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忠义
“不卖不卖,这货我只卖易神捕,什么云家,我却没听过。”
老山客连连摆手,做惯了买卖的他,极有眼力。
原本,方才锦袍青年出价两千金时,他心中窃喜,若是袁青花喊不出更高的价钱,他便打算将这对宝贝出手给强势的云家公子。
可待瘦皮猴一喊出“易神捕”三字,眼前这锦袍青年立时就软了口气。
老山客才信易神捕当真是这广安城中,最不能惹的人物。
当下,他赶忙调转舵盘,表明态度。
“大胆!敢辱我云家,活得不耐烦了!”
红袍中年怒喝一声,狠瞪着老山客,满场生风,老山客竟承受不住这一目之威,跌坐在了地上。
“三公子,须记得咱们是云家,什么易神捕不易神捕,唬得了升斗小民,奈何得了咱们云家不成!”
红袍中年声如洪钟。
锦袍青年浑身一凛,心道,“是啊,姓易的再牛,也不过和自己一样,才是锻体巅峰。自己家族中,像此辈者,多如牛毛,便是身边的吴叔,都跨入了气海境,自己何必怕他姓许的,再说云家也不是黑龙堂,他姓许的想啃,还缺副好牙口。”
念头落定,笑道,“吴叔所言极是,是小侄孟浪了。”话罢,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又恢复了先前昂首而来的意气张扬。
“云家,莫非是百年前,出过相国的云家?”
袁青花爬起身来,心中快速盘算着对策。
他到底只是许易手下的长工,站在长工的角度考量问题,自是多办事,少惹麻烦。
尤其是云家这种广安城中的有数人家,绝不是好惹的。
锦袍青年昂然道,“除了这个云家,还有哪个云家?怎么着,想着让你那自夸无敌的东主,上我云家门前叫阵?”
袁青花道,“我家东主乃巡捕司执法二处主事,职责所系者,乃是维护城中治安,又怎会无故找谁麻烦,云公子言重了。”
锦袍青年冷哼一声,“的确言重了,你这等贱人,哪里配跟本公子讲话。”说罢,抓起两只木盒,冷冷盯着老山客道,“两千金,可能卖否?”
老山客彻底坐蜡了,他便是再有眼色,也没想到局势会这般翻转,简直急转直下。
初始,他还以为锦袍青年根本奈何不得易神捕的门客,转眼间,易神捕的门客,竟被三言两语,斥得满面涨红,却难发一言。
这下,他却难办了!
先前看袁青花行情走高,他直言宝药被袁青花定了,但看眼下的局势,锦袍青年的威风,却不是他能扛得住的。
情急之下,他倒生出些智慧,说道,“此宝药我已转卖给袁兄弟了,阁下要买,还请找袁兄弟说话。”
锦袍青年他惹不起,难道易神捕就惹得起么,左右都惹不起,干脆将矛盾转移开去。
锦袍青年冷笑一声,斜睨着袁青花,拍出两张千金的金票,“这些钱可够?”
“够什么?”
“够买你这两株草药么?”
“不好意思,在下不卖!”
袁青花平静说罢,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把药还我。”
他不愿招惹云家,最大的原因是不愿替自己东主招惹麻烦,即便是锦袍青年真从老山客处截走了宝药,他也不会挺身而出。
然而,此刻老山客说得明白,宝药已算卖与他了。
如此,那这两株宝药,便是自家东主的了。
既是东主之物,他袁某人自要拼死护持。
顿时,锦袍青年面上笑意凝固了,“别他妈不识抬举,两千金到市面上,什么药买不着,想坐地起价?”
“多少钱,与袁某有何相干,此乃袁某东主之物,云公子想买,须得问过袁某东主。”
说话儿,他伸手朝药盒抓来。
“公子,莫堕我云家威名。”
红袍中年冷声道,似乎极不满锦袍青年的优柔寡断。
啪!
锦袍青年骤然挥掌,重重一巴掌,抽在袁青花脸上,这一巴掌下手不轻,抽得袁青花原地转了个圈,吐出一口血水,胖脸迅速肿胀起来。
“不识抬举的东西!现在这药,我可以拿走了吧。”
云公子阴冷地盯着袁青花道。
“把药还我!”
袁青花疼得眼泪直飚,一双胖手却倔强地抬了起来。
“有种!”
啪,云公子又是一巴掌抽过去,这回却是下了狠手,袁青花被抽得飞了起来,半空中血雨飘零,断牙落了一地,重重摔倒在地,半晌没了动静儿。
“想要这两盒宝药,让姓许的上我云家来取。”
云公子豪气冲天。
两巴掌扇出,浑身被难以言喻的爽快充满,他甚至明显感到大厅内众人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
满场针落可闻的寂静,就是对他赫赫武功的最高褒奖。
刷的一下,云公子打开折扇,轻轻摇晃,贵气冲天,“吴叔,你说的不错,云家人就得有云家人的气度!”说罢,抓起木盒塞进怀中,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躺尸的袁青花忽地爬起身来,阻住去路,“把药还我!”
污血沾满肿成猪头的胖脸,满嘴牙齿不剩几口,张口说话之际,狂风灌口,一只胖手却伸得笔直。
莫名地。云公子感到一股冷意,然这冷意转瞬便化作无穷尽的羞恼。
满场都被自己凶威慑服,小小家奴竟敢在自己最威风的时候跳出来扫兴,倘还不下辣手,岂非让人看扁。
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云公子潜运劲力,怒喝一声,一拳便要挥出,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红袍中年的高呼,“公子小心。”
呼声未落,他方要抬起的大手,却动弹不得,紧贴着身子,多了一个人,一个头戴斗笠,高出他半个头的青袍人。
云公子视线方落定,满场陡然起了个霹雳,整间大堂都震了震,紧邻周边的桌椅,忽然被强大的气劲掀翻,四散飞去,砸得满场狼藉。
接着,便又瞧见吴叔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满脸涨红。
显然,这泼天动静正是吴叔和青袍人卷起来的!
念头到此,云公子浑身一片冰凉,难道擒住自己的竟是位气海境的高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拱火
“尊驾好本事,堂堂气海境高人,藏头缩尾不说,光天化日,竟敢偷袭我家公子,既不将我云家放在眼里,又藐视王廷峻法,十分大胆!”
红袍中年冷冷盯着斗笠人喝道,心中的戒备已提到最高。
他从未想过,公子在自己身侧余丈之内,竟会被人擒拿。
青袍人的身法,简直可敬可畏!
而方才自己一掌击出,几用全力,足有两牛之力,却被这人轻松御下,身形晃也未晃,反击得自己飞上了半空,足见此人劲力远在自己之上。
广安城何时多了这么个狠角色?
红袍中年猜不透!
“老袁,一日不见,你怎生整成这副模样,可曾报了老子的名号!”
斗笠人根本不理会红袍中年,却对肿成猪头的袁青花说话了。
“东主,报了,不顶用啊!”
袁青花几乎是忍着眼泪说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激动。
委屈的是,报了东主的名号也扛不住,还是被揍成了猪头;激动的是,东主来了,自己总算找到组织了。
袁青花心念百转的当口,满场却因为他那句“东主”,好似降下个霹雳。
就在这时,许易掀开了斗笠,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来。
哗!
哗啦啦,不知碰倒了多少桌椅。
这张清瘦的硬脸,知名度实在太高了,升龙台上的绝世英姿,如一张张画卷,从众人眼前晃过。
而最吃惊的,正是红袍中年。
他原以为对阵的是位气海境高人,待许易揭下斗笠后,他真真震撼了。
众所周知,许易乃是锻体巅峰之境,可偏偏方才対掌,对方爆发出的拳劲,竟然胜过了自己。
他可是气海前期境的强者,相比锻体巅峰武者,应该具有碾压性优势。
寻常锻体巅峰武者,丹田化海后,体力大增,而增长幅度,取决于化海的质量。
弱者,有近两牛之力,强者有近三牛之力,绝大多数稍稍迈过两牛之力。
这还是未动用功法,单凭身体打出来的力道。
而红袍中年方才一拳,便超过了两牛之力,然他这一拳乃是瞬发。
寻常锻体巅峰强者动用功法,打出类似寂灭神拳的三牛之力,却需要时间。
偏生许易不闪不避,抬手就轰出了一拳,力量之大,远超他的想象,这还是锻体巅峰武者该有的本事么?
说来,红袍中年想得不差!
但许易能横虐万腾云这种锻体巅峰之境的顶尖高手,如何能拿常理度量。
论气力,二人皆不用功法,红袍中年有超两牛之力,许易不过一牛半!
但许易修习的《霸力诀》,太过霸道,小成之后,筋脉宽阔远胜同侪。
而又因为修炼《霸力诀》时,所用的虎胎易筋丸远胜过《霸力诀》丹方上录述之猛药,以至于《霸力诀》小成后,许易全力一拳,甚至超过了三牛之力。
那日在光武阁,和赵八两斗拳,一拳摧毁能测三牛之力的测力器,便是明证。
许易的《霸力诀》虽是功法催出,但胜在快捷,瞬发,只要体力足够,就跟随意挥拳一般。
这就让许易面对气海前期强者时,在力量上,占据了相当的优势。
而除了力量,短距离内,许易的归元步,简直妙到毫巅。
可以说,红袍中年对上许易,除了能隔空发出威力极大的气劲,动用功法时,能打出超越许易的力量,纵观全局,并不占据优势。
却说,就在红袍中年心念万端之际,许易却面带微笑地望着满面惊容的云公子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方才是你动的手吧?”
“原来是你!姓许的,我劝你赶紧放了老子,云家在广安城,可不是黑龙堂那种小角色!”
待瞧清许易模样,云公子又是惊讶,又是放心。
惊讶的是,这家伙怎么突然赶来了,且还能在吴叔手下撑过一招。
放心的是,只要不是被气海境强者擒拿,局面就崩坏不到哪里去。
“看来你是不愿说,老袁,你说吧,对,你小子挨了揍,肯定不好意思,那个谁,你来说。”
许易伸手一指瘦皮猴,他何等眼力,只看站位,便大约辨出冲突核心几人的身份。
瘦皮猴被许易这一指,浑身激动得直哆嗦,赶忙跳出身来,指着云公子的鼻子,原原本本将事件的经过道了出来。
他和袁青花作一路营生,都是靠嘴上功夫讨食,此刻眼见翻身报仇的机会到了,哪里还会口下留情,虽未着重渲染,却也将方才的一幕幕,说得完完整整,活灵活现。
渐渐地,许易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冻成了一片寒霜。
初始,他还以为袁青花和这锦袍青年,乃意气之争,动起手来不敌,叫人胖揍一顿,成了这般模样。
现在才知道,浑然不是这回事!
姓云的抢东西,抢到他许某人头上了,甚至老袁都说了,这是他许某人所要之物,姓云的不仅要抢,还要打人,似乎还是要借着他许某人的肩膀,衬托云家如何了不得。
更关键的是,这两株宝药,可是秋娃救命用的,****的姓云的敢抢,岂非要绝秋娃生路。
瞬间,许易怒气值满格。
“当众强抢他人财物者,按大越王廷刑律,断双手!”
许易冷着声音下达了宣判。
云公子怒道,“姓许的,那是老子拿钱买的,怎能算抢?你动老子下试试!”
许易冷笑道,“两千金怎么够,没听方才人家说,这两株宝药已卖给老子了,老子可不认为这两株宝药只值两千金,至少值两万金。所以,抢劫罪名成立。”话至此处,抓住云公子手臂举起,“姓云的,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云公子怒极狂笑,“好哇,本公子倒要看你怎么动我!”话音未落,左腿豁然扫出,疾风一般,直踢许易面门。
就在这时,许易动了,身子一横,堵在了袁青花身前,气力催动,龙鳄甲顺生,噗嗤一声,硬受了一记红袍中年激发的气劲。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跨越天堑
原来,从一开始,许易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红袍中年身上。
方才,云公子动时,红袍中年先动了,隔空一拳击向袁青花,存的就是围魏救赵的打算。
早有防备的许易如何会让他得逞,归元步催动,立时就挡住了红袍中年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他捏住云公子的大手也发力了,不及云公子抽来长腿踢到最高,大手猛地一扯,云公子便飞了起来,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
红袍中年惊怒交集,暴喝一声,张开大口,空气汹涌朝他腹中灌入,顿时,肚子鼓胀数倍,随着他一拳挥出,满场好似炸响一颗天雷珠,无数桌椅飞起。
红袍中年,一拳击来,天地俱暗,许易感觉在自己不远处,起了一阵汹涌的龙卷风,强大吸力,让他完全定不住脚,被强大的气劲,吸得腾空倒飞朝红袍中年奔去。
红袍中年大喝一声,双拳回收,再度运气,吸得双拳之间的空气都要抽干了,他死盯着许易的太阳穴,只待许易被吸来,便来一招最狂暴的双风贯耳。
不管许易有什么铠甲防身,红袍中年都有信心这聚集了毕生功力的五牛之力,也定能将之碾得粉碎。
说来话长,实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眨眼许易就被吸到了近前,红袍中年双拳轰然朝他头颅拍到,眼见就躲避不及,忽的,红袍中年猛地收拳,双足急点,倒飞而回。
聚集了毕生功力的一拳,打在空气中,炸出好大一片气浪。
原来,许易被吸飞的当口,却仍旧捏着云公子不曾撒手,方才危急关头,他猛地抡起云公子横在了自己身前。
有了这最佳盾牌,红袍中年便再是生猛,也只得住手。
方才两击,乃他生平得意之作,满以为一击必中,哪里知道好好的一锅汤,熬成了泔水。
红袍中年怒不可遏,高声喝骂,“姓许的,用人为质,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跟老子正面放对!"
孰料,红袍中年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堂堂气海境强者,竟然有脸喊锻体巅峰武者,正面放对,好似这是什么公平之举,正义行为一般。
若不是慑于红袍中年的恐怖实力,早就有人嘘出声来。
许易却根本不接茬,甚至看也不看红袍中年一眼,拽起不住骂咧的云公子,抬手就是两记耳光,抽得他血水横飚,断牙星落。
不等云公子痛呼出口,许易双手握住云公子双手,硬受了红袍中年隔空击来的一拳,双手用力,咔嚓一声,竟硬生生将云公子双掌拗断,硬扯了下来,随手抛出了窗外。
一口老血吐出,云公子委顿于地,哭爹喊娘的惨嚎起来。
“小辈,我杀了你!”
红袍中年目眦欲裂,朝许易飞扑而来。
“看谁杀谁!”
许易不退反进,身形一晃,便到了近前,一拳直直捣在红袍中年胸口,轰得一声响,击得他身上的上品法衣,发出一道锐鸣。
红袍中年吃了一吓,猛地想起此人在升龙台上的表现,身形一闪,便要退开。
本来,气海境强者全力施为之下,身如电闪,若是直线奔跑,许易绝对追之不上。
然在这厅堂之内,红袍中年想拉开距离,搞远程进攻,许易又怎会如他所愿。
归元步下,红袍中年连遁三次,却始终逃脱不开,惶急间,挨了三拳,身上的上品法衣锐鸣愈急。
而这场颠覆性的追逐战,却让无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观众,晃得花了眼。
锻体境追着气海境打,若不是青天白日,不少人都得以为自己在做梦,更不知多少人惊掉了下巴!
说来,经历了两次升龙台决战,尤其以第二次最为辉煌,易神捕的声名,在广安达到顶点。
甚至有好事者给许易派发了一顶“锻体境无敌”的冠冕。
然,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从来不缺少争论。
此称号一出,论战蜂起。
而今次,无数人睹见这惊人一幕!
可以想见,自今日起,所谓争论,云散烟消。
红袍中年怒极,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堂堂气海境被锻体境追着打,传出去,就是天下笑柄。
可该死的小子,宝甲防御惊人,无论如何费力,根本破不开,偏生此子身法惊人,始终牛皮糖一般缠着自己。
纵横半辈子,他还从未打过这般窝囊仗。
正拼命想着应敌之法,对方攻势又急,暴风骤雨般的三牛之力,打的红袍中年实在招架不住了。
他不可能像许易这般,轻松而随意地爆出功法。
轰!
许易又一拳挥出,红袍中年身上的上品法衣终于没有再度发出锐鸣,而是砰的一声,化作无数金片,四散飞去。
轰!轰!
又是两拳,一拳砸在红袍中年肩胛骨,发出尖锐的骨裂声,一拳砸在小腹,击得他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
两拳过后,红袍中年如死狗一样,软倒在地,许易犹不收手,猛地跳起来,双腿暴张,一记暴力抽射,正抽在红袍中年背脊处。
霎时,好像发射了一颗炮弹,红袍中年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墙上,迸出好大一摊血污。
说来话长,自许易扑上去,不过十数息,堂堂气海境强者,便如死狗一般,躺在墙角,悄然无声了。
静!死静!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这一幕。
的确,方才许易和红袍中年,战得有声有色,所有人都惊叹许易的战斗力,甚至连“锻体境无敌”的绰号,都没人再怀疑。
然而,却没人看好许易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毕竟,那可是气海境啊,锻体境和气海境之间,隔着天堑,从来不曾有人跨过。
而今次,却被人轻松逾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土生木
许易却丝毫未觉有多么荣耀,像踢破麻袋一般,将云公子踢到袁青花身前,“老袁,仇报够没,没报够,自己来抽这孙子!”袁青花早被这热血沸腾的战斗,感染的泪流满面了,在他的认识里,这可是自家东主在为自己的尊严而战。此刻,见气海境强者遭虐,云公子断掌,他心中满腔委屈和怒火,早就消尽,哪里还有报仇的心思。忽地,一队皂衣捕快,疾步闯进厅内,领头的青衣壮汉怒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知我大越王廷峻法么,谁在此间放肆。”自许易以法令屠灭黑龙堂后,整个广安的捕快,言辞间都爱带上大越王廷法令几字,似乎站在这几个字的背后,就有了无穷力量和巨大支撑。“是我!”许易上前一步。青衣壮汉浑身一凛,立时挺身,行了个端庄军礼,“报告许主事,第十大队大队长公孙止,在此执行公务,请训示!”许易抬手胸前回了一礼,指了指地上的云公子和红袍中年道,“此两人光天化日,抢夺财物,殴打平民,暴力抗法,公孙队长,由你押解回巡捕司,亲自交到执法二处。另外,做好证据采集工作,现场目击证人不少,希望你能拿到第一手详实资料。”“遵命!”公孙止高声回应。他虽不属许易直管,可许易如今在巡捕司,那真是如日中天,上有高司长赏识,下有无数捕快拥戴。此等风云人物,公孙止如何敢不恭敬领命。许易点点头,对袁青花道,“老袁,跟店家打个招呼,所有的损失,稍后到我巡捕司讨要,你小子这一身伤,也赶紧去春来馆治治。另请王先生,跟许某来。”说罢,行到死狗一般的云公子身前,抓起两个木盒,和飘落在地上的两张金票,戴上斗笠,大踏步朝门外行去。所过之处,如旭日东升,照花映海,万众瞩目。许易确有事要咨询老山客,情知外面人潮汹涌,出门不是好主意,便引着老山客上到三楼,寻了个单间。“王先生不用拘束,随便坐。”许易闭上门,指了指靠窗的奢华软榻。“不不,不用了,有事儿您说,您说。”老山客声音都有些哆嗦了,他虽也算武道之人,可所长者乃穿山采药,半生从未有过对敌经历。尽管早知晓眼前这年轻男人,乃是广安城著名煞星,可那也只是听说,震撼力有些不足。而方才,火爆血腥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一言不合,血溅五步,连传说中的气海境强者,都被这位硬生生干倒了。彼时,老山客看得血脉喷张,激动不已。此刻,和许易单独相处,他却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许易笑道,“忘了,买药的钱还未给你!”说着,掏出那从云公子身侧拾得的两张金票递了过来。老山客喉头滚动,缩了缩手,终于壮着胆子接了过来。老山客正担心结账的事儿,没想到许易竟是如此痛快,渐渐安下心来,说道,“不知大人唤在下何事?”许易道,“确有事相询……”随即道出原委来。原来,许易寻老山客,正为秋娃。有这几日经历,他发现购买宝药,熬煮后给秋娃吸收的办法,效果实在有限。几日过去了,秋娃不见丝毫好转,他担心长久这般下去,秋娃就危险了。而秋娃之事,有太奇诡,他不敢找外人相帮,甚至提也不敢提。今次,撞上老山客,心念一动,便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来了。不过,许易言辞上也未牵扯秋娃,只询问了老山客是否熟悉人参娃娃,对其培育,可有心得。老山客还担心许易提什么过分要求,没想到就是问药,心中长舒口气,道,“不瞒大人,在下自幼生长于大山间,自下生就和草药打交道,对药性药理,寻药辨药,乃至培育,都有些许心得。这人参娃娃是苦参长成,五百年结成娃娃状,千年乃得成精,乃是疗伤续命的圣品,珍贵非常。此物只适合生于野外,吸纳自然之精华,人工培育,却未曾得闻。”他以为许易突发奇想,想人工种植人参娃娃。许易也不说破,接着问,“若是这人参娃娃,有所损伤,又该如何培育、护理?”老山客沉吟片刻,说道,“这个问题倒是稀奇,人参娃娃,得来要么炼药,要么作疗伤圣药吊命,有损伤是正常,莫非大人有人参娃娃,服用了它的根须后,还想培育其恢复完整。”许要很郁闷,为保秘密,他只能旁敲侧击,偏生这老山客思维活跃,极爱胡乱联想,弄得他想解释也不能。“罢了!还是多谢相告!”许易抬脚便行。“等等!”老山客叫住他,“培育人参娃娃之法,在下确实知道,但对伤患的人参娃娃如何补缺,确实不曾与闻,不过土生木,此等宝药,种植于灵性高的土壤间,想来多少有些作用。”“土生木,对呀,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许易心中猛地炸开。说来,他也是进入了思维误区,在他心中,秋娃根本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哪怕是变成了木雕,他心中已是这般看待,所以又给秋娃买来玉盒,还在玉盒内,铺床设被。以至于,给秋娃进补的办法,也如常人喝药那般,弄来宝药,熬成一锅汤,让她吸收。且每次汤药,秋娃确会吸收,许易便以为此法最当。直到几日来,不见明显功效,这才心生疑惑,寻了无根无势的老山客来旁敲侧击。而此时,老山客一句“土生木”入耳,许易才幡然醒悟。秋娃本体乃是人参娃娃,本就生长在土壤里,自然是土壤最能让她吸收能量,恢复愈合。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改颜色,“不知王先生说的灵性高的土壤,在广安城各大商铺可有贩售?”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毒舌
老山客道,“据在下所知,灵土较为珍贵,天地所生者,极为罕见,恐怕这广安城中难寻。而人工培育者,因为秘法宝贵,即便培育出灵土,恐怕也绝无人肯售卖。当然,这也只是在下的猜测,大人还须多方打听,未必无有所得。”
许易谢过,又招来侍者,要了一桌酒菜,付了钱钞,非让老山客安坐享用,告个罪,径自去了。他倒未急着满世界打听,到底何处有灵土,按老山客的说法,这是个极耗时间的事情,还是交给袁青花去办。
出得玲珑阁,他直接去了巡捕司,酣畅淋漓打了一架,该扫除的尾巴,还要扫除。入得执法二处,方处理了鸿宾楼之战的善后事宜,一身黑衣的高君莫虎虎生风行了进来。
高君莫进门,挥散了堂吏,围着许易转来转去,迟迟不发一言,好似看着诡异生物。
“高司,莫非在下脸上有花,还是你受了什么刺激,缘何这般看着属下。”许易被盯得浑身发毛。
高君莫嘿嘿一笑,啪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喝道,“好小子,到现在高某也没看清你的实力,竟连吴刚都干翻了,真他娘的够劲儿!”
许易弄明白了,原是为了这个,谦道,“侥幸侥幸而已。”
“武道争雄,哪有侥幸可言,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只是你小子太过出奇,以锻体巅峰之境,横虐气海前期强者,此等战局,高某闻所未闻,听说吴老四在你手下,几无还手之力。啧啧,怎么样,咱们来一场,高某实在技痒,也想试试你小子的极限到底在何处。”
高君莫双目放光,双手不自觉搓动,盯着许易,好似孩童瞧着一件极新奇的玩具。
许易连连摆手,“别别,我哪是高司对手,不敢献丑!”
虽是谦话,却非虚言。
许易并非畏惧高君莫的气海中期境界,而是畏惧他手中的那把七绝剑。若赤手搏斗,许易自信便是高君莫,也绝非自己对手。道理很简单,他防御无敌,身法精妙,三牛之力的《霸力诀》可以瞬发,除非高君莫一直远遁,用气劲远程攻击。
但远程攻击的气劲绝难破开龙鳄甲,高君莫迟早被耗到力竭,届时,就是他许某人发动的时刻。
三牛之力,连续重拳之下,足以破开上品法衣,高君莫防御被破,战局的走向不言而喻。
然而,设想虽妙,争奈高君莫有把名震广安的七绝剑。众所周知,七绝剑乃是中上品的血器,威能极大。
高君莫若贯穿气劲,使动七绝剑,龙鳄甲撑得过十剑,恐怕撑不过百剑。
话说回来,他和高君莫无仇无怨,只是较技,就无端损耗龙鳄甲的防御能力,岂非痴傻。
许易不应,高君莫却技痒,苦劝不已。
就在这时,有堂吏来报,广安府令衙门有上官到访。
高君莫这才想起,来寻许易是有正事儿的,现在倒好,未及交代,人家打上门来了。
高君莫方要提醒许易,已有两人跨进九号大院的门厅,大步而来。
方瞧见左首那人,高君莫和许易同时眯起了眼睛。“君莫兄久违了,啊哈,咱们的易神捕也在啊,这下巧了,省得李某满世界找了。”
两人还未跨进门来,左首那位身材异常魁梧之人,便远远笑着开腔了。“高司,看来咱们巡捕司的门禁实在该罚啊!”许易朗声道。
高君莫剑眉微动,便回过味儿来,笑着问,“此话怎讲?”
许易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莫名其妙跑进来,在咱们面前一通狂吠乱叫,你说这些门禁是不是失职!”
“大胆!姓许的,我看你真是张狂得没边了,今时不同往日,李某座前岂容你放肆!”
左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因铁精失盗之事,叛出巡捕司,被广安府令收拢,任命为长史府参军的李中书。
今次,许易于鸿宾楼捕拿云公子,大战红袍中年,再度震动广安。很快,云家之人便直驱广安府令衙门,李中书主动请缨,便被派往巡捕司协调此案。
按理说,这些年高君莫待李中书不薄,李中书即便叛出巡捕司,但和巡捕司总有份香火情。
哪里知道,李某人乃养不熟的白眼狼,方才面见高君莫,张口就来了句“君莫兄”,而在数日之前,此人还一口一个“将军”,谦卑得不行。
纵使时移世易,身份变换,也当不得如此两面三刀。
许易本就极讨厌姓李的,再见他这般德行,心中火气立时被撩拨起来,冷嘲热讽,立时将李中书反撩得暴跳如雷。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提放肆两字,有话说,有屁放,没事儿,赶紧走人,惹得老子火起,捶死你****的。”
许易只敬英雄好汉,哪里会将李中书这等小人放在眼里,别说此人不过是巡捕司叛出的丧家之犬,就真在广安府令衙门混出了道行,在他面前,也只是浮云。
“你,你……”
李中书简直要被许易气得吐血。
整个巡捕司,除了高君莫,他最恨许易。恨高君莫,是因为高君莫偏袒许易,若非如此,他怎会处处针对许易。
再者,便是至今,他仍旧怀疑是高君莫暗吞了铁精,弄得他李某人里外不是人。
至于恨许易,似乎是天生的本能。本就恨极,再受许易言词犀利的辱骂,李中书直气得三尺神暴跳。
奈何他真拿许易无丝毫办法,他所重者,乃广安府令这块虎皮,偏生许易不将这张虎皮放在眼里,他便有再大火气,也只能坐蜡。
“李参军,还是说正事吧,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
和李中书一通到来的白胡子老头,不满李中书偏题,提醒道。
却不知道一句“小辈”,惹翻了许易。
“你又是哪根藤上结出来的老棺材瓤子,谁裤裆没夹紧把你露出来了,这儿轮得着你放屁!”许易眉毛一扬,黑口一吐,又一堆脓液飚了出来。“噗!”白胡子老头面上一红,嘴角隐隐溢血,指着许易,不住揉着胸口,“小,小辈……”支吾半晌,却吐不出口囫囵句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辩才
李中书听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心头的火气飞速消弭,继而生出后怕来,“这小子太恶毒了,那张嘴简直就像粪坑里泡出来的,亏得刚才没拿这话骂老子,没准老子也得吐血。”
高君莫听得后跳了一步,听了这骂词,脊髓都酥麻了。
“高司长,我奉府君之命而来,莫非高司就是这样接待上差的么?”
李中书觉得再跟许易杠下去,到太阳落山,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也许会有别样结果,结果就是他和云大管家肯定有一个要被气得血管爆掉,躺着出去。
“李参军,有事说事!”
高君莫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李中书道,“我的来意,想必我不说,高司也清楚。巡捕司执法二处主事许易,乱用公权,以权谋私,在鸿宾楼殴伤云家长房三子,和云家客卿吴刚,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轰动广安,我不信高司不知。”
“高司长,你安坐喝茶,许某是当事人,既然李参军脑子糊涂了,胡言乱语,许某就帮他整顿整顿。”
许易适时插言。
高君莫稍稍沉吟,笑着点头,“也对,你是当事人,就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搞清楚,最好是让李参军能明明白白回复府君。”
说来,方才他前来寻许易,便是为劝许易快些清理尾巴,将云家人放了。
道理很简单,云家绝非黑龙堂可比,乃是能与水家并驾齐驱的巨族。广安城看似有广安府令衙门这个主事人,实则是世家与王廷共治,此外,三大正门在广安城的影响力也非同小可。甚至,广安城的各项制度规章,世家大族也参与了其中的顶层设计。
动黑龙堂,抓住了把柄,可以一蹴而就。但要和云家这等巨族碰撞,目前,巡捕司还没这个力量,广安府令也绝不允许。、
然而,许易此一番话出,高君莫二话不说将主动权让给许易,便是对许易百分之百的信任。而这信任正是建立在许易种种匪夷所思的超凡事迹上,高君莫还是相信那句话——能者无所不能!
李中书皱了皱眉,方要继续攀扯高君莫,许易却先说话了,“李参军,别摆一副死人脸,许某便将案情简单重复一遍,免得你无中生有,蛊惑府君……”
很快,许易将鸿宾楼中发生的一幕重复了一遍,接道,“许某句句属实,另有公孙止录述的上百份口供为佐证。嘿嘿,云某何人?不过区区一介草民,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买他人宝药,强买不得,便下辣手,痛殴良善,按我大越王廷法令,该断去双手,并获三十年徒刑。”
“至于吴某,堂堂气海境强者,却无耻偷袭许某,按大越王廷法令,袭官等同造反,杀无赦。且我广安府令亦颁下公决规则,严禁高境界者擅动武力,对低境界武者出手,违者,终身不赦。二人罪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并有多人佐证,不知李参军还有何言。”
“莫非李参军以为公正如府君,会罔顾是非黑白么?还是李参军自以为身在长史府,便可隔绝中外,混淆黑白,搬弄是非?”
说着,许易拍拍手,唤来邢科长,询问相关卷宗是否整理齐备,后者应承一声,很快着人搬来一沓半尺高的口供笔录。
许易重重将这沓笔录摔在李中书身侧的茶几上,“李参军可否要细观!”
李中书噎得直抽抽,他此来,何曾想过问具体案情,他又不是蠢材,怎会到现在,还弄不清鸿宾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来,不过是耀武扬威的,身挟府令尊严,以上官做派,要求巡捕司老老实实放人认错。可高君莫缩头不见,二杆子许主事猛打猛冲,戳出来就摆案情,讲道理,可案情和道理,算他妈个屁啊。广安府何时轮到案情、道理主宰刑名了!
然而,许易非要跟他说案情,讲道理,李中书真是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李中书答不上来,却有人答得上来,白胡子老头总算控制住了沸腾的血气,死死盯着许易道,“无知小辈,不识大局,枉论刑名!当今之世,乃王廷与世家、门派,共治天下,王廷法令乃是约束升斗小民之用,何时管到我高门大族头上来了。小小捕快,也敢殴伤我云家之人,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许易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斜睨着李中书道,“李参军,这老头莫非你们长史府看门扫地的,怎生连名姓也无,若真是些阿猫阿狗,李参军,你带此辈来我巡捕司,可就有些失礼了。”
入广安这些时日,不仅阅读了广安府志,还翻看了巡捕司的许多卷宗。他如何不知道如今的时局。大越王廷建年至今,垂两千年,和所有王朝一样,存活得越久,内部零件便越是腐朽。五百年前,大越王廷爆发四王之乱,在世家、高门的合力下,勉强维护住了大越法统不乱,但王权已经衰微到了极致,颇似许易前世的东晋王朝。乃是王廷与世家、高门共治的局面,甚至当今的广安府令便是出自中州某家高门,巡捕司司长高君莫同样是世家子弟。
是以,白胡子老头子所言句句是实,但许易自有方略,又怎会按照对手布下的套路走。三言两语,便又踩到白胡子神经上了。
亏得有了心理准备,白胡子老头气得鼻子都歪了,却终究忍住没发狂,死咬了舌头发誓,必要将许易碎尸万段。
李中书肃容道,“此乃云家大管家,云中剑老前辈,云老前辈乃堂堂气海前期强者,身份不凡,威重广安,许主事须当礼敬,缘何敢口出恶言。”
“恶言?有么?最近见的小人多,记性不好,方才我说了什么,麻烦李参军给重复一遍!”许易笑着道。
李中书大怒,“许易,此前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却是只作口舌争胜的小人,既然如此,还请高司长答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漏洞
云中剑终于憋不住,先发飙了,暴喝道,“还废什么话!高君莫,老夫只问你放不放人,牙缝里胆敢吐出半个不字,老夫掉头就走,后果自负!”
豪言出口,威势自生,宽大袖袍,无风自动,鼓荡满满。
“老贼太狂!若是有种,现在就走一个我看看,你若是敢踏出此间一步,本大人立刻对你云家发起挑战!”
许易言出如刀,刀光一闪,已架到云中剑脖间。
轰!
山雨骤来,日月无光!
忽地,众人心中生出的是啼笑皆非,而这啼笑皆非方生即灭!
霎时间,猖狂如云中剑此刻也意识到这件事不是好笑,而是恐怖。
眼前的小贼,胆大妄为,猖狂无边,偏生一身本事,在锻体巅峰之境,难觅抗手,而在广安城该死的公决规则之下,这小子发起蛮来,却不是任何家族能扛得住的。
就如收拾黑龙堂那般,这小子完全可以将云家锻体巅峰的后辈子弟,连根拔起,而若是失了如此多的菁华子弟,云家传承便断,后继无人,必将灭亡!云中剑突然一阵牙疼,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众世家、高门和广安府令共同订下的决斗规则,竟生出如此大的漏洞,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李中书惊怒交集,恨声道,“许易,你太猖……”
“狂”字未出口,许易便叫他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狂。
他身形一晃,人就到了近前,啪啪啪,闪电一般甩出三巴掌,身形又是一晃,人已回到位上。
一圈之内,方寸之间,李中书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暴虐的耳光抽懵了,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站稳,一张脸迅速肿胀,血水顺着口角,流了半襟。
“哇呀呀……”
李中书发了狂,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就要冲过来拼命。
许易冷喝道,“姓李的,你若找死,老子现在就将你请上升龙台。”
升龙台”三字入耳,李中书好似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当场,再也不敢动作。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别人说这话,他最多当是壮胆,可眼前这煞星,连水长老都敢硬撼,发起蛮来,什么事不敢干。
他还年轻,正大有作为,缘何跟一莽夫比拼性命。恨恨半晌,眉目一转,冲着高君莫哭诉道,“高司长,你还管不管,这,这也太蛮横了。”
他甚至连“许易”二字,都不敢呼出口外。
高君莫心中冷笑,“你个王八也好意思说蛮横,恶人自有恶人磨,尽情享受吧。”
嘴上却道,“许主事是当事人,我巡捕司之事,他尽能做得主,有什么事,你找他接洽吧,本座还有公务,先行告退!”说着,起身转入屏风,消失不见。
李中书跳起来要拦,许易大手扬了扬,他竟如耗子见了猫,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二位,现在可以坐下来,和许某谈谈了吧。”
许易端起茶水,咪了一口,闲适至极。
他是聪明人,既然熟知规则,自然会利用规则。
尤其是在他熟悉了公决规则后,他胸中的豪气就压抑不住地开始飙升,也正因此,他才敢连水长老这等巨擘,也敢碰上一碰。
公决的规则中,存在一个绝大的漏洞,那便是同阶争竞。
倘使一个人修炼了同阶的最高水平,必将拥有不受限制的权限。
就拿许易而言,他打了李中书一巴掌,李中书只能忍着,惹得他火起,他就要李中书上升龙台。
同理,云中剑背后站着堂堂一个巨族,在此公决规则之下,竟也惹不动许易。
一旦惹得许易不爽,云家也唯有撤出广安城。
许易既然参破了其中关窍,在这广安城中,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绝无受欺负的道理。
好死不死,李中书和云中剑,还敢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不是伸过脸来,让他许某人抽巴掌么?
要说许易想的不错,窥破此规则,他大可纵横广安。
然有一点,他却是想错了,并非公决规则存在什么漏洞,毕竟,是合众多上位者之智,定下的规则,又哪里好寻漏洞。
如果非要说漏洞的话,只能说许易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漏洞。
试想,同境界武者,谁敢妄称第一。
高攀自觉不凡,连胜八场紫旗擂,有法衣护体,蛇戒潜伏,结果如何,魂断升龙台。
万腾云天生贵胄,号为广安十大公子,天资绝伦,武道不凡,身挟重宝,如今何在?照样被许易打成残废。
像许易这种在锻体巅峰境内,能横虐气海境强者的,闻所未闻。
是以,设定公决规则之初,众上位者根本就没考量会出现同阶之中,不可战胜的存在。
即便是出现了这种存在,也一定是在世家子弟之中,绝不可能有荒野小辈,成长到如此地步。
而世家子弟出现了像许易这种人物,无论如何,不敢像许易这般无解。
道理很简单,因为世家子弟皆有羁绊,锻体境无敌,气海境的长辈可敢保证无敌?
倘使因这位锻体境无敌的世家子弟惹出祸事,别人出动气海境强者挑战,该世家子弟如何保证自己长辈不被灭杀?
反观许易,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上无老,下无小,如此孤魂野鬼,牛皮糖一般的鬼见愁,谁见谁都得肝儿颤。
黑龙堂只惹了他的救命恩人,一个老渔翁和一个野丫头,黑龙堂今何在?只怕万有龙的尸骨都能拿出来当棒子敲了。
面对如此无解的许易,李中书再狂,云中剑再傲,心中再不情愿,也只有乖乖坐到了谈判桌前。
许易扫了满面阴晴不定的二人一眼,笑着道,“早这样不就行了,非要跟老子张狂!要放人是么?好办!”
二人精神一震,齐齐朝他望来。许易诡秘一笑,二人心中炸响一道惊雷,果不其然,暴风骤起立时压来,“鸿宾楼内,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大家都清楚,用不着打文字机锋。云小三明知道是老子要的东西,还敢抢,不仅抢了还动手打老子门客,嘿嘿,我要是不给他点好看,许某这张脸往哪搁?这个道理,你们二位认同吧?”
第一百二十章 勒索
“认同认同。”李中书赶紧回话,随即使劲扯了扯满面不服的云中剑一把,后者只好点点头。
没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中书主动请缨而来,本意是想演一出“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结果差点演成了“胡汉三回来了就回不去了”,好不容易看到许易肯坐下来讲话,他只求将事情办成,要不然便是回了长史府,他也没脸见人。
云中剑和李中书差不多心思,他是云家大管家,从来云家有事,都是他出马,从来他出马,不待亮出云家这杆大旗,便马到功成。今次,若是带不回去人,他云家的脸,可算丢尽了!
“认同就好!既然我的人受了欺负,挨了打,且又坏了人家酒家,致伤要钱,平复心理要钱,给酒家整顿同样要钱,我算了算,就凑个整吧,一人五千金,你们出一万金,把人带走,堂堂云公子,和一位气海境强者,别说这二位不值这个价!”
许易布展了半天画图,终于露出了小刀子。
他抓云公子和姓吴的,半点好处没有,坏处倒是不少,关着这两人,既浪费粮食,又让高君莫难做。
所图者,正是等着冤大头上门,好猛敲一笔。
至于鸿宾楼的损失,他早用从云公子、吴刚身上搜刮来的钱钞,支付了,此刻又把鸿宾楼扛出来,不过是方便坐地起价。
却说,他方喊出数字,云中剑和李中书屁股下像安了弹簧,蹭地一下,弹了起来。
“你是痴心妄想,万金,万金能买你的脑袋!”
云中剑怒不可遏,他从未想过,有人敢把竹杠敲到他云家的头上。
“这,这也太多了,能不能少点。”
李中书舌头直打结。
“看来二位还是不认同许某的分析啊,不认同可以,二位自便!”
许易端起茶水,细细品咂起来,看也不看二人。
二人又羞又恼,相顾无言,对视半晌,最后只得落回座位。
“五千金!最多五千金!”
一咬牙一跺脚,云中剑激动地白胡直抖,终于还出了价码。
“一万一千金!”
许易故技重施。
“你!你,你……”
云中剑嘴角又渗出鲜血,急得李中书不住替他抚平胸口。
许易道,“再废话一句,许某还会加价,别给脸不要脸!”
云中剑喘息半晌,恶狠狠瞪许易一眼,行到堂屋门前,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鸟,附在青鸟耳边,低语几句,随手放飞。
很快青鸟便在空中拉出一道气浪,没入云霄,没了踪影。
不多时,那只青鸟从云霄中,钻了下来,黄嫩的细腿上,多了个绿色布囊,直直落在云中剑掌中,张口吐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给他!将人带回来!”
云中剑长舒一口气,解开布囊,拿出一沓金票,随手挥掌,细薄的金票,横空朝许易飚来,一张未散。
许易伸手接过,眉开眼笑地数了起来,在这个世界,除了和秋娃戏耍,再也没有比天降横财,更让他开心的了。
“这下可以领人了吧!”
云中剑面无表情地扫了许易一眼,像看死人。
许易虽不抬头,也知晓这位心里想什么,抬了抬手,“早些领走,省得老子还得管晚饭!”
云中剑冷哼一声,掉头就走,紧接着又有声音传入耳来,“记得跟云小三说一声,我欢迎他继续来找茬儿,对了,叫上云老大,云小二更好!”
云中剑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脚下明显加速。
李中书更是招呼不打一声,嗖的一下,窜到门外,像是躲避瘟疫。
奈何他逃得虽快,许易声音更快,“老李,你这张脸怎么弄的,知道回去怎么说吧,若是让老子从府令衙门听到半点对老子不好的话,你就准备上升龙台吧!”
“我撞的,撞的,不小心撞的……”
李中书急急回道,脚下开了全速,愣是赶在云中剑前面,蹿出了执法二处的院门,好似逃离鬼门关。
“好小子,打人的拳头硬,要钱的巴掌更硬,啧啧,张口就弄来万金,这得是高某多少年的俸禄。”
不知何时,高君莫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许易笑道,“您羡慕也没用,谁让您要端着,这钱呀,与您无缘!”
他可知道,高君莫这会儿出来,打的什么主意。
高君莫面皮一红,道,“你小子可不地道,有道是,见面分一半,我不要一半,沾点雨露总成吧。别忘了,没老子发话,他们可带不走人。”
许易道,“见面分一半,那是江湖**的规矩,您可是堂堂高司长,怎好讲这话。至于您要将人留下,我可管不着,总归这钱,我是收了,他们就是要要回去,我也是不给的,您看着办。再说,方才我这儿刀光剑影时,您跑哪儿去了,这会儿,想着要钱了,不好意思,没有!”
说话儿,许易身形一晃,人已在十丈开外,又一晃,竟转出门去。
人去了,声音却飘了回来,“高司,我请假啊,估计要个把月!”
高君莫又气又笑,心疼得不行,正牢骚满腹之际,耳边生风,他豁然伸手,抓出一个纸团,布展开来,满面怒容褪尽,换上笑颜。
原来这纸团,却是两张千金的金票!
掸了掸金票,满意地收回腰包,高君莫得意撇撇嘴道,“算你小子识相!准假了!”
从巡捕司出来,许易径直归了家,到家时,袁青花已经在了。
这家伙肿成猪头的脸蛋,终于有了几分人形,摆了满满一桌子酒菜,正等着他归来。
袁青花方要说话,许易先挥手了,“有话待会儿说,先吃饭!”说着,坐到桌边,左右开弓,吃了满嘴流油。
不多时,桌上盘干碗净,许易满意地拍拍肚子,行到紧窄的泥巴院中,在一株桐子累累的梧桐树下的竹椅上,坐了下来,指着天空,对跟过来的袁青花道,“夜幕青青,星河灿烂,凉风习习,这才是说话的好时候,说吧,到底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元丹的下落
袁青花道,“东主,我说了你别急。”
“什么事儿,我能急!”许易打个饱嗝,没好气道。
“您真不急?”
“少废话,信不信我让你脑袋恢复先前的样子?”
“半个时辰前,我正在整治席面,有人往院中扔了个纸条。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时辰后,要你在西城平安坊胡麻子肉饼摊前见面,说有神元丹消息奉送!过时不候!“
“什么!”
许易一跃而起,抓住袁青花衣领,激动得满脸通红,“你再说一遍。”
不管是真是假,有“神元丹”三字,已足够他癫狂了。
袁青花又重复了一遍,许易激动得直搓手,忽地,想到了什么,急道,“他说一个时辰后见面,现在过去多久了。”
“您还有一炷香时间!”
袁青花木讷道。
“你怎么不早说!”许易暴跳如雷。
“是您不让说的,说先吃饭!”袁青花振振有词。
蹭地一道烟尘飘过,许易已消失不见,却有声音飘了回来,“误了老子大事,追杀你到海角天涯!”
前速突进之下,半柱香的功夫,许易跨越数十里,终于在胡麻子肉饼摊前坐了下来。
这是个不成规模的小店,矮小的店门前,用毛竹青毡搭了一个小棚,棚内置了三副小桌小椅,正是饭点,人头却是不多,一张桌子却是空着,正好被许易霸占。
要了两斤肉饼,一碗胡辣汤,边吃边等,心中的盘算,却一时一刻,未有停歇。
此事离奇至极,一言概之,天上掉馅饼。
然而,对他这个理智的人来说,是从来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的。
但他还是来了,没办法,神元丹的诱惑,实在太大,即便是个玩笑,即便有危险,他也只有钻进来。
好在此处还是广安城内,地方选在街市,便有危险,他也无惧。
想到这一层,许易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欢喜,道理很简单,对方选在此地,显然是存了要他安心的意思。
对方肯如此用心,证明神元丹之事,又多了几分可能性。
半柱香早就过去了,他面前的碗里,也早已干净,却始终未有人来,就在许易准备起身之际,一个斗笠客,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沙哑着声音,向店家点了一斤肉饼,一碗胡辣汤。
东西上齐,那人拿起肉饼挡在面前,伸手在汤里一搅,在桌上写出个地名。
许易吆喝一声结账,扔下一个银角子,起身离开,留下那人安静地吃着肉饼,喝着胡辣汤。
许易不知道来人弄得什么玄虚,既来之,则安之,没入汹涌人潮,朝来人桌上留的地址寻去。
东折西绕,走了不少弯路,半个时辰后,许易在南城护城河左边的一座窄院附近,放缓了脚步。
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全部释放,西边门前立着石狮子宅院的主卧内,员外夫妇正在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孩,东边庭院中戳出十余丈高的紫槐的矮院人家,醉鬼老公正在打老婆……
而感知力完全集中的正中那间窄院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入他心来。
低矮的厢房内,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东侧坐着一人,正端着盏茶,安静喝茶,在他对面的位置,同样置着一杯茶水。
许易行到光影暗处,轻轻在地上一点,便跃入院墙,大步靠近厢房,推开门来,果见先前的斗笠客,安坐在屋内,幽暗的烛火,照得宽大的斗笠,在对面的墙上投下一片巨影。
“是阁下找我!”
许易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先喝茶!”
斗笠人冲茶杯抬了抬手。
“我怕有毒!”
许易干脆实话实说。
“那肉饼摊上的肉饼,你怎么敢吃?”
“是我买了双份,同邻桌换的。”
许易无须隐藏。
斗笠人拍了拍巴掌,笑道,“许主事名不虚传!不仅艺高人胆大,而且谨慎小心,最难得的是,感知能力精妙,老夫故意只说了个巷子,千百户人家中,你却精准地寻了过来,看来找你,是找对了。”
斗笠人的声音陡然一变,由沙哑变作了清亮,许易听在耳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脑海里过了过,却是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既想不透,他便压在心中,说道,“些许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许某若是连这点小心也没有,早该死了无数回了。同样,阁下约许某,不也是换来换去,小心至极么?”
斗笠人道,“非是我小心,难道许主事不知自己每日出行,身后藏了多少条尾巴么?”
许易怔了怔,笑道,“你说那些臭鱼烂虾,许某倒从未放在心上,都快忘了这些人的存在了。”
许易在广安城掀起好大风浪,但是水中镜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更不提还有早看他不过眼的其他世家、高门。
谁都盼望着他出城,只要他敢出城,下一刻面对的必然是多方绞杀。
而以许易的本事,区区苍蝇的行迹,又怎瞒得过他?
知之而已,却从未放在心上。
“好气魄!”斗笠人比出了拇指。
许易没兴趣绕来绕去,干脆单刀直入,“阁下传讯,有神元丹的消息,到底是何居心,但愿不是消遣许某,许某近来心情不是很好!”
斗笠人哈哈一笑,“知道知道,堂堂许主事,在这广安城中,叱咤风云,在下怎敢消遣于你。某有一事相求,若许主事能够应允,神元丹之事,包在某家身上。”
“好大口气!”
许易冷哼一声,道,“现在看来,阁下倒真像在消遣许某。神元丹何等珍贵,在阁下的话中听来,倒像等闲事尔!罢了,多说无益,你凭什么让许某相信,除非你能拿出神元丹。”
忽的,斗笠人解下斗笠,露出一张须发花白,面目圆润的胖脸来。
许易脱口而出,“齐名齐长老!”
“没想到你竟认得老夫,倒省了老夫自证身份了。”
说话之际,齐名将一块金牌搁在了桌上,金牌镌刻山水,雕镂祥云,中间“丹鼎门”三个大字,威势凌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丹王
许易自然认得齐名,当初在玲珑阁的拍卖会上,第一个出拍的人参娃娃,便被齐名买走。
彼时,齐名拉下黑袍,露出真容,言道,这人参娃娃,他买去,乃是试炼神元丹之用,这才断绝了其余人等同他争竞,顺利购得了那株人参娃娃。
此刻,见是齐名,许易一颗心,欢喜得都快炸开了。
任谁担保,都不如眼前这位丹鼎门的三大丹王之一的齐名担保,来得令人信服。
“丹鼎门大名,谁人不知,三大丹王,更是广安全体武者敬仰的对象,我认得齐长老,又有何奇!”
许易压下兴奋,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至于拍卖会上那一节,却故意掠去不提。
齐名道,“既是如此,咱们也省却不少唇舌,老夫此次藏掩行迹,邀你前来,却有一事相求……”
接着,齐名便道出一番令人瞠目结舌的因果来。
原来,齐名买回人参娃娃,所需炼制神元丹的主材,便已备齐,当下,便闭关炼丹。
齐名沉浸丹术,有五十余年,炼丹的本事早已臻入化境,在炼制神元丹前,他已做过无数次演练,自以为万无一失,才行开炉。
哪里知道,此次闭关,神元丹一炼十数炉,却尽是废丹,无一粒成丹。
遭此重大打击,齐名险些一蹶不振,苦思无解,便翻阅门中典籍,以求能得一二灵感。
不曾想,这一翻阅,还真让他翻出了些许门道,一篇《论鼎炉》中关于炼丹鼎炉的精妙见解,让他大开眼界。
他忽然意识到,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不是丹术不精,非是宝药有异,恐怕是自己炼丹所用之鼎炉品质不够。
弄清此点,他又作了难,身为丹鼎门三大长老,外界有丹王之誉,他所用的丹炉品相自不可能差了。
然而,如此品相的丹炉却还是不足用,又让他去何处求炉。
就在他烦闷无聊,胡乱翻书之际,忽然发现,若是快速翻阅那本《论鼎炉》,便能看到闪过一道淡淡的金线。
这诡异的发现,勾起了他的兴趣,研究片刻,便弄明白了,原来每本书中都藏着一个淡淡描金的字,若不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而若快速翻动书页,每页的淡金色便能连成一线,醒人眼目。
得了这奇异结果,齐名便将这淡金字,摘录下来,竟是一篇文字,准确地说,乃是一封信,一封两百年前,丹鼎门太上长老留下的信。
信中讲述了他死后,将葬于某地,多年积攒之异宝,留待能发现《论鼎炉》异状者发掘,此谓天教重宝付与有缘人。
当然,因果虽繁复,齐名却未如此详尽地告知许易,而是简略讲了,他炼神元丹,独缺一方高品质鼎炉,经过万般辛苦,终于确认某处墓地,埋葬有品质绝佳之鼎炉,若是取出,神元丹必成。
虽是略述,也听得许易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此事太过离奇,齐长老可有把握,那墓中真有绝佳鼎炉?试想,那人有墓,必为后人所立,既然传承尚在,那人缘何不将宝物赐予后辈,作甚要带入墓中?”
齐长老怔了怔,想起传言中,这位乃是乡野出身,入城不过旬月,便也理解了,当下道,“许主事有所不知,武者重宝器,有的宝器跟随主人数十年,早就养出了感情,便是身死,也多愿将宝物随身而葬。而存此念者,多是自掘坟墓,寿元将尽,便闭合墓穴,与世长辞。古往今来,如此行事的前辈,多如过江之鲫。遂引得世人盗墓成风,往往掘得一座修士之墓,得获重宝,不管是发卖,还是自用,都足享用一世。”
许易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齐名一说,他便回过味儿来。
那本论圆的秘笈,可不就是那俩家伙从墓穴中挖出来的,还有那本《霸力诀》,周夫子隐隐绰绰只说从秘处所得,单看此物数百年历史,恐怕也是从墓穴中刨出来的。
可见,墓中藏重宝啊!
霎时,许易的贪心被诱发了,何况,还有神元丹必须惦记。
然而,虽贪却不失理智,一些疑问,不全部解开之际,许易但不会轻易下注。
但听他道,“既然墓中藏宝,长老何不自取,缘何来寻许某?”
齐长老道,“早知许主事必有疑惑,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来寻许主事,自是因为许主事武道绝伦,谁也不敢担保墓中无险,老夫更担心掘墓之际,遭遇突发情况,往返城中,恐生惊变,实不相瞒,老夫志在丹道,武道低微,勉强修行至锻体巅峰之境,如凭老夫单枪匹马闯墓,恐怕有去无回。”
许易道,“长老贵为丹鼎门丹王,堂堂丹鼎门焉能连气海境强者也无,以长老的地位,随便召唤一声,想必有的是人愿效犬马之劳。即便不方便托付门内之人,相请其他气海境强者,我相信就凭长老的身份,必定应者多多。”
齐长老道,“你说的不错,齐某的确不方便托付门内之人,道理很简单,同道中人,往往互为对手。墓中鼎炉于齐某有用,于门中他人必也有用,对外人而言,却是无用。所以,齐某不求于内,反求于外。至于为何不选气海境强者,乃是墓中有禁忌,气海境强者恐难进入。”
“那为什么是许某,莫非只因许某这些时日,在广安闯下的名声?”许易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齐长老笑着替他续上一杯,“你武道绝伦,横扫锻体境,自然是老夫挑中你的主要原因。除此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理由。外界都说你许主事心狠手辣,霸道无情,老夫却不这么看,反之,老夫正为你有恩报恩,知情守义,是个英雄豪杰。老渔夫以赤诚代你,你以赤诚报之。老夫亦以赤诚待你,何愁你不以赤诚报老夫。”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须弥环
说白了,却是许易为慕伯爷孙,惊天一战,造就了他的好名声。
若非如此,齐名又怎敢将这生死攸关之事,来托付于他。
得了这番赞扬,许易颇有几分得意,谦声道,“看来我是种善因得善果,让这么大的好事,落我头上了。好吧,原则上,许某答应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若是功成,长老许我几颗神元丹。”
这才是许易终极关心的问题。
从宋长老处,他已知晓,不同武者,丹田化海之际,结果不尽相同。
这就意味着,所需的神元丹数量差异极大。
他对自身的实力有绝对信心,自也认定自己丹田化海之际,必定不同凡响,他可不愿得个一颗两颗,以至于自己方化到半途,便没药了,弄成一片废海。
齐长老捻须道,“方才老夫说了,以赤诚待你,只要宝鼎入手,神元丹以老夫而言,不过就是辛苦筹集药材,老夫可以承诺,必定全力助你化海成功。”说着,不知他从何处掏出一张血色符篆,正是血咒。
许易摆摆手,“既是赤诚之约,何必用此俗物,许某信得过长老。”
正如齐长老所言,他的确是个知情守义之人,齐长老如此赤诚,他又何必枉做小人,信任是需要培养的。更何况,他不信血咒对齐长老这种丹鼎门的重量级人物,会有多大约束。
齐长老重重拍了下巴掌,叹道,“齐某果未看错人!这枚手环,还请许主事先收下。”说话之际,他手中多了个金色的手环。
许易诧异了,先前齐长老从何处掏出血符,他未弄明白,此刻,齐长老又拿出个手环,他照样不知道这手环从何而来,好似凭空而生一般。
齐长老知他疑惑,冲他晃了晃左手腕上又一个金色的手环,分说道,“此手环名叫须弥环,取纳须弥于芥子之意,当然了,眼前这个手环呼之为须弥环,未免名副不实,真正的须弥物,乃仙家宝物,能移山装海。”
“齐某手腕上的须弥环和手中这个须弥环,乃是一对,都是最低级的储物宝器,乃是齐某游历中州时,用上品丹药换得,齐某手腕上的内蕴空间稍大,手中这个小些,只蕴半方之地,却总好过腰囊负担,今以此物相赠,只望许主事随齐某行动之时,少些挂累。”
许易有些感动了,别说有神元丹之望,便是没有,单凭这个须弥环,也必应允了。
其实,自聊有余财后,他便想买个储物宝器,毕竟,整日挂着个腰囊,实在不便。
可一打听,这种具备空间属性的高等宝贝,在广安府几乎没有出售的,便是有,那也是世家大族,名门大派不外传之宝物。
许易悄悄托袁青花在黑市上,打听了下价格,结果根本无价,倒是打听到了一则传闻,昔年有破落公子,曾以一须弥戒,在玲珑阁换得十万金。
那破落公子出售的须弥戒,内藏空间,到底多大,虽未打听出来,但价值十万金,便证明了储物类的宝器,何等珍贵。
纵使这枚须弥环,只有半方空间,价值可能有限,对许易而言,却是解了近渴。
当下,许易接过手环,抱拳道,“多谢长老厚赐,许某定不教长老失望。”
齐长老摆摆手,“勿需多言,记住,你我赤诚之交。”
说着,又介绍起了须弥环的使用方法和禁忌来,“这枚须弥环,虽是空间属性的宝器,在大修士眼中,恐怕也只是废品。齐某听闻真正的须弥宝物,禁制多多,便是盗去,窃贼也极难打开。”
“而这枚须弥环,储物之得办法,靠掌力便能开启,于我等而言,却正适用,唯一须谨记便是,切记丢失。若是丢失,任何人都能将掌力催发其上,轻松盗取里间储藏之物。”
按照齐长老交代的法门,许易将储物手环在左臂戴上,劲力催发其上,果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半方大小的空间,解下腰囊,心念一动,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整个腰囊出现在了空间之内,占去大半地方。
此物确实解决了他绝大的麻烦,今后再也不用担心一堆见不得光的物件,东藏XZ了。
许易心中欢喜,拱手道,“多谢长老,在下铭感五内。”忽的,想起一事,“不知此空间能否存储活物。”
齐长老道,“空间内一片死寂,无有活人之气,自不能储藏活物。”
许易点点头,心下未免不美,转念又释然了,小丫头还是自己贴身藏了,才得安心。
二人达成合作的共识后,便研究起出行的方略来。
许易和齐名皆无盗墓的经验,齐名还好些,年岁摆在这里,见识远较许易为高,倒是听说过不少盗墓遭遇的惊险,许易却是两眼一抹黑。
两人计较半晌,也没个详略方案,最后齐名拍板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做好万全准备就是,墓穴之中,若论危险,无非是精怪、鬼物。”
“要准备的无非是补充体力和治疗伤患之丹药,以及对付鬼物的器物。丹药乃老夫强项,此项可以略去,只差对付鬼物的器物,不如咱们各自准备,毕竟,趁不趁手,唯己自知。”
许易点头,认可了他的分析,两人又约定了行事的时间,碰头的地点,便各自分散。
潜入夜色,许易展开身法,如黑夜幽灵,飘飘荡荡,便转回了小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吃过袁青花备好的早餐,拍过三千金的金票,嘱咐他继续收购宝药,顺带着打听灵土的消息,又交代了短期内,自己恐不归来了,不待袁青花相询,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器
斗笠遮面,许易直奔玲珑阁,方有侍者将他截住,棕发女郎一阵风也似的赶了过来,将许易截进了贵宾室,一双星眸粘在许易斗笠垂下的黑纱上,几乎挪不开。
“请问姑娘这回是否还要签名,许某但无二话,必然奉上。”
许易笑着打破了沉默。
棕发女郎绽颜一笑,从兜里掏出纸笔来,“十个,呃,十五个,如果可以的话,二十个最好。”声到后来,微不可闻。
许易接过一挥而就,棕发女郎接过来,眼眸中星光乱闪。
“我的签名真能换东西?”
上次,这位拿着许易的签名,跳跃着离开,许易曾听到这位嘟囔要拿签名换这换那。
“当然,上次我换了一百多金,呀,不是不是,我自己留着,啊,呀……”
棕发女郎涨红了脸,小跑着逃开了,“我给你叫蒋师傅。”却是不管许易此来为何。
不多时,给许易配置虎胎易筋丸的胖员外,脚步匆匆奔了过来,冲到许易近前,伸手在胳膊他揉来捏去,像看妖魔鬼怪,蓦地,住了手,道,“跟我说实话,我给你开的药,用没用。”
许易抱拳道,“还得多谢蒋大师,若无蒋大师,在下玄功怕是无法修成。”
“什么!”
胖员外头顶镶着蓝宝石的帽子都被冲起的头发戳得顶了起来,大手抓住许易肩膀,“你真服用了!怎么可能,明明你只有锻体期的境界,那玩意竟没把你撑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对,你小子一定是骗我,一定是骗我……”
胖员外是药理大师,平素极是忙碌,但对给许易开过虎胎易筋丹,印象却是极深,他虽不似棕发女郎那般,和许易打过数次交道,知晓许易的真实身份,却是关照过棕发女郎,若是斗笠人再来,一定要通知他。
这不,棕发女郎方把消息传到,胖员外便放下正调配的丹方,飞火流星地追了过来。
待瞧见斗笠人毫发无损站在面前,还宣称服用了丹药,胖员外只觉常识被颠覆了。
彼时,他开药给许易,有些被逼急了赌气的意思,虽再三关照许易不可单独修炼,且也听许易大言有秘法保命,心中却丝毫不信他能抗住虎胎易筋丹的霸道药力。
若真服用,非爆体而亡不可。
然,此刻许易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实在挑战他的认知,弄得他有些癫狂了,拽住许易,用力摇摆,口中竟是乱语。
忽地,许易豁然出拳,轰的一声响,暴虐的拳劲打得空气爆鸣,五丈开外的桌椅,也被这强劲一拳,冲得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许易并未修出真气,却凭借强大拳力催生出的劲风,达到此惊人效果。
狂躁的胖员外立时停止了闹腾,双目炯炯,盯着许易,沉声道,“小子,记住老夫的忠告,丹田化海之际,千万要隐匿动静,否则,你小子避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毒手。”
许易猜到胖员外是提醒自己,像自己这种情况,丹田化海,必有异象,若被敌人侦之,恐怕不会放任一个天才的成长。
知对方好意,许易凛然谢过。
“今次寻我,所为何事,你小子大难不死,因祸得福,老夫心中甚慰,今次入阁,又有何求,用不着客气,大胆说,老夫有求必应。”
面如平湖,胖员外心中实则激荡不已,他分明看到一位超级武道天才,即将冉冉升起,假以时日,此子必将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结英雄于草莽,沽恩情于将来,胖员外已然将结交许易,作了一笔天大的生意。
许易却还未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当下,便将今番所求,道将出来。
他此次入玲珑阁,正是为赴齐名之约,而作准备。
正如他对齐名分析的那般,此次盗墓,许易自信只要不撞上气海境后期强者,他都有能力护着齐名脱身,所虑者,乃是墓穴中的精怪、鬼物。
来这个世界数十年,许易已意识到,鬼物和精怪,在这个世界,并非什么稀奇。
墓穴乃聚阴之地,难保为精怪、鬼物盘踞,精怪还好说,有形有质,扑杀不难,而鬼物无形无体,对付此类,许易无有经验。
虽无经验,他却知晓,弄上一件专门克制鬼物的阴器,终归是不错的。
当下,许易便将求购阴器的想法,告知胖员外,请他代为介绍。
“阴器?你要此物作甚,莫非有鬼物敢来缠你?不对,你小子血气旺盛,寻常鬼物避之尚且不及,怎敢近你的身子……”
胖员外又犯了狂想症。
许易笑道,“听说会阴山中多有仙墓,我是穷生盗心,想去碰碰运气,所以想求购一件阴器,专门克制鬼物。”
此话半真半假,却最得宜,从齐名处,他已得知,当今之世,盗墓成风,便是世家子弟也有群聚探墓者,堂皇说出,也不为世人所鄙。
这不,胖员外疑惑尽去,笑道,“会阴山有个屁的仙墓,便是凝液境强者墓穴,也未必会有,再说,那些死老鬼个个奸猾至极,你去打他们的主意,小心有去无回。”
“我也只是随便一想,撞上了就试试,撞不上便罢了,不过,弄件阴器,总是有备无患。”
许易继续不露痕迹地遮掩。
胖员外笑道,“恐怕不凑巧,要让你失望了。”
许易剑眉紧蹙,“莫非此间连阴器也无有出售。”
胖员外摆手,“阴器,玲珑阁怎会没有,不过却没适合你小子使的。”
“此话怎讲?”许易莫名其妙。
“寻常阴器,比如散魂钉,桃木剑,无非都是选用至阳之物制成,以阳克阴,杀伤鬼物。都是锻体巅峰以下的武者,气血不旺,阳刚不足,往往采购来,对付鬼物。而对你而言,浑身充盈之气血,乃是一等一的至阳之物,你有满身至阳血液,还来购置阴器,岂非缘木求鱼?”胖员外哈哈一笑。
许易哑然,念头一转,想到自己谏言准备阴器时,齐名丝毫无有反对,那便证明准备阴器,确有必要,总不能连齐名这堂堂丹鼎门长老,也不明白武者血液,能克鬼物的道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保举
念头至此,许易道,“照您的说法,锻体巅峰以上,恐怕没有使用阴器的必要。”
胖员外摇头道,“并非如此,而是锻体境以上的强者,他们武道绝伦,能入得他们眼中的阴器,无不威力强大,然而,此等级数的阴器,往往已达到血器级,而血器何等珍贵,又有谁舍得出售。”
许易听明白了,所谓阴器存在严重的两极分化,太低端的,对锻体巅峰强者无用;太高端的,又难得获。
“若在下一定需要阴器,不知要如何获得,还请大师教我?”
许易一直对齐名所说的那个古墓,总有不好的感觉,对克制鬼物的阴器,一定是要得之而后快的。
“这个你恐怕只有去炼金堂了,让炼金堂替你代练一柄,最好用天雷木之类的至阳之物,配合你的至阳之血,锻造一柄血器。”
许易瞪圆了眼睛,“血器不是只有气海境强者才能使用,我拿在手中又有何用?”
胖员外笑道,“血器的确只有气海境强者,才能发挥出威力,但又有谁说锻体境用不得血器。须知血器其坚其锐,远胜普通凡品,你既是专用之对付鬼物,便是能激发真气又有何用?又不能伤得鬼物一分一毫。关键还在至阳克阴。”
许易凛然受教,郑重抱拳道,“多谢大师为我解惑,在下还有急务,先行告辞。”
胖员外微笑摆手,“无妨无妨,但有疑问,可随时来寻老夫,谁叫老夫与你投缘。”
他下定决心要结好许易,以图将来的一份善缘。
出得玲珑阁,许易直奔炼金堂,宋长老信物在手,一路畅通无阻,在一间暖阁内,见到了宋长老。
老头子正安坐窗前观书,陡然瞧见他来,猛地冲了起来,满眼放光,疯狂的模样和胖长老差相仿佛,抓住他手臂,急道,“你小子总算来呢,老夫怎么也没想到你小子就是那传说中的炼金天才,才一日,你就通过了归理房的考验,啧啧,老夫简直难以置信,便是老夫当年,也用了十天时间,才勉强通过。”
宋长老不提还好,一提许易便火大,没好气道,“不是一日,是半日好么?啧啧,长老对小子可真是青眼有加啊!”
当日,宋长老抹不开面皮,只好推荐他入归理房,故意不告诉许易归理房的勾当,为的便是好磨磨许易身上的刺头,顺便让许易再来求他,又欠他个大人情。
哪里知道,许易身携铁精这等异宝,轻松完成任务。
彼时,宋长老还苦苦等候许易上门求告,哪知道等到第二日天黑,也不曾见许易上门,反倒是他沉不住气了,唤来谢管事询问究竟。
待听说半日就炼得三十斤青铜,宋长老的眼珠子险些掉出眶来。
这不,许易一来,他便奔过来,抓住许易胳膊,急问究竟。
哪里知道,许易避而不答,反将他做的那不地道之事,摊在了桌面上。
宋长老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其实我早看出你小子天赋异禀,想试试你小子的深浅,没想到你小子果真深不可测,半日功夫,便通过了考核,啧啧,证明老夫眼光依旧犀利。”
“您老能再无耻些不,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看来您老是不打算为您犯的错误负责了,也好,就是不知道您老再使唤在下推拉风匣时,在下因为气闷,说不得手软脚软,那时,还望您老多多担待。”
许易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虽然宋长老算计他,也算不得什么仇恨,可他是那种你瞪了他一眼,逮着机会也都讨回来的家伙,此刻,又怎会轻易放宋长老过去。
宋长老丝毫不怒,捻须微笑,道,“老夫早料到你小子不会善罢甘休,早就准备好了补偿你小子的办法。”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朝许易递来。
“这是何物?”许易接过信封,拆开封皮,扫了一眼,见不是金票,立时失了兴趣。
宋长老得意道,“你小子运道来了,老夫可是你真正的贵人,还望你小子发达以后,须得记住老夫这个领路人哇。这是老夫给炼金堂总门写的一封举荐信,信中可是大大将你小子炼金的天赋夸赞一通,你小子只需持这封信,前往中州炼金堂总门,立时便能被收为正式弟子。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际遇,老夫送与你了,怎么样,你小子这回总该知恩图报了吧。”
说罢,宋长老双目灼灼,盯着许易,万分想看到这家伙欣喜欲狂,喜不自禁的模样。
可惜,宋长老失望了,对面这家伙冷峻得像一滩死水,别说兴奋,连情绪也无,许久,才见他眉毛一扬,“您老说完了?我只能说声抱歉,我对加入炼金堂丁点兴趣也无。另外,顺水人情,我从来不送,也从来不受。”
顺水人情,这家伙不知道送出去多少,宋长老的赌票,谢无病的金票,难以计数。
不受顺水人情,倒是真的。
宋长老怒道,“顺水人情?你敢说老夫送的是顺水人情,你知不知道老夫这封举荐信,多少人求都求不得!”
许易道,“噢?那怎么前日,我要学炼金术时,您老说要进炼金堂,先得学徒三年。现如今,怎么又想起送举荐信了。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许某天赋异禀,您爱才,所以才举荐。话说回来,既然许某天赋异禀,若要进炼金堂,也易如反掌,何须您举荐。”
他心思细腻,将其中猫腻看得透彻,非是他锱铢必较,而是清楚对面老头的脾性,不将这老头面具戳破,迫得他不好意思,指不定老头子还得云山雾罩地装大尾巴狼。
宋长老瞠目结舌,老脸烧得通红,暗忖,臭小子太难对付,简直生了颗七瓣玲珑心,憋了半晌,方道,“古人说,好心当做驴肝肺,今天老夫算是见识了。罢了,既然你小子不领情,老夫也不提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包天之想
“不提怎么行,您老挖坑埋我的事,总不能就这么了了。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若今次的事儿,没个说法,小子如何敢信赖长老?而小子不敢信赖长老,长老又如何信赖小子。如此,你我之间失了信任,以后如何相处。我给长老拉风匣,长老肯定担心我做鬼。长老走到我身后,我得担心长老突地给我一掌………”
许易的脾性,拈着根稻草,也得炸出油来。
宋长老听得肚子疼,这小子明里暗里把风匣顶在前面,这分明是红果果的要挟啊。
“有话说,有屁放!老夫算是看明白了,老子有什么被你惦记上了,你不搞到手,绝不会罢休。”
宋长老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暂时他还真缺不得许易,他锻炼许久,也未得到过中品血器,而许易配合了一次,便炼得一把。
眼下,这小子就是大爷,他心中纵然千万个不爽,也得让这小子三分。
许易等的就是这句话,微笑道,“您早承认错误,不就结了!小子虽被您那埋了一遭,好在坑不深,没埋死。所以,您放心,小子断不会狮子大开口,其实就请您帮个小忙,帮在下锻炼一柄能克制鬼物的血器。”
宋长老眼球外凸,一屁股在竹靠上坐了下来,连连挥袖,“走走,赶紧走,老夫以后不用你就是!”
“您老这是何意,莫非在下的要求,太过过分?”许易奇道。
“不过分,不过分,你只开口找老夫要几万金,如何会过分。”宋长老没好气道。
许易大奇,“这从何说起,不就是一件血器么,我自出原材,您只负责祭炼,这总行了吧,祭炼费用,您说个数,在下认了!”
口上如是说,心中却暗暗乍舌,他真没想到血器竟然昂贵到这种程度,至少都要万金之数。
在他的印象中,宋长老锻炼血器,如喝水吃饭一般随意,前有星月剑,后又血饮刀,都是他亲眼所见,却未想到是如此值钱。
听了许易这番话,宋长老倒释然了,眼前这家伙除了一身蛮力,于修行界的知识匮乏得一踏糊涂,跟他较真,却是落了下乘,叹口气道,“你小子啊,真是无知者无畏,你是否看老夫先炼星月剑,再锻血饮刀,以为对老夫而言,那血器得来,易如反掌?”
“莫非其中还有关窍?”许易顺口托了一句,此刻他已猜到必有纠葛。
宋长老道,“自然!那星月剑,血饮刀,其实都是总堂颁下的任务,乃是他人委托我炼金堂代练,要不然,你真以为老夫如此豪富,能随手拿许多足够锻炼血器的珍贵金属原材?”
许易道,“既是如此,可否由我提供原材,委托长老代练,正如锻炼龙鳄甲一般。”
如此,许易身怀三万余金,算得上修行者中的富豪了,自信一件血器的原材,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长老摆摆手,“纵使你出原材,老夫也不能代练,此乃我炼金堂之铁规,非经总堂发布任务,不得替任何人代炼血器,龙鳄甲虽然不凡,却非血器,老夫代炼也就炼了。所以,你要炼制血器,先去总堂下单,排上三年五载,或许就轮上了。”
“血器竟珍贵如斯!”许易咋舌。
宋长老站起身道,“你以为呢,宝材,重金,缺一不可,寻常气海境强者,根本就难求。名震广安的七绝剑高君莫,他手中那把七绝剑也不过是中上品,便此一把七绝剑,高君莫便名震广安!”
“你小子龙鳄甲虽犀利,倘使对上高君莫,百余剑下来,未必不能将龙鳄甲破开。再者,近来,又听说你小子在鸿宾楼上演了一出好戏,横虐了云家客卿气海境强者。啧啧,好大威风,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不过是仗了龙鳄皮的超强防御,且那吴刚穷困,连一柄血器也无。倘使吴刚血器在手,哪怕是下下品,你小子也定难胜得如此轻松。”
“照您的意思,血器什么的,我就不用惦记了。”
许易不禁有些气馁。
宋长老送目远眺,江清云淡,几只白鸟追云逐波,出神道,“血器本就不是你小子该惦记的,你这叫好高骛远。谁不是到了气海境开始寻找机缘,得遇宝材,求获重金,再寻我炼金堂,代而炼之,一柄血器之得,历时十载,也是正常!若教你小子轻松便得,天下武者何辜?”
说着,宋长老不禁想起自己得获第一柄血器,也不过十载之前,眼前这家伙不过双十年华,就开始惦记血器了,心中竟生出不平来,替天下武者叫起了不公。
许易哑然失笑,“看来真是在下贪心不足了。”
“哪里哪里,你这要求正常得狠,你是天才嘛!对了,你不是半日就分解出了三十斤青铜么,你完全可以自炼血器,没准便成功了呢!”
宋长老越想越气,竟冷嘲热讽起来。
殊不知,他此话一出,在许易脑海中炸响一记惊雷,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他心中飞速滋生,如潮拍岸,再不可遏。
“喂喂,你小子在想什么呢,真不会就凭你那两下子,就要去锻造血器?”
宋长老捻须笑道。
许易回过神来,赧然一笑,道,“我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生此念想,方才在想,若不得血器,到底该准备什么阴器才好。”
宋长老愕然,“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要这阴器作甚?莫非何处生了了不得的鬼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鬼物,只是听说盗墓能得重宝,想入山中转转,若是真遇到古墓,岂能不备下一件阴器防身。”
宋长老吃了一吓,重重一拍窗栏,瞪着许易道,“昏聩!利令智昏!枉老夫一直还把你当个人物,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短视。你小子知不知道,现如今,满广安城中,多少人想要你这条命,不过碍于巡捕司,和公决规则,不好对你下手。多少人做梦都盼着你小子出城。你竟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古墓,冒此奇险,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底气何来
宋长老气愤已极,话至后来,已然声色俱厉。
不管是真关心许易安慰,还是担心许易挂了,无人替他拉风匣,这份情谊,许易却是记下了。
当下,他抱拳道,“谢长老关怀,小子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若无万全准备,小子绝不出这广安城。话说回来,即便出城真有天大风险,要出城时,小子也必出不误,若是因为贪生怕死,就蜗居城中一辈子,这条命被拿去,小子也毫不可惜。”
他这豪情万丈的劲头,倒冲得宋长老不好言语了,长叹一声,道,“不畏生死,有大毅力,你小子不是俗物,比老子强,罢了,各人有各人缘法,老夫也不劝你了,只需记得,万事小心,事有不谐,可报老夫名号!老夫这点薄命,在整个广安,还算有些份量。”
话说到这份儿上,许易也只剩感动了,当下,又和宋长老说了,可能月余功夫,不能来驾前效力了,后者挥挥衣袖,自下楼去了。
离开阁楼,许易径自朝归理房行去,七转八绕,很快,便来到那极具特色的圆形石门前,老远,便看见一身绿衣的谢管事,歪在门边的竹靠上,眼皮子半搭不搭地,轻轻响着呼噜。
许易轻咳一声,正待招呼,后者竟猛地一个打挺,从竹靠上翻了起来,双目四望,很快就锁定了许易。
谢管事先前还睡意绵绵的脸上,立时春风拂面,如花绽放,一路小跑着到了许易身前,拉着许易打手道,“老弟,叫我想死,不瞒你说,方才做梦,就梦见你在跟我说话,要不怎么一听你咳嗽,我就惊醒了呢,这两日去哪里了,可叫我好等……”
谢管事好似盼来了久别的情人,嘘寒问暖,满面关怀,热情地便是铁人,也得融化了。
的确,自许易离开这归理房,谢管事便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儿,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许易再来。
谁叫相比他的本职工作,伺候许易这位大爷的报酬要高到没法儿衡量。
寒暄声中,谢管事殷勤地将许易引到了雅室,很快,便转上了正题,询问许易此次是到九十七号房,还是去他的九号房,若是去他的九号房,他是万万不肯再要租金的。
许易道,“在下此来,却非为锻炼废兵,所以不用炼房。”
他话音方落,号称不要租金的谢管事脸上立时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许易又道,“在下虽不用炼房,确有事要管事相帮,还望管事不吝一助。”
听了这话,谢管事好似将枯的绿竹等来了春雨,颓废的人生又迎来了勃勃生机,重重一掌拍在条案上,“兄弟说这话,可就瞧不起谢某了,就凭咱们的关系,还用拐这个弯儿,兄弟有什么事,自管说,若是谢某职权范围内的,谢某绝无二话。”
“既是如此,在下再客气,就不合适了。”
随即,许易便将所求道将出来。
“什么!你竟要血器那个等级的残兵!还要带出去!这,这怎么可能!”
许易话音未落,谢管事惊得跳了起来。
原来,彼时宋长老一句“你可以自己炼”的气话,却在许易眼前打开了一条路,不管这条路,走不走得通,他决定试一试,左右有一个月的时间。
而他所有的底气,来自三个方面。
其一,强大的灵魂力,让他有能力,在短短一个月内,进行无数次试验。
其二,感知力的神妙,让他在感悟五行平衡之妙时,有了极大的优势。
前次在归理房,许易用锻锤敲打大关刀,数百次下来,隐约悟出了重点,他自信即便无有铁精的横空杀出,他恐怕也能完成任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铁精的分解能力,让他有了接近零成本的重复试验的资本。
铁精分解,他得原材炼器,至多消耗些辅料,炼出废品,再经铁精分解,如此循环,他坚信,只要功夫深,必定功成。
正瞬间领悟到此三者,许易才有进行疯狂试验的底气。
然这疯狂的想法,彼时,他却不敢稍稍宣诸口外,只要敢说出来,宋长老估计立时就能笑疯过去。
一个才刚入归理房半日的炼金菜鸟,就敢想着锻炼血器,最荒诞的神话故事,也绝不敢这么编纂的。
许易敢想就敢干,既然想到利用铁精的分解能力,自然将主意打到了归理房的废兵仓库。
“在下知道困难?但在下不是白要,废兵仓库既然存着那些血器残兵,肯定是准许分解的。”
谢管事的震惊,让许易意识到问题可能不似想象中的简单了。
谢管事道,“老弟,不是谢某不帮忙,实在是这个忙不好帮,废兵仓库存放的血器残兵,的确可以分解,但禁绝杂役使用,再说,也不准带出炼房,更无买卖一说。要是只是普通残兵,老弟若要,我还能想办法,走走门路,可血器实在犯禁。”
听到“门路”二字,许易眼睛亮了,他就怕没突破口,有突破口,便好说。
“杂役自是不够资格锻炼,倘使管事您来锻炼呢?”
许易先解决将血器弄出仓库的办法。
“谢某自是够资格,可这血器价值不菲,不可能像普通废兵无限量供应,便是谢某锻炼,也得缴纳巨额保证金,锻废的话,保证金是不归还的。”
话至此处,谢管事已经明了许易打的什么主意,心中虽痒痒到不行,却又无可奈何道,“即便谢某将血器从废仓中取出,根本运不出去,归理房的废兵,都经过标记,出得归理房时,经过检验台,会自动鸣响。”
许易道,“先前管事说,普通废兵却是能帮在下弄出去,证明管事是有办法突破检验台的,怎么轮到血器,管事便毫无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