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险胜
姜碑铭真的很痛心。
他咬牙决定应战,实在是被逼到墙角到了。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战败身死,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担心的是,和许易对战,倘若许易真有杀手锏,也逼出了他的杀手锏,那他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姜副司座真的应战了?”
许易略带疑惑地问道。
金奎星冷笑,拍出一张生死状来,“签吧,你既要找死,还能怨谁!”
许易面色顿苦,抬眼望着姜碑铭,“姜副司座,还是您先来吧。”
他这番表情,落在众人眼中,不知衍生了多少种解读。
姜碑铭干脆沉凝了心神,再不为任何事情所左右心神,干脆利落地接过生死状,在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这是他多年对战经验的凝结,一旦决定出手,绝不再为对手的任何举动所动摇,也不对对手的行为作任何解读,判断。只根据具体的战局,做出最精准地应对。
姜碑铭的举止落在许易眼中,许易同样提起了精神。
灭赵副司座容易,那是攻其不备,对上姜碑铭这种年纪已经老得快成怪物的大能,切不可大意。
许易暗暗告诫自己,随即接过生死状,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事已如此,北某无话可说,厅前的演武场,足够二位施展,只盼二位……罢了,北某多话了。”
北院使语不成句的说了一段,再无人接茬。
的确,这个当口,也只有手上见真章,多说徒乱人意。
二人才跃上演武场,各自破开一滴鲜血,鲜血才滴上生死状,战斗就展开了。
姜碑铭一出手,便是杀招,两道凶猛魂念攻击,直刺许易双目。
许易对战过赵廷芳,早就对这强大的魂念攻击,有了准备。
这种魂念攻击,发于瞬息,根本难以躲避,又猛又烈。
若是同时展开攻击,必定是他许易最先受到打击,这点许易早有预料,故而早早将铁精扣在掌中。
不待姜碑铭魂念斩到,金色的铁精已布成金幕,拦阻在前。
砰,砰两声,许易手掌巨震。
下一瞬,姜碑铭攻来的魂念发散,没先前那般凶猛,却如八方风雨一般,自四方攻来,竟死死攻向许易的眼窝,耳膜,等防御的薄弱所在,显然,对许易的防御神功,这位尽可能地在意了。
一瞬间,满场就听见砰砰乱响,许易竟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
满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多不知该作何感想。
有的心道,早知是如此局面,姜还是老的辣。
有人心想,许易敢下场,总不是奔着找死去的,怎么一开打,竟是落于这等境地。
亦有人觉得许易果然不凡,许易能在真灵阴尊强者的攻击下,能够不被一个照面撂倒,便是本事。
归而总之,单看场面,没人觉得许易会有多少胜算。
就在众人各自心乱之际,场面上再度起了变化。
许易干脆将铁精化作了一个头盔,死死笼罩头颅,全凭感知作眼。
硬受了姜碑铭十余击,惨白的招魂幡终于现在掌中,满场瞬间阴冷。
“三阶法器,魂器!”
惊呼四起。
“难怪能杀赵廷芳,好家伙!”
招魂幡才出,姜碑铭立时变了脸色。
眼见黑气荡来,姜碑铭猛地一咬牙,一张青色的符箓陡然现在掌中,符箓一角印着一小朵火焰,那印记分明呈现黑色。
显然,这是一张一阶三级火符。
火符打出,灿灿火焰凭空而生,瞬间成海。
火焰落地,瞬间将异铁锻造的演武场炼成陷坑。
许易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姜碑铭竟然藏着如此暴虐的火符。
众人无不恍然,随即,便爆出巨大的痛惜来,一阶三级火符,如此至宝,竟浪费在了此处。
掌纪司众人更是看得生出愤怒来,明明许易取出了如此威力巨大的三阶魂幡,足以证明他有灭杀赵廷芳的实力。
你姜碑铭说句话,说不得这场生死之战,便可就此终止。
怎的宁肯舍弃一张一阶三级火符,也要毁灭许易?这得多大仇,多大恨!
却说,火符打出刹那,许易便瞬间用铁精包裹了全身,催动驭电术,蹭地朝上飞跃。
砰的一声,竟撞上了一个光罩。
尽管许易早就猜到,这张火符不可能仅仅是爆出一团烈火这么简单,却没想到竟衍生出了禁制。
心念电转之际,铁精内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亏得这枚铁精因缘际会得了非同小可的造化,否则以这暴虐的焰火,他早就焖得皮焦肉酥了。
蹭地一下,许易打出了一张迅身符,符力傍身,铁精化作流光,蹭地再度撞上了焰火光罩。
一声闷响,他竟再度被光罩反弹之力冲回,生生砸了回来,震得口吐鲜血。
许易不敢稍慢,转瞬又打出一张符箓,却是疾风符,呼啦啦,铁精顿时化作流光,砰的一声巨响,终于冲破光罩。
光罩才破,灼灼焰火应声而灭。
许易撤开铁精,凌空狂喷鲜血,巨大的反震之力,险些冲垮他的胸膛,铁精首当其冲,他甚至感觉到了铁精也受到不小的损伤。
疾风符的符箓之力,几乎在这一冲之中耗竭,许易腾空百余丈,符箓之力便告消尽。
下一瞬,许易再度打出一张疾风符,身如电飙,才及近前,招魂幡再出,许易喷出一口精血,落在魂幡之中,招魂幡黑气大炙,顿时化作数条黑带,长长的垂妥而下,闪电一般直朝姜碑铭卷来。
许易破开火符衍生的光罩,完全出乎姜碑铭的预料,此刻黑带卷来,又快又急,姜碑铭便是早有防备,也未必能躲避得开,被打了这么个突然袭击,哪里还躲避得及,顿时被黑带卷入,肉身瞬间爆成血雾,真魂来不及跳出,直接被黑带卷着,没入幡体中去。
顿时,惨白的幡体,多出一个姜碑铭形象的骷髅头。
说来繁杂,整场大战,持续了十息不到,你攻我守,我攻你守,转瞬之间,便落下了帷幕。
大战持续的时间虽短,却丝毫不影响这场战斗的轰动效应。
第四十三章 顾全大局
事实上,随着修行的精进,进攻模式,往往陷入到了单一和极致。
专一而精微,便意味着交战,不会在向低阶修士期那般,你来一个煞枪,我去一个煞刀,往往瞬息之间,便分出了胜负,生死。
三阶魂器,一阶三级火符。
两者出一个,便足以支撑一场惊世大战。
未料,这两件至宝都现世了,更诡谲的是,许易破开火符光罩的秘法,因着隐蔽,更显得神秘。
计户司第一副司座姜碑铭,一战而没,尸骨无存。
除了一枚须弥戒,被许易大大方方,送到了北院使手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大战落幕,满场尽皆无言。
北院使也不知如何置词,丢下一句,“到此为止。”便自离去。
金奎星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掩藏不住几分喜意,意味深长地扫了许易一眼,率领计户司一干人等,最先消弭。
徐明远盯着许易许久,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说,现在却彻底说不出来了。
本来,自听说赵廷芳被许易干掉后,他就琢磨着有几分可能,这神隐珠最终被许易自赵廷芳须弥戒得去。
早就存心等此间事了,他打算探探许易的底儿。
可有了眼前这一遭,他却彻底失了探底的心思。
经此一事,许易不再是从前的许易,掌纪司恐怕也不再是从前的掌纪司,很多事都不方便再做,很多话也不方便再说。
即便神隐珠真在许易手中,恐怕也没办法讨要了。
重重叹息一声,徐明远也率清吏司众人离去。
其余等人,也尽数离去,只留下掌纪司一众人等,未有动作。
原因很简单,掌纪司第一副司座韩学道,屁股似在椅子上生了根,他不动,掌纪司一众也没办法动。
见得外人尽去,韩学道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凑到一块儿了,借着今天的事,借着此地,咱们开个简单会。对于今日之事,诸位有什么看法,大可畅所欲言。”
韩学道话音方落,一位年岁三十几许的硬挺汉子站起身来,抱拳道,“三位司座,以及诸位同仁,风某有些心得,实在是不吐不快,僭越之处,还望勿怪。”
“风某认为,许都使今日之举,乃是秉公执法,果断办案,大涨我掌纪司威风。办案的整个过程,快刀斩乱麻,冷静,严密,实在是我等的楷模。一扫我掌纪司萎靡不振之风气,段某万分佩服。”
说话的这人,许易也认识,乃是掌纪司第六科主事,有个极为温暖的名字,唤作风暖城。淮西府三司的第六科除了分管后勤工作以外,都起着对口列位司座的办公任务,所以,一般第六科的科长,皆由该司实际负责第一人的心腹充任。
风暖城如此一发言,背后的意味可就深长了,摆明了这是在传达韩副司座的意志,为今次会议定下基本盘。
“暖城的发言很好,我基本赞同。”
关宗元含笑道,“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借着今天的事,咱们也说说实话,敞开心扉,官腔就不要打了。关某也就不遮不掩了,一直以来,咱们掌纪司在司之中,按官方排名,虽在第一,实际上,在三司的权柄中,已然垫底。这是何故,我不说诸位也都明白。”
“实在是当下吏治之腐败,已到痛心疾首的地步。很多案子,不是咱们不问,是不能问,一问就牵出一大片,长此以往,咱们掌纪司还有何威严可言。”
“而就在今天,许易许都使,为咱们树立了榜样。有人说,许易为难赵家,那是公报私仇。我关宗元可以负责任的说,在座的诸位,谁能像许易这般,将案子办的符合公道,法理,惩治腐败,罪恶,刷新官场风气,你们也可以这般放心大胆的去公报私仇嘛!”
哗啦啦,满场掌声雷动。
不管众人再怎么看许易,今日,许易办的事,对掌纪司而言,真是一朝扫除妖氛,破开万年阴霾。
尤其是姜碑铭和韩学道的争锋,谁都看明白了背后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
说来,掌纪司之中,不是没人想要振作,实在是牵扰太多,又互相牵制。
更重要的是,缺少一个契机,缺少一份际遇。
而许易平灭赵家之事,却正好提供了这个契机,这份际遇。
掌纪司,从上到下,都从许易处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权柄,若挥发开来,到底是何等巨大。
巨大的权柄,则意味着巨大的利益,有如此巨大的利益在,有什么是不能抛开的呢。
“关司座说的很好,诸位,包括仝某在内,都要像许易学习啊。赵家大案,是一个契机,是咱们掌纪司重刷吏治,整顿淮西风宪的契机。我希望在座的诸位同仁,都要把握住这个契机。个人手上的蝇头小利,要放下。彼此之间的一些成见更要抛弃,只有我掌纪司这次立住了脚,后面的话,仝某就不说了。”
仝破天的发言,明显出格了,几乎要将诱惑摆明了。
正如韩学道所言,今日的契机非常,谁都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仝破天洞悉人心,自然知晓平时再怎么犯禁的话,拿到今天来说,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仝某人真诚。
至于,他对许易的不爽,成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是可以抛却的。
何况,他又没损失什么!
仝破天发言毕,场面彻底轻松下来,众人各自发言,核心思想,都是团结一心,努力向前,查办大案要案,整顿风气,终极目的,自然是扩张权力,收拢利益。
众人发言完毕,韩学道做完最后的总结陈词,忽地点名许易道,“许都使居功至伟,有功不赏,为昏也。这样吧,我提议便由许都使担任第一科主事,原主事王凤起,另有任用,老关,老仝,你们看呢?”
仝破天道,“许易本来就是二级星吏,又是恩科魁首,担任副主事,本就低配了,听说路庭那位录官使在听说了许易的际遇后,隐隐有不好的话传出,此时正位,也正当其时。”
陡然间,仝副司座也顾全起大局来。
第四十四章 三颗中品水灵石
三位司座都如此发言,众人心气又被撩拨起来,一场简短会议自然开成了团结的胜利的大会。
韩学道宣布散会后,各人星散,却没一人来和许易凑近乎。
显然,韩学道要的是借着此次机会,凝聚人心,至于许易这个功臣,已经提拔为一科主事了,也算功赏其人了。再刻意亲近,实无必要。
许易也不萦怀,对今日的局面,他早有预料。
出得明厅,许易正待腾身,却见一人从不远处的林荫中转了出来,却是老熟人岑天。
适才在明厅中,这位岑副使便在场,先前离开,却不料在此处候他。
许易远远抱拳,“岑兄,久违了。”
岑副使哈哈笑道,“是你老弟不够意思呀,恩科一举登功名,夺魁首,转身就不认老朋友了。”
许易笑道,“哪里哪里,许某哪里是不认老朋友,分明是琐事缠身,没腾出空来嘛,岑兄今天怎么有空到此?”
岑副使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后山有一方宅院,正是岑某昔年的旧居,许兄如果得空,入内稍作可否?”
岑副使参加会审,许易或许会以为这位仅仅是看热闹,如今又在此处遇到,分明这位岑副使是有事要说,弄不好还和那位秦长老相关。
许易自问受秦长老恩惠极多,若有差遣,自当效命。
片刻,许易便随岑副使转到了一间轩敞的庭院,佳木葱茏,优雅古意。
岑副使引许易在古木林中的石凳上坐了,摆出一枚界障珠,笑道,“还未恭喜许兄,破获大案,转瞬助掌纪司权威大涨,料来许兄的高升,也就在眼前了。”
许易摆摆手,“岑兄何必开小弟的玩笑,我如今哪有欢喜可言,外人以为许某是急功近利,岑兄当知许某之苦衷。许某只是不敢平庸,不愿随波逐流,自别于当今官场主流,也是无可奈何。”
岑副使点头道,“岑某知晓许兄素有大志,的确,如许兄这般人物,若是随波逐流,空熬岁月,反倒要惹岑某好奇。实不相瞒那,岑某今次到此,便是秦长老属意,秦长老倒是对许兄近日作为,颇有青眼,让岑某到此一观,虽未明说要岑某为许兄张目,但其意已明。”
岑副使是聪明人,也设身处地替许易想了,的确,他走的如今这条路,虽有些奇绝,却不失为一条捷径。
旁人只道许易先灭赵廷芳,再亡姜碑铭,是犯了官场大忌。
岑副使却能洞彻许易心肠,灭赵廷芳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灭赵廷芳,必为赵廷芳所灭。
亡姜碑铭,则是因势利导,逼上了绝路,许易不亮锋利獠牙,自还有无数麻烦缠上。
如今虽自别于官场主流,却是高官自为之,冷眼何须顾,最妙觉的,却是一战而将一众窥伺之辈,尽数驱退,也不失为上策。
许易抱拳道,“秦长老厚爱,许易愧煞。”
岑副使面上忽然有些不自然,“秦长老是看重于你,认为你是可造良材,否则又岂会灵验相对。对了,除却看顾你外,秦长老还有一事交待你办,听闻你已报名参加幽暗禁地一行,秦长老恰巧需要中品水灵石三枚。你入幽暗禁地,若得际遇,能寻觅到中品水灵石,那就极好。当然,若是寻觅不得,也没什么。秦长老也不会苛求。”
许易道,“此事许某记下了,必当以求中品灵石为急务,秦长老之事,许某岂敢怠慢。”
岑副使点头道,“许兄是聪明人,也就不用岑某饶舌了,岑某可以告诉你,秦长老生平最讨厌之事,便是欠人人情,如果许兄真能弄来三枚中品水灵石,秦长老必有厚赠。”
“言重了,言重了。”
许易抱拳说道,却忍不住开始幻想,若真弄来三枚中品水灵石,该送秦长老那儿划拉点什么好处来。
非是他市侩,而是秦长老这个级数,轻易不许好处,一旦许下,定是非同小可。
就拿他的招魂幡来说,经过秦长老之手,威能几乎翻倍。
他如今恰好在修行上,无人指点,困难重重,即便有万藏书库在,许多地方也只能摸到一鳞半爪,若是秦长老肯指点,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两人商谈完毕,岑副使便要备饭,许易言说尚有公务需要处理,岑副使打趣不敢耽误他高升,二人便就此作别。
辞别岑副使,许易第一时间赶去了雪梅岭,还未跨进第一都的衙门,收到消息的大小吏员纷纷赶来,围在小广场上,呼啦啦的掌声,响彻云霄。
至此,许易办下的赵家大案,彻底发酵开来,整个掌纪司都沸腾了,而第一都尤甚,上作为案件经办主体衙门,第一都上下皆与有荣焉。
许易抱拳谢过诸位吏员的好意,便挥散众人,让各自回归岗位去了。
赵星,周瑞却如狗皮膏药一般,贴了过来,怎么也驱之不散,一只跟着许易进了公房。
待听说了许易升任了第一科主事,赵星,周瑞却如丧考妣,哀声一片。
显然,才奉承好的上官,转瞬就得高升了,这该从何说起。
许易道,“你们二位何须如此,第一科和第一都,近在咫尺,若是真想念本主事了,大可来寒春岭看望本主事嘛。”
赵星道,“主事大人,您是高升了,咱们兄弟可就麻烦了,再说,这回办案,我赵某人也是立了大功的,若无我出马,熊久奎能这么干净利落地坠入法网么?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许易陡然发现这二人目光闪烁,心道,连赵家大案都传开了,自己胜任第一科主事之事,这二人会不知道?分明是憋着事儿。
“说吧,你们哥俩又藏着什么坏水。”
说话儿,许易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主事您圣明,实不相瞒,咱们哥俩一致认为主事您有升龙之相,跟随您左右,一准儿能飞黄腾达,咱们哥俩就是想跟着您沾沾光。希望主事您能抬抬手,把咱们哥俩调到第一科科道衙门去,继续为您效犬马之劳。”
赵星涎脸笑道。
第四十五章 宫
“好吧,此事不难,现在你们就过去准备,我吩咐老马给你们办手续。”
许易很开明地答应了。
他并不是看上这两人,实在是手中缺可用之人,这两货虽是歪瓜裂枣之流,但胜在能办事,尤其是一些不好办的事。
至于调动的事,就更好办了,这两人都不是星吏,调动无须经过清吏司,又是第一科的内部调剂,他这个主事做主就行。
打发走了赵星、周瑞,许易便赶去了寒春岭,走了一趟流程,便彻底正位了。
王主事早离开了,关山,曹节,见了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不尴不尬地陪着开了个见面会,许易也没小人得志的劲头,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交代二人自去忙公事了。
许易又按惯例,先后找了第一科科道衙门的诸位负责人,以及第一到第三都的几位副都使,挨个儿谈了话。
一通忙活下来,已到日落时分。
安排好了公务,许易正打算在第一科安歇,腰囊中的传音球忽然有了动静,接通一听,却是宫绣画的声音,说要来冷阳峰拜访,人已在路上了。
许易心念一动,便应下了,当即往冷阳峰驰去。
一个时辰后,许易到得冷阳峰山门前,却见宫绣画横身天外,妖艳的容颜,闪着不正常的红色。
“惊闻许兄诛灭赵家,宫某闻听不胜之喜,特来向许兄道贺。”
宫绣画远远抱拳说道。
“多谢宫兄。”
许易抱拳回礼,“其实,宫兄的来意,许某知晓,想看一看许某的招魂幡吧。”
此言一出,宫绣画如遭雷击,怔怔望着许易,“这么说,当日那人真是你!”说话之际,宫绣画俊美的面孔已近乎扭曲。
“宫兄想要报仇,恐怕难以如愿。”
许易才收到宫绣画的消息,立时便悟透了宫绣画的用意。
宫绣画早不联系,晚不联系,偏偏就在他以招魂幡灭亡姜碑铭后,来了联系。
显然,宫绣画想起了当日交战,那杆诡异的魂幡。
许易既然知晓宫绣画的来意,所以,也懒得遮掩。
从根上说,他对宫绣画没什么愧疚,若不是阴差阳错在恩科之时,结下了几分同袍之情。
他还想着去找宫绣画报当日的追杀之仇。
如今,宫绣画找上门来,要验证真假,他索性就将事情捅开,看宫绣画要怎样作为。
“既然是你,为何你不杀我!”
宫绣画双目圆睁,死死瞪着许易。
他心中矛盾至极,若说他对柳向道的感情,自是极深,可诡异的是,自柳向道死后,他又开始了莫名的空虚,对柳向道的感情,竟一日日衰减。
这种衰减最明显的证明是,他竟没了多少替柳向道报仇之心。
彼时,徐公子曾承诺要他盗取他父亲拥有的天神图残片,用来交换关于杀害柳向道凶手的信息。
当时,宫绣画冲动地答应,却渐觉不值,慢慢地便拖延了下来。
更诡异的是,随着和许易的交往,他一颗“芳心”,竟对许易起了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正是他昔年对柳向道的感觉。
今日,他收到关于许易拥有招魂幡的消息,急急赶过来确认,并非是急着想报仇,而是想要确认,也仅仅是确认。
真待确认了,他心中又莫名的纠结,难受。
潜意识让他忘不了和柳向道昔年的恩情,努力催生着一种仇恨。
感情却左右他对许易下不了手,否则他就不是急着确认,而是慢慢确认,悄悄报仇。
尤其是许易直言坦诚,更让他有一种羞愤之感。
各种古怪的情绪汇聚,宫绣画面色时而青,时而红,渐渐地双目呈现诡异地嫣红,胸口灿灿生着微微的绿光。
忽的,宫绣画仰天嘶嚎一声,虐魔刀现在掌中,倒转刀尖,直直朝胸口扎来。
许易魂念放出,死死缠住虐魔刀,三百斤的力道,到底不足以牵制宫绣画,刺啦一声,胸膛便被破开,扎入寸许,顿时光芒大作。
“阴姹虫!”
许易大吃一惊,震撼莫名。
驭电术催动,转瞬奔到宫绣画身前,挥掌打昏了宫绣画,魂念放出,死死的裹住一条小虫,小心地抽拽而出,瞬息一条手指大小的双头小虫,被从宫绣画胸膛扯了出来,遇见空气,瞬息化作一滩脓水,腥臭无比。
许易顺手往宫绣画口中塞了两颗丹药,不多时,宫绣画转醒过来,望着许易,心中莫名的空虚,怔怔出神,他此刻的感觉奇怪极了,好似被人换了心肠,却留着记忆。
“宫兄是不是觉得不适,瞧瞧这个。”
许易指了指地上的一滩腥臭的黄水。
素来喜洁的宫绣画,蹭地立起身来,“这是什么。”
“阴姹虫!从你胸膛中取出来的。”
许易看着宫绣画,顿时涌起无比的同情。
原来这阴姹虫,极为阴毒,准确来说,是一种蛊毒,种入人体,致人性情大变。
最常见的便是,男人爱慕男人,女子倾慕女子。
不过此种蛊毒,一般入体,随着性情的变化,极容易被察觉,所以为害不烈。
可看宫绣画的情况,分明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自幼被种入此蛊,否则以宫绣画的灵秀不可能不被察觉。
而这种阴姹虫,一旦成熟到一定程度,便会噬主,尤其是最容易在人情绪崩溃之际爆发。
显然,宫绣画适才情绪骤变,诱导了阴极虫的爆发。
宫绣画显然早就听过阴姹虫之名,瞬时变色,随即,面目流露出极大的痛苦,咬牙道,“三娘,你好狠的心!”
瞬息,宫绣画便想通了关键。
原来三娘乃是他的继母,自她幼时便成了宫绣画之父的继室,不多久,便诞下一子,为宫绣画二弟。
宫绣画之父,生怕继妻不贤,遂在娶妻之际,便逼着三娘立了血誓。
宫绣画虽不知内容,却知晓必定与自己的安全有关。
他果然顺利长大,却莫名其妙的爱慕男风,叫宫父大为失望。
宫绣画自然知晓,他爱慕男风是自懂事之后,便渐有的倾向,只以为是自小生成的,老天的惩罚,根本不曾多想,对待三娘也宛若生母。
又因着有这难以言及的毛病,宫绣画便自动将他二弟作了宫父的未来继承人,处处关照,保驾护航。
第四十六章 加入
故而,待听说这阴姹虫后,宫绣画一瞬间就想到了三娘。
旁人要害他,要害就害死了,唯有三娘会把他害成这样。
可他早知自己会成这般模样,宁愿被三娘害死。
现在一想起,他和柳向道的那一幕幕,他都忍不住胃中翻腾。
许易看着宫绣画的面色时而青时而白,面目时而狰狞,时而恶心,他都替宫绣画难过。
“咿,许兄,宫兄,你们怎生在此。”
场面正尴尬间,一道女声传来。
许易循声看去,却是一个红衣女郎,姿容俏丽,正是瞿颖。
“瞿都使,许久不见,幸会幸会。”
许易笑着冲瞿颖招呼,此女性格直爽,性情中人。
瞿颖笑道,“许兄称呼我官称,莫非是在提醒小妹要注意到您已经贵为掌纪司第一科主事么?哦,对了,小妹只是一级星吏,见到许兄这位二级星吏,还得行礼,许大人,小妹这厢有礼了。”说着,真冲许易行了个官礼。
显然,这位听到关于他许某人不少的传说。
“行啦行啦,瞿都使,够了哈,你我男女有别,你又非僧非道,我称呼你什么都别扭,不如官称得体,你就饶了许某吧,对了,你来寻许某作甚,莫非是闲极无聊,前来拜会于我。”
许易对这位直爽的女修,观感极好。
瞿颖笑道,“这样吧,你我义气相投,以后就以兄弟相称了,你换我瞿老弟就行,我不建议。”笑嘻嘻说罢,一拍宫绣画肩膀,“老宫,你怎生在此,不会又是来寻咱们许领队献殷勤的吧。”
平素,她最爱作弄这宫绣画,每次故意和宫绣画肢体接触,叫宫绣画“老宫”就为看宫绣画的窘态。
诡异的是,这回宫绣画面色如常,恍若无事。
宫绣画不睬瞿颖,冲许易抱拳道,“前事种种,恍若梦幻,许兄再造之恩,宫某不敢言谢,宫某尚有急务,就此告辞。”言罢,腾空而去。
“嘿,这家伙今天怎么转了性。”
瞿颖诧道。
许易道,“宫兄迭遭大变,性情难免生变,对了,你寻我做什么,真不会是过来串门的吧。”
他没有叭叭旁人隐私的习惯,索性就遮掩过去。
瞿颖也察出异状,干脆掠过宫绣画之事,直接道出来意。
原来却是秋刀鸣这帮人,听到许易申请了进入幽冥胜地探险的名额,想跟过去开开眼界,特派瞿颖来禀告意图,毕竟是女修,许易纵是不允,料来也会给台阶的。
许易大奇,“你们怎么收到消息了?”
瞿颖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尤其是您许主事大展神威,名震淮西,如今许多豪杰正蜂拥加入你的天下第一门了,声势极大,怎么,你这个当掌门的,还要与我装糊涂。”
许易道,“瞿兄容禀,在下这段,却是忙极,并不知晓,不过,你们要加入,我当然高兴,只是我怎么听说开一个端口费,只许接入一位星吏。您几位不会是想打许某的秋风吧。”
瞿颖听他果真叫“瞿兄”,掩嘴笑道,“您想多了,五万灵石一个的秋风,咱便是要打,也得有这厚脸皮呀。许兄,您多虑了,咱们完全是以矿工的身份加入您的团队。”
瞿颖见许易有些迷惑,继续分说道,“您是不是想,这不是作弊么,若是一个端口费,供好几位星吏进入,大家各自领一百人入幽暗禁地寻矿,不是钻这条例的空子么?”
“许兄您若真是这般想,那实在是多虑了。咱府中的那些大人物多精啊,粘上毛比那猴都精,哦,忘了,您如今也是大人物了,当我没说过。总之,是这么回事儿,咱们几位星吏,凡是想跟团混进去的,须得用血禁之术立下誓约。至于这誓约的内容,想必我不说,您也知道。”
“不错,就是用各种条规,约束咱们占有自幽暗禁地开采的灵矿。”
许易越发好奇,“不为灵石,那你们为什么?”
瞿颖道,“瞧您说的,那可是幽暗禁地诶,一块充满着机缘和际遇的处女地,咱们不占灵石,跟着进去开开眼界,撞撞机缘,也不打紧吧。不过您放心哈,如果您的矿队,真的发现了灵脉,咱们肯定出手相帮,义不容辞。再说,这幽暗禁地的大妖猛兽不少,咱们去了,多少也是助力。得,实话说白了吧,入场费太贵,那可是五万灵石诶,除了许兄您这财大气粗的,咱们还真拿不出来,这不,就想着跟您进去沾沾光。”
这般一说,许易便理解了,“没问题,小事一桩,都有哪几位去?”
的确,他做的也就是顺水人情,换来的却是几位阴尊强者的加入,这买卖,他丝毫不吃亏。
瞿颖道,“目前能确定的,就我,秋刀鸣,费四,李通,还有杨骏,其余的貌似要不是都有公务,要不就是脱不开身,原本以为老宫是必去的,看他这种状态,我可掐不准。”
许易点头道,“左右离出行之日,还有一段,确准之后,将名额报给我就好。对了,宫绣画之事,恐有反复,你若是得空,叫上小秋,费四他们,过去看看,同科之谊,自当同气连枝。”
许易不知道是谁给宫绣画下的阴姹虫,单看宫绣画的面目,显然是知道了,这气冲冲地离开,准时报仇去了。
既然撞上了,他也不好装不知道。
瞿颖笑道,“没问题,咱们几位正公休呢,闲着也是闲着,去瞅瞅老宫在忙些什么,凑凑热闹正好。咦,你怎么不去?你也是咱们同科啊?”
话至此处,她一拍额头,“忘了,您是大魔王,咱们这科的总老大,这等小事,只需我们小弟出马就行了,等到咱们都撑不住了,您再出场,才能衬托得您英明神武,光辉伟大。”
“嘿,我怎么没发现,你嘴皮子这么利索。”
许易瞪眼。
瞿颖蹭地一下,闪出百丈,“叫我说中了吧,您这纯属心中有鬼。”说罢,扬长而去。
第四十七章 全要至诚级
送走了瞿颖,许易回到了冷阳峰。
头一次,清清冷冷,没有人来相扰,连老蔡也回了城中探亲,这感觉不要太好。
入洞府中,稍稍探望了冰火兔,许易又来到晏姿洞府前,感知探入,晏姿正盘膝打坐,似在静养。
“小晏,出来歇会。”
许易传出一道音去。
攸地一下,晏姿双目睁开,欢喜地奔出洞来。
许易探查晏姿气海,惊讶道,“都气海巅峰了!”
短短数日,晏姿便有了突破。
小晏羞涩道,“此地灵气逼人,公子给婢子准备的条件也太好,婢子突破也在情理之中。”
许易笑道,“还是你天分高,好了,也别终日修行了,还是出来活动活动,一张一弛,才是正道。”
晏姿笑道,“公子今天怎么回来了,公务都处理完了?”
“闲话休提,趁着清净,你赶紧上手,祭祭我这五脏庙。”
许易摸着肚皮,笑道。
小晏欢喜应了,奔入厨间忙活去了。
饱餐罢,许易便和晏姿腾身如山,在山林中,好生悠游一番,正惬意间,方掌事和赵无量赶了过来,显然,这位得着信了。
游兴顿消,许易只好返回明厅,不待方、赵二人说话,指着晏姿道,“老赵,咱们的副掌门修行有成,已至气海巅峰之境,快要凝结煞气,冲击凝液之境,副掌门凝结煞气之事,我就全交给你了。这是本门当下,第一等一的大事。”
顿时,赵无量面色如土,他实在不能把“修行有成”和“气海巅峰”联系起来,至于许易要他给晏姿操心凝结煞气之事,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点小事,犯得上他堂堂赵堂主出马?
“怎么,连副掌门你也不愿伺候,谁惯得毛病?再说,咱们的副掌门只有气海境,传出去,你有面子,还是我有面子。”
许易一副店是老子家开的,想怎么败家是老子的事儿的二世祖模样。
赵无量腹诽不已:这还不是您自个儿招的,早知如此,您何必立这位做副掌门呢!
心中如是想,赵无量却不敢流露半点,如今的许掌门可不是曾经的许掌门,那是堂堂的第一科主事,手握重权,稳稳的淮西大人物。
如今的天下第一门,更不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门,如今想加入的强者实在太多,其中修为,手段,超过他的比比皆是。
仔细想想,赵无量实在没有半点自信,他比旁人强的,也就是机缘巧合,早早结识了许大掌门,可这早,又早了多少呢。
忽的,灵光一闪,赵无量豁然开朗,自己分明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啊,巴结许大掌门明显不赶趟了,可巴结第一副掌门,分明还来得及,许大掌门让自己负责第一副掌门凝煞之事,分明就是给自己机会嘛。
也不想想,这位晏姿姑娘,论修为恐怕和门中许多杂役都有不如,可人家偏偏就成了第一副掌门,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念头通透的赵无量终于不再纠结,顿时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起来,承诺,保证根据第一副掌门的实际情况,尽可能地凝结出五行罡煞。
得了赵无量的承诺,许易传音晏姿道,“你自己忙吧,是修行是休息,自己裁量,可别再给我做衣衫了,我须弥戒中可快堆满了。”
晏姿一声轻笑,惹得方掌事,赵无量尽皆看来,她愈增羞涩,一道烟去了。
方掌事,赵无量正走神间,许易咳嗽一声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五百人可招齐了。”
“齐了,早招齐了,若不是方军师叫停,还能招不少,这回招的,个顶个的感魂中期强手中的强手,东主,您要不要见见,我和方军师一致认为,您还是见见得好,怎么也得凝聚人心啊。”
赵无量陡然意气风发,他也着实高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今次招募,其中很多都是他曾经需要仰望的人物,如今,却个个要仰他的鼻息,人生际遇之奇妙,竟一至于斯。
许易道,“见见可以,不过,这么多人,管理起来,可就是一大麻烦,尤其是不加入至诚级的,人心易变,不好收拾啊。”
方掌事道,“还是掌门高见,方某亦有此念,以前咱们是人手不够,讲究一下也就罢了,如今咱们声势正隆,不趁着这个机会,去芜存菁,聚拢力量,实在太过可惜。”
赵无量微微皱眉,“咱们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毕竟是至诚级,如果消息扩散,人心大乱,分崩离析,又该如何?”
许易升为二级星吏,武令也跟着升级,至诚级的名额,早就不受限制了。
“分崩离析,总比留下隐患强,就这么办吧,老赵,你小子有时就会胡思乱想。你家掌门可是富贵忘故人的主儿,当初我落魄那阵,你是第一个加入至诚级的,就凭这个,你在天下第一门就跟旁人不一样。”
许易一眼就看破了赵无量真正的忧虑,无非是怕门下都是至诚级,他这个至诚级未免地位不稳,毕竟,很多强者都远远超过了他。
许易这番话,正为安他心思。
赵无量顿时红了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待表白真心,许易先受不了了,“呀呀,又来了,又来了,你挺大个老爷们,这是要干什么,赶紧滚起来。”
他分外见不得这个,在掌纪司,赵星,周瑞这俩活宝,总是时不时地要上演这么一出,回到冷阳峰还来,他真怕了。
“老赵啊,你赶紧下去办事,方案就是这么个方案,谁要走,咱们绝不勉强。”
许易拍板定策。
赵无量领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看得许易腻味不已。
方掌事笑道,“赵堂主这人,出身寒微,难免有些缺点,不过此人极为踏实,人品极是可靠,有他在,天下第一门先稳了一半。”
许易摆摆手,“不说老赵了,老方,适才我可是顺着你的话应承的,至诚级的事儿,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旁的时候,我不管,眼下我正是用人之际,若真都一哄而散,咱可就全鸡飞蛋打了。”
第四十八章 得一士而治天下(贺风过暖城盟)
方掌事道,“此事我虽不敢打包票,但能保证三四百至诚级,总是有的。毕竟,来应招的足有小两千人马。”
许易笑道,“若是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的确,毕竟是入幽暗禁地采矿,人心要齐,那是第一位的,若是真掘出了灵石,有人抗拒不了诱惑,那可容易出大乱子。
许易从来不相信,人在诱惑面前的忠诚度。
真要有三四百至诚级留下,将将也就够用了。
何况,距离幽暗禁地放开,还有一段时间,相信五百人,应该是能够凑齐的。
方掌事道,“掌门,虽然距离幽暗禁地开放还有一段时日,但准备工作必须做到前头,谁也保不准幽暗禁地会不会提前开放。所以,近一段,您的精力,还要放在冷阳峰这边。”
“得一士而治天下”,许易不知这话的真假,但得了方掌事,他这个掌门真是当得轻松至极,“你说吧,我听着,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方掌事道,“头一件事,便是得上心弄些地图回来,幽暗禁地毕竟开放数百年了,再是广袤,这些年下来,被这无数只队伍,应该也探了七七八八吧,弄到些地图,咱们就能事半功倍,少走冤枉路。”
许易眼睛陡然一亮,“你说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有只队伍,正勘探出了灵矿,可惜时间不够了,浓雾再来,只好打道回府,结果矿脉就丢到那儿去了。”
方掌事含笑道,“掌门果真是才思敏捷,这正是我下面要说的了。您说的这种情况,当然有,还不少,每到此时,便有人兜售灵矿脉图,咱们也有必要出高价悬赏。”
许易奇道,“既然有这种情况,他为何不再度入内,直接寻了灵矿脉开采,何必将这好处无端让与旁人。”
方掌事道,“道理很简单,因为端口传送是随机的,你也不知道被传送到了何处,即使知道地图,也不敢保证自己赶过去了,灵矿脉没有被占据。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损失可就惨重了。端口费和人马费,弄不好全打了水漂。不如出售出去。”
“当然买家也不是傻子,你说某处有灵矿脉,人家就会付灵石。像这种情况,出售灵矿脉图之人,必须随同进入。果真找到了灵矿脉,才会兑现而出。而一旦出现那种被人占据的情况,卖家自认倒霉,却也不必支付端口费。买家也认倒霉,也不必支付报酬。”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出售灵矿脉,交易成功达成的例子还是极多。所以,咱们也得在这上面下下功夫,有枣没枣打他三杆子。”
许易点头,“这件事你去办,稍后我支一笔灵石与你,你全力去操控准备事宜。”
方掌事道,“除此外,还有一点,咱们得采掘一批,采矿器械,专用的器械,能大大提升开采效率。另外,还要准备护阵,一旦发现了灵矿脉,为免被人觊觎,必须要以护阵保卫。幽暗禁地那处,可是不禁杀戮的,更可怖的是,怨魂也在那处消弭无用,杀人连止杀牌都无须消耗。”
许易从谏如流,“采矿器械,你去准备,至于护阵,我来准备吧。”
他如今位高权重,府中的二级武库,完全对他开放,三级武库也开放相当一部分,采购上等的护阵,自然从那处着手。
念头到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恐怕要抓紧时间了,毕竟,能领队进入幽暗禁地的都是星吏,这个关头,打护阵主意的想必不少。
“对了,老方,你说那处不禁杀戮,有没有人专门进去,搞截杀,组织一批阴尊强者,专司抢劫。”
许易陡然嗅到危险。
方掌事道,“自然是有,毕竟是幽暗禁地,凶险非常,本就是冒险者的乐园。掌门,您不会退缩吧。不过,即便是有,咱们撞到的几率,也是极低,哪那么巧。”
许易皱眉道,“阳尊强者,总不会能安然进入吧。”
若是阳尊强者也能进去,他还真就要打退堂鼓了。
即便几率小,他也不愿拿自己小命冒险。
方掌事笑道,“这怎么可能,若是阳尊强者能进入,那里就彻底成了禁地了。你放心,圣庭在那处的禁制不是白给的,阳尊一入,便会示警,更何况,各大端口都被圣庭控制,阳尊想进也得进得去啊。”
“我还听说这么个消息,这幽暗禁地,近年来,已成为圣庭灵石的主要来源之一。您想啊,灵石本是消耗品,若是幽暗禁地再出现阳尊,绝了采掘者的路,哪里还有灵石产出。”
“毕竟,归根结底,幽暗禁地的灵石,最终还要到北境圣庭来花用。”
方掌事讲的通透,许易深以为然。
言尽于此,方掌事也就交代完了,许易道,“事不宜迟,我这边还要抓点紧,你那边也多多操持,说着,许易抛给方掌事一枚须弥戒,内里有两万灵石,你暂且也支用着,不够再来寻我。我得先去武库一趟,采购些装备来。”
随即,许易化作虹霓,消失在天际。
果然,许易赶到二级武库时,内里的护阵,几乎消弭一空。
他又赶忙奔到三级武库,勉强才搜出一枚轮转大衍阵的阵盘,仔细一看,售价足足五万灵石。
他犹记得前番来看,这轮转大衍阵阵盘,才售不到三万灵石,转瞬就翻了一番。
“还要不要脸啊!”
许易在心头怒骂,劲劲儿地想,自己是不是要好生纠察一下这计户司,想灵石是想疯了吧。
虽然愤恨欲狂,许易到底没失了理智,他很清楚,这种案子查不了,也查不到头。
看来不是他机会好,是这最后一枚轮转大衍阵被叫上了天价,无人肯买。
“罢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这块阵盘和我有缘。”
他催动精神胜利法好生安慰了自己半晌,才忍痛将这块轮转大衍阵拿下。
随即,许易便返回了冷阳峰,开始闭关了。
远行在即,生死难料,多积蓄一分实力,就多一分胜算,他从来就不认为临阵磨枪是什么贬义词。
第四十九章 内讧
许易正一心闭关,研究自赵廷芳须弥戒中,得来的文字典籍,岂料,几本书籍还未弯月完毕,腰囊中的传音球又响了。
许易接过一听,摇头苦笑:自己还真就是那传说中的劳碌命。
……………………
宫绣画满腔悲愤,返回了天一道宗门。
出乎意料,宗门明厅之中,天一道掌门宫道一,和掌门夫人苏琴,天一道二少主宫仲约,尽皆安在。
除此外,还有一位青袍男子,胸前明星灿然,正是苏琴的内侄,虎牙卫副千将苏广照。
“绣画回来啦,来,见过你广照表弟。”
苏琴笑吟吟迎上前来,拉着宫绣画的衣袖说道。
苏广照冲宫绣画抱拳道,“表兄荣登一级星吏,表弟还未道贺呢,恭喜恭喜。”
“绣画,还不向你表弟回礼。你表弟难得来一趟,你们表兄表弟,今后可要多亲近才是。”
宫道一朗声说道,他亦发现了宫绣画神色不对,对这个大儿子,他向来是宠溺,但今时不同往日,苏广照难得登门,非但来拜见他这个姑丈,还附带有大礼——稍后虎牙卫有大人物要到场,听说是向北换防,途经此地,前来歇脚。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和那位大人物攀上关系,于他以及天一道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父亲,你带仲约,和广照先出去,我和娘有事要单独谈谈。”
宫绣画尽量控制着情绪,平和地说道。
“什么事,非要现在谈,你表弟在这儿,你就这样待客的么?”
宫道一忍不住大声说道。
“父亲当真要听。”
宫绣画冷道。
平素宫绣画无法无天,都是混乱称呼宫道一这个父亲,如今陡然正式起来,反倒听得宫道一遍体生寒。
苏琴笑道,“绣画,什么事,非得背着你父亲和你弟弟。”
“娘如果觉得无须背人,在这儿说也无妨。”
宫绣画几乎已定死了苏琴,今天的这场面,多半也不是偶然而生,刻意而为的迹象极为明显。
苏琴道,“说吧,都不是外人。”
“哥,到底什么事,弄的这么沉重。”
宫仲约有些纳罕,今日他这个兄长,明显不对劲。
宫绣画面挟秋霜,盯着苏琴道,“不知娘可听说过阴姹虫?”
苏琴面色如常,“那是什么,听着怪吓人的。”
宫仲约,苏广照尽皆面面相觑,显然也没听过此物。
唯独,宫道一面色剧变,咳嗽一声,“行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仅你表弟在,稍后你舅父和虎牙卫的副卫长将会到来,这是天一道一等一的大事,你要闹什么妖。”
“苏三娘,你如果面色变上一变,应该会更好些。”
宫绣画微微笑道。
“大胆!”
宫道一怒喝一声。
宫仲约,苏广照尽皆变色。
“父亲,不,宫道一,看来这事,你果真知情,呵呵,人都道,虎毒不食子,似你这般的人物,宫某,不,以后我随母姓,绣画这个名字,苏三娘,你也自己拿回去!”
宫绣画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湿度。
“哥,你是不是疯了,你再直呼我娘姓名,当心我与你翻脸。”
宫仲约青白了面皮,怒声道。
一直以来,宫绣画对他极为关照,而又不和他争夺继承权,兄弟二人相处的极为和睦。
但这种和睦,是宫仲约自认为以自己为中心的和睦。
“宫绣画,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把你赶出去!”
宫道一死死瞪着宫绣画,此刻,他心已如乱麻。
宫绣画说的不错,他的确知道此事,可那已是宫绣画被种入阴姹虫五年之后。
偶然一次,他见苏琴行踪诡秘,悄悄跟随,发现了苏琴在密室中,对着一个绿色小瓶用功。
宫道一直接喝破,岂料,苏琴不慌不忙,直接道明真相。
宫道一怒极,险些一掌劈了苏琴,怔怔半晌,最终竟然默认了。
这一切都在苏琴的算计之中,他是算准了宫道一的为人秉性,才大胆下手。
首先,自己娘家哥哥,仕途发展顺利,为自己一大依仗,宫道一必定有所忌惮。
其二,宫绣画已被下了阴姹虫蛊数年,性情已经生了变化,不仅在她这个娘亲的撺掇下,将宫道南的名字,唤作了宫绣画,更对她这个知他懂他的娘亲,生出了亲近之感。
最重要的一点,宫道一说破了关键,会有什么结果。
即便取出了宫绣画体内的阴姹虫,唯一的结果也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不如顺水推舟,忍耐下来,得一个合家团圆,大家欢喜,至少两子不用起纷争内斗。
待到宫仲约继承了掌门之位,再想个办法,将宫绣画体内的阴姹虫,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
如此,才是最完美的局面。
果然,宫道一明知宫绣画中了自己继室的蛊毒,却也只能装作不知,心怀愧疚,自然纵容起性子越来越古怪的宫绣画。
他却没想到,宫绣画竟会自己发现端倪,直接将完美的局面,一举粉碎。
便在此时,宫道一发作宫绣画之余,心头对苏琴也生出了不满。
摆明了,苏琴已知晓了究竟,故意摆出了今天的阵势。
想来那阴姹虫被取出,那放蛊的绿瓶,出现了异变。
可这种明刀明枪地对峙,偏偏是他要极力避免的。
“宫道一,生恩养恩,都在今日耗尽,你用不着对我耍掌门威风,今日之事,你觉得能善了么?”
宫绣画干脆扯破面皮,一指苏琴,阴仄仄道,“此等妖妇,你若不除,我帮你下手。”
话音方落,虐魔刀现,寒光闪过,刀气纵横,一道巨大的气旋凝聚成锋刃,直冲苏琴眉心斩去。
宫绣画性情虽变,骨子里的敢爱敢恨,却丝毫不变。
宫道一如此待他,父子情分已尽,苏琴更是名为贤母,实为妖妇,他必杀之而后快。
“好胆!”
宫道一闪身直进,横在苏琴身前,锋刃直直在他身上斩落,阵阵蜂鸣涌动。
“你真要杀我!”
宫道一满眼青赤。
第五十章 妇心
面对宫道一的喝问,宫绣画不置一词,冷哼一声,一道真魂打出,转瞬就到了苏琴身前。
宫道一魂飞魄散,怎么也没想到宫绣画竟是发了狂。
苏琴再是阴毒,也不过个妇道人家,才堪堪踏入感魂初期。
宫绣画的真魂,岂是苏琴能抗住的。
眼见真魂就要钻入苏琴灵台,又一道真魂腾出,却是苏广照及时出手。
“宫绣画,你敢弑母!”
苏广照怒声喝道。
北境圣庭虽不以孝治天下,但也极看重伦理,宫绣画如此施为,简直就是自绝于官场。
宫绣画却不答话,身形飘忽,直攻苏琴。
宫道一怒火攻心,也打出了真火,祭出一柄量天尺,青光霍霍,招招狠辣。
苏广照更无留手的理由,一枚七彩飞盘,时聚时散,呼啸着诡异的妖光,始终围绕宫绣画翻飞。
战不过数息,砰的一声,苏广照那枚妖异的七彩飞盘,直接被虐魔刀劈成数瓣,宫道一胸口挨了宫绣画重影罡拳一击,打得口吐鲜血不止。
苏广照痛心不已,这枚七彩飞盘,可是他的傍身异宝,掌御由心,极为得用,怎么也没想到竟毁在了此处。
宫道一更是惊骇,他早知道这个孽子天分极高,修行惊人,却没想到竟凌厉到了此等地步,若再持续下去,说不得苏琴真就得死在他掌中。
当下,宫道一也就顾不得体面了,暗暗催动武令,转瞬之际,大队人马涌入明厅来。
“大公子失心疯了,给我拿下!”
宫道一惊声喝道。
来人俱是天一道的核心队伍,俱是感魂中期强者,见得厅中场面,都明显一愣,再听得宫道一下令。
似乎也只有大公子失心疯,可以解释。
掌门一声令下,二十余人皆朝宫绣画扑去,到底知晓轻重,无人敢下杀手。
他们不敢下杀手,心冷如铁的宫绣画,却毫不客气,虐魔刀划过,转瞬掀起惊天刀气,瞬间,冲在最前的数人,直接被劲爆的刀气冲飞了出去,四五条断手残腿跌落下来。
便在这时,宫道一掌中多了一枚棕色的海螺模样的物什,打出一道真魂,涌入海螺中,瞬息,海螺呜呜作响,,直直朝宫绣画笼罩而去,下一瞬,海螺口中喷出一道道白色丝网,如柳絮如飞毛,竟不受刀气的作用,才落在空中,那丝丝柳絮、飞毛便交相缠绕,瞬间结成一张大网,嗖的一下,将宫绣画结结实实地笼罩在内。
瞬间,大网收紧,结成小小一团。
宫道一身形一晃,死死拿住宫绣画大椎穴,喧声叱道,“孽子,你真当我不敢杀你,我可是有两个儿子!”
“和这种混账有什么好说的,父亲,此等无父无母之徒,不配姓宫,不如囚入潭狱,让他好生反省。”
宫仲约终于跳出身来,适才的大战,他没参与,也不敢参与,他不过感魂中期修为,若参与进去,只有送死的份儿。
此刻,见宫绣画遭擒,他胆气也终于壮大起来。
“浑说!”
始终面色如常的苏琴娇叱一声,“他是你兄长,即便犯了错,也轮不着你孩子说。”
说罢,转视宫道一道,“道一,孩子对咱们有误解,开解开解就行了,绣画这孩子素来孝顺,准是在外间中了谁的算计,这件事必须重视起来,不如这孩子就交给我,我来探探,看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宫道一面色一僵,瞥了就擒的宫绣画一眼,却见宫绣画双眸冷冽,猛地一狠心,“也好,三娘你就多多费心。”
说罢,正待挥散众人,招来杂役清理明厅,便在这时,一声喊道,“好胆,敢死囚圣庭命官,是谁干的!”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四位青袍官员,飙入明厅来,胸前各有一粒明星,灼灼迫人。
“你们是何人,怎敢妄闯我天一道宗门。”
宫道一沉声喝道,心头猜测着来人的身份,暗想,这孽子性情孤僻,不曾听说在外有结交,这几人莫非,莫非是同科举士。
猜到诸人身份,宫道一也就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公差,他也不放在眼里。
一者,他本身就是一级星吏,在近卫衙门听差,说来身份远比寻常官员显赫。
二者,他的姻亲苏家,也是历出高官的大家,几名一级星吏到场,即便是为这孽子张目,又能如何。
“想必这位是宫掌门吧,我等是令公子宫绣画的挚友,远来为客,岂能用闯入山门来罪我等,再者说,不知宫兄犯了何事,要你这般相待。”
说话的红衣女郎,姿容娇俏,赫然正是瞿颖。
彼时,瞿颖和许易分别,将许易的交待听真,便约了李通,费四,杨骏,秋刀鸣前来打探。
唯独杨骏另有急务,不得前来,其余几位,便直接赶了过来,同她在天一道宗门前会合。
四人皆着官衣,又自承是宫少主的同科举士,前来探望,门禁立时打开。
四人还未行到明厅,便感知到此处的动静,奔行过来,竟见得这副场面。
瞿颖得许易吩咐,来给宫绣画助拳,却不知其中内情,怎么也没想到是帮宫绣画家族内讧。
此刻,见得这副场面,她甚至不知该以何等态度,冲宫道一说话,只能先占住道理,让他将宫绣画开解。
宫道一正待答话,苏琴笑吟吟道,“原来是绣画的诸位同科啊,失敬失敬,妾身乃绣画的母亲。哎,这孩子不知中了什么邪祟,神情不明,乱言无状,激怒了他父亲,这不,费了一番周章,他父亲才将他拿下,正准备待下去好生管教,却叫列位撞上了,真是家丑外扬,见笑,见笑。”
宫绣画被宫道一拿住大椎穴,气血完全锁死,连传音都不能,灵台一片死寂,只能听能看,却无法言述。
听得是这般状况,几人皆舒了口气,瞿颖道,“宫兄性子确实古怪,还望伯父息怒。”
人家的家族内政,瞿颖自觉没搀和的必要,疏不间亲,搀和狠了,弄不好反倒得罪宫绣画。
第五十一章 压不下了
“三娘,你先陪着几位客人,我带绣画去见见褚大师,他精通玄修鬼道,料来对绣画会有些帮助。”
宫道一立时领悟了苏琴的目的,能隐过去,自是隐过去最好。
“且慢!”
秋刀鸣拦住了宫道一的去路。
宫道一面上一僵,秋刀鸣笑道,“若是玄修鬼道一途,秋某却是有所涉猎,不如放开宫兄,我来看看情况。”
瞿颖四人,便是秋刀鸣,最为警惕,虽然他也想不出宫道一有要害宫绣画的理由,可眼前的一幕,实在有些牵强。
宫绣画到底发什么疯,会被宫道一制住,正被邪祟侵体?秋刀鸣认为这个说法,更邪门,宫绣画已修成阴尊,成就真魂,什么邪祟,还敢来招惹阴尊强者。
想不通其中关窍,秋刀鸣也没执着地去钻牛角尖。他只觉得似乎有必要让宫绣画说话,即便真出了邪祟,那时再想办法不迟。
反正让人稀里糊涂把人弄走,不是什么好对策,回头也没办法跟许领队交代呀。
“小儿病因不明,动辄冲撞,你看这满地血腥,都是小儿发癫后所致,待小儿病愈,再与世兄相交吧”
宫道一竟干脆要送客。
他如此一说,便连瞿颖也起了戒心,说道,“世伯如此说,我等就更不能离开了,宫兄与我等乃是同科举士,情谊深重,宫兄既有恙,我等自当探视。”
“磨磨唧唧,扯得什么皮,看宫绣画面上,我叫你一声宫世伯,宫绣画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宫世伯你最好说明白,不让咱们查个究竟,今天咱们就不走了。”
费四早就不耐烦了,简单粗破地扯下了遮羞布。
瞿颖瞪他一眼,后者怡然不惧,朗声道,“你说再多废话,宫世伯不让看,还不得僵着。这可是替许老大办差,办孬了,咱们回头怎么有脸见他。”
说罢,他干脆对宫道一下达最后通牒,“宫世伯,您是自己让咱们看,还是咱们过来抢人。”
宫道一直气得满脸铁青,喝不得一口老血喷死费四。
秋刀鸣不再开言,静观局势的变化,有时,就缺费四这种浑人,简单粗暴打破局面。
“诸位也太过无礼了吧,我家府君好歹是近卫衙门的一都都使,列为前来拜访吾儿,妾身与府君始终以礼相待,诸位如此造次,也未免太不把我宫家放在眼里。”
苏琴敛起笑容,冷声说道。
“磨磨唧唧,老几位,动手吧,先把人抢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天塌了,有高个顶着,怕什么,又不是来他宫家杀人放火,咱们也是关心同袍。”
费四最讨厌弯弯绕绕地斗心眼,反正他就认定了两点,第一,打了宫家,也没多大麻烦,且不提有许老大这个魔头在背后戳着,单是他们个人背后都有不俗的家世。
第二,这趟差事,是许老大派遣的,弄个半吊子算怎么回事。
认准了这两点,费四自觉啰嗦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宫道一简直出离愤怒了,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天,结果先和宫绣画演了一出父子相残,如今又被一帮莫名其妙的家伙,闯进明厅来,眼见着还要开打,对方可是四名阴尊强者,弄不好自己真就要灰头土脸。
苏琴也面色发暗,好容易将局面按住,她真不想再出幺蛾子,若是丑事爆开,她的名声就全完了,尽管她本身也不太看重名声这玩意,可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强不是。
眼见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门外又传来动静,随即,一名青袍大汉撞进门来,胸前两粒明星,璀璨耀目,看其面目,和苏广照挂着相。
“二哥。”
苏琴如盼来了救星,彻底松了口气。
来人正是虎牙卫第三防防长,名唤苏剑鸣。
苏剑鸣冲苏琴点点头,视线一下就打到宫道一脸上,“道一,怎么回事,副卫长的銮驾都到了百里之外了,怎么还不见你迎逢,若不是我提前赶过来,你非误了大事不可。副卫长肯来你这儿落脚,那是我下了多少工夫?你不要这机会不打紧,千万别弄得我没脸。”
宫道一正要分说,苏剑鸣道,“行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摆开阵势,随我出迎。”
随即,宫道一便要挪出厅去,费四横身,准准地拦住去路,“宫掌门,和你说白了吧,今儿不让咱们和宫兄说上话,你哪儿也别想去。”
费四才不管你谁来了,他认定的事儿,那是第一等紧要。
苏剑鸣这才发现,场面的画风有些不对,传音苏琴,苏琴三言两语将内情道明,对这个兄长,她自没什么好隐瞒的。
苏剑鸣暗暗心惊,淡淡扫了苏琴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记忆中素来恭顺温良的妹子,竟会有如此机心。
不过,此等事也不稀奇,高门大宅,为继承权,什么鬼蜮伎俩闹不出来,左右是他宫家自己的内政,他也懒得过问。
只是眼前的这几位,须得赶紧打发了。
当下,苏剑鸣掏出玺印,朗声道,“虎牙卫副卫长率军赶赴边域,行将驻跸于此,无关人等速速退却,否则军法从事。”
“少拿着玺印吓唬人,谁没有?”
说着,费四也拿出一枚牛首玺印,“三佛山矿监衙门监事,有紧急公务,于此解决,请虎牙卫大军绕道旁处。”
苏剑鸣简直要气乐了,怎么会有如此浑人。
“道一,你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本防长的面放肆。”
苏剑鸣轻啸一声,十余位银甲甲士,涌进门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费四再是大胆,此刻也觉问题稽首了,在宫家打打闹闹,问题不大,可要是和虎牙卫起了正面冲突,捅到上面去,可就是泼天大案了。
如今这个风头,如此犯险,极为不智。
秋刀鸣目视瞿颖,传音道,“此事咱们怕是压不下了,告知许老大。”
“早传讯了,姓苏的才来,我就知道要遭,咱们拖一拖,今天这事儿,大有蹊跷,万不能让宫道一把人弄走了。”
瞿颖传音道。
第五十二章 四簧
忽的,秋刀鸣翻手一掌,朝瞿颖打去,煞气凛冽,满室轰然。
瞿颖大吃一惊,怒道“姓秋的,你找死啊!”
一柄二阶法器的通红宝剑,轻轻往空中一点,道道螺旋波纹,瞬间荡开。
秋刀鸣翻身急退,“你还装,宫兄之事,是不是你捣的鬼。”话音未落,跃到门边,双手平推,一道道真煞组成的强劲气墙,源源不断地朝瞿颖推来。
巧而又巧地是,将大门的出口正好封死。
费四正纳罕这两位怎么好好地,先打起来了,这不是自乱阵脚么。
正迷惑间,李通骤然冲他出手了,“好哇,我怎么说你和姓瞿的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原来是谋害咱们宫兄,姓费的,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费四腾地跳开,差点没被煞刀击中,正要破口大骂,忽的瞥见李通挤眼,顿时,福至心灵,想明白过来,随即,夸张叫道,“啊呀,敢冤枉你费爷,找死!”
双掌合抱,一道道浑圆气波,喷涌而出,正是费家的家传绝学,心电炮锤。
李通躲避不及,胸口挨了一下,法衣蜂鸣,闷哼一声,转瞬闪到了后门处,分出一道道煞刀,朝费四疯狂斩去,“还想杀人灭口!受死吧!”、
四名阴尊强者,一级星吏,一言不合,先开了打,真正是莫名其妙,满场众人,弄不清关窍的不在少数。
显然,宫道一,苏琴,苏剑鸣几人,不可能弄不清关窍。
可这几位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晓,四人绝非是无端生衅,必定为阻住宫道一离去。
可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却看不明白,难道这四人还能一直打下去,耗死围观众人不成?
苏剑鸣大怒,暴喝一声道,“尔等四人到底意欲何为,都给我滚开。”
他不管这四人打的什么主意,当下迎候副卫长是第一等一的急务。
瞿颖,秋刀鸣,费四,李通四人,却充耳不闻,各自打得热火朝天,场面极大,却不见损伤。
苏剑鸣大急,想要出手,却又怕独立难支。
场间算上他,也只有宫道一,苏广照三位阴尊强者,他和宫道一尚未修出真灵圈,单打独斗,战斗力未必及得上通过恩科的四位才俊。
至于苏琴,宫仲约,以及天一道的一堆门徒,无一阴尊境。
若真起战端,这些感魂期的小喽啰,连炮灰都算不上。
苏剑鸣眉头渐渐发青,忽的,大喝一声,“破壁!”
众人恍然醒悟,众人同时出手,转瞬便将四面坚固的墙壁,轰出巨大的破洞来。
就在这时,乱战四人组阵型陡然起了变化,转瞬,朝着宫道一合围而来。
霎时,围绕着宫道一,四人再度交战,煞刀,煞枪,飚飞不断,却准准地绕过正中的宫道一。
当然,必不可少地还有那绕舌一般的喝骂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宫道一终于被逼急了,一手拿住宫绣画,一手祭出宝物海螺,还未等他发动,秋刀鸣传音道,“不好,此辈附神天螺,极是诡异,千万不能让老贼放出真魂。”
传音方落,四道真魂,同时朝宫道一灵台轰去,宫道一大惊失色,慌忙催动真魂小人,死死封堵灵台,哪里还顾得上分魂,若真让四道强大真魂分魂涌入灵台,轻则伤魂,重则神志不清,轮为废人。
苏剑鸣怒极攻心,却知晓轻重,身形一晃,腾身离去。
秋刀鸣四人只牢牢锁住宫道一,对旁人来去,并不关心。
这一僵持,便是一炷香的功夫,宫道一浑身大汗,灵台中的真魂小人,直欲崩溃,四道真魂分魂,不断侵袭,他坚持得实在太痛苦了。
瞿颖四人,同样真魂小人阵阵发虚,若是单打独斗,四人中随便挑出一位,都足以横扫宫道一。
但眼前的局面,却容不得他们胡来,只能采取这种折中的笨办法,结果就耗成了这种持久战。
一道道真魂分魂放出,对真魂的削弱也是极大。
不过到底四人联合,可以轮换歇息,倒也不至于坚持不下去。
倒是宫道一,真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便在这时,一声轻喝传来,“何方小辈,敢在本尊驾前放肆。”
声音忽近忽远,忽飘渺忽凝重,冲进众人耳来。
随即,四人胸口皆挨一道魂念攻击,尽皆被打得朝后飞去,喷一口鲜血。
喝声方落,一位头戴金冠,气势雄壮的魁梧中年,现在场中,胸前三颗明星璀璨,身后十余名金甲甲士,皆带着金盔面罩,煞气冲霄。
“见过童卫长!”
秋刀鸣冲魁梧中年,行了个端正的官礼。
瞿颖,李通,费四三人皆朝魁梧中年行礼,问好。
四人皆是名门子弟,如何会不识得来人。
乃是虎牙卫副卫长童凤超。
“你是费家的老四?”
童凤超盯着费四问道。
他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阵势,先前苏剑鸣接住他,急急解释宫道一不能前来相迎,乃是被几位官痞给讹上了,报了他童卫长的名号,也无人理睬。
童凤超为人,最好声价,脸面,闻言立时大怒,急急赶赴而来。
却没想到,苏剑鸣口中的闹事者,却是四位一级星吏,其中费家老四,他还有过一面之缘。
“在下费长芳,排行老四,昔年随家叔有幸一晤卫长大人。”
费四该蛮是蛮,该滑是滑,自有章法。
童凤超点头道,“说来也三叔也是童某昔年的袍泽,罢了,看在你三叔的面上,今遭的事,就揭过了。你们小儿辈,且自退下。”
费四道,“卫长大人误会了,我等四人与宫掌门家的大公子,乃是同科举士,近来,听闻大公子身体欠安,特来探视,结果,宫掌门非不让我等与大公子相谈,还口口声声言说,大公子被邪祟冲撞,我等袍泽情深,若不能弄清究竟,就贸然离开,岂不惹人耻笑。”
童凤超眉目一转,“竟有这等事。”
他也觉得眼前的画风完全不对,哪有老子绑着儿子,还劳外人搭救的。
宫道一大急,急切间,却想不出遁词。
第五十三章 杀气
童凤超眉头轻皱,不知道如何接茬,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摊事,似乎是个泥坑,弄不好就得陷进去。
苏剑鸣传音道,“童卫长,此皆小节,宫绣画,宫道一,乃父子一体,纵有龃龉,也是人家家事,不劳这些人相干。另一个,宫道一还有急务单独和您详谈,是关于粮草后勤补给方面的,他似乎有捐资之意。”
童凤超轻敛的眉头散开,对嘛,管他泥坑不泥坑的,自己把他挪走不就完了。
“好了,费家老四,以及几位,我大军过境,暂时在此驻跸,现在此地已被我虎牙卫征用,尔等退去吧,至于旁的事儿,本座就不问了,不管是私事公事,你们都得押后处理。”
童凤超一锤定音。
话音方落,一排金甲士上前一步,同声喝道,“请!”如旱天打起了巨雷。
这些金甲士,皆是阴尊修为,更兼在战场上砥砺杀阵,各个杀气冲霄,顿时,瞿颖、秋刀鸣四人尽皆色变。
“好大威风!”
一道冷声,如穿云而来的利箭,噗的一下,将金甲士蓄起的气势,瞬间捅破。
伴随着话音,一道容貌硬挺的青年,阔步而来,青衣官袍上,两粒明星璀璨,晃人眼目,来人正是许易。
“老大!”
“许领队!”
秋刀鸣四人彻底泄下劲来,好似来了天大的靠山,仍凭你风浪再大,都得在巍峨山岚前,风吹云散。
“大胆!”
八名金甲士同声喝道,伴随着闷雷般的喝声,铺天盖地地血杀之气,自众人身后涌动,这是纵横杀斗场,积累下的杀气,最是暴虐,八人齐齐激发杀气,足可震慑心灵,破灭万邪。
无形的杀气,聚成一道看不见的锋锐,直刺许易灵台。
“杀气骇神,有些意思。”
许易心头冷笑,气质悚然一变,野性流露,瞬息之间,八位金甲士眼中竟现出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血海,冲天杀气在血海中汇聚,瞬间聚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狰狞巨兽,冲着八人狂扑而来。
噗!
八名金甲士齐齐喷一口鲜血,精神瞬间委顿下来。
八人借助杀气合练的骇神之术,阴尊境内几乎无往不利,毕竟此界有免怨牌限制,真正的强者,也不具备多少杀气。
可适才那人,聚拢的哪里是杀气,而是血海,这得屠掉多少人才能聚成。
而此术毕竟是诡道,害人不成,必遭反噬。
“好大胆子,竟敢下此毒手,虎牙卫的金甲士,你也敢伤,活腻味了!”
苏广照怒喝一声,震骇全场,却见他掌中把玩着一枚影音珠,冷笑道,“你便是许主事,果然有些道行,可须知这里是天一道,不是掌纪……”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大椎穴便被人制住,定睛一看,正是许易。
苏广照骇然道,“你要干什么,本官乃是虎牙卫副千将苏广照。”
许易面现浅笑,“做什么?教你学学上下尊卑的规矩!”
话音方落,手掌挥动,一阵电光雷鸣,苏广照面目全非,直接昏死过去,影音珠落在地上,咔嚓一声,被许易踏得粉碎。
秋刀鸣不住撇嘴,“跟阴人的祖宗玩阴人,这是活够了啊!”
苏剑鸣急火攻心,气得险些昏死过去,既恨苏广照愚蠢,这等人物,是你能招惹的,又恨许易猖狂,只得不住目视童凤超。
童凤超心头也是直叫晦气,好端端的来打个秋风,怎的惹上这魔头。
的确,在童凤超眼中,这位一当官,就弄死两位副司座的家伙,分明就是魔头。
可眼下的事,他不出面是真不行了,没好气地扫了眼苏剑鸣,肃声道,“不知许主事的上下尊卑又在何处?”
许易举手行个官礼,“见过大人。”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话罢,许易阔步直行,直朝宫道一奔去,宫道一早就慌了神,来人是谁,他真没认出来,平素他并不怎么关心宫绣画的交往,更不关心时政,一门心思就捉摸着该巴结谁,怎么往上爬,尽可能地打理好宗门。
可眼前的这般阵仗,着实有些挑战他的认知。
宫道一没认出许易来,苏琴却是认出来,此人姓许,又如此年轻,便为二级星吏,除了那位近来名燥淮西的掌纪司许主事,还能是谁。
她暗暗心惊:没想到宫绣画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竟结交到如斯人物。
心乱之余,却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宫绣画开口说话,当下,横身拦住许易,娇声道,“原来是名震淮西的许主事,道一,还不快来相迎。这可是贵客呀。”
说话之际,却传音宫道一道,“此人来者不善,若教这孽子开口,我一个妇道人家受些冤屈也就算了,你宫道一可就成了淮西笑柄,我看你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宫道一待听苏琴喝破许易身份,先就慌了神,早知道宫绣画和这等人物也有交情,自己何苦来如此处事。
可眼下,他再是后悔,也已晚了,当即暗下狠心,掌心正要吐出暗力,忽的,数道金光直朝他眉心射来。
金光未至,裹挟的可怖力道,已叫宫道一心惊,下意识想要躲避,大椎穴一麻,拿住宫绣画的大手便松了,整个人被砸了出去,摔在地上。
出手的自是许易无疑。
宫绣画被下阴姹虫,乃是许易最先发现,宫绣画离开,许易便知道以这位的性子,是绝等不到过夜。
原本想,天一道掌门便再是昏聩,也知该偏向谁,却不料,竟是这般局面,瞿颖给他传讯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宫绣画得脱掌控,咳出一口带着淡淡金色血液来。
许易大惊,这分明是心血,修行到了阴尊,血液流转全身,不断纯粹,而又以心血最为真纯。
想来迭遭大变,宫绣画心神两伤。
宫绣画虽得脱出宫道一的魔掌,却依旧被丝网紧缚,无论如何奋力,如何催发煞气,都无作用,反倒越收越紧。
“领队,此乃附神天螺的吐出的丝网,既坚韧又浑然不受力,水火不侵,若要破开,非得修出真灵圈修士,以真魂分出,冲击附神天螺,只要内里附着的宫道一的分魂一灭,自然烟消。”
秋刀鸣家学渊源,娓娓道来,丝毫不乱条理。
五十四章 在此办公
“许主事,此乃吾家家事,与你何干。”
宫道一怒声道。
许易冷道,“宫掌门的家事,自然轮不着许某来过问,而今,有人举报宫绣画有枉法之举,某到此来,正为带宫绣画回掌纪司问话。不知是宫掌门的家事大,还是圣庭之事大。”
“绝了绝了,和老大一比,咱们哪有半点当官的威风,你看他,唇齿翻飞间,便将谎话车扯到了白日见鬼的高度。”
费四由衷赞道,传音入瞿颖,秋刀鸣,李通耳来。
瞿颖传音道,“那是自然,要不人家是咱们老大。”
就在四人各自传音之际,苏剑鸣开口了,“许主事,若真有大案,需要带走宫绣画,你请自便,我等绝不护短。”
他也算看明白了,许易摆明就是为宫绣画张目来的,连掌纪司的招牌都架了出来,还能奈何。
明显,软的硬的,都吃不住此人。
干脆让他将宫绣画带走,免得恶了童卫长,最主要的是,他已和苏琴多番确认,宫绣画根本拿不出证据。
这件事捅开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宫道一怔了怔,正要说话,却听苏剑鸣传音道,“姓许的何等人,你能在他面前杀了那孽子?如此无凭无据之事,宫绣画说了,旁人就信?当务之急,还是接待好童大人,有他给你撑腰,姓许的又算得了什么。”
宫道一默然。
许易心头冷笑,对童凤超拱拱手,“据传,童大人乃是修出了真灵圈的,怎样,搭把手,帮我把嫌犯宫绣画身上的破网打开可好?”
童凤超冷声笑道,“此是你掌纪司分内之事,你没本事,怨得谁来。”
“看来童兄是不肯帮这个忙了?”
许易微笑说道。
一声“童兄”听得童凤超险些喷血,这他妈的都什么辈分,老子跟你什么交情,作甚要帮你的忙。
若不是顾忌着这魔头的名声,童大人正要破口喝斥了。
“既然童兄不愿意帮忙,那就请童兄虽许某一道回掌纪司去。”
许易微笑不变。
童凤超悚然大惊,“许易,你想做什么?想以下犯上,还是想诬童某罪名。你要知晓童某是虎牙卫的副卫长,不是你掌纪司的杂役,任由你驱驰。”
见许易一头撞上童凤超,苏剑鸣大喜,传音童凤超道,“大人,此贼一向张狂,不过大人无须多虑,您此次出行是领军而行,负有军令,有军令傍身,何必惧此贼巧立名目,栽赃构陷?”
“此外,此人素来张狂,淮西官场人物无不侧目,若是大人此次狠狠打击了此贼的嚣张气焰,传扬出去,大人必将收获超乎想象的名声。”
“最后,宫道一愿出资五万灵石,以作此次行军费用的捐资。还请大人出手,一震宵小。”
童凤超大喜。
他不愿和许易碰撞,实在是在他眼中,他是人,许易是疯狗,打走了疯狗,没什么好处,弄不好反倒有被疯狗咬伤的危险。
而苏剑鸣这般一分析,他便振奋起来,既能得名还能得利,更妙的是,有军务傍身,也无须惧怕许易弄些名目,来传自己入掌纪司,如此,还有何惧?
“来啊,将甲字第七队调过来,本官要在此间办理公务,清场!”
童凤超朗声喝道,双目直视许易,似在说:就是惹你了,你能怎么着吧。
许易含笑道,“童大人当真要在此间办理公务?”说话之际,场中多出一枚影音球。
一见此物,童凤超便心惊肉跳起来,这是淮西江湖上新起的一个可怕传说。
当今淮西,陡然出现一见可怕的神兵利器,此神兵利器一出,百官避退,群魔慑服,谓之曰:许主事的影音珠。
许易没到掌纪司就任前,掌纪司终日陷入扯皮推诿,都要荒废了。
直到这位崛起,动用影音珠办了数起大案,影音珠神兵利器的名头才彻底打响。
弄得现在人人谈判,都要弄个影音珠傍身。
适才,苏广照用影音珠来影音许易,便是跟了这股风气,却没想到,这招在玩影音珠的祖宗面前,实在太不好使。
此刻,见得许易的影音珠,童凤超心里不由得便有了阴影,不知道需要要耍什么把戏,难道影音珠当面,自己还能让他得了把柄去。
可道理是这般想,可面对着这枚影音珠,他连舌头都不利索了。
在他想来,赵廷芳当初,会将那天大的证据落进许易掌中,恐怕也曾存了对着影音珠的轻视之心吧。
这奸猾小贼,素来已蛇辩之术驰名,自己千万别落入他彀中去了。
就在童凤超在脑海中千回百转之际,却听许易道,“怎么着,童大人,我问您当真要不要在此办公,您倒是说话呀。”
满堂陷入了诡异的宁静,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位三级星吏,虎牙卫副卫长童大人,竟连说话也不敢了。
童凤超满脸烧红,心下越发纠结,他几乎认定许易的话绝对有诡计,可偏生他看不出来,跟更不敢应声。
又在这无数道目光之下,童凤超顿时满面涨红如血,拍案道,“苏剑鸣,你聋啦,调第七队,将这帮人给我逐走。”
苏剑鸣大声应诺,才要动作,许易如电飙到近前,将他按住,“苏千将何必着急,我还没问清楚了,童大人,您要调兵,将我等逐走,理由是要在此地办公,是也不是,如果是,我等自然告退,如果不是,群殴且问童大人,到底以何缘由,将我等逐走?”
许易一句句地问他是不是要在此地办公,童凤超彻底失了胆,更不敢应声,此刻,许易连续追问,他一句也说不上来。
“看来童大人真要在此地办公,我等告退便是。”
许易对着影音珠自说自话道。
童凤超一听大急,生怕姓许的将此画面又弄成了什么惊天证据,脱口道,“不是,本大人何时说要在此地办公?”
“噢,原来童大人不在此处办公,却不知到底以何名目逐走我们。难道童大人和宫掌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本官就纳闷了,童大人行军不急,却急着在此地安营扎寨,到底有何心思,听闻宫掌门有意赞助军资,不知有无此事?”
许易依旧对着影音珠,含笑说道。
第五十五章 不该来
蹭地一声,童凤超立了起来,“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本官尚有公务,告辞。”话音未落,人已飚了个没影。
一众金甲士慌忙跟上,苏剑鸣父子也赶忙追上前去,苏剑鸣催动全力,勉强追上童凤超,急问,“卫长大人,到底何事,如此就走了,传出去恐怕有损卫长大人威名。”
“威名,我哪里还有威名,这趟我就不该来!”
童凤超定住,破口喝斥。
他心中万千悲愤,却始终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我一见那小子对着影音珠说话,就有种进掌纪司的预兆。
如此怯懦之话,他没办法说,更何况,最后许易干脆将他来此地的用意喝破,不管对方有没有证据,都听得他毛骨悚然。
面对那该死的影音珠,他如何还立得住。
视线定在苏剑鸣脸上,童凤超犹觉其人面目可憎,若非这家伙,自己这趟怎么回来这天一道,不来这天一道怎会撞那魔头。
这下倒好,不但好处没捞到,还耽搁了行军时间,耽误了旁人的孝敬,更要命的是,今日之事若是传出,他童凤超的名声啊,想想都觉头疼。
苏剑鸣犹自不觉,“卫长大人,咱们真不能撤啊,如此一走,您的名声,哎,我看姓许的就是虚张声势,咱们明公执法,他有什……”
“够了!”
童凤超暴喝一声,“滚,赶紧滚,这趟行军,本官不用你了!”喝罢,扬长而去。
童大人本就惭愧内疚狂恨,恨不能忘了适才的一幕幕,这位苏大人好似生怕童大人忘了那刻骨之辱,一遍遍地提及,有此下场,简直活该。
可怜苏剑鸣始终想不透到底坏在何处,苏广照道,“父亲,既然童大人不用咱们了,不如先回天一道,看看姓许的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
苏剑鸣瞪着苏广照,紧闭着牙缝迸出几个字,“你脑子让许易打傻了吧!”
苏广照,“……”
………………
童凤超来时声势如天,去时散如轻烟,简直让宫道一都看傻了。
这可是堂堂三级星吏,虎牙卫副卫长,如此强权人物,竟在这硬瘦青年手下,连声都不敢硬。
宫道一彻底无言了,他真希望许易这回来,是带宫绣画回去调查问话的。
可看眼前这场面,怎么也不能如此解释。
“行了,本官和你们宫掌门有事要谈,其余不相干人等,都退出去。”
许易话音方落,一众感魂强者,尽数撤退,甚至不等宫道一发话。
实在是适才的场面太震骇了,这些感魂强者平素连和宫道一都说不上话,何曾见过这等层次的交锋。
掌纪司出了个大魔头的消息,以前只是耳闻,今日可是亲见了,未料,亲见更胜过耳闻。
连童凤超这等在他们眼中已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在许易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大魔头真非浪得虚名。
一众感魂强者退出,许易冲瞿颖等人使了使颜色,费四正要出神,被瞿颖一把薅住,拉扯了出去。
许易分出真魂,捆绑宫绣画的网绳,瞬间消弭,化作一地败絮,风一吹,满厅乱飘。
“宫兄,想怎么处置,你自己拿主意,许某在此间公务已了,先行告退。”
许易抱拳,转瞬消失。
他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修炼出真灵圈的秘密,当然,即便他当众施展真魂解开束缚,旁人也未必会以为他修炼出真灵圈,毕竟太不符合实际。多半会想他的真魂定然有旁的神异。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转瞬,哄闹的明厅,就剩了宫道一,苏琴,宫仲约,宫绣画四人。
“绣画,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要怪就怪娘吧,要杀要刮,娘绝无二话,都是娘咎由自取。”
噗通一声,苏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她很清楚,事已至此,再狡辩再转移话题,都已无用,只求打动宫绣画的恻隐之心,这些年,她虽作伪,但和宫绣画相处得极好,便是块冷石头,也该捂热了,也该有些感情吧。
宫绣画苍白的脸上不见一点血色,坚硬得宛若一块雕塑,他根本不看苏琴,盯着宫道一,用如从寒潭中捞出来的声音问道,“适才如果不是许易出手,你会直接弄死我,还是……”
“不会不会,伯约,你千万别误会,我至多是想毁掉你的气海,不再让你出去冲杀,也不在让你出去冒险,踏踏实实地过一世富贵生活。”
宫道一的确如此想,他虽已对宫绣画绝望,到底虎毒不食子,只想毁了宫绣画的修行,不让宫绣画复仇即可。
“不错,真是有情有义宫道一。”
宫绣画惨然一笑,忽的偏转头来,“二弟,你说我平日待你如何?”
宫仲约早就对这一片乱局,彻底迷茫了,只知道宫绣画发了狂,完全变了模样,此刻,被宫绣画这般阴仄仄地一瞥,险些没吓哭出来,“大,大哥,你对弟弟的恩情,小弟永世不忘,若没有大哥,就没有弟弟今日。”
宫绣画哈哈一笑,“这么说你是欠大哥的?”
苏琴猛地朝宫绣画扑去,“仲约快逃!”
宫绣画大手一挥,苏琴噗通砸在地上,宫仲约更是吓懵了,“大哥,我先前让父亲关你,只是想,想你反省,等你,你好了,再,再放你出来。”
宫道一也回过味来,猛地朝宫绣画扑去,“你这孽子,有本事你杀了我!”
宫绣画身形一晃,躲避开来,已将宫仲约擒在掌中,如画的美眸射出凄绝的光芒,“若非你是亲娘的夫君,宫道一,你还能站着跟我说话。”
说罢,他顶着宫仲约道,“我的好二弟,既然你承认欠我的,那你就还给我吧。”
话音方落,宫绣画一掌朝宫仲约小腹拍去,随即,但听一声凄厉惨叫,充塞明厅。
宫道一,苏琴如疯魔一般朝宫绣画扑去,宫绣画反手将宫仲约砸入二人怀中,闪身就退,“从此世上再无宫绣画!宫道一,你我恩怨两清,不过我欢迎你来寻我报仇,我是真不愿看着你在这世上活着,我娘在地下该多寂寞。”
第五十六章 恨毒
话音落定,宫绣画飘渺无踪。
宫道一,苏琴根本顾不上追他,接住宫仲约,便查探起宫仲约的伤势,宫道一更是翻出一堆药瓶,拼命往宫仲约口中灌食着丹药。
不多时,宫仲约停止了咳血,已能站起身来。
“父亲,母亲,我好了,宫绣画那厮到底没敢下死手。”
宫仲约蹦蹦跳跳,心情大好,适才宫绣画的看死人一般的表情,险些没让他魂飞魄散。
苏琴,宫道一面面相觑,宫绣画真的最后关头停手了。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苏琴陡然想起宫绣画的秉性,这人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就冲他最后那番话,就绝不会给宫道一留面子,更不会对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毫无惩戒。
就在苏琴惊惧之余,忽听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正是宫仲约发出,惨叫声音,甚至超过了先前被宫绣画击中。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宫道一一把按住宫仲约,已发现宫仲约泪流满面,整个嘴角都完全咬烂了。
“狗,狗入的宫绣画,他毁了我的气海,毁了我的气海!
宫仲约整张脸完全扭曲了,他宁愿死了,也不愿被毁了气海,气海一毁,一世修行到此为止。
虽还有感魂境的种种威能,可阴魂连入气海都不能,如何修成三瓣魂莲。
宫仲约自幼在苏琴的灌输下,便抱负惊人,视天一道掌门为囊中物,视淮西府中高位为唾手可得。
宫绣画如此一击,彻底毁掉了他全部希望。
却说,宫仲约嘶吼声放出,宫道一直喷出一口血来,双掌挥舞,狂乱的真煞几要将明厅掀开。
苏琴好似被诡异的法术,定住了身子,连面上的表情都还显示着怀疑,没有愤怒,没有疯狂,整个人好似灵魂出了窍。
忽的,宫仲约一掌挥在苏琴脸上,打得苏琴翻倒在地,疯狂骂道,“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疯女人,如果不是你,宫绣画怎会害我,怎会毁我丹田,我不管你在谋划什么,可你最终害得是我。”
宫仲约疯狂地厮打着苏琴,苏琴却如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
许易从明厅出来,登上峰顶,眺望落日归隐,心胸陡然一阔。
“老大,都解决啦,还是你生猛,拿一颗破影音珠胡乱比划两句,堂堂虎牙卫副卫长就歇了,嘿,何等煞气!”
费四的声音忽然传来。
却是瞿颖,秋刀鸣,费四,李通四人,联袂而来。
李通笑道,“对了,老大,你老是追着那位童大人,问什么是不是在此办公,到底有什么杀招,怎的姓童的连应也不敢应,到底为什么?”
秋刀鸣哂道,“谁不知咱们领队熟谙浩繁《官律》中的各种法条,准是姓童的又犯了哪条?”话至此处,秋刀鸣歪了歪头,“不对呀,我不记得《官律》中有哪条规定了行军打仗的条文?”
自打许易在淮西掀起了数起大案后,《官律》陡然小火了一阵,不过跟风者众,仔细研读者少,毕竟其中的卷轶太过浩繁,不是脑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根本难以仔细记忆。
更何况,大家也就是跟跟风,没有谁会想着有朝一日背熟了,也学许易一般拿来坑人。
说到底,《官律》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六科公房的老刀笔吏,哪个不是熟谙《官律》,又见谁去办大案,竖威名了。
不过秋刀鸣却不一般,处处以许易为榜样,他是真研习过《官律》,却是真记不得有规定行军打仗的条文。
许易笑道,“你回去仔细翻翻再与我说。”
事实上,《官律》中真没有记录关于行军打仗的条文,且童凤超驻扎天一道,也没犯什么禁条。
许易不过是虚言恫吓,赌的就是童凤超不熟悉各种典章,而他许某人在这方面又声名在外。
果然,童凤超蔫了,根本不敢接茬,坐直右拙,丑态毕露,最后更是支撑不住,逃之夭夭。
当然,若童凤超出乎意料的熟悉典章,许易也有的是名目,来规整童凤超。
他如今坐的掌纪司第一科主事的位子,实在是权柄惊人,就一条,接到某某举报,带某某前去掌纪司问案,就能翻出花样用,再佐以他新晋的魔头名声,根本就是望风披靡。
几人正谈笑间,许易道,“宫兄完事了,去迎迎。”
众人送目看去,哪里有宫绣画的影子,正待相问,宫绣画的身影出现在天际。
众人相逢,谁都看出宫绣画情形大为不对,却无人问询。
许易也避过不提,“老几位,是去我冷阳峰坐坐,还是就此别过,我说大伙都有官身,就各自归衙吧。”
“老大,您这可不地道,过河拆桥啊,才使唤人,就想三两句话就打发了。”
瞿颖立时叫嚣起来。
费四道,“就是,早听说您的冷阳峰,灵气逼人,多出浆果,这个时令,正好尝鲜。”
秋刀鸣,李通亦道,数次聚会,就许易不来,这回好容易逮住了,如何能放过。
瞿颖手快,干脆开始练习得空的同科举士来。
宫绣画依旧玄冷如冰,生人勿进。
许易只好应下,当下,一众人等皆朝冷阳峰赶去。
是夜,十余星吏,汇聚一堂,欢迎达旦,这才散去。
宫绣画也参会了,始终不发一言,闷头饮酒,旁人知他性情,也不来撩拨。
次日清晨,连道别也未有,宫绣画便也随同众人,一并散去。
终于,许易再度回到了他的洞府。
这回,他学精了,先警告了探亲归来的老蔡,若有十万火急之事,催动洞府禁制就行,其余之事,不得相扰。
尔后,又把一堆传音球留在洞府外,只带了那枚府中拨出的传讯珠,这才紧闭了洞府,开始新的闭关。
他依旧对着自赵廷芳须弥戒中,得来的笔记用功,尤其是有两篇文章,明显像是听课笔记,记录的皆是关于修行方面的内容,偏偏太过深奥,许易一字一句琢磨许久,也难得要领。
倒是他灵台深处,真魂小人头上的光圈,他弄明白了,便是传说中的真灵圈,这也印证了他对光圈的猜测。
只是他闹不明白,缘何他自己的魂念,始终没有赵廷芳,姜碑铭那般的威力巨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