑重的场合,一首技压众人的《鸾凤阁赋》刚出现,就彻底征服了无数读书人的心。
写得太好了,写景抒情都是上乘。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士绅儒师,听到结尾的小诗后,不由得露出几分同感来,人过半百,便有几分看破世事的惆怅和无奈,更与何人说?
无论这是不是范霖的原作,他们已经彻底被这首诗篇征服了。
此时,学政一个儒师站了起来,指着范霖的文章说道:“各位来看,范公子这篇文章如何?”
“好!”
众人齐声回应。
那儒师饱含感情地朗读了几句,随即目光盈盈地看向范霖,话里带着颤音。
“范公子这短短几句诗,简直就是道尽了人间的诸多无奈,堪称抒情之最,老夫浸淫诗词多年,竟未有见过这般让人触景生情的好诗,范公子,请受老夫一拜!”
说话间,那儒释隔空朝范霖一拜,范霖连忙躬身,惶恐道:“儒师岂可,我只是一个读书人罢了,您这是折煞我了。”
“不,范公子这般大才,你不接受我一拜,难道是看不起我乎?”
那儒师脾气挺硬,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
“不可不可,我实在受不起,我也是有感而发,不必如此。”范霖当着众人笑道。
“好啊,范公子又有文采,又谦虚有礼,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是上佳,当得上这第一。”
那儒师说完,又要侵身一拜。
范霖赶忙低下身子,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爹到底给他找的这是什么托儿啊,太较真了吧。
那儒师转过身来,走向李清晏,脸色郑重。
“李儒,你认为这篇文章与其他相较如何?”
李清晏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点头说道:“今晚这个考题,唯有此篇文章最为出彩!”
“那你何不将范公子收入门下?”
那儒师眼神热切地说道,“要不是今日你收徒,老夫也就将此等收入门下悉心调教了,但现在我这个愿望怕是无法满足了。不过李儒你喜得高徒,也是一件幸事啊。”
李清晏与那儒师对视,眼神清淡,毫无触动。
“所有学子的答卷还未阅完,此事不着急,在等等看吧。”
那儒师拍拍答卷,说道:“此时不确定更待何时,难道你还希望全场学子中,还能有人写出比这篇文章更加出彩的来?我看也不用再阅了,这篇无疑是全场最佳!”
那儒师的语气十分笃定,大有非范霖的文章不可的样子。
“马上就阅完了,何必急在这一时三刻。”
李清晏话音刚落,另一位儒师突然拍桌而起,右手颤抖地拿着一份答卷,只见那是放在最后的一份。
这一声把众人吓得不轻,纷纷看了过去。
“方兴,你...此为何故?”李清晏问道。
方兴目光炯炯地扫了一眼,伸出左手端起一杯酒,豪气饮尽,大声呼道:
“好酒,好文,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众人大惊,难道又有出彩的文章了?
这也太打击人了吧,厉害的文章一篇又一篇出现,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范霖记得吴淳的答卷就放在末尾,此时心里一咯噔,感觉有些不妙。
沈苏苏偏过头,看向正在与薛文璋饮酒谈天的吴淳,凤目中露出几分好奇。
那支持范霖的儒师不相信还会有更加出彩的文章,站出来对方兴说道:“一篇文章而已,何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我看还不如范公子的诗赋,中等偏上算是足以。”
方兴嘿嘿一笑,捧着那诗篇来到李清晏身边,转头对那儒师说道:“井底之蛙,岂知天空之浩瀚耶!”
“你...”
那儒师气不打一处来,这方兴平日最喜欢跟他抬杠,今日不知吃了什么药,竟然也站出来跟他打擂台。
不过他信心十足,因为他手里的这片文章水平极高,几乎代表站在端国文坛的顶端,绝没有文章还能超出这个层次了。
方兴顿了一下,说道:“我看范公子的文章也就平平尔,跟我手中这文章相较,那就是萤火之与群星,溪流之比渊海,看了我手中这篇文章,保准你们再也不看进去其他的文章了!”
众人顿生疑惑,谁会写出这样的文章,让方兴做出这么高的评价可不容易。
李清晏接过那答卷浏览了一遍,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简直是恐怖如斯!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世上还有何人能够作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诗篇!!
一看结为姓名,李清晏瞳孔猛地一缩,竟然是他!
吴淳。
这个被他视为文坛异端的读书人,竟然作出了在座所有人都无法想出来的《鸾凤阁赋》,这篇诗赋何其高雅,辞藻何其华丽,其用词典故皆是上乘。
简直就是教材书级的诗赋,足可以镌刻在鸾凤阁上,受七国才子临摹品读。
“不知方先生可否将这内容公开,让我等也评鉴一番。”
此时,人群中一个老人提议了句。
方兴认出这个老人的身份,此人是乞骸骨在家的士人,最喜诗词评鉴,在端国文坛是个出名的评论家,凡是经过他手的诗词,无一都是精品之中的精品。
“如此也好。”
方兴点头,在那儒师嘲笑的目光下,从李清晏手里接过答卷,来到众人面前,开始大声地诵读起来。
“两江故郡,珉州新府,星分翼轸...”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读到末尾,方兴收起答卷,抬头一看,众人皆寂然。
没有人评判,也没有人夸赞,甚至就连那支持范霖的儒师也呆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可谓是一赋惊瞎天下人!
远处兀自饮酒的吴淳抬头瞅了眼,眼角露出几分笑意。
王勃的《滕王阁序》,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一颗原子弹,绝对能够引爆无数人。
这篇文章的水准太高了,就算在后世那都是家喻户晓的诗篇,华夏上千年来,说它是“古今第一赋”都不为过。
吴淳当然不会原版照抄,不然很容易出现缺漏,所以他在写这首赋时,对其地名和人名做了一些改动,至于抒情写景就不用改了,因为他觉得挺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他也跟王勃那样,对自己前途的迷茫和感叹,心有抱负,渴望建功立业,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遭受众人的嘲笑和轻视,还有范霖的威胁,以及沈承天等人的轻慢,没有人重视他的才华和说出的话,周遭尽管都是饱学之士,却没有一个是知己。
这个世界对他充满恶意,但他从未抱怨过。
只要做出一点,改变这个世界操蛋的现状,他就觉得是有价值的。
每个世界总在进步,他也想将自己的脑海里的理念具化为现实,从而为人们带来更多的便利。
称霸不是最终目的,只是一个途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