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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把柄

    听得此话,九爷恨不能吐出一口狗血喷死姓许的。

    什么叫都替老子想好了,分明是把坑挖好了,非逼得老子跳不行!

    九爷一边是冲破天际的愤怒,一边又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他真不敢出卖赵家人,赵家人的势力实在太过恐怖,赵家人想捏死他,绝对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可另一方面,他是真撑不过真魂刺的剧痛,那种痛苦是超越了肉体,他真宁肯死了,也不愿再承受。

    偏偏他又知道自己死不了,姓许的不敢弄死自己。

    一时间,九爷的内心纠结成了一片乱麻。

    就在这时,许易幽灵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九爷啊,你真用不着硬挺,你以为我问你要赵家公子的把柄,就想把赵家公子弄进来,和赵家人死拼?”

    九爷陡然抬起头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丹药的威力不错,他恢复得很快。

    许易道,“你也知道,我和赵副司座撞上,纯粹是偶然,如今已结了仇,我为了自保,做些手段,想必你也能理解。而赵家毕竟势大,我也没指望,也不可能斗倒赵家,所以呢,我就想向你要个赵家三公子的把柄,不拘大小,能拿捏住赵副司座就成,届时只求赵副司座不找我麻烦就好。”

    “九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九爷念头陡然贯通了,他一直以来,都弄不明白,许易这般作死,要和赵家缠斗,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看姓许的思维如此缜密,行事如此滴水不漏,分明又不是冒进之辈。

    直到此刻,许易道出了原因,他才豁然开朗。

    本来嘛,人的行为都要符合逻辑的,聪明人尤其是。

    九爷一直找不到许易的逻辑,听了许易这番话,他心才算落了地。

    心一落地,他挣扎就不再那么激烈了,既然姓许的只是如此诉求,即便自己出卖了赵公子,貌似后果也不太严重,只要自己表演得苦情些,妹子的枕头风再浓烈些,应该能够挺过去。

    当然了,最好是能诳得许易将自己放出去。

    当下,九爷道,“许都使啊,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啊,早说嘛,何至于动刀动枪,白白害我受苦。这样吧,我去给咱们司座传个信,表达一下你的心意,司座虽然一直不待见你,骨子里其实还是很欣赏你的嘛……”

    眼见九爷就要长篇大论,忘记自己的角色,许易赶忙叫停,“九爷啊,话说到这份儿上,事做到这份儿上,你觉得我会蠢得放弃主动权,将希望寄托在咱们赵副司座的仁善之心上?我劝你还是别打旁的主意,成不成就一句话。”

    九爷彻底无言,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好吧,看样子九爷又要挑战一把极限,这回来十息的,九爷你做好准备。”

    许易才要抬手,九爷就崩溃了,十息,不如要他立时去死。

    “我说,我说,城东的一座别野,是我妹的私宅,里头有件苍龙玉佩,是一位犯官的余财,本该上缴府库,却被赵三公子顺了过去,送给我妹子了,我妹子也不敢戴,就放在房间的密盒了,我亲眼见过。”

    九爷终于不敢再撑了,思来想去,拎出这么件事来。

    这件事并非小事,关键是,他知道的赵三公子的秘辛,根本不多,也只有有数的几件,还只这件事儿最小,又有明证,正好送给姓许的作把柄。

    “怎么证明是犯官之物?”

    许易一下就抓住了关键。

    九爷道,“这苍龙玉佩,是件法器,佩戴起来,能滋润肌肤,保养容颜,很有名气,乃是李家的传家之宝,知晓的人很多。李家败亡后,这块苍龙玉佩,便被抄入了府库,最后落进赵三公子手中。你拿这个,定然能做把柄的,事虽然不大,弄发了,赵三公子的都使可就干不成了,赵副司座肯定会和你和解的。”

    “很好。这才像样!”

    许易拍拍九爷的肩膀,掌中忽的多了一块棕色的丹丸,“你把这噬心丹吃了。”

    一听这可怖的名字,九爷的头摇得如拨浪鼓,面上现出惊骇之色,“许都使,你做什么,说好的,你怎么出尔反尔。”

    许易道,“放心,这丹丸只有十息之威,如果你说的是谎话,噬心丹中的噬心虫,就会发作,如果是实话,噬心丹便会化作污水,你最多闹几天肚子。”

    “你,你保证?”九爷面色才好了不少。

    许易道,“弄死你对我没有好处?”

    九爷一想,的确如此,顿时放心,当即来抓棕色丹丸,却被许易避开。

    “行了,我信你,没的浪费一枚噬心丹。”

    哪里是噬心丹,分明就是他随意捏的一些奇怪的丹药,拿出来不过诈唬人。

    许易诈唬九爷之际,仔仔细细盯着九爷观察,至此,完全确定九爷所言属实。

    九爷也松了口气,这破地方,真闹起肚子来,那也是惨剧一桩。

    他却没想到,许易干脆就不让他在这儿住了,当即便要引他出去。

    “做什么,你要放了我?”九爷大喜。

    许易道,“放你自然是要放的,可现在不是时候,监禁时间未到,你的三百枚灵石的罚金也还没缴。现在嘛,你得跟我去办公务,我算你立功。”

    九爷大吃一惊,哪里还不明白,许易要带他去赵三公子在城南的那座别野。

    许易道,“别激动,就算我不带你去?赵家人就不知道是你捅咕的?放心吧,我和赵家这档子事儿,就靠这块苍龙玉佩了。赵家若真怪罪你,你大可往我身上推,说实在受刑不过。”

    九爷知道,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也彻底认命了,当下,便随许易一道除了监房。

    许易直入公房,办妥了搜查文书,带上一队十余名甲士,径自奔出雪梅岭。

    赵星,周瑞这俩活宝,果断在这危急关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许易才离开,一位紫须高冠的青年,在第二都都使关山的陪同下,撞进了第一都官衙。

第二十八章 碰上

    “许易哪里去了,叫他来见我!”

    才蹿进第一都的官衙,赵三公子气惯丹田,朗声喝道。

    动静之大,立时惊动了整个第一都。

    半晌,一位紫袍老者才姗姗来迟,却是第一都的副都使孙昌明。

    孙昌明正要见礼,赵三公子不耐烦地挥手道,“我没工夫跟你说,把许易给我叫出来,什么东西,不敢跟我放对,折腾下面人,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往日的赵三公子,素以温文形象示人,今日大庭广众如此失态,纯粹是被许易给气得。

    因为神隐珠之事,赵家如今处在风口浪尖,清吏司穷追不舍,赵副司座百口莫辩,赵家所受的压力空前巨大。

    赵家没腾出功夫来,寻许易的麻烦,许易反倒打上门来,冲熊久奎下了首。

    熊久奎何人,那是他赵三公子宠妾的兄长,打狗还须看主人,姓许的分明是再度冲赵家发起了挑衅。

    赵三公子听闻消息后,早就压不住的火,立时就喷了,正待行动,却被赵副司座厉声训斥。

    赵三公子面上唯诺,暗地里,却交代计户司给掌纪司第一科施压。

    原本赵三公子还以为,以许易的势头,说不得施压也得被硬顶,岂料,这边才施压,那边人就放出来。

    至此,赵三公子彻底将许易看扁了,以为这也就是外强中干的货。

    哪知道,熊久奎被放出来的消息还未做热,又传来消息,熊久奎又被掌纪司捕去了。

    赵三公子彻底毛了,姓许的摆明是要成滚刀肉,奈何不得赵家,也要恶心赵家。

    此刻,他冲到第一都来,其一,便是要当面给许易施加压力,其二,便是要问许易究竟意欲为何。

    他相信许易只要不傻,就绝不敢当面跟他赵家人翻脸。

    如果许易真敢翻脸,他赵三公子就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发动力量,一举将姓许的打垮。

    本来嘛,赵三公子也可以直接抹平了姓许的,赵家人这些年在淮西阴结的势力,绝不是一个小小第一都都使能够扛得住的。

    只是如今赵家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扫平神隐珠之事上,此刻,抹平许易,分心不说,最重要的还是,给清吏司那边一种错觉,赵家又在寻替死鬼。

    看似冲动,实则已盘算得透彻的赵三公子,轰进了掌纪司,却压根没见着许易的影儿。

    孙昌明道,“许都使貌似不在,应该是出去公干了?”

    “貌似,这是什么话,他许易堂堂一都都使,青天白日不坐班,又去哪里快活去了,怎么你们掌纪司就可以知法犯法?”

    赵三公子没好气道。

    “赵都使说的哪里话,许都使公职在身,按掌纪司的律法论,他坐不坐班皆可。如何谈得上知法犯法?”

    孙昌明渐渐生出不满。

    眼见赵三公子便要作色,关山道,“老孙,你们许都使真的不在?没旁的事,赵公子来,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中的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吧?”

    孙昌明道,“关都使,我们都使的下落,我是真不知道。”

    关山道,“行,你不知道你们都使的下落,那我们去见见熊久奎总行吧。”

    孙昌明面带迟疑,关山道,“熊久奎犯得事儿,说破大天,也就是监禁三日,缴纳双倍的罚金,便可免于监禁,你们许都使便是在,也不敢不让人见人吧。”

    关山却是对条律熟悉。

    孙昌明迟疑片刻,说道,“人在第三监房,你们去办手续吧,孙某就不奉陪了。”

    说罢,孙昌明径自离开。

    他既不愿给许易背锅,也不愿别人在第一都耀武扬威,事情处理完,索性也隐去。

    “姓孙的这小子,赵某记住了。”

    赵公子看着扬长而去的孙昌明,对关山说道。

    关山心累无语,催促赵公子赶紧去办手续。

    半柱香后,关山和赵三公子来到了第三监监房处,对着空空如也的监房,赵三公子直发愣,半晌才叫道,“人呢,熊久奎人呢,他姓许的敢犯禁法,私囚人犯?”

    这一折腾,又是许久,待得孙昌明再被找来,又过去了半柱香。

    不待气急败坏的赵三公子问出,关山道,“老孙,用传讯珠问问,问问许都使到底在哪儿,这可不是小事,人犯不在监房,没了踪影,这可不是小事。”

    孙昌明无奈,只好催动传讯珠,那边立时就接通了。

    关山示意赵三公子不要出声,却听孙昌明道,“许都使,您在何处?”扫了赵三公子一眼说道,“三监房的犯人呢?”

    关山瞥了孙昌明一眼,却听传讯珠传来声道,“熊久奎正随我协助办案呢,我现在在城南,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说完,便断了联系。

    顿时赵三公子面上的青筋直绽,仿若怒龙,蹭地一下,腾出天际。

    关山立在原地,问孙昌明道,“老孙,许都使很重用你嘛。”

    孙昌明直视着关山道,“关都使,别忘了自己是掌纪司的!”说罢,径直去了。

    关山呆立原地,半晌,冷哼一声,“难怪你干了半辈子副都使。”

    ………………

    赵三公子冲进城南宅子的时候,许易正领着熊久奎从正堂出来。

    宽阔的院内,两排玄衣甲士如戟而立。

    赵三公子大喝一声,“姓许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何人,这里与你有何关系?”

    许易冷声喝道。

    赵三公子恨极欲狂,“姓许的,别他娘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带人私闯老子的宅院?”

    “原来你就是赵炳坤!”

    许易惊声说道。

    “正是本官!”

    赵三公子怒道,视线陡然落在垂头丧气不敢直视他的熊久奎身上,传音道,“熊九,你他妈的找死,敢卖老子?”

    熊久奎传音道,“三公子,我,我……反正事情不像您想的那……”

    “行了,姓许的到底搜到了什么?”赵三公子一边传音,一边死瞪着许易,和他周旋。

    熊久奎传音道,“公子您放心,您在城北和其他的事儿我都没说,姓许的也不是非要和您……”

    传音至此,许易大手在熊久奎脖颈处一捏,熊久奎就此陷入昏睡。“

第二十九章 顺藤摸瓜

    “赵炳坤是吧,没想到你胆子可真大,竟敢私盗府库,这件苍龙玉佩是怎么回事,你是在此说,还是和我回掌纪司说?”

    许易冷声喝道,一块拇指大小的淡蓝色苍龙玉牌,现在他掌中,触手间,温润如水流过。

    赵三公子双眉骤横,“这是什么东西?我不曾见过?”

    隐约间,他发现自己误判了,他一直以为许易不敢喝赵家正面对上,不敢彻底开战。

    道理很简单,相比赵家这个庞然大物,许易不过是只弱小蚂蚁。

    可看眼下的情况,姓许的分明是要往死了整他赵某人,他忽然发现,自己险些的呼呼渣渣,高声怒骂实在是太低级了。

    “那我来告诉你,此件苍龙玉佩,乃是充公府库的犯官之物,怎生到了你的宅院?你总不会说这间宅子不是你的吧?”

    许易晃了晃手中的影音珠。

    赵三公子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先前来时,他因为错判形势,气势汹汹,言辞之间,丝毫不在乎许易,当场就承认了此间宅院是他赵某人的。

    本来,要确定此间宅院是谁的,也很容易,不过是走个流程的事。

    可走流程毕竟需要时间,赵三公子此刻最缺的就是时间。

    偏偏他没将许易放在眼中,也不觉承认此间宅院是自己的有何问题,自然就用不着避讳许易捏在掌中的影音珠。

    可他没想到,许易竟在此刻等着他。

    现在问题麻烦了,尽管他可以依旧推脱不知道这苍龙玉佩怎么就到了自己宅院中,可因为他自承了是这间宅院的主人,许易便有权传唤他入掌纪司。

    赵三公子头一次发现素来平庸的掌纪司,隐隐竟掌握了如斯的权柄,姓许的真下狠心办他,恐怕他的麻烦大了。

    可不随姓许的去,难不成遁走?这样做风险会不会太大?

    就在赵三公子陷入纠结之际,便听许易道,“除了这件苍龙玉佩的事,赵炳坤,你在城北犯下的事,也得跟许某好生说道说道。”

    赵三公子险些魂飞魄散,蹭地一下,腾空而起,心中恨毒了熊久奎,这该死的家伙,不是说没说么?

    赵三公子才腾起,许易催动驭电术,转瞬横身在前,“赵炳坤,你敢抗法?”说罢,伸手朝赵三公子背后抓去。

    “姓许的,你别逼人太甚?”

    赵三公子心下惊骇,却不敢反击,只不断的闪身。

    偏生许易的驭电术太过精妙,如跗骨之蛆,他始终无法躲开。

    终于赵三公子忍不住,掌中多了一把短剑,两道法纹湛然,便在这时,许易遁速竟然更快,飙射到近前,一拳轰在他胸口,赵三公子忍不住喷出一口血,再想动时,大椎穴已被许易稳稳拿住,失去了反击之力。

    身形急闪,许易又回到了先前的院落。

    许易招招手,数名甲士上前,死死拿住赵三公子的大椎穴,缚蛟绳死死缠绕,将赵三公子捆了个结实。

    “姓许的,你真和我赵家撕破脸,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知道我赵家是什么实力……”

    赵三公子正传音,许易嫌他聒噪,大手探出,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一切都很顺利,超乎预料的顺利。

    原本在许易的计划中,能引来赵三公子,以苍龙玉佩之案,带其回第一都,便是胜利。

    却不料,局势不断变化,他顺势而为,还真捕获到了更好的机会。

    城北之事,到底是什么,他根本不清楚,岂料,才起了个头,赵三公子便如惊弓之鸟,立时就要遁逃。

    这便给了许易绝佳的捕获理由,这回,他手中的筹码比预料中的沉重了不少,胜利的天平开始一点点往他这边倾斜。

    当下,他令两队甲士押着赵三公子入厅堂中,伸脚踢醒了熊久奎。

    熊久奎蹭地立起身来,四处打望,立时发现了厅堂中被五花大绑,昏睡不醒的赵三公子。

    “怎么回事,说好了你只要把柄,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熊久奎压着火气,传音质问。

    许易指了指赵三公子,“他在我的把柄才在,他不在,哪里还有把柄。对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熊久奎大惊,许易道,“记得回头给我送三千灵石来,你的罚金,我替你交了。”

    说罢,许易大手一挥,腾身而起,一众甲士押着赵三公子,随后跟上。

    ………………

    霸邺城,城中有一块方圆百里的空间,乃是城中的禁区,终日封禁,禁制行人来往。

    禁区之中,却是一座又一座的奢华园林。

    这一座座的奢华园林中,居住的自然是淮西府中数一数二的显赫人物。

    赵副司座的赵园,便在整个禁区,靠北的位置。

    往日,赵副司座是极少来此的,世俗的园林,修建的再是奢华,到底缺乏灵气。

    而最近一段时日,赵副司座却僻居于此。

    说来也是窝囊,冯庭术的案子,弄出的天大尾巴,给他带来的极大麻烦。

    他现在连计户司的公房都不便去,清吏司整日地派人在那边交涉,给他带来了无穷尽的困扰。

    没奈何,他只好先躲入此间来。

    傍晚,用过晚饭,赵副司座在流觞亭中闲坐,对着满目的烟波苍翠,他的愁绪却不能排遣出万一。

    “司座,看开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说世事纷扰,终究抵不过时间,就像这沧浪曲水上的烟气,时间稍久,便会烟消云散。这阵熬过去便是。”

    伴赵副司座共坐的是个葛袍中年,面如冠玉,三缕长须随风飘拂,颇有出尘气。

    此人正是赵副司座座下最得用的清客,唤作柳先生。

    赵副司座笑着摆摆手,“还是你会宽慰人,不提了,不提了,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多清净,这琐事就不提了。好久没和老柳你手谈了,咱们来一局?”

    “固所愿也。”

    柳先生笑道。

    随侍方将棋盘置好,一道人影匆匆从外间奔来,竟不顾场面,踏波行来。

    赵副司座最好脸面,顿时就沉下脸来,柳先生道,“东主,莫不是又生了大事?”

第三十章 十万灵石买许易的命

    来人踏上亭来,跪地报道,“主上,大事不好,三公子被掌纪司收监了。”

    咔嚓一声,上等淮阳玉雕制的棋盘,在赵副司座掌中,化作齑粉。

    “怎么回事儿,说清楚。”

    柳先生惊声道。

    来人将今日发生的事,尽数告知,包括熊久奎的两次被捕。

    “好哇,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副司座挥退了来人和随时,咬牙切齿道,“他往我头上淋了一瓢粪水,我没去寻他,他却打上门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副司座早就恨毒了许易,不过理智尚存,知晓现在不是收拾许易的时候。

    故而,在听说了熊久奎被逮捕的事后,他还严令赵三公子不得造次。

    哪里知道,转瞬又发生这么多事,姓许的连他儿子都敢逮捕,这分明是要干到底了。

    暴怒过后,赵副司座迅速冷静下来,“老柳,这事儿你怎么看?”

    柳先生道,“我在想许易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全盘谋算好了?”

    赵副司座盯着柳先生,沉吟道,“你以为他能掀翻我?”

    “这倒不是?关键是此人不是莽夫,根据往日作为,分明就是杰出的智士,我想不通他此举的意义。”

    柳先生捻动长须道。

    赵副司座道,“会不会这小子知道咱们现在腾不出手来,先行下手,就为展露獠牙,唬住本座?”

    柳先生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根据他以往的事例,都是谋定而后动,这回也当不是妄动……罢了,想不通,还是别想了,东主,此子不可小觑,一连串的作为,都显示了此子的能耐,若是我等大意,弄不好便有阴沟翻船之虞。”

    “以你之见,莫非要强行出手?”

    赵副司座双目圆睁。

    柳先生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折扇一合,“正是。狮子搏兔当用全力,尤其是猜不透此子目的的当口,尤其不能小心。冯庭术之灾,绝不能重演。”

    赵副司座道,“如此时机,要强行扫平许易,花费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柳先生摇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姓许的非是庸人,能成就恩科魁首,灭杀钟老魔,覆灭冯庭术,这桩桩件件,哪件是常人能办到的?东主切莫小觑其人,若不将其扼杀在萌芽,待其长成参天巨木,恐将不复制矣。”

    赵副司座悚然大惊,听得柳先生列举许易做出的桩桩件件大事,他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轻视了许易,当即道,“如此,还要劳烦老柳你来赞画。”

    柳先生点头道,“分内之事。此事要细细谋划,不能求一击必杀,但求暴风骤雨,依我之见,有个人极为关键。”

    “关宗元!”

    赵副司座轻叩桌面道。

    “正是!”

    哗啦一下,柳先生展开折扇,“先不提许易上回为攀关宗元,特意送了关宗元一大人情,单是要收拾许易,必须得关宗元出手。许易如今的位置,是关键,必须要将他挪到冷板凳,先将三公子弄出来才行。这一切都逃不过关宗元这关。只要撂平了关宗元,许易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掌纪司一小吏便能擒之。”

    赵副司座道,“关宗元素来好名节,向来以正色示人,我和此人实在无半分交情,操作起来,难度怕是极大。”

    柳先生道,“难度再大,也得拿下。”

    赵副司座笑道,“柳先生必有教我?”

    柳先生轻捋长须,“此事不难,关键看东主的决心有多大。先前东主说关宗元好名节,素以正色示人,这都不假。可即便如此,他关副司座,还是在就任掌纪司副司座短短十余年的功夫,置办了一座空灵岛,嘿嘿,关副司座可是关家的庶子,关氏一族也不过是中等人家,东主,您说说关副司座是怎么置办下一座空灵岛的?”

    赵副司座嘿然道,“我呀,还是小看了人家,看看我,好名声没落下,住的地方呢,跟人家真是没得比。明说吧,老柳,你以为这回要出多大血。”

    柳先生比出一根指头。

    “一万灵石!”

    赵副司座瞪圆了眼睛。

    柳先生摇摇头,肃声道,十万!”

    “什么!”

    赵副司座几要跳起来。

    若非面前坐着的是柳先生,他真要大嘴巴抽上去。

    十万灵石,亏他敢张口。

    柳先生道,“适才东主您也说了,关宗元与你无交情,又读来以正色示人。您以为一万两万的灵石,能打动他么?再者说,连您都知道关宗元欠许易的人情。您说这个关头,关宗元怎么肯帮您对付许易?恩将仇报的名声,可不是谁都愿意背的。十万灵石里,有五万便是替他关宗元的名声买单。”

    “总之一句话,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将关宗元砸晕,别给他反复的机会。若能如此,方能操必胜。换句话说,十万灵石买许易一条命,买咱赵家的威严,当此关头,我觉得值。”

    柳先生觉得值,赵副司座却心疼至极。

    别看他贵为副司座,一连到头明的暗的全算上,入手的也不过三五万灵石便顶了天。

    一下子要拿出十万灵石,怎么想怎么肉疼。

    可柳先生的话,也着实有些道理。

    许易不除,始终是个大祸害,且眼下他的局面并不好,拿十万灵石荡平许易,兼挽回颓势,似乎也值得。

    可到底是十万灵石啊,凭什么就给关宗元,八万不行么?

    赵副司座心中无比的纠结。

    便在这时,随侍来报,熊久奎求见。

    赵副司座急得,“速速将人领过来。”

    半盏茶后,熊久奎出现在赵副司座的面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主上,我对不起公子,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公子……”一边痛哭流涕,不住哭号,一边噼里啪啦,直抽着耳光。

    “够了!”

    赵副司座怒声喝道,他有一肚子话要问熊久奎,更不待见他这般没出息模样。

    熊久奎止住哭啼,面色依旧畏缩。

    柳先生道,“你不过是受池鱼之殃,便有过错,东主也会饶你,速速将情况汇报与东主。”

第三十一章 大畅

    得了柳先生的这番宽慰,熊久奎才勉强镇定精神,低着头,怆然道,“事情是这么回事……”

    熊久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完完整整道将出来。

    除了极力渲染许易对他用刑之残酷,他如何坚贞不屈,最后在崩溃的边缘,许易道出了想和赵家和解的真像,他才实在抵受不住,说了苍龙玉佩的事。

    其余旁的事,他都照直说了,却也无有夸大。

    赵副司座扫了柳先生一眼,后者点点头,问熊久奎道,“三公子是如何被擒的,即便搜出了苍龙玉佩,以三公子的应变之才,当也不致于立时就定下罪名,姓许的何以敢抓三公子?”

    熊久奎道,“小的也不知道,当时三公子传音喝问小的,到底吐出了什么事,小的正待回答,似乎被姓许的窥破,便将小的打晕了,旁的事,再醒过来,便将公子被擒了,好像也昏厥了过去。姓许的当真手狠。再后来,姓许的就放了小的,小的猜想,他定是要小的来给主上报信。”

    “行了,你先下去吧。”

    柳先生挥手道。

    熊久奎噗通一下,又跪倒在地,哭着便又要自虐,没得赵副司座的许诺,他实在难以放心。

    赵副司座本就烦乱,又想这熊久奎实是致乱之源,大喝一声,唤来左右,押入私牢去了。

    熊久奎一去,赵副司座挥散一众随侍,沉吟半晌,方道,“老柳,这事你怎么看?”

    柳先生抚摸着折扇,目光虚化,散在浩淼眼波中,“许易以三公子为胁,想和咱们和解。嘿嘿,真是好心计,以前想不通的,现在倒是都想通了,我说他怎么不顾死活,要贸然挑衅,原来是打的这般算盘。”

    赵副司座冷笑,“和解?柳先生真这么认为?”

    柳先生扬眉道,“东主以为不是?”

    赵副司座笑道,“自然是!难不成他真以为能撼动我赵家?不过他想和解就和解?岂有这么容易?”

    柳先生道,“柳某也以为不能和解,事情既然发了,还是该一鼓作气,扫平许易。”

    赵副司座哑然,方才那句话,不过是他自高身份,等着柳先生吹捧他两句,却没想到柳先生顺势道出这么句话来。

    他憋了半晌,方才道,“老柳,既然探明了敌意,我以为还当镇之以静,全力应对徐明远那条疯狗。至于许易这纤芥之疾,等我腾出手来,一股而灭。”

    他到底心疼那十万枚灵石。

    柳先生道,“不可!先前柳某言说探明了许易之意,现在想来,也不是那么准成。谁知道说和解是不是此人放出的烟幕弹,眼下三公子可在他手中,且此人把着第一都这个核心衙门,若动作开来,可是一柄利剑。利剑持于他人之手,焉能轻信?柳某以为还是按既定决策办,一把将许易砸死,永绝后患。”

    赵副司座微微皱眉,心中已对柳先生起了不满,这人口口声声十万枚灵石,真当灵石是天上刮大风掉下来的,感情这灵石不是你出。

    小小一个许易,值得他赵某人花费十万灵石去进剿么?

    心下虽然腹诽,赵副司座到底还是敬重柳先生这个谋主,正想着说辞,忽的,腰间的传讯珠传来动静。

    赵副司座催开传讯珠,听了几句,切断联系,看着柳先生道,“该当如何?”

    柳先生何等样人,已察觉了赵副司座的真实心意,心中叹息,却也不好直谏,想着即便赵副司座不从,也未必会使局面崩坏,便道,“既是如此,东主去走上一遭也无妨,只是要小心谨慎,切莫中了小贼奸计。”

    赵副司座笑道,“我自醒得。”

    局势果如他意料,姓许的翻不出什么花样了,省了十万灵石,他心头大畅。

    ……………………

    仍旧是三号监房,熊久奎却换成了赵三公子。

    许易挥散一众甲士,在监房内扫视一圈,视线在右侧三丈高的壁灯上落定。

    片刻之后,许易解开缚蛟绳,伸脚踢醒了赵三公子,“聊聊吧?”

    赵三公子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面上没了狂悖之色,扫了一眼石桌上的界障珠,“聊什么?”感知探出,仔仔细细地在许易后室内搜寻一圈,除了被界障珠围成的一圈壁障,无法穿透,内里的一灰一尘,皆在他感知之内。

    许易道,“此间就我们俩,开诚布公谈谈,你觉得凭这块苍龙玉佩和你在城北做下的惊天大案,你会有什么结果?”

    赵三公子微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易道,“你以为我诈你,还是觉得可以抵赖下去,拖拖时间?”

    赵三公子干脆默然,任许易自说自话,他的确在拖时间,想必此刻,消息已经传到他父亲出,只要他父亲出手,许易不过是灰灰。

    许易道,“先说苍龙玉佩吧,在你家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你说不知道是谁藏在你家的,你觉得有谁会信?另外,我这里还有熊久奎的供词。”

    “你觉得凭这些能不能定了你的罪?至于城北的那件事,说天怒人怨也不为过,若是我捅出去,即便定不了你的罪,你赵三公子会有好下场?”

    “即便看在你我交情的份儿上,城北的那件事,我替你隐蔽,就冲这块苍龙玉佩,定你个最小的罪名,你觉得这计户司第五都的都使,还能干下去?”

    “赵副司座有三子七女,大公子明显志不在官场,如今在凝液境界,终日流连烟花之地,二公子虽然勤勉,奈何天资有限,如今也不过感魂中期,调任于外磨砺。唯独你赵三公子堪堪三十出头便成就了阴尊,为一都都使,听闻最多两年,便能挂上一颗星,成为一级星吏。”

    “以你今日的势头,赵家的资源肯定都要向你身上倾斜,将来继承赵副司座的权位,是可以预期的。这可是锦绣一般的前程啊。若是惹下今日的官司,被掌纪司定了刑名,你觉得这一切还会存在么?”

第三十二章 炼尸

    许易宛若噬心的魔头,一字字,一句句,化作尖刀利矛,尽数扎到赵三公子心里。

    赵三公子虽打定主意,绝不开口,任凭他紧咬牙关,面色也忍不住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给你十息,你如果还是这种态度,许某只好对不住了,根据目下的案情,以及我掌纪司掌握的证据,无须你呈堂口供,一样能够立案,你若是还不说话,许某就不奉陪了,流程走完,上报清吏司,你这官身自动就免了。”

    许易说罢,默默伸着指头。

    第八根指头才伸出来,赵三公子终于绷不住了,瞪着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信你真要找死,和我赵家拼个你死我活。”

    从熊久奎到赵三公子,再到赵副司座,乃至智者柳先生,没有一个相信,许易这老鼠级别的小人物,敢起了日猫的心思——屠灭赵家。

    这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逻辑,只有疯子才会这般想,许易是疯子么,显然不是。

    许易也只好将这点认知,当作是赵家人的思维盲点。

    有这个盲点,他就好做动作。

    “三公子,你说的不错,我没兴趣和你们赵家人对着干,判了你罪名,对我也没旁的好处,徒自惹翻赵副司座,那你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许易微笑说道。

    三公子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弄熊久奎是假,引我是真,就是为了拿住我,和我父亲讲条件,你真打的好算盘。”

    口上如是说,三公子不觉得这个办法有多高明,协议签订就是为了撕毁的,这人真以为堂堂三级星吏,是一纸协议能够拿住的。

    即便姓许的拿住了把柄,甚至坐稳了案子,只要现在不爆出,等到三公子脱出,赵家有的是办法毁掉卷宗,逐走许易,再行灭杀。

    看似精明,实则幼稚,到底是野路子出身,根本不懂官场角逐。

    “明白就好,约你老子出来吧,我和他的事儿,该谈谈了。”

    许易淡淡道。

    赵三公子见不得许易的狂放劲儿,“你说聊就聊?只怕我父亲公务繁重,根本腾不出工夫。”

    “既然如此,许某就不勉强了。”

    一语道罢,许易摂走界障珠,便朝外行去。

    赵三公子彻底傻眼了,盯着许易,眼见这位快要走出监房了,他彻底绷不住了,“成,算你狠,我这就联系。”

    说罢,掏出个传讯珠,催动开来,转瞬便接通了。

    当着许易的面,他也知道多说无益,直截了当地说了因果,目的,便切断了联系。

    哪里知道,许易突然发难,再度将他拿住,劈手抢走传讯珠,摘过赵三公子的须弥戒,“别冲我瞪眼,我没工夫一直盯着你,你这些玩意,我也没兴趣黑你,都存公房中,待你出去,自然还你。”

    说罢,放开赵三公子,扬长而去。

    赵三公子目瞪口呆,见着许易消失不见,面上青气红气黑气,一并闪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吃惊,还是应该发怒。

    同样是阴尊境,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和旁人相差那么大境界,若是自己父亲这个级数,修出真灵圈,他还可以理解。

    可此人年纪轻轻,听闻才跨入阴尊境不过数月,怎么可能有数十年的温养之功,修出真灵圈。

    可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连半点反击之力也无?

    赵公子没有枯等多久,不过半个时辰,一个绯衣客随着一名皂衣小吏来到了三号监房。

    皂衣小吏开启了门禁,放绯衣客入内,留下块铁牌,“事了了,按铁牌传我。”

    绯衣客,面容质朴,气质暗隐,明显是服用了隐体丹。

    赵公子方要开口,便被那绯衣客挥手止住,随即,一枚界障珠现在绯衣客掌中,囚室以外,一切都被隔绝。

    绯衣客放出感知,小心地在囚室内探查一番,方才放心,“你怎么样?”声音无比黯哑。

    “父亲,姓许的不怀好意,咱们须放不过他。”

    赵三公子脱口说道。

    尽管绯衣客从面容,声音,再到气质,没有一处与赵司座相似,可绯衣人才现身,赵公子便认出他来,这是一种极为玄妙的血脉联系。

    绯衣人摆摆手道,“姓许的哪里去了,不是他约我谈么?门禁也敞开着,一路畅通到此,他打得什么主意?”

    赵三公子道,“父亲,姓许的有和谈之意,这个是确定无疑的,他放您进来,估计就是展露个态度,顺便让您了解我这边的情况。这个人做事,说话,滴水不漏,非要掌握主动,才会出手,若我所料不差,此刻,他应该在炮制公文,将我的事坐实。”

    绯衣人怒道,“这家伙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赵三公子低声道,“苍龙玉佩的事,坐实了,在我外宅抄出来的,还有熊九那蠢货的供词,根本翻不了牌,就凭这一点,姓许的就能断了我的前程。还有城北炼尸之事,该死的熊九也漏了。对了,父亲,熊九了,此人断不能留。”

    “什么,炼尸的事,也漏了,熊九怎么会知道,此事轰动极大,别看风平浪静,府中从不曾放松,稍微漏出点马脚,就是灭顶之灾。”

    绯衣人恨不能平吞了赵三公子,这个往日里看着聪明伶俐的儿子,今日怎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赵三公子支支吾吾半晌,咬牙道,“我那具银尸,因着饮血的量越来越大,人口也越来越难弄,我行事更是谨慎,从不敢找外人,只有这熊久奎最是贴心,就托他办过一回,就一回。事情办的很周密,只取了血,根本没死人,事后一点风波也没有。”

    “混账!早让你别行此鬼蜮,炼什么术法不好,非要走这邪路,你不知道此术最受府中忌讳。“

    绯衣人越说越怒,真恨不得一掌劈死这孽子,心中也无比后悔。

    当年,他得了这具银尸,忍住没有毁弃,赵三公子看上了说,极为喜欢,想研究研究,他没当回事,就赠与了他,却没想到赵三公子为走捷径,又不知从何处搜来了炼尸之法,折腾起银尸来。

第三十三章 面议

    又因着祭炼银尸,需要大量血液,赵三公子特意抓捕了一批人作血奴,囚于荒山之中,一边喂食,一边放血。

    却不料,银尸祭炼到一定程度,阴气大炙,不管他怎么用阵法压制阴气,总能引来山鬼邪魅入侵。

    赵三公子不堪其扰,只好将炼尸之地,转到霸邺城。

    他在城西有一座宅院,专门囚禁这批血奴,却不料,终日放血之下,那些血奴见无法得活,渐生绝望,趁着赵三公子一次放血的当口,暴起发难。

    这批血奴实力低微,其中修行最高的也才气海境,怎么可能敌得过赵三公子。

    赵三公子没想到的是,这批血奴,心生绝望,根本就没打算求活,原本自杀甚是方便,却不能使赵三公子沾染怨气,未免太便宜姓赵的。

    故而,这批血奴攻击起来,都是亡命打发,顷刻便死了七八人。

    赵公子大骇,杀这批血奴,于他而言,比宰鸡屠狗还来得容易,可关键是这七八人下去,顿时便要耗掉七八张止杀牌。

    他的初等份额,早就只剩了三张,七八人一死,他用止杀牌,便进入了中等份额,每张止杀牌皆腾贵无比。

    无可奈何,赵三公子只好用分魂,侵入诸位血奴的灵台,将这帮人弄得疯癫后,扔出外去。

    哪知道就是这一扔,便扔出了事,十几名疯子陡然出现,何等瞩目,渐渐消息扩散,引来强者调查,很快便从几人的身体境况,逆推出了被放血的事实。

    后面的便简单了,府中的大人物甚至下了论断,必是妖邪之辈在城中修炼邪恶禁法。

    赵三公子听见风声,如何还敢在城西稳坐不动,没奈何只好将炼尸搬到城北来。

    可血奴得来不易,可不用又不行,他又怕出面搜求,惹人瞩目,最后将目标放到了心腹熊久奎身上。

    熊久奎办事能力颇强,组织了个小食坊,对外宣称专制作上供的血食,需要真正的人血,竟搞起了有偿卖血。

    此事办的既隐秘,又稳妥,赵三公子故而越发重用熊久奎,甚至给他谋了个官身。

    却没想到,今日便从熊久奎身上,衍生出了这天大的麻烦。

    却说,赵副司座听罢赵三公子自白,眉头陡然拧起,“不对,熊久奎对我说,出了苍龙玉佩,旁的事他根本没提。”

    赵三公子啐一口,“听他胡咧咧,这夯货,定是受刑不过,什么都吐,城北之事,是许易亲口与我说的,若非是他说的,姓许的怎么会知道。”

    “看来此人留不得了。”

    赵副司座冷哼一声,“行了,你在此间安静待着,我去会会许易,你出去后,把那狗屁银尸赶紧销毁,千万别再留任何辫子。”说罢,催动铁牌,皂衣小吏立时赶了过来,将赵副司座放出。

    才行出监房,赵副司座便问许易下落,皂衣小吏言说不知,只是上面有交待,让在会客厅稍后。

    赵副司座才离去,许易又转了进来,取出玺印,催开监房的禁制,赵三公子才一照面,未及开口说话,便被许易的暴击弄得昏厥过去。

    片刻之后,赵三公子又转醒过来,正巧见许易出了监房,内息流转,顿觉周身无恙,赵三公子顿时勃然大怒,冲着监房外骂道,“姓许的,你他妈疯了!”

    赵三公子委屈的不行,没事来打一顿,打一顿就走,当他堂堂赵三公子是小孩玩具?

    ……………………

    “你们许都使何时来?”

    赵副司座强压着火气问。

    他在明厅中枯坐许久,始终不见许易的踪影。

    他好歹也是堂堂副司座,若以真人到此,少不得王凤起也要赶来作陪。

    如今,被冷落到坐在偏厅枯等,盏中的茶水都要冷得结冰,也不见谁来换茶。

    就在赵副司座的耐心快要磨没之际,一道声音传入耳来,“老赵,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半个时辰后,你我在幽月湖的亭中见面。”

    赵副司座还在纠结那声“老赵”,声音便已消失。

    随即,赵副司座离开了明厅,腾身而去。

    一炷香后,他出现在了幽月湖边。

    此间距离雪梅岭,不过一百余里,这座幽月湖因为每到八月天时,便会化作幽幽碧色,逢着月圆之时,满湖化作一片雪色,正是赏月的绝佳之地,每到那时,此地便游人如织。

    只是眼下,尚不到时令,幽月湖静静隐在山林之间,如躲在深闺中的静女。

    赵副司座踏上湖心的短亭,才将落稳,远处的湖波上,多了一抹黑点,很快,很点便显露真容,却见一位淡漠青衫的青年踏波而来,身姿蹁跹,转瞬跃上亭来。

    来人正是许易。

    “赵司座,此间就你我二人,何必作这种面目。”

    许易微微一笑,将一颗影音珠摆上桌来。

    赵副司座瞥了一眼影音珠,“你这是何意?”

    “许某弱而你赵司座强,虽然是密谈,这颗影音珠,留在此间,做个见证,于你于我,都放心?”

    许易说得极为坦然。

    赵副司座冷笑一声,终于变回了原来模样,“你想谈什么,我大约已经知道,无非是想换个平安,这个不难。”

    “难,如何不难,关键是如何取信,许某从来不轻信于人。”

    许易微笑说道。

    “看来很难谈了。”

    “难也不难,我说说条件吧。”

    “你说。”

    “我需要血禁之术,来约束你对许某的承诺,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十万枚灵石。”

    “你确信你没发疯!”

    赵副司座眼角的青筋几乎要跳出皮肤,化作饿虎,狠狠给许易来上一口。

    许易面不改色,“赵司座,别以为许某是狮子大开口,您以为这只赵三公子一人的价码?”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副司座狰狞的面孔,瞬间又春风万里。

    许易道,“且不提那块苍龙玉佩,单是城北的那桩事,就足以值得这十万枚灵石,说重了,那是你赵家合族的富贵,性命,赵司座不会还觉得十万枚灵石太贵吧。”

    “城北那件事?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要拿那些莫须有的赃事,往我赵家身上攀扯。”

    赵副司座纹丝不动。

第三十四章 致命四字

    “莫须有?好吧,看样子我得拿点真凭实据。”

    说着,许易手中又取出一个影音珠,催动开来,影音珠上立时有莹光浮动,却没有画面显现,却有声音传出,“城北炼尸。”

    仅仅四字,便自中断,却清晰传来的是赵三公子的声音。

    赵副司座的脸上顿时像被涂了黑炭,满眼的都是难以置信。

    “给你这四个字,想必就够了,真没想到如此大案,竟是你家三公子做下的。只给你听四字,相信你也知道我手里并不只这四字,你想要的,全在这里。”许易指了指脖颈间的须弥戒。

    “这四字”正是许易从赵副司座和赵三公子在监房内的谈话中的影音中,截取下来的。

    在将赵三公子投入监房之际,许易便在监房中打量片刻,最后将神隐珠,隐在了监房的挑高壁灯处。

    神隐珠本就隐蔽,即使在极近的位置,也要凝神许久,才看得清那团薄薄的雾气,隐在壁灯后,被壁灯的光圈环绕,更是隐蔽,更何况,壁灯足有三丈高,人在监房中,即便刻意朝壁灯观望,连神隐珠那团薄薄雾气也无法查探。

    感知探过去,更如空气一般。

    埋好了神隐珠,许易才踢醒赵三公子,待诳得赵三公子和赵副司座取得了联系后,他立时夺走了赵三公子的须弥戒和传讯珠。

    等赵副司座服用隐体丹到来后,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即便赵副司座用了界障珠,还小心的用感知探查了一切,神隐珠也是永远无法窥破的。

    许易擒拿赵三公子,本就为引出赵副司座。

    当然,他也设计了预备方案,如果赵副司座不来,他也只有对赵三公子动大型,揪着城北之事,死死拷问。

    却不料,二人在自以为周密的环境下,对话极为随意,竟将城北炼尸之事,吐露了出来。

    至此,许易彻底抓住了胜机。

    待赵副司座走后,许易奔入监房,打晕了赵三公子,不为别的,正为取回神隐珠。

    稍后,他隐入公房,布下界障,便用影音珠特意从神隐珠浮现的音像中,录制了“城北炼尸”四字。

    之所以不敢多录,实在是怕神隐珠之事,露出马脚,一旦让赵副司座见到更多的画面和声音,知晓了这些东西,是从他和赵三公子交谈时,录制的,以赵副司座的本事,猜到神隐珠落入许易处,几乎是必然。

    当然,许易之所以这般麻烦,倒不是为了规避赵副司座,而是为了应对以后,免得赵副司座在此时喝破了神隐珠之事,他现在录制的这些画面,就不好全部对外放出了。

    至少,在许易的策划中,眼下桌上的这颗影音珠,最大的功用之一,便是有朝一日,作为呈堂证供。

    所以,神隐珠的事,还是能隐就隐的好。

    而许易,敢赌赵副司座一时猜不到神隐珠,也是有原由的。

    目下,府中最火爆的事,便是神隐珠之争,关于神隐珠的下落,流传最广的却有两种说法。

    一种是在赵副司座处。

    另一种,是被清吏司内部的人自己侵吞了。

    第一种说法,赵副司座身为当事人,自然不会认。

    而第二种说法的源头,恰恰起自赵副司座自己,在他应对清吏司的攻讦的关头,这个说法就是他提出的。

    必定是清吏司出了内鬼,自己密下了神隐珠。

    赵副司座也非浑说,也提出了两点道理。

    一者,知晓神隐珠的,绝不只有朱大胡子和冯庭术,至少在清吏司内部,就有人知道,要不神隐珠如何落入了朱大胡子手中?

    二者,清吏司内部的某些人物,早就对这神隐珠虎视眈眈,妄想据为己有的事儿,传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副司座的这番说辞,传播得也极广,也颇获得了一些认可。

    的确,整件事情的关键,就在于知晓神隐珠的有谁。

    冯庭术被问了死罪,最紧要的一点,除了他知晓神隐珠外,还在于他在公堂上说谎,被朱大胡子当众戳穿,而从上到下都需要一个替死鬼,冯庭术也就只好死了。

    至于冯庭术提出的另一个怀疑对象——许易,反倒没有人关注,即便当事人朱大胡子在狱中,也根本从未提及对许易的怀疑。

    逻辑实在简单,唯因许易根本就没有知晓神隐珠的渠道和可能。

    这一点,便锁死了许易作案的可能。

    故而,赵副司座始终没怀疑神隐珠被许易弄了去。

    此刻,见得许易掏出的影音珠,传出了“城北炼尸”四字,赵副司座根本没想过是自己和赵三公子对话中,露出的这句话,而是暗恨三儿子愚蠢,懦弱,即便再是受刑不过,此等要命的绝密,能随便吐出来么。

    即便许易除了这四字外,再无其他证据,这四字也成了架子赵家脖子上的一把锋利砍刀。

    “炼尸大案”是府主着掌纪司第一副司座韩学道亲自督办的,迟迟没有结果,韩学道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件事只要有一点苗头,让赵家沾上了,韩学道必定一查到底。

    何况还是这么关键的四字录音,几乎坐实了赵炳坤的嫌疑,以韩学道的手段,顺藤摸瓜,查出真相,真的不要太简单。

    一旦此等大案被坐实是赵三公子干的,被说赵三公子,整个赵家都有倾覆的危险,至少他赵廷芳这个计户司副司座的位置是别想再干了。

    而他一旦丢了这等关键位置,赵家的衰败可以预料,更何况,他多年经验,攒下的家业,必将成了一群鲨鱼眼中最肥美的血食,没了官位庇护,下场可想而知。

    赵副司座的神色,一丝不拉地全被许易察觉在眼,他含笑说道,“赵司座,现在你还觉得十万灵石太贵么,你赵家阖府上下,这些年的积累,总不会连十万灵石都不值吧。”

    赵副司座脑海中念头电闪,尽量保持镇定,“许易啊,你我之间,本无仇怨,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死在你手中,是他找死,我也不怨你,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造化弄人,这样吧,你让我好生想想。”

第三十五章 完结

    “事已至此,拖刀计,还有用么,我要的就是相安无事和十万灵石,这个加码对你赵司座和赵家来说,都算不得大数目,能不能给吧。”

    许易面带得色,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我说过,我须弥戒中的证据极多,这些东西,真的值十万灵石。信不信,我不跟你换,跟别人换,得来的更多。”

    “还有谁想要这些东西。”

    赵副司座微眯双眼道。

    “你以为呢?”

    许易笑道,“您坐的计户司副司座的宝座,可是馋人得紧,想要上去试试的,不知有多少人,您以为十万灵石换您下台,真得没人舍得?”

    “可以!你的要求我答应!”

    赵副司座重重一拍桌子,似乎下了重大决心,“不过有一点,我同样需要你用血禁之术保证,你绝不会将此事告知外人。”

    许易道,“这个我怕是没法答应你!”

    “你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这些把柄是我用来约束你的,换句话说,是许某的护身符,让你用血禁之术约束了,岂不是平白自废武功。”

    “我同样可以用血禁之术保证,自此之后,再不与你为敌。”

    “算了吧,文字功夫而已,你何必诓我,你不与我为敌,还有赵三公子,没了赵三公子,还有赵大公子,我总不能挨个用血禁之术去求保证吧。老赵啊老赵,你要搞清楚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掌握了主动权,我说了算,你如果不能答应,就当我没说过。”

    说着,许易抓起桌上的影音珠,起身要走。

    赵副司座冷道,“慢着,你敢保证你的证据,都在须弥戒中,没有外泄。”

    许易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转过头来,“当然,此等机密,我会说与谁人?整个案情全由我一人掌握。如何,此等绝密,值不值十万灵石。”

    赵副司座忽然放出微笑,“不值,但值你的命!”

    话音未落,许易胸前顿时爆开一道血口。

    “你敢杀我!”

    许易厉声喝道。

    这番惊呼,半是假装,半是当真。

    说假装,分明眼前的局面,就是他一步步诱导设计而成。他哪里是要赵副司座的十万灵石,分明就是要赵副司座的性命。

    此刻他呼喝之际,掌中的影音珠,始终不曾收敛。

    说当真,他实在震撼赵副司座的战斗力,适才破开他胸口的攻击,分明就是魂念之力。

    他甚至察觉到这股魂念之力,甚至还不如自己的魂念之力来得强大,偏生就破开了他的防御。

    他可是时刻提防赵副司座发难,玄霆淬体诀运转不歇。

    换句话说,赵副司座的魂念攻击,直接破开了他的玄霆淬体诀。

    如何不叫许易震撼。

    “怪只怪你太蠢!”

    赵副司座怒声道,念头不歇,仍旧朝许易斩来,他真动了杀机。

    十万灵石,说多不多,如果十万灵石真能抹平此事,他再是不舍,也会出血。

    关键是许易不肯用血禁之术立誓,不管许易说得再合情理,也堵死了他的退路。

    他不会将家族荣辱,个人名利寄托在许易虚无缥缈的承诺上。

    看似死局,但许易的猖狂,盲目自信,让他看到了破局希望。

    灭杀许易,只要灭杀了许易,夺走他的须弥戒,毁掉证据,一切都可以挽回。

    即便许易在第一都还留了证据,只要许易人死了,他赵廷芳就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将这个天大的漏给补起来。

    一切的关键,都在于灭杀许易。

    许易的战斗力,他听过。

    恩科魁首,非比等闲。

    但这些,不够,还不在他赵某眼中。

    不成就真灵圈,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阴尊的霸道。

    攻击一起,他还真被许易变态的防御惊到了,不过,这不算什么,就是块庚精,在他魂念攻击下,又能坚持多久。

    许易胸口连续裂开,他面上的惊惶堆到了极处,不断闪避,却根本闪避不开,口中呼喝不止,“赵廷芳,你敢私杀圣庭命官,你还把圣庭还把《官律》放在眼中么?”

    赵副司座冷笑,“现在知道求饶了,蠢货,什么圣庭,什么官律,就你这蠢货把这些当真,蠢到真把这些作了了不得的刀剑,来冲你赵爷爷下手,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官律,真正的圣庭官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说罢,连续的魂念依旧在许易胸口斩落。

    忽的,许易掌中的影音珠消失不见,随之消失不见的,是许易面上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冷峻,和掌中的一把招魂幡。

    招魂幡才出现,湖面便起了白霜,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

    赵副司座窥见招魂幡上的三道完整法纹,面色瞬间大变,身形晃动,立时便要遁逃。

    三阶法器已是可怕,三阶法器中的魂器,想想都知道该有何等可怖威力。

    许易轻摇招魂幡,一道黑气自幡体腾出,瞬间将赵副司座缠绕,赵副司座猛喷一口血,顿时拜托了黑气,又要遁逃。

    许易冷笑,招魂幡再摇,黑气再度扑出,再将赵副司座缠住,于此同时,戮仙矛在魂念的驱使下,化作无数金光点点,顺江将赵副司座淹没,顿时无数血雾迸出,随即被黑气吞噬。

    许易取出一枚收魂瓶,却见赵司座的虚弱不堪的真魂,正要遁逃,被黑气一卷,径直投入收魂瓶中。

    许易敢直面赵副司座,招魂幡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此幡经过秦长老的淬炼,威力大大增加,又得蒙秦长老赐予幡术,许易运用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单靠招魂幡,虽不足以覆灭赵副司座,但有了这招魂幡的辅助,赵副司座就是砧板上的肉。

    高手过招,一丝一厘的差池,便有致命的危险。

    招魂幡的攻击,能明显影响,迟滞赵副司座的动作,有此便足够戮仙矛锁定赵副司座,完胜自不待言。

    收拢了赵副司座的真魂,许易又取出一个大罐,将赵副司座的残尸,肉块,挪移进去。

    赵副司座毕竟不是小人物,想合法合理杀他,也须得走最后一关,故而他用真魂瓶收了赵副司座的真魂,而没用锁真瓶。

    这些碎肉,残尸,也需要准备好,一并交付。

    ………………

    推荐票越来越少,都说付出总会有回报,这剧情和画风完全不对啊。

第三十六章 王主事之殇

    许易打扫完战场,并没急着离开,回到亭中坐了,捏着赵副司座的须弥戒,想了又想,还是滴入了鲜血,侵入了念头。

    的确,人都杀了,须弥戒攥在了自己手中,自己说自己没探查过,那帮大人们也不信。

    与其想东想西,不如小人到底。

    念头才侵入,许易便失望了,除了三四万灵石,便是一些丹药,连法器都没有,除此外,就是印玺,界障珠之类的官方标配。

    许易想了想,也觉正常,赵副司座的魂念攻击,强大至极,低阶法器的威力,远远比不上。

    有此等妙术,何必舍近求远,渴求其他的攻击手段。

    当下,许易将灵石搜刮一空,留下两千灵石应付一下场面,又将须弥戒中的两本书籍卷走。

    收起赵副司座的须弥戒,许易并未急着离开。

    他得好生盘算一下,盘算整个局面的利弊得失。

    其实,早在方掌事让许易立威,树立个人声名,吸引豪杰加入天下第一门之前,许易早就想过要彻底终结赵副司座。

    他入官场的时间虽短,对圣庭吏治的腐化却有明晰的认识,更清楚在这种腐化的吏治之下,赵副司座这个位置,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所以,留着赵副司座这么个天大的隐患,他根本不可能安然。

    自方掌事提起后,他就彻底将此事纳入第一紧要事务上来。

    后边的事,便水到渠成了,抓住熊久奎这个切入点,许易步步蚕食的计划,便展开了。

    抓熊久奎,为引出赵三公子,抓赵三公子,为引出赵副司座。

    然而,一切的关键,还在于对神隐珠的应用上,果然,这偷窥利器,神不知,鬼不觉的攻破了局面。

    再到这幽月湖之战。诱导赵副司座出手,是许易既定,也必须完成的最后一步。

    他一步步紧逼,走投无路的赵副司座果然选择了铤而走险,至此,所有的谋划圆满完成。

    整个布局很完美,环环相扣,没有给敌人多少腾挪的空间。

    但布局再完美,干掉的到底是个副司座,这件事他遮掩不了。

    若赵副司座无缘无故失踪,便是傻子也会将第一嫌疑人,安排在他许某人身上。

    毕竟,熊久奎和赵三公子先后被擒,即便再打着公事公办的幌子,也止不住人往赵副司座身上联系。

    恰巧赵副司座在这个时候失踪,怀疑对象还有指明么?

    况且,许易办掉赵副司座的终极目的有二。

    一为,了结后患。

    二为,树立威名。

    悄无声息的干掉赵副司座,如何达到树立威名的目的?

    故而,赵副司座之死,怎么也得摊到明面上来。

    一旦摊到明面上来,就有无数双大眼睛盯着,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根本应付不过去。

    他的种种布局,也不可能处处都站得住脚。

    所以,许易得重新回顾全局,尽可能将可能存在的隐患,漏洞,仔细回溯一遍。

    待回溯完全,许易才起身离开,回到了第一都。

    一日无话,许易在忙碌中渡过,次日一早,许易径直去寻了关宗元,惊天风浪终于涌起。

    风浪爆涌之际,王凤起正在召开会议。

    三日已到,始终没有结果,纵是素来以老谋深算,不露声色著称的王大人,终于也忍不住气急败坏了。

    “许主事,三日已到,你的承诺呢,您的能力呢,明天就是经费下拨之日,难道你打算个人掏这个腰包么?”

    王凤起刚硬的手指,敲打得桌面梆梆作响。

    曹节道,“是啊,许主事,我第三都,可还等着米下锅呢,没了经费,我们第三都这百十号人,难道都喝西北风不成?对了,我记得许都使当初在冷阳峰摆下擂台,应战天下豪杰,一番经营,可没少生发,即便是真要你许都使垫付这笔费用,料来也不是难事吧。”

    王凤起冷道,“曹主事,现在在议事,少扯这没用的。”

    王凤起再是缺钱,怎么可能以私财作公用,这可是犯禁的。

    关山瞥了眼稳坐不动的许易道,“许都使,你总不会还要咱们给你时间吧,先给你时间,你对熊久奎抓了放放了抓,再给你时间,你干脆把赵三……炳坤给抓了进来。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赵副司座也抓进来!就没有你这么干事的。不能办就直说,但也没有你这样不办事,却坏事的。”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个议事会,开成了申讨大会。

    许易稳坐不动,抱着茶杯,轻轻在掌中转动,王凤起看得实在绷不住火,砰的一声,一掌拍在桌上,“许易,你什么态度!”

    哐当一声,大门被撞开了,王凤起惊怒交集,关山、曹节蹭地站起。

    王凤起一腔邪火,正没处迸发,未看清来人,便破口骂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王主事好大的官威呀!”

    却见一位红脸中年冷声说道。

    “张主事。”

    王凤起认出来人,吃了一惊,眼前这人竟是计户司第六科的张主事。

    惊讶未毕,又有两人步了进来,却是清吏司第五科的宋主事,掌纪司第五科的秦主事。

    王凤起瞬间凌乱了,完全弄不明白,这完全不相干的三位,怎么会凑到一块。

    关山,曹节也目瞪口呆,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等样的大事,值得这三位大佬破门而入。

    “王主事,打扰了,没办法,上峰有令,你们第一科真是出了人物了,破了天荒了。”

    秦主事冷声说道。

    刷的一下,王凤起,曹节,关山,齐齐朝许易看去。

    许易冲王凤起抱拳道,“王主事,幸不辱命,犯官赵廷芳已经伏法。”

    哐当,曹节,关山蹭倒了椅子。

    王凤起青紫的面皮,顿时化作血红,随即又转白,最后化作苍白,喉头咕噜一声,仰头便倒。

    目送着许易随三位主事离开,曹节,关山对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这,这,真有这号人物!”

    关山喃喃道。

    “他这他是做官,分明就是折腾官,若是这祸害还能活着回第一都,老子能离他多远,就躲多远。”

    曹节自语一句,也不管倒地的王凤起,蹭地蹿出门去。

第三十七章 北院使

    许易也没想到,事情最终的发酵,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将灭杀赵副司座一系列案情,汇报给了关宗元前,就整顿好了卷宗。

    目瞪口呆的关宗元,怔怔良久,便让他回去等消息。

    却不料,等来的是三司会审他的消息。

    此次会审的动静极小,因为赵副司座被灭杀的消息,只在高层小范围内传播,但会审的场面确实极大。

    看看出场的人马吧:

    掌纪司三位副司座,尽数出马,甚至许易从未照过面的第一副司座韩学道,掌管司内财政大权的副司座仝破天。

    另有三位来观摩案情的主事。

    清吏司,依旧是副司座徐明远领衔,六位二级星吏,至少也是主事一级。

    计户司,来的人马最多,和两位副司座尽数到位,六道科长尽数到来。

    其余还有各路不知出自何处的人马,胸前绣补明星者居多。

    林林总总,计有三十余人,皆是星吏一级,甚至一级星吏的人数只占了极少数。

    会审的地点,正在仙武崖,那处分属于清吏司。

    许易灭杀赵副司座之案,许易出自掌纪司,赵副司座出自计户司。

    会审的地点,也只好定在清吏司的地头。

    恰好,清吏司也在其中颇有纠葛。

    许易才虽三位主事,进了明厅,行了礼仪,一位红袍老者怒喝一声,“来啊,给我将这狂悖之徒拿下!”

    顿时,两名二级星吏跃上前来,来抓许易,许易微微一晃,避让开来。

    “你敢造反!”

    红袍老者勃然大怒。

    “姜副司座,是您目无圣庭律法吧。你是计户司副司座,不知以何名目,以何权力,使动人来抓捕堂堂圣庭命官!”

    许易直视着红袍老者,冷声说道。

    场上的人头虽众,却尽皆身披官服,单看服饰上的纹路花色,很容易辨别身份。

    况且,场间在座的都是淮西的头面权力人物,他们的资料,方掌事准备的极为细致。

    红袍老者才一出声,许易便认出他来,乃是计户司第一副司座,姜碑铭。

    姜碑铭对自己发飙,在许易的预料之中,毕竟赵副司座是计户司的大佬,无声无息被自己灭杀,还被打为案犯,计户司颜面何曾。

    更何况,一旦赵副司座被定罪,调查必定还将展开,计户司这池浑水,势必彻底被搅翻,届时,不知多少又脏又大的肥鱼被捕上岸来。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姜碑铭对他许某人都不可能会有好感。

    早有盘算,许易应对起来,极为从容。

    姜碑铭的所谓的官威,先声夺人,根本就在许易预料之中。

    面对许易的质问,姜碑铭老脸一红,怒道,“你还知道官律,知道王法,赵廷芳,纵使有罪,也是你定得了的,那是要长老议会通过,才能定案,你竟敢将其私下杀害,好大的胆子!”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敢杀赵廷芳的,是真没将自己这点威严放在心上。

    “不知道姜副司座这是代表衙门,还是代表个人问我,如果是代表个人,恕下官不能和您谈公事,若是代表衙门,请问是代表的哪个衙门?计户司似乎管不着案子。”

    许易抱拳说道,礼貌周到。

    姜碑铭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他忽然发现面前立着的这家伙,就是块滚刀肉。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名红袍中年阔步行了进来,面如冠玉,身材欣长,胸前三颗明星,灼灼逼人。

    “北冥兄安好。”

    “见过北院使。”

    全场顿时分作两种声音,第一种来自诸位副司座,第二种来自副司座以下。

    两种声音才出,许易便认出来人了。

    近卫衙门掌衙院使,北冥。

    近卫衙门乃是府主直属衙门,北冥身为近卫衙门掌衙院使,其地位可想而知。

    虽也只是三级星吏,几乎是三级星吏第一人。

    眼下,北冥到此,足见这件惊天大案,也终于引起了府主的关注。

    北冥对几位副司座,抱拳一礼,又对其余人微微点头,视线在许易脸上停留数息,许易抬手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官礼。

    北冥轻轻点头,掠了过去,行到正中,立在当庭,朗声道,“惊闻惨剧,府主极为关切,特遣北某前来,调查始末。”

    “北冥兄来的正是时候,许易此子极为猖狂,以下犯上,对上官毫无敬意,也只有北冥兄来收拾他。”

    姜碑铭冲北冥抱拳道。

    “姜副司座侮蔑之语,恕下官不敢领受,还请姜副司座举证,下官如何猖狂,又是如何以下犯上。”

    许易冲姜碑铭抱拳说道。

    姜碑铭瞪着许易,双目几要喷火,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许易的确不给他面子,有一句顶两句,可谁叫人家句句都顶在正理上,字字句句都扣着律法,条例,他能如何指摘。

    姜碑铭冷哼一声,“北冥兄瞧瞧,他便是如此与我说话。”

    许易道,“想来按姜副司座的意思,您以不实之词当众侮蔑下官,下官也只有笑脸受着。恕许某没生这份奴颜媚骨!”

    姜碑铭几乎要气疯了,大庭广众,他被许易扫得颜面全无,更悲剧的是,一句话也接不上。

    北冥扫了姜碑铭一眼,递个台阶道,“好了,言归正传,许易,你来说说情况吧。”

    今日的场面,说是三司会审,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

    许易堂堂圣庭命官,又不是案犯,谁也无权审他。

    实际上,也只能说是三司汇总,来了解情况。

    既是了解情况,许易想答就答,不想答就不答,弹性极大。

    除非是掌纪司上官亲自动问,要求许易道明案情。

    可掌纪司三位副司座,却无一人愿意去充当这个马前打手。

    归了包堆,许易是掌纪司的人,掌纪司办案,何时需要你计户司和清吏司来搀和。

    如今,北冥领命前来,代表了府主,此间的主动权,自动就转移到了北冥身上。

    显然,府主也知晓此件事事关重大,一个应对不好,便是三司纷争,淮西动荡。

    许易当即将案情陈述了一遍。

第三十八章 复案

    许易便讲了如何根据淮西子民的举报,发现了熊久奎旷工。

    又如何抓捕了熊久奎,又如何教育训斥之后,释放了熊久奎。

    再后来,熊久奎又是如何屡教不改,再度被捕。

    狱中,经过他许大人的教训,熊久奎自感罪孽深重,起了检举揭发之心,最后揭发出了一桩大案。

    “罪孽深重?检举揭发?我看是屈打成招,处心积虑,假公济私,报复赵家人吧。”

    说话的是位面目白皙的中年,正是计户司另一位副司座金奎星。

    早有传闻,他和赵廷芳,在计户司争权争得严重,可除了这档子事,他也难免兔死狐悲,起了同仇之心。

    许易道,“金副司座切勿乱扣帽子,在座的都是淮西重臣,都是熟知律法,遵守《官律》的圣庭命官,所以,我以为大家说话,还是需要准确,所谓准确,尽量说有证据的话。”

    金奎星气得直翻白眼,却奈何不得。

    其实,许易也知道这番解释,实在牵强,可要反证他,就必须拿出证据。

    即便都知道他这番行动,摆明是冲赵家人去的,但许易说自己秉公执法,谁也说不出错来。

    至于熊久奎之罪,同样证据链完整,证人众多,无可指摘。

    只有熊久奎举报之事,存在刑讯逼供的事实,可就算熊久奎亲自站出来说许易刑讯逼供,也同样拿不出证据。

    更重要的事,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熊久奎,而在于赵家。

    一口堵死了金奎星,许易接着陈述案情。

    他讲到,根据熊久奎的举报,如何突袭了赵炳坤城南的宅院,搜出了苍龙玉佩。

    待听到苍龙玉佩,场面终于有些骚动。

    “可坐实了。”

    北冥问道。

    许易道,“苍龙玉佩在此,请北院使检验,令附上搜检之时,影音的画面。”

    说着,许易送出了苍龙玉佩和一颗影音珠。

    北冥接过,喃喃道,“正是此物,当年我还见过,却不料落进了赵炳坤手中。”说罢,又催动影音珠,氤氲出的正是搜检的画面,有破门而入时,红衣美妇的惊恐,有从夹层密室超出苍龙玉佩的详细情况。

    见得此种画面,便是谁也无法说赵炳坤是被栽赃陷害。

    “即便如此,又何以证明此苍龙玉佩是赵炳坤之物,据我所知,他购入这间宅院,也是最近年余的事儿,焉知这苍龙玉佩不是旁人所藏?”

    姜碑铭冷声道,“正如许都使所言,凡事还是要看证据,如此证据怕是不怎么完整吧。”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姜副司座终于不再气急败坏。

    许易笑道,“好吧,即便这苍龙玉佩不是赵炳坤的,且不知城北炼尸大案又是谁做下的。”

    说着,许易又推出一枚影音珠,催开禁制,立时有声音传出,“城北炼尸!”

    只此四字,满场无言。

    姜碑铭冷汗直冒,赵炳坤的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

    城北炼尸大案,竟也是赵炳坤办下的。

    “为何单单只此四字。”

    金奎星喝问。

    许易道,“金副司座以为我要侦办此大案,是易是难?”

    金奎星不知他为何问出此等问题,瞠目瞪着他。

    许易道,“此等大案,涉及之人,如此位高权重,许某办案之法,有别于常。只此四字,便足够了。是真是假,有了这条线索,想查清到底是不是赵炳坤办下的炼尸大案,又有何难。我还有个线索。赵炳坤在城北露出马脚后,将据点搬迁到了城西。城西凡与赵炳坤和赵家有干系的宅院,挨个儿搜查,翻出银尸,非是难事。”

    许易没办法给出更多的影音资料,一旦给出关于赵副司座和赵三公子的对话画面,场间必有绝顶聪明人,窥破神隐珠便被他得了。

    却说,许易话音方落,北院使陡然兴奋起来,“快快,赵队长,按许都使的话去做,马上着近卫衙门全体出动。”

    城北炼尸亦是大案,府主亲自督办,可惜迟迟无有结果,如今竟在他北某人手中,露出了曙光,若真办成此案,便等若挽回了府主的颜面,这是何等奇功。

    吩咐罢,北院使看着许易道,“事分两头,这城北炼尸大案,是不是赵炳坤做下,稍后便知。此事暂且压下,你继续说。”

    许易点头道,“其实,城北炼尸大案,为赵炳坤做下,是确凿无疑的。我之所以说如此说,乃是因为,待我得到这个关键线索不久,赵副司座便着人联系我,要与我商谈。诸位试想,赵副司座早不联系我,晚不联系我,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联系于我。”

    姜碑铭道,“是赵副司座联系你,还是你联系赵副司座,眼下已是死无对证,由得你说嘴。此事暂且不论,我就问一句,你和赵副司座因何就到了幽月湖,又因何你就敢阴杀了赵副司座。就按你自说自话的推论,即便城北大案真是赵炳坤做下的,赵副司座最多有教子不严之责,更没犯下死罪,因何你要下此杀手。”

    许易道,“这就是我后面要说的了。真因赵副司座收到了赵炳坤犯下炼尸大案的消息,这才约我到了幽月湖。我为了尽可能得多掌握案情,便赴约前往。却没想到赵副司座见事不可为,竟起了狂悖之心,要杀人灭口。许某不得已,才被迫防御,反杀了赵副司座。”

    许易说罢,满场久久无声,其实,待听到两人私会幽月湖,众人便猜到了赵副司座会动什么心机,更有那城府之辈,猜到了更深一层,恐怕是姓许的有意识地制造着私会的局面,等的正是赵副司座出手。

    姜碑铭也猜到了这一节,“说来说去,都是你自说自话,证据,我要证据,否则,哪天姜某和在座诸位是不是被你杀了,也编排一套说辞,遮掩过去。”

    许易道,“下官和姜副司座大概有所不同,从来最重证据。”

    说话之际,又掏出一枚影音珠来,催开影音珠,立时浮现出了画面和声音。

第三十九章 最后的反扑

    画面是从赵副司座,暴起发难,许易胸膛暴出血花开始的。

    交战的场面不去提他,里面的对话,却句句劲爆。

    “你敢杀我?”

    “怪只怪你太蠢!”

    “赵廷芳,你敢私杀圣庭命官,你还把圣庭还把《官律》放在眼中么?”

    “现在知道求饶了,蠢货,什么圣庭,什么官律,就你蠢货把这些当真,蠢到真把这些作了了不得的刀剑,来冲你赵爷爷下手,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官律,真正的圣庭官场,到底是个什么摸样。”

    喝声方落,许易胸口又爆开。

    画面至此,嘎然而止。

    满场一片死寂,没有人追问画面为什么又没有了,甚至没有人出声。

    如此劲爆的一幕,如此黑暗的一面,不从这影音珠中,又去何处看。

    赵廷芳说的是众人都认同的道理,乃是实话,什么圣庭,什么官律,谁当他是一回事,捞好处才是正经。

    可真当大庭广众,听见赵廷芳说此话,看见他狰狞而狂悖的一幕,所有人都通体不适。

    如此疯狂之人,罪不容诛。

    不问别的,就凭这副画面,赵廷芳活该万死。

    北院使满面铁青,“狂悖,狂悖,赵廷芳此等样人,也能身居高位?我必当上奏府主,革除赵廷芳所有职衔,免去赵家全部恩荣。”

    北院使代表府主前来,当此场面,他也必须表态。

    北院使话罢,众人似才睡醒一般,尽皆痛斥赵廷芳的狂悖。

    便在这时,先前被北院使派去查验炼尸大案的玄衣青年返了回来,回禀道,“启禀院使大人,炼尸已被掘出,正在一间小院的地下室中,布置了聚阴阵法温养,挖掘之时,银尸尸变,死伤了不少弟兄,才将其灭杀。对了,经查证小院正是赵炳坤着人租赁,还有熊久奎参与替赵炳坤购置血液……”

    “行了,此案交由掌纪司深挖深查,退下吧。”

    北院使挥退了玄衣青年,心情大好,炼尸大案终究是告破了。

    “北冥兄英明,弹指间便告破大案,近卫衙门的办事效率,实在令人惊叹。”

    姜碑铭含笑说道。

    北院使哪里有心情和他揖让,摆摆手道,“姜兄就不必过奖了,此是许易之功,姜某岂会贪天功为己有。此间事了,北某就此告辞。”

    “且慢,北冥兄何急。”

    姜碑铭叫住北院使,“一事不烦二主,赵炳坤,赵廷芳之案了结,但其中还有些问题值得探讨,北院使这时可走不得。”

    北院使笑道,“姜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暗示已极为明显,如此大案,铁证如山,姜碑铭再使劲,也无用了,再纠缠下去,真就落了下乘。

    姜碑铭道,“北冥兄,赵廷芳自作自受,我无意翻案,只是某些人假公济私,乱用职权,此事须得说道说道。以后,若是人人皆如许易这般办案,不讲过程,只问结果,只怕我淮西遍地酷吏,岂非弄得人人自危。”

    事已至此,姜碑铭自然不会蠢到替赵家说话。同样事已至此,他必须打击许易。

    无关赵廷芳,只为计户司的威严,为他姜某人的颜面。

    说白了,赵廷芳就是中了许易的奸计,被冤杀了。

    他那番话听着狂悖,实际上,平时行为处事,还真就没谁拿官律当回事。若说谁心怀圣庭,誓死报效,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赵廷芳因为这个死了,谁不兔死狐悲?

    许易这股歪风邪气不打下去,计户司上下今后,别想抬起头做人。

    所以,从始自终,姜碑铭的目的就不是保护赵廷芳,目的是为维护计户司的威严,具体手段则表现在两方面,一者保护赵廷芳,二者,打击许易。

    如今赵廷芳是不用指望继续维护了,但打击许易仍旧势在必行。

    姜碑铭话罢,许易道,“北院使,既然姜副司座有话要问,便让他问个明白,下官也真想知道姜副司座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不待北院使发话,便听姜碑铭道,“好,那我来问你,你这最后一颗影音珠中的音像,是怎么来的,赵廷芳何等人物,会让你录了音像去?”

    许易道,“姜副司座真是无理取闹,实不相瞒,这些音像,都是许某将影音珠持在手中录制的,当着赵廷芳的面录制的,许某就怕赵廷芳胡作非为,便拿影音珠作备用,谁知赵廷芳陡起了狂悖之心,要杀人灭口。试想,若许某真被赵廷芳所杀,这颗影音珠就是录下证据又有何用,所以赵廷芳自然大大方方看着本官手持影音珠录制。”

    姜碑铭怔了怔,他还真没理清这个茬,听罢,又道,“就算你说的对,我很好奇,为何你的几颗影音珠提供的音像都是短截,很明显是你认为截取。有道是,断章取义,谁知道当时是何语境,是何环境,你如此办案,可能叫人心服?”

    许易道,“姜副司座,所为断章取义,那是文字罪人,赵家大案,有哪件是查无实据的。城北炼尸案,姜副司座难道要为其翻案?赵廷芳的狂悖,污辱圣庭,污辱官律,污辱淮西吏治,妄图杀许某灭口,也是假的?难道姜副司座要为其翻案?”

    “大胆!呼叫满场!”

    姜碑铭冷道,“本座何时要为赵家翻案,本尊质疑的是你办案的手段,你用不着拿结果来说事。”

    许易道,“什么手段办案,那自是下官的风格,姜副司座想知道,下官还怕你偷学了下官的绝活去,恕难见告!”

    满场顿起数声轻笑。

    姜碑铭满面涨红,“诸位见到了吧,此子定然有所隐瞒,否则……”

    “好了,姜兄,许易有句话说的不错,证据,证据,我希望大家在这里说话都要讲究证据,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不要讲,徒乱人意。”

    北院使打断道。他本就对姜碑铭的纠缠不休而不满。

    尤其是许易最后取出的那颗影音珠,赵廷芳的话何其猖狂,此等画面必定要上长老会的,让府主颜面何存,说不得新一轮风暴就要因此而起。

    姜碑铭为了那一点私心,还在替赵家张目,简直不识大体。

第四十章 天大破绽

    姜碑铭冲北院使拱拱手,“非是姜某纠缠不休,实在是关节不明,姜某无以对计户司诸位同仁交代,还请北冥兄见谅。”

    姜碑铭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北院使的情绪,索性实话实说。

    北院使心道,老姜也确实为难,罢了,且给他个台阶,“那姜兄可曾问明白了。北某先前之言,也不是袒护谁,而是若总以虚言对虚言,拿不住真凭实据,就成了空打嘴仗,除了空费时间,又有何益?”

    姜碑铭道,“北冥兄好意,姜某自然知晓。前面的问题就不说了,姜某就问许都使最后一个问题,若是这个问题也能开解,姜某再无疑问,也对计户司的同仁们有个交代。”

    北院使道,“姜兄请问吧,许都使没问题吧。”

    许易拱手道,“北院使所言深得我心,姜副司座所言,如果有真凭实据的话,许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碑铭冷笑一声,“好,那姜某就拿些真凭实据出来。许易,你说是赵廷芳约你去的幽月湖,是你们两人私下会面,再无第三人,可是如此。”

    “正是!”

    许易回答得干脆利落。

    “北冥兄,当庭说谎,该以何罪论处?

    姜碑铭冷声道。

    北院使盯着姜碑铭,沉吟不绝。

    金奎星插言道,“北冥兄,我等如今的确不是在问案,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身为执法者的许易说谎,该引起多大震动。更麻烦的是,赵廷芳已死,死无对证,这个案子又该如何定。”

    北院使盯着许易道,“许易,你自己说,若证实你说谎,该如何论罪?”

    北冥又不是掌纪司的,更无意搀和到掌纪司和计户司的争锋中,索性就皮球踢开。

    许易道,“若是证实许某说谎,许某愿受反坐之罪。可若是姜副司座指证不实,又该如何?”

    姜碑铭冷笑一声,“你待如何?”他倒要看看许易到底猖狂到了什么程度。

    许易道,“自然是依法依律办,诬告者,自受反坐。姜副司座指控许某有说谎之嫌,若证明姜副司座是对的,许某就当替赵廷芳偿命。如此算来,姜副司座指控的直接后果,便是许某丧命。根据此论,姜副司座若是诬告,也自当以命相抵,不知姜副司座以为如何?”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姜碑铭简直要气炸了。

    许易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早就瞧出来了,可他没想到许易胆子竟是大的没边,想要他的性命。

    满场众人皆瞧着许易,眼神多有不善。

    挑战官场秩序的家伙,分明就是这个圈子的异类。

    你可以和姜碑铭斗,但要注意方式方法,这般直接奔着姜碑铭人头去了,还有没有尊卑观念,当在座的诸位三级星吏又是什么?

    许易平静地接受着异样目光的注视,“姜副司座除了此句,可还有其他话语?”

    许易很清楚,他弄翻了赵副司座,必定成为官场异类。

    可若不先下手为强,被弄翻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官场如杀场,没人怜悯弱者和失败者。

    至于成为官场异类,他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他本就没想着按部就班地在淮西府混日子。

    秦长老的升迁轨迹,才是他学习的目标,至于墨守成规,学赵廷芳、姜碑铭这般慢慢熬出头,他还真耗不起。

    所以,他不大在乎旁人怎么看他,他只在乎旁人敢不敢惹他。

    显然,姜碑铭敢惹他,他自然也要反惹回去,若是这次软了,弄翻赵廷芳的意义,就全没了。

    却说,许易才将姜碑铭顶在墙上,金奎星冷笑道,“许都使不要偷换概念,姜副司座举证你说谎的,怎么就成了控诉,诬告。你还是先听完姜副司座的举证,再下定论。”

    姜碑铭道,“正是,孰是孰非,自有公论。本座就问一句,你说当时只有你和赵廷芳两人,我来问你,赵廷芳是怎么死的,你别说是你杀死的!”

    此眼一出,满场巨震,众人皆露出恍然的神色。

    掌纪司三位副司座,尽皆面沉如水,仝破天更是冷哼出声,神色极为不愉。

    因着他掌着掌纪司财务大权,和计户司来往极多,平素与赵廷芳相处也极为融洽。

    对赵廷芳之死,他本就存着同情的心理。

    而赵廷芳之死,势必恶化计户司和掌纪司的关系,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位负责财权的副司座,今后来往掌纪司办事,能看到多少冷脸,几乎是可以想象的。

    最让他对许易不痛快的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是从关宗元处得到的消息。

    可以想见,许易必定先禀告了关宗元,如此一来,姓许的在掌纪司的倾向性已经亮明。

    总之,方方面面,他都看许易不痛快,此刻,许易竟还叫姜碑铭揪住了马脚,若真掀翻了案子,掌纪司上下可就好看得紧了。

    许易不管满场的诧异,朗声道,“犯官赵廷芳当然是许某格毙,怎么,难不成姜副司座当时也在场,看到了有旁人相助?”

    姜碑铭冷笑道,“你用不着巧言令色,又搬动证据那一套,姜某就告诉你吧,案件审查,除了证据,还有常理推论,许都使,你觉得这件事符合常理么?”

    “你进入阴尊境,不过是数月之前,而赵廷芳已修成了真灵圈。阴尊境内论强,你怎么可能强得过修成真灵圈的赵廷芳,更遑论灭杀之!如果不是你出手,那必定有帮手。如果有帮手,说明你本就图谋不轨,谁知道你给赵廷芳下了什么迷魂阵,激得他在神志不清下说出那番混帐话。如此,你就影音了赵廷芳狂悖的画面作为证据,再联合帮手一举谋害了赵廷芳,是也不是!”

    的确,这是天大的破绽。

    修成真灵圈的阴尊强者,怎么会白给才入阴尊境的修士,还被灭杀。

    这是常识,几乎不能被推翻的常识。

    偏偏这天大的破绽,恰巧是事实。

    许易轻轻拍手,“姜副司座,您不去茶馆说书献艺,真是屈才了!”

第四十一章 应战

    姜碑铭冲被北院使拱拱手,“如此,姜某无话可说,姜某也不是掌纪司的副司座,的确也无权问案。”

    话说得委婉,心中已然笑开了,这致命的破绽,他倒想看看许易是不是真有通天的本事,能将他圆上。

    如今,他只需将皮球踢开,自有掌纪司的人接住,将这场好戏,继续演下去。

    果然,仝破天忍不住了,“许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实说来,诸位大人当面,容不得你推诿。”

    许易抱拳拱了拱手,“仝副司座,此事已说的很明白,就是赵廷芳想杀我灭口,技不如人,被下官反杀,便是如此。”

    仝破天面色顿青,“你觉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么?”

    许易道,“好吧,看在仝副司座的面上,许某便托个大,姜副司座,金副司座,您二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下场,许某愿意领教二位的高招。”

    “好哇,你既然胸有成竹,姜某便来领教领教!”

    姜碑铭拍案说道,他早就对许易衔恨入骨,本打算事后寻摸机会好好给许易上一课,却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早。

    虽然都是阴尊之境,许易这才入阴尊境的小修士,如何同他姜某人这浸淫阴尊之境数十年的老牌阴尊强者相比。

    还有什么比在战场上,狂虐敌人,更能满足报复欲。

    更何况,只要他战败许易,赵廷芳的案子不说翻过来,至少计户司和他姜某人的颜面,基本就保住了。

    “不可,姜兄何必与晚辈一般见识。”

    关宗元出声阻止。

    他心里也对许易生出些不满,案子都坐实了,管姜碑铭如何置疑,反正掌纪司从法理上,完全站得住脚,旁人爱置疑,就让他置疑去。

    从适才的应对来看,许易分明是个拎得清,词锋犀利,逻辑严密,怎的到最后关头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关兄,这可是许易当众说出口的,你会想帮他收回去吧。”

    姜碑铭含笑说道。

    他很清楚,这场争斗,对面站着的不止许易,还有掌纪司。

    这件大案若真定下来,掌纪司若是有样学样,恐怕今后就不在是那个图章衙门,弄不好真就总了淮西风宪,彻底压住计户司和清吏司,成为淮西第一衙门。

    关宗元冷哼一声,不再应声。

    掌纪司第一副司座韩学道瞪着许易,“许都使,此案重大,卷宗我还未翻阅,你下去准备卷宗吧。”

    始终闷坐不言的韩学道,终于开口,亮明了态度。

    许易冲韩学道抱拳应了,便待退下。

    姜碑铭跃出身来,阻住许易去路,“许都使,说出来的话,不会想再吞回去吧?”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掌纪司的韩、关二人,都想戛然而止,保住胜势。

    姓许的如今,也是计谋用尽,就坡下驴,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姜副司座,您真要下场。”

    许易平静地看着姜碑铭,剑眉微扬。

    “何必废话!”

    姜碑铭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今天的话说得已经够多的了。

    许易道,“那好,许某就陪你做一场,许某动手的规矩,想必您也有耳闻!”

    姜碑铭冷道,“什么规矩,我从没听过。”

    许易道,“那你仔细想想冯家,赵家缘何处处与我为难。”

    姜碑铭眉心一跳,“你想和我一战定生死?”

    冯庭术,赵廷芳和许易结怨由来,在此案闹成这样的情况下,场间诸位大佬可谓无一不知。

    瞬间,姜碑铭就回过味儿来。

    “不是一战定生死,而是许某出手,从不留手,姜副司座要下场可以,咱们先立下生死状,在由诸位同仁作为见证。”

    许易微笑说道。

    姜碑铭怒气直冲头顶,正待脱口答应,脑海中猛一闪念,万一真姓许的真有这能力,又该如何,昔年此人可是单独完成过灭杀桃花魔钟子瑜的任务的,当时想来,是何等不可思议,焉知此子没有后手?

    满座诸人谁也没想到始终邀战的姜碑铭,竟会在此时噤声。

    姜碑铭心下烧火,脸皮也忍不住胀红。

    许易道,“怎么,姜副司座有什么顾虑,难道是怕许某就此送命,有些不值。大可不必,若不能一战证明许某清白,这条小命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姜碑铭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他才想到这么个借口,正准备道出,却被许易堵了退路。

    “北冥兄,此战不过是验证一个事实,何必闹到生死相争的份上。这也于我淮西安定大局不利呀。”

    金奎星抱拳说道。

    他也迷糊了,设身处地站在姜碑铭的位置上想过,倘若许易真有杀手锏,一个应对不善,丢了性命,该找谁说理去,关键的关键,还在于许易如此信心十足,虽有使诈的嫌疑,可有谁愿意拿命去赌。

    故而,他始终没有出头,却是寻了北院使,想求一个折中之道。

    韩学道含笑道,“韩某却以为许易的提议有些道理。既然姜兄口口声声怀疑许易的战力,还叫阵半晌,此刻许易应战,姜兄就该毫不犹豫地出战,实在不该纠结于许易提出的签订生死状的提议。毕竟,强者相争,还当心无挂碍,全力施为,才能看出真正的本事,若是都畏首畏尾,有杀招妙招不敢使用,那也验证不出真实本事。”

    姜碑铭纠缠不休,非要打垮许易,也彻底惹翻了韩学道。

    眼下的问题,也的确不仅仅是许易和姜碑铭之争,而也蕴含着掌纪司和计户司之争。

    原本,韩学道对许易无端答应姜碑铭之战,心存不满,认为许易将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此刻,再见许易一句话,就逼得姜碑铭进退失据,他也莫名地提升了不少信心。

    更为关键的是,若是许易一战成功,赵家大案彻底坐实,掌纪司的权柄必将大涨,他作为掌纪司实际上的第一人,受益自是极大。

    “好!韩兄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真是欺我计户司无人,姜某便背上以大欺小的名声,又有何妨?姜某应战!”

    姜碑铭沉吟半晌,终于绷不住了,忍住心痛,应下此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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