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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八十七章 合返

    许易和袁青花闲话片刻,掏出一枚须弥戒交给袁青花,笑道,“里面有些好宝贝,替我好生保存。”

    内里藏了数个须弥戒,收纳的正是那十余万宝药。

    受穿梭空间的限制,无法携带须弥戒,这些宝药无法带走,只好储存于此,袁青花自是值得信赖。

    袁青花大喜,他知晓以东主如今的造化,基本已是仙凡永隔,见一次面已然极难,能得东主存储宝物于己身,说明再会有期。

    留了袁青花用过早饭,许易便着随侍,将袁青花远送。

    “小晏,就是这娃娃吧。”

    许易指着正埋头大嚼的小胖墩道。

    这小胖墩,正是周家的那位虎头,周家等人为了和许易再攀扯上关系,穷究脑力,最终将主意打到这娃娃上来。

    送了虎头来此间等了足足两月,不知怎地又打听到了袁青花,费了老大气力,才攀扯上袁青花。

    袁青花听说是收留晏姿的周家,便也高看一眼,待听了这娃娃和晏姿的交情,这才一并携上金殿来。

    晏姿长情,数载于周家的生活,虎头没少为她寡淡的生活,增添欢乐。

    晏姿见得虎头,自然亲切,虎头见得变得年轻的晏姿,东问西问一番,很快便熟络。

    此刻,用罢饭,送走袁青花,也不见晏姿要虎头离开,许易便知她心意。

    “虎头,别吃了,来见过我家公子。”

    晏姿招呼一声。

    虎头慌忙丢了碗,一溜烟躲到晏姿身后来。

    显然,他听过关于许易的传闻,畏惧之心大起。

    “行了,小晏,我知你心意,只是你不觉得要你家公子来给这娃娃好处,太过小题大做了么,放心,既然你说话了,我自有一场缘法与他。孩子既然来了,你陪她一陪,在这金殿,好生转转。”

    许易笑着将话说明。

    晏姿嫣然一笑,便带了虎头,朝殿外行去。

    半个时辰后,青冥子,莲花大士等人齐聚金殿内。

    换算时间流度,他于淮西府的一月之期的休假,行将到期了。

    许易准备离开了,此番召集众人,正为做最后的交代。

    未曾开口,许易先抛出数十枚生死蛊瓶,“我准备闭关了,这一闭关,不知岁月,尔等好自为之。”

    见得生死蛊瓶,众感魂老祖齐齐松了口气,待听得许易这句话,真是险些欢呼出声。

    “我这次闭关,正为炼制地魂符,相信你们一定很好奇我的修为到底处在什么程度,我可以告诉你们,感魂后期。”

    许易开宗明义。

    满场的气氛,顿时爆燃。

    的确,许易携横压天下之势,弹指间,灭尽英雄,他的修为到底处在什么层次,天下莫不过关心。

    尤其是诸位感魂老祖,更是关心到揪心。

    他们都是才智绝顶之士,事前不知,事后早就盘算清楚了,许易无声无息的杀人手段,多半动用的是魂攻。

    此等杀人术法,极像感魂杀凝液,分魂入灵台,杀人无声无息。

    弄清了此道关窍,众感魂老祖得出个惊人的结论,许易必定打破了感魂中期的屏障。

    可这可能么,感魂中期,几乎是此界的最高屏障,自有文字以来,没有记载,谁能打破此屏障。

    直到此刻,许易亲口承认,众人心头的疑云,才彻底散去。

    随即,一股强烈到不真实的巨大震撼,在众人心头汇聚。

    “行了,我时间宝贵,也不和你们啰嗦。我此次炼制地魂符,专门勾拿地魂之用,一旦地魂成功勾拿,自然成就感魂后期。地魂符得来不易,你们想要很正常。看你们的表现,届时,我还是以宝药为引,你们要地魂符,就专心培育宝药吧,言尽于此,后会有期。对了,金殿外有个小屁孩,你们帮着看顾一下,希望下次再见,这小屁孩至少是凝液修士。”

    说着,许易抄起昏睡的瑞鸭,破空而去,大手一挥,正逛到后殿的晏姿,被凌空摄起,虎头亦被狂风卷住,送入了金殿。

    却说,许易召集众人,道出此番话,正为往后谋算。

    他已深切意识到,大越所在的这方世界,是他新掘出的一个超级宝藏,用好了,对修行必有超乎想象的臂助。

    他如何肯甘心,就此弃之不用,召集众人,正为备下后手。

    却说,许易携带晏姿和瑞鸭,一路狂飙,飞腾极快,半个时辰,掠出数千里,忽的,许易在一条浩浩湖水上落定,悬于水波之上,顺着河流,缓缓漂移,远处青山蔼蔼,两岸江枫如火。

    晏姿闹不明白自家公子唱的哪出,笑道,“公子真要择地隐居么?”

    许易盯着无际水面,“来了!”

    晏姿正好奇间,江面陡然裂开,一条通红的小鲤鱼,跃上波涛。

    “是你,小红鲤!”

    晏姿喜道。

    她和这条小红鲤缘分极深,当初救助许易,便是这条小红鲤出了大力。

    后来,救活许易后,晏姿衰朽,也曾遭遇过这条小红鲤,还收了这条小红鲤送的许多珍珠。

    靠着这些珍珠,换了些银钱,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此番,许易来此湖波,正为寻这条小红鲤。

    说来,这条小红鲤,不过是他那夜,抛弃阴极珠,偶然助其成就的一段缘法。

    这小红鲤鱼却极重恩义,先与珍珠谢他,其后,更是于他有救亡之功。

    此番,许易回归大越,便想着再助其一臂之力。

    果然,他才返回此处,小红鲤天赋异禀,便捕捉到他的气息,寻了过来。

    却说,晏姿惊呼罢,小红鲤凌空点点头,却是听懂了。

    “跟我走吧,再送你一场缘法。”

    许易招了招手,小红鲤再度点头,朝他袖口钻去。

    收了小红鲤,许易再不耽搁,朝着大越皇陵所在一路飞遁。

    一个时辰后,便回到了暗山所在,许易催动法诀,很快便造出一个真魂空间。

    令他惊诧的是,这真魂空间,较之他当初来时,长宽高结扩大了寸许,想来是得益于这两月的修炼之功。

    得了许易的吩咐,晏姿丢弃了须弥戒,钻进真魂空间中,许易携了瑞鸭,小红鲤,也跨入其中。

    真魂空间虽然有所扩大,却仍旧紧窄,许易几乎半搂着晏姿,才勉强置身其间。

    随即,许易催动了界牌,跃入了暗山之中。

二百八十八章 副掌门

    转瞬,两人两妖进入了混沌空间,许易于灵台中催动真魂小人继续刻录符纹;瑞鸭依旧阖目,呼吸却清浅了不少;小红鲤暗藏许易衣袖间,静伏不动;独独晏姿靠在许易怀中,满面酡红如醉,如置身云端,飘飘荡荡,只愿此刻化作万年。

    忽的,眼前一花,景色分明,正是沙汰谷。

    两万灵石没有白花,万藏书库内的一番辛苦也没有白费,许易不仅掌握了真魂空间,也能稳定地驾驭空间穿梭。

    “这里是哪儿?”

    晏姿才落定,便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好浓的灵气,这便是公子离开大越后,来到的地方吧?”

    许易点点头,忽的,瑞鸭蹭地跳起身来,“哈哈,大世界,本少终于到了大世界,好浓的灵气,哈哈,天赐于我,上天下地,唯鸭独尊……”

    瑞鸭满天乱飞,欢喜已极。

    不止晏姿,瑞鸭极为兴奋,隐在许易衣袖内的小红鲤,也焦急地在衣袖内游走。

    瑞鸭狂飞半晌,忽的,越飞越远。

    “鸭少,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啊。放心,我不难为你,咱们好聚好散。”

    许易何等聪慧,如何猜不透瑞鸭的心思。

    瑞鸭倒也光棍,停在一株老榕树上,“也好,免得让人觉得本少忘恩负义。说白了吧,许小子,你带我过来,我念着你的恩情,从根上论,本少可不欠你人情,这点,你认是不认。”

    “这个我认,我也没打算羁縻你,行吧,祝你仙途顺畅,蓬山好行。”

    许易远远抱拳道。瑞鸭于他有数番救亡之恩,从人情上论,的确不算欠他的。

    瑞鸭愿意跟着他,自是最好,此鸭的神算,天下无对,堪比神术。若在他身旁,必是强力臂助。

    明显,瑞鸭是个自有主张,他不愿意,许易也不愿勉强。

    瑞鸭怔了怔,没想到许易竟如此大度,反弄得他生出了些许惭愧,默然片刻,“好吧,本少受不得你小子这样,罢了,本少还是承你个人情,必有厚报。”说罢,遁入林中,消失不见。

    许易猜得不错,瑞鸭确有他自己的考量。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瑞鸭受不了许易了,许易这家伙动辄就惦记他的神算技能。

    早些年,他修为尚低,对天道的领悟不强,神算也只在准上,如今,成功进阶,对天道理解加深,算术更是到了精的程度。

    与此同时,受到的制约,无形加大。

    前番,瑞鸭为许易课算晏姿下落,只大概课算了下晏姿所在的城池,结果,天罚便至,其中苦楚,唯瑞鸭自知。

    而瑞鸭很清楚,许易要借助他神算的地方极多,瑞鸭自问能做到铁面无私,却无法保证自己能受得住许易的勾引,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离开许易这祸乱源头便是。

    除开这最紧要的原因外,还有一条,那便是瑞鸭自己也要修行,这广阔的主世界,正是鸭少大有作为之时。

    虽然,他如今的修为仍旧算不得高深,甚至在开智期妖物手下,都极难有自保之力。

    可瑞鸭天赋异禀,最擅趋吉避凶,寻觅机缘,更是他一等一擅长之事。

    瑞鸭本打算和许易的缘分,就此斩个赶紧利落,终归还是没忍住,又许下诺言。

    话才出口,瑞鸭就后悔了,想反悔,已是不及。

    目送瑞鸭离去,许易没多少惆怅,他也想开了,鸭各有志,没了这饶舌的家伙,未必就是坏事。

    他晃了晃衣袖,将小红鲤抄入手来,“鸭子走了,你想去何处?”

    小红鲤啄了啄许易的手掌,许易笑道,“跟着我,可不是什么美差,安全虽然无虞,对修行却不是什么好事,你也是福缘深厚的,我还是送你入辽阔世界吧。”

    说罢,许易揽过晏姿,再度腾空而起,一口气向东飞腾了三万里,入眼却是一片茫茫海域。

    许易早仔细阅览过此界的堪舆图,因着此界面积实在广大,堪舆图上标注的,俱是纵横十万里以上的名山大川,此片海域正属于忘情海,论广袤,几乎是此界第一。

    “茫茫海域,远胜我人族修士生存之浩土,小红鲤,你福缘深厚,定能于此成就道行,去吧。”

    许易挥掌一送,小红鲤跃入海面,冲许易连续点头三下,跃入波涛,就此消失不见。

    ………………

    长风吞咽着夕阳,晚霞襟带着群山,傍晚时分,倦鸟归林,渔歌唱晚,一派闲适风光。

    许易指着不远处的苍翠山峰道,“这便是我和你说的冷阳峰了,你家公子如今是此间……罢了罢了,说来话长,待几天,你就明白了。”

    许易直下山脚荷池,感知放出,念头到处,一枚须弥戒落入他掌中。

    晏姿眨了眨眼睛,有些猝不及防。

    许易自须弥戒中,唤出令牌,放开山门禁制,揽了晏姿,飞腾而上。

    他才到得明堂,老蔡,赵无量,方掌事等人一窝蜂地拥了进来,群情激奋,眼见便要七嘴八舌,许易果断止住,“都别说话,听我说。”满场将起的喧嚣立止。

    许易指着晏姿道,“这位晏姑娘,今后便是本门的第一副掌门,我不在时,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满场才压下的喧嚣,陡然爆开。

    许易无声无息地一消失就是这些天,若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门,自然无事。

    可如今的天下第一门,因为许易成功进阶二级星吏,自是今非昔比,千头万绪陡然汇总,却没了掌舵人。

    压了这些天,已到极限,许易再不出现,冷阳峰上下非大乱不可。

    更令众人崩溃的是,好容易等到了许易这位总老板的归来,旁的事没宣布,竟弄出一个第一副掌门来,还是个女的,观其气血,其修为似乎竟只有气海境。

    多日积怨,简直要一朝爆开。

    “怎么?有意见?谁有意见谁滚蛋!”

    许易虎视全场,场面立时死寂。

    能挤到此间的,都自认是许掌门的心腹,都很识相。

    本来此间就是许易的一言堂,即便许易不成器,仍旧是许易说了算,何况许易惊采绝艳,大涨天下第一门威风,为一众追随者闯出了几乎能看得见的璀璨前程。

    漫说他指一个女流作副掌门,就是指一块石头,大伙儿不爽归不爽,终究只有认可的份儿。

二百八十九章 掌纪司第一都使

    自说自话决定了晏姿的位置,许易又道,“我的事说完了,该你们了,老方,你来说,拣最紧要的说。”

    “许兄,你的时间不多了,三日前,清吏司就来员传讯了,要你确定去向,不然就转作流官了,再候实在差遣,谁知道要等到猴脸马月。”

    方掌事一声说罢,满场众人尽是焦急神色,显然,第一着紧的皆是此事。

    说来也非是众人小题大做,实在是许易根本没意识到他如今的地位是何等显赫。

    沾星即为贵,余下皆灰灰。并非仅仅是句顺口溜,而是实实在在的经验总结。

    就拿方掌事来说,即便许易擂战全胜,扬威淮西,方掌事帮着操纵赌盘,赚下不菲资财,可方掌事仍旧没有投效之心,和许易亲近,心头想的仍旧是巴结许易假扮的那位高人。

    直到许易恩科夺魁,成就二级星吏,方掌事才陡然紧张起来,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这冷阳峰。

    哪里知道许易一走,便没了踪影,他可跟着急坏了。

    一个二级星吏,本身就意味着绝大的资源,即便附以尾翼,也能飞腾千里。

    “老蔡,自我离开那日算起,今天是第几日?”

    许易眉头紧皱,此事果真非小。

    “第二十八日。”

    老蔡满面愁容,他亦指望许掌门飞黄腾达,好让他也跟着沾光。

    算上在图书馆折腾的那天,明日,一月休假就到尽头了。

    “等我回来!”

    喝声未落,许易已消失不见。

    说来,他也计算过时日,却忘了两界相隔的四倍的时间流度,只是约数,而并非确数,这一误差,竟又弄个手忙脚乱。

    ………………

    “许大人好气度,下官佩服,佩服,自打朱某在清吏司当差以来,二十多年光阴,从不曾见过像许大人这般淡定之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视功名如浮云,以前只当是谬传,今日信矣。”

    身着青袍的朱大人,相貌堂堂,尤其一部大胡子,配上胸前的那颗明显,看上去极有官威。

    许易赶到清吏司时,已近落衙时分,好在这位清吏司第二都的都使朱大胡子,肯给面子,便在公厅接待了许易。

    “朱大人言重了,许某闭门修行,竟忘了时辰,惭愧惭愧,没误大事吧。”

    许易连连抱拳。

    朱大胡子道,“哪里会误事,你本来还在休假期,是老秦太急,这才提前骚扰,来了就好。对了,还不知道许大人想去哪处衙门呢?说来,如大人这般恩遇,极是少见,路庭竟罕见地任由大人择取官职,这是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呀。”

    “侥幸,许某完全是侥幸。至于入哪个部门,许某也确有考量,思来想去,还是入掌纪司,这也是昔日恩科录官使卢大人对在下的一点希望。希望在下能入掌纪司,为我淮西吏治之刷新,做出些许贡献。”

    这许久时间,许易的确考虑清楚了,入掌纪司。

    至于抬出卢大人,完全是作个挡箭牌,他很清楚,上面一根针,下面千条线的道理。

    剑南路路庭的确允许他自择官职,可归结到底,具体操作还得由淮西府来进行。

    这操作起来,就大有文章可做,岂会尽如他许某人心意?

    故而,他抬出路庭的大人物来,为自己壮壮声色。

    至于进掌纪司,许易哪里会真为刷新淮西的吏治,说穿了,还是为了手中的权柄,以及权柄背后的修炼资源。

    淮西的几大部门,他都尽心研究过,三司一卫,尽皆实权在握,可真要分出谁权柄最重,无疑是掌纪司,有掌淮西风宪之重权,现实的情况也是如此,各大势力集结于掌纪司,争权不休。

    许易不怕争权,他要的只是一个事权,只要握了事权在手,他就有的是办法将事权变作真正的权力。

    许易话罢,朱大胡子明显怔了怔,“入掌纪司?许大人可想好了?此司非比寻常,其中道理,想必许大人也有了解,不用朱某多言。朱某只说一条,如今这掌纪司,可没有空闲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塞得满满当当,许兄若真要入镇其中,目下就掌纪司第一都还缺个都使,不知许大人可愿就任?”

    许易微微皱眉,“若我没记错的话,冯庭术还未升任星吏之前,便担任计户司第三都都使吧。”

    他简直出离愤怒了,姓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不敢翻脸。

    的确,他老老实实来走流程,就是不愿太过特立独行,触碰大家都墨守的官场规矩,却没想到姓朱的竟当他许某人完全不识数,一巴掌直接糊到了脸上来。

    朱大胡子笑道,“冯都使当时只是副都使,转升星吏后,才调作都使。的确,区区一介都使之位,是有些配不上许大人的品级,这不是情况特殊么,高阶低职,也不是没有过,何况,许大人也是第一次履职,缺乏为官经验,配以低职,却也符合惯例。当然,许大人若是认为不妥,向上面的大人反应,也是应当,下官就不奉陪了。”

    许易心念电转,含笑道,“朱大人说的哪里话,都使便都使,正如朱大人所言,许某的确没有为官经验,先历练历练也属正常。如此,请朱大人速速办理手续吧。”

    朱大胡子怔了怔,直直盯着许易。

    “怎么,朱大人有问题么?”许易忽地,拢了拢袖子。

    “没,没问题,哪有什么问题。”

    朱大胡子勉强笑了笑,迅速地替许易办理了入职手续,发了个玉牌,交代许易明日辰时,于掌纪司所在的重剑峰山门处等候清吏司来员,送他入掌纪司赴任。

    许易接过玉牌,道个谢,行出门去。

    朱大胡子直将许易送出门外,看着他消失不见,这才返回厅中,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跃了进来,还未落稳,便传音道,“如何了,那家伙去了哪家衙门?”赫然正是冯庭术。

    “掌纪司第一都都使。”朱大胡子传音道。

    冯庭术怔了怔,默然不语。

二百九十章 神隐珠

    “是不是觉得别扭?”

    朱大胡子撇撇嘴,传音道,“我也觉得别扭。那位爷的意思,我何尝不明白,可人家到底是路庭钦点,闹得出格了,保不齐路庭真扔下雷来,到时候,还不是我顶着。”

    “掌纪司,的确是权重衙门,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好几位爷在里面扑腾,纵横交错,如今已成了有名的扯皮衙门,将那家伙扔过去,也算合适。”

    “我哪里是问你这个,说好了,要整治那小子的,你怎么轻飘飘就放他过了。”

    冯庭术万分不耐。

    许易的一飞冲天,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尤其是他的预料。

    一旦许易坐升高位,冯庭术知晓,就凭他当初阴结烈意,谋杀许易结下的死仇,许易必定不会给他好果子。

    故而,早在许易还对去往何处摇摆不定的当口,冯庭术便早早替他操上了心。

    按流程,许易必定要先来清吏司办理手续,冯庭术自然不会放过这道致命关卡。

    更何况,许易在这淮西府,得罪的人物实在不算少,他稍稍串联,便阴结起一股倒许势力,力量传导,便到了朱大胡子处,才有今日之事。

    按冯庭术定下的计策,最好是在这入职的第一关,便叫许易大大载上个跟头。

    “怎生是我放了那小子,那家伙根本不上套,你叫我如何,冯大人有本事,自己去套取。”

    朱大胡子陡然也变了脸色,冷哼一声,袖口一番,一颗绿豆大小的水珠,现在掌中,那水珠似凝似散,若不定睛,根本看不清,宛若虚物,放出感知,更如空气一般,无法察觉。

    “神隐珠,你竟有此物?”

    冯庭术面色骤变,继而对朱大胡子深深一躬,“适才确是冯某失言了,冯某只是奇怪,既有此物,怎的还奈何不得那小子。”

    朱大胡子轻轻催动掌力,神隐珠陡然放出毫光,下一瞬,一副清晰无比的画面,氤氲而出,正是适才许易造访此间的画面。

    看罢画面,冯庭术也无话可说。

    朱大胡子的表现不能不说完美,尤其是最后关头,将许易安排为掌纪司第一都都使的手段,毫无凝滞,自如婉转,不动声色地将屈辱扔给了许易。

    冯庭术不住喟叹,“怎会如此,这家伙不是向来火爆脾气,怎生就忍了呢。”

    朱大胡子叹道,“我也觉得奇怪,据收到的消息,此子性格刚硬,素来不谙官场规矩,一味争强斗胜,原以为,将他高职低配,此子必定大怒,嘿嘿,只要他闹将起来,我将此副影音好的画面,传到上官处,他这官也不用做了,至少定他一个不敬名爵,无视府中之罪。”

    冯庭术气得汗毛直竖,若是此策得行,许易还未开始的名爵之路,必将崩摧。

    的确,北境圣庭吏治腐败,黑暗盛行,可这腐败、黑暗,俱是在符合正常官场逻辑上进行,明面上的律法,刑律,以及官僚组织原则,没有人会蠢到去明目张胆地挑战。

    若是许易真勃然大怒,被影音下来,传到清吏司司座面前,他的前途几乎注定暗淡无光,即便官司达到路庭去,许易也定然败得灰头土脸。

    可冯庭术和朱大胡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许易怎生在关键时候,变化了性情。

    绞尽脑汁半晌无有结果,冯庭术干脆抛开这纠结,传音道,“即便如此,朱兄大可不批嘛,拖上一拖,咱们也好有二次下手的机会。”

    朱大胡子哂道,摩挲神隐珠,画面不断转动,忽的朱大胡子放开神隐珠,画面重新转动,正好转到许易拢了拢袖口的动作。

    朱大胡子指了指画面,“冯兄,还用我说么,这家伙明显不好惹,悄悄藏了影音珠,我能怎么拖,只有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冯庭术哑然,怎么也没想到,许易会用这招,逼着朱大胡子不敢乱动,这简直就是个妖孽,想着想着,他脑仁有开始隐隐作痛。

    朱大胡子看得有些难受,宽慰道,“你老兄也不必太过焦心,那人树敌非少,这回的职务也压低在都使一级上,想要爬起来,且有得熬,何况,如今的掌纪司就是个烂泥坑,他也甭想有多大作为。压着压着,估计也就废了,你老兄何必多虑。”

    冯庭术和许易数番交锋,皆灰头土脸,一步步看着许易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坐大,如今哪里还听得下这些宽慰的话,冲朱大胡子拱拱手,行出门去。

    ………………

    冯庭术方去,在重剑峰后山的钱岫岩上,忘了半天山景的许易,这才朝山下行去。

    钱岫岩所处的位置,距离朱大胡子的办公明厅,若是步行,至少有二十余里,一前一后,要绕大半圈。

    其实,直线距离,不到千丈。

    许易立在此处,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朱大胡子会和冯庭术说些什么。

    说来,许易能避开朱大胡子布下的套,说巧,非巧。

    一者,朱大胡子和冯庭术,根本就算错了他的性格。他的性格的确有刚硬,锋芒毕露,难受欺侮,和冯庭术,赵副司座,周家结仇,皆是因此。

    朱大胡子和冯庭术据此定策,不能说错,却忽略了许易性格中隐忍的一面。若是他许某人只知一味刚强,早就折了,哪里能混到今天。他的锋芒毕露,往往是谋定后动,动则一击必杀,绝不是盲动。

    二者,也是许易洞悉一切的关键,乃是他利用自己的超强感知,捕捉到了行到千丈内的冯庭术的踪迹了。

    冯庭术是计户司的,在这个节骨眼,来掌纪司,许易用脚趾头便能想到,必定和自己有关。

    故而,他假作离去,却绕到了后山,利用超强的感知和截音术,探寻究竟。

    果不其然,让他窥破了关窍,朱大胡子真是和冯庭术沆瀣一气。

    不管,许易关注的重点,却不在二人的合谋上,他留下来窥视,只不过是确认一下。

    待得确认后,他关注的重点,已悄然转移,转移到了那枚神隐珠上来。

第一章 巧取豪夺

    这颗珠子很神奇。

    千丈以内,许易只能从朱大胡子和冯庭术的传音中,知晓“它”的存在,却不能感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尤其是他在大越疯狂的吞食宝药后,真魂有了明显的壮大,感知似乎也有精进,却还是难以察觉此物的存在,真个是奇哉怪也。

    好奇心一起,鬼主意便来了,许易当下疾步下了山门,遁出不远,服下一枚隐体丹,化作一个容貌质朴的汉子,换上一件晏姿新纳的崭新青衫,再度朝山门腾去。

    在山门前晃悠片刻,终于有一名跨乘天马的巡山骑士,远远奔来,故作官腔,喝问许易来路。

    许易二话不说,一枚灵石就抛了过去,巡山骑士立时变了腔调。

    许易抱拳道,“这位差大哥,在下寻掌纪司的朱大人有要事。”说着,又是一枚灵石送出。

    巡山骑士乐得眉开眼笑,“此事我可不敢应承你,峰上乃是衙门重地,没有玉牌,玺印,无法通行。”

    许易自然知道无法通行,皱眉道,“如此,便牢差大哥代为帮我把人叫出来。”

    巡山骑士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你,朱大人何等身份,岂会听我一个巡山小兵的话?”

    许易笑道,“此事我自然知道,差大哥帮忙传话就行,成与不成,在下全然不怪,事成之后,还有两枚灵石相谢。”

    巡山骑士舔了舔嘴唇,却改作传音,“帮你不是不行,但四枚灵石不行,我冒的风险太大。如今正该我当值,贸然入山,被相熟的人发现,轻则受罚,重则丢了饭碗……”

    许易大手一挥,又是十枚灵石抛过去,“事成之后,还有十枚,干便干,不干这十余枚灵石,便当某交差大哥这个朋友。”

    “爽快!”

    巡山骑士大喜,当即应承下来。适才他故作推拿,本就为多套些灵石,如今得计,自不推辞。

    当即,许易便传音巡山骑士,如此如此。

    巡山骑士听了,却不是什么犯忌的事,就是个口信,当即,把心落回了肚里,朝山门腾去。

    ………………

    朱大胡子今日的情绪很不好,本来是件挺简单的事,帮个忙,结个人情的事儿,结果,弄成了这般模样。

    忙没帮成,人情没结下,倒也罢了,他有些担心,事情败露,新结了许易这个敌人,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就冲今日,许易展现的城府,平白结下这么个仇敌,实在不智,更何况,隐隐传闻,这人有秦长老的背景,若果真如此,那今日之举,可就亏大发了。

    心情不佳,到了下班落锁的时间,朱大胡子依旧安坐在明厅的帽翅椅上,烛火彤彤,影印得摇摆的枝桠,在厅中铺了满地的树杈婆娑。

    “朱大人,朱大人……”

    传音入耳,朱大胡子送目看去,一个作巡山游骑打扮的塌鼻子青年,正倚在门边,趴着缝,冲自己招手。

    朱大胡子大怒,什么时候,此等草芥,也想要登堂入室了?

    朱大胡子正待发飙,塌鼻子青年的传音又至,“是有人叫我来给您传讯,他说他一个时辰前来找过您,说是萧县的那家愿意下死力,约您面谈。”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旁人听来不解,朱大胡子瞬间明了。

    一个时辰前,来找过他的,只有许易和冯庭术。

    而那句西北那家愿意下死力,听着更模糊,他同样瞬间解毒,霸邺城中跟萧县扯得上关系的,且比较出名的,正是周家。

    而周家和许易纠葛颇深,萧县二字一出,指代就很明显了。

    整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显然是冯庭术在传信,说是周家愿意下死力,整顿许易。

    “死力”二字,往深了理解,自然就是大把的灵石。

    瞬间,朱大胡子心动了,他很明白其中的利益究竟有多大,周家如果真下死力,必定至少是五位数的灵石。

    “那人生得什么模样?”

    朱大胡子压下心动的激动,传音道。

    他有些好奇,既然是冯庭术有事儿,赶忙着人传讯,自己走一趟便是。

    巡山游骑道,“好像服了隐体丹,看不出形貌,不过,那人说了,萧家那家的人在底下等着,不方便露面,就是让您速去,一起商量商量,他还说,如果您还信不过,就叫我说一句,一句什么来着,对,对,神女有梦,隐迹无踪。”

    “神女有梦,隐迹无踪?”

    朱大胡子咀嚼几句,豁然开朗,“神隐珠。当是冯庭术无疑,除了自己,就只他知晓这神隐珠了。想来是周家的人等不及了,又不方便进山门,老冯不方便离开,便着人服了隐体丹,传来这么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是不是小心地太过头了。也对,这样的人,才值得共谋大事嘛。”

    朱大胡子疑心尽去,心下又火热起来,问道,“那人说了在哪里会合。”

    “人就在外面等着,去不去随您,我这边信传到了,先去了。”

    说罢,巡山游骑先离开了。

    朱大胡子紧随其后,不多时,便到了山门外。

    许易见得朱大胡子到来,压住心中欢喜,冲着巡山游骑,远远抛去十枚灵石,又冲朱大胡子拱拱手,变了嗓音道,“见过朱大人。”

    朱大胡子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远远抛开的巡山游骑,“就传个信,你给他十枚灵石。”

    “不止,这是事后的,算上事前的,总计二十余枚。”

    许易恭敬说道。

    朱大胡子简直要痛心疾首,狠狠瞪着许易,好似花掉的是他的灵石一般。

    的确,灵石珍贵,是大消耗品,便是如朱大胡子这等级数,一年里里外外全算上,也不过三四千枚灵石。

    像许易这般,为传个信,就给不入流的草芥,发下二十余枚灵石,这不是作孽么?

    “非是在下孟浪,却是大人不知我周家为收拾那人,到底下了多大决心,二十余枚灵石算什么,此次,家主……,好吧,此事非小的所能言,大人赶紧随我前往,冯大人和我家主人,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说罢,许易架了机关鸟,直直朝西北方向遁去,霸邺城正在那处。

第二章 势力大涨

    “神神秘秘,到底在哪儿,总不是在城中吧,多大点事,哪里不能相谈。”

    一口气飞腾了上百里,朱大胡子有些不耐烦,出口抱怨道。

    许易一路引着往霸邺城飞,其实也是怕别处荒凉,惹得朱大胡子起疑。

    此刻,听朱大胡子抱怨,许易送目四望,江水辽阔,山林郁郁,却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便也停下来,“朱大人,我们大人来了。”说着,往北方一指。

    朱大胡子扭头看去,却见青天之上,白云团团,瞪圆了眼睛,也没看见哪里有人影,忽的,只觉大椎穴上一麻,周身失去了控制。

    下一瞬,脖颈处一寒,拴着须弥戒的清风丝,断裂开来。

    朱大胡子惊得魂飞魄散,却见那人滴血入须弥戒,随即,面上放出笑来,显然是从须弥戒中得到了某物。

    朱大胡子心念电转,怒声道,“是你,姓冯的,你他妈敢贪神隐珠,不怕赵副司座活剐了你么?”

    一声喝罢,许易面色剧变,朱大胡子只觉大椎穴上微微松动,兜头撞在许易怀里,顿时大椎穴处的控制陡松。

    下意识地,朱大胡子双拳挥出,一道煞气团成的锤头,直直砸向许易胸口,许易猛喷一口血,一掌劈在朱大胡子肩上,劈得朱大胡子倒飞出十余丈,亦吐血不止。

    下一瞬,许易直直朝江面扎去,瞬间消失无踪。

    朱大胡子惊怒交集,急急朝江面追来,感知放出,却见许易飞速地扎进江底,转瞬消失无踪。

    “姓冯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朱大胡子仰天怒吼,咆哮不止。

    许易摆脱了朱大胡子,一口气在江底潜出数十里,方才探出头来,变化了面目,催动驭电术,朝冷阳峰疾驰而去。

    许易回到冷阳峰时,夜色已深沉,他悄悄放开禁制,进入山门,没惊动任何人。

    岂料,还未跨进明厅,便感知到了晏姿,行到厅堂,却见晏姿单手指着下巴,歪在油灯下,打着瞌睡。

    许易才进来,她便察见了动静,转身从后门溜了,不多时,折回身来,一手一个,端了满满两大盘宵夜来。

    暄软白胖的酥油肉包,五丁酱菜,大碗的七米粥,主食是包子,满满堆了五大盘。

    修行不计年,回眸沧桑变。

    许易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般浓烈的生活气息了,灯火下的晏姿,美丽而温暖。

    袅袅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味,瞬间激活了许易的胃口。

    他拖过一张茶桌,在前摆了,拽过一把硬木的官帽椅,摆开阵势,便要大快朵颐。

    哪里知道,一个包子才吞下半个,老蔡便引着赵无量和方掌事联袂而至。

    瞧见许易在这儿,灯火美人,满目烟火气地吃着夜枭,方掌事和赵无量顿生一种崩溃式的幻灭感。

    “掌门大人诶,您,您这得多大的心,才能稳坐钓台不动,我那儿都火上房了……”

    赵无量跨进门来,就开始抱怨,滔滔不绝。

    许易听得头大,摆摆手止住,“别跟我说这些,这些琐碎的事,交给你,本掌门不管多少门派想并过来,上面又打算分过来几个城池,本掌门养你赵无量,这些闲心就该你操,你要是干不了,本掌门换人。”

    许易如何不知道他提升二级星吏,会给天下第一门带来多大的好处。

    只是他如今的心思,已不再经营门派上,或者说他的心思,从来就不在经营门派上,门派势力,乃至官场角逐,为的都是背后的修炼资源。

    如今他万事纷杂,修行上的脉络,都没调理清楚。再就是融入淮西官场体系之事,可以说,诸事杳来,纷杂而扰。

    门派扩张虽是大事,可他目下实在顾及不过来,先由赵无量去折腾,待得腾出手来,再来料理不迟。

    赵无量万没想到许易竟是这个态度。哪个门派的掌门,不是把门派的发展看得比天还大,整日里死死锁住权力,生怕下面的人弄权,坐大。

    才加入天下第一门时,他还担心自己的这位年轻掌门,手上唯一的实力就是这天下第一门,今后在这位掌门手下听差,说不得就得受些委屈。

    哪里知晓,许大掌门似乎根本就没把这天下第一门当回事,放权放得简直丧心病狂,让赵无量胆战心惊。

    平素他在天下第一门大权独揽,就觉得压力极大,如今天下第一门的实力,随着许大掌门的飞鸟化凤,陡然又要提升,还让他赵无量一人掌控,赵无量真的是怕了。

    当下,赵无量道,“掌门既如此说,无量敢不遵命,不过,无量才疏学浅,实在不堪大任,毕竟,眼下,咱们山门的势力扩展急速,资源合并,人心整顿,层级架构,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要收拾。若掌门真要无量一力操持,无量实在没这个能力。不过,无量举荐一人,可为大用。”

    许易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眼神直往方掌事身上瞟,可是想举荐方掌事?”

    赵无量道,“正是。方掌事这几日暂居咱们山门,在下和方掌事数次详谈,诚以为方掌事乃当世大才,论干才,属下不及方掌事万一,若是掌门能请动方掌事代为参赞,属下敢保证,半年之内,还给掌门一个煌煌大派。”

    许易转视方掌事道,“老方,你我也不是外人,怎么样,给个面子,屈尊来我冷阳峰帮帮场子吧。”

    他很清楚,方掌事必然会答应,若非如此,哪里会在此等候数日,不过,他精通人心,面子上做得极好。

    方掌事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如今,许大人飞黄腾达,方某早就想附以尾翼,腾飞千里,便是许大人不相请,方某也要厚着脸皮,求许大人收留。“

    许易摆摆手,“你我交情,非比常人,许大人的称呼就免了,再说既然入了我门,也叫掌门吧。”说罢,转视赵无量道,“老赵,明日你传下令去,今后方掌事便为我天下第一门的副军师。待立下功劳后,便转为正军师,你老赵也是一般,若立功劳,本掌门必不吝厚赏。”

    赵无量大喜,“必不辱命。”

第三章 真军师

    送走了赵无量和方掌事,许易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宵夜。

    晏姿上前正要收走餐盘,许易叫住她,“小晏,你如今的修为才到气海中期吧,此地灵气浓郁,最适合修行,近期无事,你就在后山选一间洞府闭关修行吧,修行要的一应物什,我会让赵无量备齐了送你。”

    说着递过一枚须弥戒,“里面有些灵石,和一件颇为得用的宝贝,外加一些修炼心得,你先拿着,争取在一年之内,突破入凝液境。”

    内里那件颇为得用的宝贝,正是在大越所得的那枚铁精,既然金色铁精融合不了,拿给晏姿使用,却是正好。

    晏姿接过须弥戒,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感动。

    感动处,自不必提;失落的却是专注于修行,恐怕就不能再长随公子左右了。

    “好生修炼,别罔顾了你这绝佳天赋。”许易颇为看好许易的天赋,当初他让晏姿和袁青花一并修行,结果袁青花无法坚持,晏姿成功取得突破。

    仔细想来,人的命运,就差在那一线,那一个时刻。

    如果当初袁青花坚持下去了,恐怕随同许易一并来这中玄大陆的,也不止晏姿一人了。

    晏姿回顾旧事,顿时起了奋争之心,她很清楚公子前途无量,修行一日千里,虽然公子自己不说,她也不愿永远成为公子的累赘。

    她更担心,光阴摧折,物换沧桑,有朝一日,连成为公子累赘的资格,也失去了。

    念头到此,晏姿定下心来,当即向许易告别,自入洞府闭关去了。

    晏姿既去,许易依旧在明厅安坐不动,果然,不消片刻,方掌事再度跨进门来,却是来问许易,老前辈的下落,说老前辈要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

    许易这才记起来,自己假托老前辈之名,要方掌事代为筹谋炼制火系符纸的材料。

    许易有些挠头,他有心和方掌事道出实情,却又怕平生波折,毕竟当初他未入阴尊境,便能炼符之事,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能不漏,还是不漏的好。

    可若不明说,总不能老在老方面前演双面人。

    思忖片刻,许易还是决议拖一拖,毕竟眼下的麻烦就够多了,“老前辈最近也没消息给我,你先把材料给我吧,回头去找赵八两开支。”

    方掌事应下,说道,“我还有一事,就怕说出来,掌门嫌我多嘴。”

    许易指着方掌事道,“你老方也和我玩这套,可别忘了,眼下你老方可是我门中的副军师,何为军师,门内大小事务,皆有筹划参赞之责。”

    方掌事笑道,“若不是门内事物,在下方不方便提?”

    许易眸子陡然一亮,抓住方掌事手臂,“好你个老方,看来我这个副军师,还真是封对人了。”

    他何等聪慧,眼下他除了这冷阳峰的事,便是官场中事,显然,方掌事指向的正是后者。

    方掌事道,“不敢不敢,方某只是觉得名爵获取不易,应当珍惜。不知此次掌门入清吏司,到底谋得了怎样的官职。”

    许易道,“掌纪司第一都都使。”

    方掌事微微皱眉,“怎会只是区区都使,莫非赵副司座,冯都使,这么快就下了绊子?”

    方掌事有如此敏锐,许易心中越发满意,证明方掌事不是瞎参谋,确有实才。

    许易道,“这是可以预料的,老方何有教我?”

    方掌事道,“掌门既然已经领受了职务,窃以为就不要在职事上,再下功夫,必定无功不说,反种下是非的根苗。”

    许易点点头,“此是正理。”

    他虽不精通官场倾轧,但世上的事,总脱不出“世道人心”四字。

    许易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方掌事道,“方某请为掌门试言掌纪司之事。”

    许易大喜,“某得老方你,如鱼得水。”

    方掌事也不谦虚,直上正题,“掌纪司,虽与清吏司,计户司,虎牙卫,并列三司一卫,但论权重,实际,掌纪司第一。究其根源,还在事权上,当今天下,吏治败坏,若掌纪司有心振作,淮西大小官吏,无不慑服其威。”

    “实际上,正因吏治败坏,掌纪司权重,各方势力,都有意搀和其中,以至于掌纪司内部,派系林立,纵横交错,人人想揽权,互相掣肘,掌纪司之权,反倒中道。”

    “当今掌纪司正司座,乃是八大长老之一的柳长老,亲自兼领。然柳长老长年钻研大道,心思根本不在掌纪司内。故而,掌纪司重权,落入三位副司座手中。”

    “第一副司座韩学道,名门出身,实力雄厚。柳长老不视事,掌纪司以他为尊。但其人在掌纪司时间太短,年岁又轻,威望,实力都不足以压服其他两位司座,也只能说掌纪司数分天下,他占其一。”

    “其余两位副司座,关宗元,仝破天,自也是背景深厚之人,前者掌控掌纪司内部人事任免,后者,把控掌纪司财务大权,韩学道虽以第一副司座,统领全司之重权,许多时候,也深深受此二人掣肘。”

    “三位司座之下,便是六科主事。四科五科六科主事各自负责财务,人事,后勤,其余一二三科主事,掌控的便是掌纪司的九都,是真正权倾一时的实力派。当然,并非说其余四五六三科便不重要,但其设置到底是对掌纪司内部,威难外延。”

    “掌门所掌握的第一都,便分属掌纪司一科名下,据我所知,一到三都都使,皆分任一科副主事。不知掌门今次除了领受掌纪司第一都使之职外,有没有兼任第一科副主事。”

    “并没有!”许易紧皱眉头。

    “那问题麻烦了,弄不好便要在这上面出幺蛾子。”

    方掌事紧皱眉头。

    许易道,“弄清了症结就成,我心中大概有谱了。你接着讲。“

    方掌事道,“下面就说说事权,掌门所在的第一都,全称应该是督察风宪第一都,负责的是整顿风纪,说穿了,便是官场上那点赃事,大概齐都归此都管。”

第四章 捕捉玄妙

    “其余六都,则负责大案要案,负责诉讼,负责刑名等等职责。三都共揽督察风宪之责,由此可见此都权力之大。不管怎么说,掌门您这次的职权极重,运转得法,将得到超乎想象的好处。”

    方掌事投奔许易,绝不是一时脑热,更不是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考量过。

    故而,这一月来,他破费了心思,把功课做得极细,排除了许易最不可能去的虎牙卫,其他掌纪司,计户司,清吏司的人员配置,各人背景,履历,典型功绩等等,只要能查到的,他都备录下来,光册子都准备了一尺多厚。

    此刻,娓娓道来,深入浅出,条理分明,瞬间为许易将掩在掌纪司周围的厚厚的迷雾,拨弄开了大半。

    许易道,“实不相瞒,都说获取了星吏,获取了权力,就能获得丰厚的修炼资源,我怎么没多少切身体会,难不成所谓的资源,就是旁人主动输送的利益,若是如此,我所为之事,和职责督察之事,并无区别?”

    许易倒不是清高,认为受贿可耻,而是担心有人以此为引,坑害于他,故而,他根本不想在这点上,打开口子。

    方掌事笑道,“掌门您说这话,可就矫情了。您若不是荣升二级星吏,天下第一门的势力会扩张得如此之快,会有如此多的豪杰,想要加入咱们天下第一门?”

    “此只是最浅显的例子。即便掌门不打算收起暗里的好处,明面上的好处依旧不少,首先府中的各大禁区,基本都会对掌门开放,比如万藏图书馆,二级以下武库。这些资源可不是有灵石就能得来。除此外,以掌门如今的身份,有实力的三级门派,定然蜂拥邀请掌门,担任名誉长老,要的只是掌门的名头,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外快。”

    “当然,以掌门如今的名头,恐怕敢请掌门担任名誉长老的极少,毕竟,赵副司座的名头在上面悬着呢。即便如此,掌门能获得修炼资源的渠道,也远远超过了往昔。此点,我就不细论,届时,掌门自己体会。”

    “以上,就是属下的一点浅见,还希望对东主有些许帮助。”

    说罢,方掌事掌中多了厚厚一尺册子,“这些都是方某这月余时间搜集的关于淮西府各大职能部门要员的信息,其中多是些履历,以及能查到的背景关系。当然,其中消息可能有谬误,掌门您借鉴借鉴便可,不可深信。”

    许易接过册子,收进须弥戒中,拍着方掌事膀子道,“老方啊老方,你可真是本掌门的及时雨,行了,你也别干什么服军师了,直接正位军师,这块令牌给你,稍后,我会给赵无量下令,山门的整顿由你和赵无量全权负责。”说着,递过一块玉牌,正是这冷阳峰的山门禁制牌。”

    方掌事谢过,又递过一枚须弥戒,里面存的正是许易假托老前辈之名,要方掌事代为收集的炼制火系符纸所系的材料。

    送走了方掌事,许易径直转回了洞府。

    当选取出自朱大胡子处夺得的神隐珠,细细地观察,把玩。

    这颗珠子真是神妙,只有在尽处,才能影影绰绰看见其存在,但感知放出,却似乎探入了空气,根本察觉不到这颗珠子的存在。

    他催动掌力,神隐珠顿时显现出他在朱大胡子明厅,和朱大胡子谈话的画面。

    摩挲神隐珠,画面竟能转动,远胜过影音珠。

    此宝神妙,许易别说见,连听也没听过,至少他那本包罗万象的《万宝杂记》就不曾记录。

    他心道,如此神妙的珠子,当不似影音珠那般,只能使用一次。

    思考片刻,他觉得有必要找时间,入万藏书库,好生了解了解这枚神隐珠。

    不过,他始终自信自己的感知能力,也不信这枚神隐珠,真就和空气同体,最要紧的是,他生恐哪天被人用这神隐珠阴了去。

    当下,便将神隐珠,放在地上,闭了眼目,凝神朝神隐珠探去。

    他如今的感知当真非同小可,已到了一种只知其妙,难以言述的地步。

    感知探出,果然还是一片空白,空空如也,许易坚持半晌,也没个结果。

    念头一动,他用手抓拿神隐珠,在空中不停的挪移位置,依旧无法查探到神隐珠的轨迹。

    如此说来,此珠真如空气通体?可摸在掌中,分明有触觉,有触觉必然有重量。

    念头到此,许易豁然开朗,“对啊,重量,只要有重量,何必用感知,魂念来探便是。”

    当下,他小心地操控着魂念,朝神隐珠卷去,立时感觉到了重量,轻比鸿毛,宛若尘埃,与此同时,他再将感知放过去,立时便感觉到了神隐珠的存在,虽不明显,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当下,许易死死记住这种感觉,他轻轻放开魂念,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虽然逐渐淡去,却始终不曾消亡。

    许易不敢大意,拼命放出感知,把握这这种微妙的感觉。

    他知道要感知神隐珠,也只有靠这种感觉,他务必要将这种感觉记熟了。

    但因他知晓,实战中,若真遭遇了神隐珠设伏,他根本不可能靠同时放出魂念和感知,来察辨神隐珠,毕竟神隐珠多半藏在暗处,比如拢于袖中,不可能如此刻这般,赤裸裸,置在空中,任凭他的魂念感悟。

    一旦神隐珠隐在袖中,就好比袖上沾染了尘埃,魂念根本无法感悟,魂念锁定不了,感知自然没了方向。

    所以,既然记住了这种微妙的感觉,他就必须记录下来,这种靠着艰难试验,捕捉来的微妙感觉,可能就是察辨神隐珠的唯一方法了。

    足足两个时辰的感知、体悟,去捕捉那一缕几乎不存在的玄妙感知,以许易的真魂之强,也倍觉疲乏。

    好在对那种玄妙感觉的记忆,已铭刻到了骨髓里,许易几次变换神隐珠的位置,都被他精准的捕捉到那种玄妙感觉。

    最后,他真是将神隐珠藏于袖中,腰囊,都被准确捕捉。

    许易大喜,心下终于安稳,他阴人阴惯了,一旦遭遇不可破解的阴人手法,难免惶惶不可终日。

    此刻,破解了神隐珠的妙藏,他只觉通体舒泰,不过心下却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忘了时时复习,记忆神隐珠的微妙感觉。

第五章 自行到此

    归拢了神隐珠,许易还是顾不上休息,又对着方掌事交付的厚厚一堆资料,开始下工夫。

    人心险于山川,许易再是自负,也不会认为,水深火热的淮西官场,是自己捂着眼睛也能平趟的。

    知己知彼,才是临战总纲。

    一夜辛苦,直熬到东方发白,许易才将尺于厚的册子尽数阅览完毕,尤其是掌纪司的相关人事,基本记了个七七八八。

    和他能产生关联的人物,他更是掌握个滚瓜烂熟。

    估摸着时间尚早,他便盘膝打坐起来,静心凝神,半个时辰后,再睁开眼来,已然神采奕奕。

    许易出得洞府,催动驭电术,直朝重剑峰狂掠而去。

    昨日离去时,朱大胡子交待了今日辰时,在重剑峰山门处等候,自会有清吏司人前来,带他履职。

    到得重剑峰山门前,瞅瞅时间尚早,他便就近寻了处繁茂枝桠,支开小方桌,摆开磁碟八碗,悠悠哉哉,享受起美食来。

    这是临出门前,老蔡急火火送来的,说是昨天夜里副掌门大人,就悄悄备好了。

    有个人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许易顿觉这枯燥的修行生活,又生出些光彩来。

    一餐饭,细嚼慢咽,将将到尾声,西北天际有了动静,那处正是清吏司方向。

    待得那人驰近千丈以内,许易终于确信了来人的身份,官服上的特色花纹,昭示了身份。

    许易主动现身,亮出印玺,玉牌,亮明了身份,来人是个圆头圆脑的中年人,自报家门姓张,乃是清吏司第五都的一个副都使,尚未披就青袍,连星吏都不是,对许易自然恭敬中带着客气。

    半个时辰后,张副都使领着许易走完了入掌纪司的一系列流程。

    按惯例,都使一级的要员入职,至少得面见一位掌纪司副司座,岂料,才上门,三位副司座的办公衙门皆告知,各位大人公务繁忙,无暇接近,既是恩科魁首,区区都使一职,自然能够胜任。

    没见到三位大人物,许易又在张副都使的带领下,入了掌纪司一科衙门,主事大人王凤起似乎正等着他,三十五六年纪,方脸上的一道赤眉极为醒目。

    许易才迎上这张带着和煦笑容的方脸,脑海中立时闪现出了王凤起的履历。

    二级星吏,阴尊修为,于掌纪司任职十三载,根深蒂固,人脉深远。

    王凤起矜持地保持着风度,如许易料想地那般,没有交浅言深,含蓄而礼貌地走完了流程,言说手头事忙,便让张副都使辛苦一趟,许易自去雪梅岭上任,那处正是掌纪司第一科第一都衙门所在。

    腾出一科衙门十余里,许易陡然道,“按惯例王主事应该送许某上任的吧?”

    “啊!”

    张副都使的脸上精彩之极,根本不知如何接茬。

    说来,他也是倒霉,本来将人送到第一科王凤起处,他便算完成了任务,偏偏这王主事还叫他继续往下送,人家是二级星吏,威风凛凛的第一科主事。

    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不敢不卖。

    原本他只当许易是官场新丁,未必知道其中的许多道道,便想着糊里糊涂地将这趟差事走完,哪知道人家兜头就抛出了这么句话。

    “没事,没事,跟着我这一路兜转,辛苦张兄了。”

    许易笑着道,“去雪梅岭的路我熟,就不牢张兄相送了。”

    昨日从方掌事那儿摸出些蛛丝马迹后,他早就知晓今日的上任,决计不会太平。

    眼下遭遇的一幕幕,不过是帮他坐实了猜测。

    张副都使,送与不送,都改变不了什么,也挽回不了他的面子。

    况且,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张副都使更是求之不得,客气都没客气,冲许易拱拱手,莫名其妙地道了声“保重”,就此离去。

    张副都使既去,许易干脆收了机关鸟,展开驭电术,不过半盏茶,便到了百里之外的雪梅岭。

    远观雪梅岭,如半空中烧着的火把,满山的七星红梅,盛开怒放,美不胜收。

    许易无心观景,径直来到山门处,守门的老门房老迈至极,验明了许易的身份,连连作揖不止,用手比划着方向,口中含糊不清。

    许易生怕再啰嗦下去,这位大爷就要被一风吹走,几个闪落,便到了顶峰,却见上百间亭台楼阁,掩映在草花杂树之间。

    许易径直朝正中的明黄色塔楼建筑行去,适才他经过门房时,扫了眼此间的建筑草图,知晓那座塔头,便是一正三副四位都使的办公所在。

    半柱香后,许易优哉游哉地晃到了塔楼前,却见塔楼正中挂着“淮西督察风宪衙门”。

    楼前一片开阔地,间或地植花,布景,颇为雅趣。

    许易立在衙门前,感知放出,却见十余人集中在三楼左侧的一间厅堂内。

    他正待行进去,却听厅内的一人笑道,“准是许都使来了,咱们下去迎迎。”

    显然人家也感知到了许易的存在。

    “不用,许某自来。”

    话音方落,许易已到了门口,推开了厚重的硬梨木大门。

    许易扫视着全场,全场也注视着许易,更有不少视线朝外延去。

    “王主事送许都使到了,大家欢迎!”

    一个身材敦实,目光锐利的中年汉子,高声喊道,轻轻拍动着手掌。

    随即,满室雷动,气氛热烈。

    “咦,许都使,王主事哪里去了?”

    中年汉子惊声道。

    满场的掌声顿止。

    “王主事有要事,许某自行到此。”

    许易面色不变。

    “原来如此。”

    中年汉子拖长了尾音。

    满场十余人看着许易的神色,皆带着玩味。

    “自行到此,也没什么稀奇,许某有手有脚,也无须王主事相送。”

    许易阔步行进厅来,掏出印玺和玉牌,以及盖着数个印玺的文书,“自我介绍一下,许易,二级星吏,阴尊修为,添任掌纪司第一科第一都主事,好了,大家认识我了,没有问题的话,我也想认识一下大家。”

    满场众人没想到许易竟是这般干脆,没有半点丢面子的局促。

第六章 官律

    “不急不急,同衙为官,大家有的是时间认识,许都使若真想了解大家,稍后我让人把咱们衙门的头头脑脑的资料,都给你送过去。如果许都使还想了解得更深入一些,其余人等我让他们挨个儿找许大人报到,包括看门的老秦,不知道许大人以为如何?”

    中年汉子平视着许易,本就锐利的目光,丝毫不收敛锋芒。

    其人是官场老油子,很清楚许易先前让各人自我介绍,乃是立威,他如何会坐视许易成就好事。

    中年汉子话音方落,满场陡起数声轻笑。

    许易微微一笑,“好吧,就如冷副都使所言,还是往后慢慢了解。”

    中年汉子墨眉一掀,“许都使知道冷某?”

    许易道,“略略听过一些冷副都使的事迹。”

    才一打眼,许易便认出中年汉子来。

    冷兴,第一都排位第一的副都使,感魂中期修为,积年老吏,去岁刚刚入星,一星星吏,也是三位副都使中,唯一一位星吏。

    “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冷兴微笑说道。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许易道,“传说冷兴副都使头脑不清,不识上下尊卑,不明礼数。”

    “你!”

    冷兴勃然变色,他没想到许易词锋如此犀利,抓住破绽,立时就使动手腕。

    他更没想到许易竟是如此激进,初来乍到,还未落稳脚跟,就敢跟自己翻脸。

    许易微笑不变,“现在看来传说也并不只是传说。好了,冷副都使有什么话,还是放到会上说吧。”

    许易径直行到大红会议桌的主位上落定。

    冷兴暴怒,“许都使,你坐错位子了吧。”

    先前,正是他坐此位,许易来时,分明就看见他坐了此位,借着说话的当口,他离开了位子,却没想到姓许的打脸打上瘾了,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抢了自己的位子。

    许易眉眼也不抬,“坐错了么。此间以我为尊,我坐主位,哪里有错?”

    冷兴冷道,“以你为尊?许都使,莫非你真不识大小,我来问你,都使和副主事,谁大谁小!”

    这是最让冷兴不痛快的,本来没有许易,他正位都使乃是稳稳的,上面连副主事的职衔都给了他,也顺势提了一级星吏,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结果,就差最后一道程序,许易过来卡了位置。

    他如今是一级星吏,副主事,却偏偏还兼着副都使,从未有过这么荒唐的兼差。

    “自然是副主事大,许都使不明上下尊卑?”

    一位红脸胖子粗着嗓门喊开了。

    “就是!许都使来此理职,这点粗浅的知识还是要有吧?”

    紧挨着红脸胖子的那人瘦长瘦长,仿若麻杆儿,阴仄仄地说道。

    随即,又有四五人响应,转瞬,竟过了半数。

    得了驰援,冷兴气势大涨,冷冷盯着许易道,“如何,许都使现在该知道谁大谁小了吧。”

    “如此,这位子还真该你坐了?”

    许易站起身来。

    冷兴嘿然道,“来来,给许都使腾座?”说罢,转眼斜睨许易,“请入……”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巨响,冷兴被抽飞出去,直直撞在墙壁上,再落定时,已面目全非。

    满场针落可闻,所有的人都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冷兴猛地推开扶起他的众人,蹭地蹿到近前,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蛋,“姓许的,你敢动手,你敢在此间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

    啪的一声,许易又是一巴掌抽过去,冷兴的身子动也未动,脖颈处发出一道脆响,眼球发白,喉头咕咚一声,整个人昏死过去。

    大开眼界,众人简直大开眼界,十余双眼目,齐齐盯着许易,宛见妖魔。

    “许大人,你,你怎么敢在此间动手,真不惧《官律》么?”

    红脸胖子壮着胆子问道。

    圣庭有《官律》凡有四万八千余条,约束官员行为,其中有一条,为众官铭记,便是官员之间严禁私斗。

    故而冷兴虽修为远不及许易,也敢与许易正面交锋,实在是官场自有法则,伦理。

    修为反倒是末节,至少绝不至以拳头分胜负。

    以至于自第一都成立以来,还不曾出现过这种在议事厅,动拳头的现象。

    许易此举,简直破了天荒,也闯了大祸。

    《官律》中分法禁,与法则,违反法则,轻则申斥,重则罚灵石,再重则降免官职。

    若是违反法禁,轻则拘禁,重则判死。

    许易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同僚,这可是违反了法禁,单看如此严重之情节,如以《官律》判,多半是要论死。

    上来就自杀,众人何时见过这等上官。

    有知晓其底细的,暗暗替许易惋惜起来,这么个官场愣头青,死得真冤。

    红脸胖子话罢,许易淡淡扫了他一眼,后者顿觉心惊肉跳,生怕许易破罐子破摔,对自己下起毒手来。

    许易却不睬他,伸脚在冷兴背脊后,轻轻一提。

    冷兴顿时剧烈咳嗽,大口吐黑血。

    红脸胖子和瘦竹竿,蹭地蹿上前去,此冷兴口中塞着丹药。

    不多时,冷兴回过气来,推开红脸胖子和瘦竹竿,冷冷盯着许易,如看死人。

    许易冷哼一声,“肉皮还痒?”

    冷兴顿时打个寒颤,陡然想起来,这人已是破罐子,自己何苦再招惹,移步便朝门外行去。

    许易一晃身,拦住冷兴,“哪里去?不觉得忘了什么事?”

    “你想干什么?”

    冷兴蹭地闪开数丈,躲到人堆来。

    许易冷道,“《官律》法则第三千七百二十三律,第四条,下级佐吏、星吏见上级星吏、星官,该当如何?”

    冷兴陡然怔住。

    “怎么,忘了?那我来告诉你把,下级佐吏、星吏见上级星吏、星官,当行注目礼,右手中指食指并拢,举至右眉眉翼处,并问上官好。如有违者,当右有司下文申斥,上官不满者,可以之掌刑。”

    许易字正腔圆,一词一句道来,调理分明。

    冷兴及众人呆若木鸡,冷兴忽的仰天嘶嚎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兜头便倒。

第七章 找事

    冷兴冷大人纯粹是被气懵的。

    满场众人无不倒抽冷气。

    实在是许易点出的这条法则,实在太生僻了。

    北境圣庭自《官律》出台以来,禁法被严格执行,几乎无人不行。

    而法则因为太过驳杂,规定得太过详细,且多是细枝末节,早期,还能被维持。

    但随着岁月变迁,沧桑骤变,官场纪律的废弛,和潜规则的滥行,渐渐的法则中的那些规定细枝末节的条款,几乎被整个官场集体抛之脑后。

    哪里知晓,许易竟然背熟了整部《官律》,还将早就废弛的法则中的某条细枝末节抽了出来,将冷兴折腾了个七死八活。

    冷兴如何便被气懵了。

    唯因他知道他这顿打是白挨了。

    许易诵念出口的那条法则,固然成了无人遵循,成了废则。

    可偏偏是《官律》中明文规定的,许易的殴打,非但成不了罪过,反倒得了支撑。

    “别瞪着了,看冷副都使的状态,这个见面会是开不成了,赵星,周瑞,你们两个把冷副都使抬下去吧。”

    许易何等人物,凭入微的感知,早就知晓冷副都使是装昏。

    先前气急喷血的确是真,昏睡则是装的,毕竟丢了这么大的脸,有些无颜见人。

    许易也懒得和这等小喽啰费神太多,干脆遂了他的心意。

    而许易随口叫出红脸胖子和瘦竹竿的名姓,又令满座众人一阵毛骨悚然,结合许易随口道出官律之中的一条不起眼的法则,和怒灭冷兴的狠辣。

    甫一照面,许易毒辣强势的形象,便稳稳竖立在诸人心头的。

    原本因为冷兴势大,而起了攀附之心的墙头草们,瞬间又立直了,虽不说立时便倒向许易,至少知道要观观风色了。

    火爆的场面过后,便是死水不兴,见面会开得简短而简洁。

    许易没念官样文章,走了走流程,交代负责衙门里资料库的唤作邓铭的大吏,准备好关于本衙门的相关资料,便自散了会。

    随即,许易便被书山纸海淹没了。

    ………………

    金光峰,计户司驻地。

    后山,苍翠掩映,灵气逼人的青鹤崖壁边上,建着一座雅致的小院,砖瓦极新,却是新起的。

    “冯兄好眼力,这座小院一立起来,准保升值,佩服佩服。”

    一位气质儒雅的紫袍中年,踱着方步,在冯庭术的引导下,参观着这座新起的小院。

    这座小院,乃是冯庭术新凑足了灵石,拍得了这一小块地,起了这么座小院。

    在灵气充沛的金光峰上,起这么一座小院,注定是稳赚不赔。

    不少大吏,甚至一星星吏,也只能暂且在这金光峰租住洞府住。

    不仅租金腾贵,而且逼仄,如何比得这独门独院。

    “道乾兄,就别笑话冯某了,为了这座小院,冯某是踮着脚尖充高个儿,如今可是债台高筑。实不相瞒,冯某根本没想过要自住,打算将这院落隔作几个小间,配上防干扰的阵法,租赁出去,好缓解缓解压力。”

    冯庭术赔笑说道。

    紫袍中年哈哈大笑,指着冯庭术道,“你呀,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难怪赵司座这般喜欢你。据我所知,第三科副主事的位子,就要腾出来了。嘿嘿,原本以老弟你的资历,和才晋升都使的实际情况,兼不兼任副主事,都在两可之间,可咱们赵司座惜才啊,哈哈,兄弟以后可得仰仗你冯兄提携啦。”

    冯庭术连道不敢,好一番揖让后,紫袍中年终于转上正题,“冯兄,姓许的顺利履职,这趟差事,办的赵司座可有些不满意呀。不瞒你说,姓许的那小子可是彻底惹翻了赵司座。赵司座甚至暗地里传下话来,谁做翻了姓许的,就保谁胸前两颗星的前程。”

    冯庭术眼睛陡的放光,“还请道乾兄千万转告司座,冯某这颗心都是司座的,姓许的和冯某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冯某焉敢不下死力。”

    紫袍中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事情终究办得不爽利,叫人提不起气。实话和你说,司座这回下的力道极大,你以为清吏司的镇司之宝神隐珠,怎么被请动的?”

    冯庭术惊道,“难道是司座?我就说嘛,如此珍宝,怎会跑到朱大胡子手中。只是可惜,那小贼实在奸猾,能屈能伸,虽有神隐珠之助,也没能套下此贼。”

    “不过,还请道乾兄转告司座放心。冯某已备下后手,掌纪司那边,冯某也下了死力,走通了不少关节,届时,自有姓许的好看。如我所料不错,今日姓许的入职,就该有场好戏,弄不好就叫他灰头土脸,传作笑谈。”

    紫袍中年陡然来了兴致,“若真如此,司座或许会稍得宽慰。”

    冯庭术正待接话,庭院外陡然起了杂声,似乎是院前的门子和谁起了争吵。

    冯庭术放出感知,大吃一惊,怒喝道,“混账老马,还不请贵客进来。”

    紫袍中年瞥了冯庭术一言,冯庭术传音道,“是清吏司的朱大胡子,这家伙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和门子起了纷争。”

    传音方落,衣衫不整,状若疯癫的朱大胡子冲了进来,见得冯庭术,双目陡然充血,怒喝一声,“姓冯的,你他妈找死!”双手直抖,似乎靠着意志压抑,才忍住冲动没动手。

    冯庭术莫名其妙被骂,顿时也拉下脸来,“朱都使,有事说事,无事请回,冯某虽敬你,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无礼。”

    “我去你妈的,还装!”

    朱大胡子双拳挥出,直朝冯庭术胸膛捣来。

    冯庭术腾地后退,紫袍中年及时隔在中间,“老朱,都是熟人熟事,到底多大仇多大怨,都要动手了,若是老冯不躲开,真挨了你这拳,你当心吃官司。”

    “吃官司,老子还怕吃官司,今天姓朱的要是敢藏着掖着半点,老子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他好看。”

    朱大胡子怒不可遏,一把拨开紫袍中年,却没拨动,瞪着紫袍中年道,“老夏,这事和你无关,你真要搀和?”

第八章 被告了

    “老朱,天大的事,你说明才好啊,老冯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我还是清楚的,他但凡有得罪你老朱之处,老朱你说出来,我老夏绝不偏袒。”

    夏道乾是万分好奇,以冯庭术的圆润,怎么可能和身居要职的朱大胡子结下梁子,这简直不合逻辑,何况,他还知道冯庭术刚和朱大胡子合作,图谋许易。

    这才过了多久,怎地就毫无预兆地翻脸了。

    “老夏,出了什么事,你还是问姓冯的吧。”

    朱大胡子瞥见冯庭术那张茫然无措的方脸,怒火便忍不住蹭蹭狂飙。

    冯庭术也恼了,“姓朱的,到底什么事,你他妈说明了,姓冯的是把你儿子推井里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

    眼见两人便要谈崩,夏道乾忙打圆场,“都是自家兄弟,什么事不能说白了,你们若是姓不过我,我请赵司座前来,赵司座总该够资格做这个中人了吧。”

    听见赵司座的名号,朱大胡子稍稍冷静,死死瞪着冯庭术道,“姓冯的,看赵司座的面子,你要只要把那东西还我,此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冯庭术终于听出点头绪,怒眼圆睁,“姓朱的,你失心疯了,还是吃错药了,老子何曾拿过你东西,你到底发的什么疯!”

    朱大胡子也不再喝骂了,冷冷盯着冯庭术,阴笑不止。

    冯庭术被盯得后脊梁发寒,气焰陡降,“我的朱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全然不明白。你是说冯某拿了你东西,这怎么可能,冯某的风评,整个淮西谁人不知,你……”

    不待他话说完,朱大胡子腾地跃起身来,转瞬,消失无踪。

    冯庭术,夏道乾面面相觑,怔怔良久。

    “冯兄,到底怎么回事,老朱不是挑是非的人。”

    夏道乾皱眉问道。

    冯庭术立时就要发飙,陡然想到夏道乾的身份,勉强压下火,“道乾兄,你觉得冯某真就蠢得无可救药?这个时候去招惹朱大胡子?”

    夏道乾默然。

    冯庭术道,“谁知道老朱抽什么疯,此事我会弄清楚,必定不会给司座添麻烦,你就不必让司座知道了,徒乱人意。”

    话罢,冯庭术又堆上了笑脸,“烦心事今日就不提了,今日请道乾兄参观小弟新居,别的没准备,就备了清风轩的一桌素斋,略表心意。”

    夏道乾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哈哈,冯兄客气了,夏某可就不客气啦,哈哈,还是冯兄够意思,我这一年上头,净替司座跑前跑后了,也就冯兄惦记着,回头,回头夏某一定回请。”

    清风轩,是霸邺城一等一的馆子,一顿简餐,也得十枚灵石起,专走高端路线。

    水陆珍馐,乃至妖禽妖兽,都能成为席上珍馐,其一餐饭,直相当于低阶修士数年修行所费。

    以夏道乾的级别,这等待遇,也是生平罕见。

    冯庭术哈哈大笑,“客气,夏兄客气了,来来,夏兄稍后片刻,先尝尝我这里的百花茶,午饭我已遣人去取了,最多半个时辰,便能送到。”

    夏道乾笑道,“好饭不怕晚,正好借冯兄的佳茶,洗洗这浊肠。”

    当下,两人便在烂漫花丛间,排下茶具,品起香茗。

    半个时辰一晃即过,夏道乾正等得有些焦躁,冯庭术同样有些坐不住了,就在这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冯庭术大喜,站起身道,“这猢狲,恁磨蹭。来来,夏兄清风轩的美味到了。”

    冯庭术话音方落,一名身着皂衣公服的青年,在阔步行进屋来,“哪位是冯庭术。”

    冯庭术面色顿时一暗,冷了声道,“你是何人?”

    皂衣青年左掌中陡然多了一份文书,看外壳,却是府中常见的公文样式,右掌中多了一张玉质的公牌,单看纹路,图案,便能轻松地认出正是掌纪司的公牌。

    “某乃掌纪司第二科第五都公员,特来传唤计户司第三都都使冯庭术到厅问案,这是传唤公文,还请冯都使接收。”

    说话儿,皂衣青年将公文朝冯庭术抛去。

    第五都,正是讼狱都,讼狱都来员传唤,分明是有案傍身。

    冯庭术惊诧莫名,心中一掉,接过公文扫了一眼,是面色大变,果然是被朱大胡子告了。

    曹道乾瞥了一眼公文,亦是惊呆了,官场上的事,何时要闹到讼狱都去,这该是多大的血仇?

    冯庭术完全懵了,怔怔许久,不能回神。

    皂衣青年扫了冯庭术一眼道,“冯都使,传唤公文我已送到,请你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到堂,过时,后果自负。”

    说罢,皂衣青年径自行出屋去。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自云端传来,“老爷,清风轩的八宝美餐送来了,您瞧,还冒着热气呢。”

    声音方落,一个容貌俊美的绯衣青年端着两大盘,十七八个碗碟,献宝式地送到冯庭术眼前,惊天香气,立时在庭院间弥漫。

    俊美青年双目灼灼盯着冯庭术,正等着夸赞,哪知道冯庭术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吃你大爷!”

    蹭地一下,蹿出门去。

    立时,费了偌大辛苦弄来的美味佳肴洒了一地,泼了俊美青年满身。

    夏道乾重重一哼,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

    冯庭术和夏道乾在庭院中谈笑风生之际,许易正在他的公房中,对着厚达数尺的文牍,下着功夫。

    掌纪司第一都档案室,封存的档案,足足装满了两大间屋子。

    面对如此书山字海,许易只有择其精华而取。

    他选取的档案,皆是一些会议纪要,特别有典型意义的案件,以及一些人事资料。

    他想通过这些资料,捋清第一都的历史渊源,寻找借鉴,尤其是办案流程的借鉴,最后,真正的弄清他身边大小人物的来龙去脉和底细,至少,是尽可能的弄清。

    即便是择取精华,许易这边一搜集,仍旧装满了两大箱子。

    对着这丰厚得似乎没有穷尽的故纸堆,许易足足下了三个时辰的功夫,收获颇丰,至少眼下最紧要的,对如何履行公职,他有了崭新的认识,至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随即,他又翻起了会议纪要,才翻两页,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第九章 雷炸了

    引起许易兴奋的,并非是会议纪要上的具体内容,而是一枚唤作“界障珠”的宝贝。

    界障珠,许易早就听说过,乃是屏蔽空间的重宝,有界障珠在,不仅无法感知其人,而且无法感知其声。

    此等重宝,他只听说过,却不曾见过。

    却没想到第一都就有,专门为都使保管,召开会议之际,取出界障珠,便可屏蔽内外。

    毕竟,总不至于堂堂一都衙门,开会的当口,要尽数传音,也太失体统。

    现有神隐珠,后有界障珠,此等重宝,外间难求,全汇聚于衙门。

    许易头一次体会到方掌事的话不错,做这北境圣庭的官僚,好处实在太多。

    他最喜积宝,尤其是如界障珠这个层次的宝贝,既然见到了,又哪里舍得下,当即唤来了刘亭使。

    刘亭使三十六七年纪,白面无须,掌管着第一亭。

    亭,是都使衙门内置的小单位,所谓的无星大吏,往往都是各亭的正副亭使。

    刘亭使掌管的第一亭,正是对口许易这位都使大人服务的。

    许易开门见山道明了意图,刘亭使听得脖颈一缩,开始支吾起来。

    许易笑道,“界障珠是不是在冷副都使手中?”

    刘亭使点点头,许易道,“冷副都使现在何处,一点小伤总不会旷工吧?”

    刘亭使又开始支吾,显然是不愿得罪冷副都使。

    许易也也恼怒,“你给冷副都使传个讯,若是一早,让他带着界障珠来见我,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才至此间片刻,刘亭使只觉仿佛在炼狱里熬了十年一般,满头大汗,仓皇而退。

    正副都使交锋,副都使兼着副主事,强势无比,正都使手段毒辣,更是霸道,他夹在中间,真恨不能昏死过去才好。

    刘亭使暗暗打定主意,只要风头不对,立时就辞官。有道是,油水虽好,然小命更好。

    ………………

    “主事大人,您就吃点吧,和那等浑人置哪门子气!”

    “就是,我看那小子分明就是个二愣子,头一次当官,不识轻重,主事大人,您稍稍使点手段,保管让那小子灰头土脸。”

    赵星,周瑞,苦苦劝着躺在软榻上生闷气的冷兴冷大人。

    自打被从议事厅抬出来后,冷兴二话没说,便腾到了后山的宅院中来,怒气值满格。

    今日的遭遇,可以说是冷兴生平未遇之屈辱,更无语的是,这打算是白挨了,他真不知以后怎么在第一都露面,还怎么保持自己的威严。

    正气得三尸神暴跳,赵星,周瑞一前一后赶了过来,给受了委屈的大人送温暖。

    奈何,这二人不来还好,一来冷兴更觉面子上挂不住,得亏赵星,周瑞知情识趣,使劲拍马,冷兴才逐渐寻着些威严。

    冷兴受到伤不重,几瓶丹药下去,早就恢复如初了,只是心伤难愈,唬了脸生闷气。

    赵星,周瑞苦劝无果,皆想着马屁是拍足了,准备抽身告退。

    躺在软榻上挺尸的冷兴陡然动了,掌中多了枚绿色圆球。

    此圆球,赵星,周瑞都认识,乃是衙门通用的传讯珠,每位大人皆有各自的明码,在传讯球上加持明码,便能施行通讯,更兼是长效性的,珍贵远胜传音球。

    冷兴催动传讯珠,立时有声音传出,正是刘亭使来讯,传达许易先前的要求。

    刘亭使不知暗地里鼓了多少次勇气,最后干脆连干两大坛烈性竹叶青,方才催动传讯球,给冷兴传了话,话方传完,立时切断了联系。

    听着传讯珠中传来的杂音,冷兴蹭地立起,满面青筋如愤怒的蟒蛇,随时都要破皮而出。

    赵星,周瑞各自屏住呼吸,各自死死盯住脚尖。

    冷兴仿佛化身一座巨大的风声,满室但闻他可怖的抽气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冷兴嘶声凄厉,赵星,周瑞强忍着捂耳的冲动。

    “主事,此非是件好事!”

    赵星高声喊道。

    冷兴盯着他道,“此话怎讲。”

    赵星道,“他要界障珠,咱们就得给么,您还是副主事呢,凭什么界障珠给他掌管,咱们就借着此事和他别别苗头,看看他能奈何。”

    周瑞道,“正是如此。他所依仗的不过是些机巧,咱们届时把表面文章都作扎实了,不给他借题发挥的余地,他还能奈何?官司打到王主事那儿,嘿嘿,倒要看看是谁灰头土脸。”

    冷兴陡然来了兴致,“此计大妙,看来是得好好翻翻《官律》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些机巧,他还能奈何?”

    “非但如此,咱们还要广为联络,上回计户司的冯都使不是派人来请过大人么?大人没有赴宴。以我之见,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是他求着大人,和姓许的为难,大人犯不上卖一个不重要的人情。如今却是姓许的要和大人为难,结个盟友,正当其时。“

    赵星摇头晃头说道。

    周瑞嘿嘿笑道,“合该如此,听闻姓许的和冯都使结的可是死仇,冯都使何等人脉,又是计户司赵副司座的红人,此等强援不结,更待何时。”

    赵星,周瑞,你一句,我一句,立时便将冷兴的兴致,给煽呼起来,似乎对许易已达成了八面合围的局面,直待总攻打响,便要看姓许的灰头土脸。

    …………

    许易不知道针对他的阴谋,行将展开。

    惦记上了界障珠,他陡然没了兴趣埋头案牍,又想起还未摸透的神隐珠,以及在大越吞噬数十万宝药,灵台真魂小人儿生出的淡淡太极光圈。

    他觉得有必要再往万藏书库一行。

    左右他如今的职务,无须每日坐班,行动颇为自由,只带好传讯珠便成了。

    才行到都使衙门外,正觉小广场上的两株霜雪痕开得特艳。

    两道身影自半空落下,许易正好奇是谁敢在此间御空而行,待看清左侧来员的衣冠装束,许易的面上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知晓,自己埋得雷,终于炸了。

    “见过许都使。”

    左侧的皂衣中年,才在许易近前落定,便双指抚眉,行了个惯礼。

第十章 三司会审

    右侧的绯衣中年直眯眼睛,完全弄不懂同来的这位,到底唱的哪出。

    许易点点头,“你是第五都的吧,讼狱都又出了大案了,需要我这们督察风宪都配合?”

    “在下讼狱都第三亭亭使刘文,来此,是相请许都使前去我讼狱都做旁证,得罪之处还请许都使见谅。”

    皂衣中年始终持礼甚恭,显然是听说了些什么。

    许易微皱眉头,“我去做旁证?这从何说起,刘亭使当知晓我今日才履新,第一都尚有千头万绪,需要我来捋清,恐怕没时间做这个旁证了。”

    “许都使,事关重大,不过是一个旁证,又怕什么?”

    绯衣中年插话道,眼角微眯,精芒闪动。

    许易略微扫了他一眼,“这位如何称呼?”

    皂衣中年道,“这位是计户司的夏道乾夏都使,夏都使是一星星吏,此次随同下吏前来,也是经过我们都使应允的。”

    许易怔了怔,“连计户司的都使都来相请了,想必不是什么小案子,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皂衣中年抱拳道,“实在劳烦许都使了。”

    许易微微一笑,“都是掌纪司同仁,何谈劳烦,许某随你们走一趟便是,两位稍后,许某去换身便服,去去就来。”

    许易正待行动,夏道乾一晃身,拦在许易身前,“许都使若是嫌官服上堂,有些碍眼,在下倒有几套新衣服,送与许都使也无妨。”

    许易眉头一竖,“怎么,真把许某也当案犯了?”

    皂衣中年赶忙道,“不敢不敢,下吏奉命相请,堂上被告屡次言及相请许都使时,须注意方法,其中情由,许都使上堂便是,只是此刻,下吏的确不便放许都使您单独行动。”

    “也罢,许某就穿这身,随你们过堂。”

    许易不再推辞,应允地干脆利落。

    皂衣中年长舒了一口气,连连道谢。

    他可是听过这位许都使的大名,这位履职的第一天,就抽昏了冷兴冷大人,手段何其毒辣,他可不敢触这位的眉头。

    讼狱都的大堂,许易早先同周宗世打官司,便来过。

    距离这雪梅岭,只有两个山头,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进得明厅,却见厅内,人头不少,足有数十,二级星吏七八位,三级星吏三位,阵容实在强大。

    讼狱都的正位都是新调任的秦都使,许易知晓他的履历,也是系出名门。

    许易入得明厅,冲两位三级星吏,抬手行礼罢,扫了眼各自如斗鸡的朱大胡子和冯庭术,便在堂中站定了。

    主审官秦都使冲许易拱拱手,“许都使,此番相招,实在是打扰了,来啊,给许都使看座。”

    许易是二级星吏,堂上的主审秦都使也不过是一级星吏,自当给许易应有的礼仪。

    作为掌纪司的一员,他自也听过许易收拾冷兴的手段,虽拉不下面子冲许易行礼,给些礼遇,自是希望许易别又故技重施,叫他下不来台。

    说来,秦都使却是多虑了,许易对冷兴施此小计,纯是不得已而为之,官场上的各种或明或暗的规则,在不违反他自身利益的情况下,许易无意打破,更无意去做一位维护《官律》尊严的斗士。

    许易落座后,秦都使便将案情简单的向许易陈述了一遍,也讲明了唤许易到堂的原因。

    原来,朱大胡子在冯庭术的小院,同冯庭术交涉无果后,朱大胡子奋而入这讼狱都,当堂告状。

    朱大胡子不是官场新丁,他知晓走讼狱都的门路,等若彻底把前后路都堵死了。

    可他早就走投无路,只有行此策一搏。

    神隐珠,不是普通的重宝,整个淮西,也只有清吏司有一枚,还是百年前,清吏司的一位极有背景的老司座,自路庭下调而来,路庭中的大人物赏赐下重宝。

    老司座高升后,便将此枚神隐珠留在了清吏司,遂成清吏司的重宝。

    好几任清吏司的司座升迁,都想将此宝携走,结果,遭受上至府中,下到清吏司的一致抵制。

    今次,神隐珠落入朱大胡子掌中,用来给许易下套,说来简单,却是上上下下,不知走了多少流程,运作了多少关系,才达到的。

    如今,神隐珠竟被人明抢了去,用脚趾头,朱大胡子便知道自己完了。

    他若将此事上报上官,上官自会去冯庭术索取,可如此一来,他朱某人就彻底没了戴罪立功的可能。

    即便神隐珠最终被要回,等待他的也必定是凄凉无比的下场。

    索性,他选择了上告,干脆以己为主,将此事了结,若夺回了神隐珠,他还能记下几分功劳,便是事后受罚,也必不至遭受重刑。

    朱大胡子以清吏司一都都使的身份上告,已让秦都使惊诧莫名,待听完上告的事由,秦都使只觉得自己肯定是上任之际,没看历法,才有此厄。

    花费了许久功夫,秦都使才消耗掉这重大案情,当即着人去请冯庭术到堂。

    冯庭术未来,各路人马先来了,竟还惊动了掌纪司的关宗元关副司座,清吏司,计户司皆来了副司座,司座以下的六刻主事,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如此强大阵容,自讼狱都成都以来,几乎未曾遭遇过。

    冯庭术到庭后,待听得朱大胡子控告的内容,当时就懵了,宛若五雷轰顶。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朱大胡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跑到自己家,说自己偷了东西,竟然是偷了这神隐珠。

    怔怔许久,冯庭术都没回过神来,还是在计户司到场的赵副司座的呵斥下,他才醒过神来,当庭叫起了撞天屈。

    不待朱大胡子举证,冯庭术便嚷嚷道,“许易,定然是许易干的,老朱,若这神隐珠丢了,百分之百,是他干的,你别忘了,当日,除了我去过你那儿,姓许的也去过,他是阴尊修为,素来诡计多端,定然是他无疑。”

    朱大胡子冷笑连连,当即就要驳斥,赵副司座冷声开言道,“既然还有嫌犯,不如待许易到堂之后,一并审明,掌纪司总不会偏袒许易。”

第十一章 反坐

    赵副司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易不到,案子肯定问不下去了。

    诸公当面,掌纪司副司座也在位,谁受得起这份猜疑。

    当下,秦都使便着人急传许易到堂。

    听罢案由,许易大惊,“冯都使,你这是何意,此事跟我有何相干,不能因为你与许某又私仇便如此栽赃陷害吧。”

    冯庭术冷哼道,“我知道你做的很隐秘,没留下把柄,可是谁干的,谁心知肚明。许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偷什么不好,竟敢对神隐珠下手。”

    许易不睬冯庭术,对正中在座的秦都使拱拱手,“秦都使,这案子是你来问,还是冯庭术来问?”

    秦都使面色一变,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现在由原告朱玉翔陈述控词。”

    朱大胡子道,“今日一早……”

    朱大胡子详细地陈述了今日一早发生的一切,除了隐去神隐珠的用途,和冯庭术共同谋算许易的对话外,其余尽皆真实道出。

    尤其是着重强调了,神隐珠之事,只有他和冯庭术知晓。

    以及巡山游骑如何诳他外出,青衣中年如何带他远遁,如何暴起发难,他如何受制,须弥戒如何被抢,他如何喝出”冯庭术“的姓名,而博得反击之机,如何击伤青衣中年,青衣中年如何入湖潜逃。

    朱大胡子陈述方毕,不待秦都使发话,一位黑面煞神一般的中年男子暴喝一声,“姓冯的,你好大胆子,事已至此,你还辨什么,速速将神隐珠交出,本官或可饶你不死!”

    黑面煞神,正是场间的三位三级星吏之一,清吏司副司座徐明远。

    待听得神隐珠被抢夺的消息,徐明远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神隐珠正是经由他手,继而流转入了朱大胡子之手。

    他不过是卖某位大人物个人情,结果,惹出这天大乱子,若是神隐珠真找不回,即便以他副司座之尊,也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待听得朱大胡子上告,徐明远已知他心意,既恨朱大胡子无能,失了神隐珠;又恼朱大胡子自作主张,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再不能暗中图谋。

    此刻,听得朱大胡子复述案由,徐明远顿时拍案而起,这案子几乎是明摆着地,还审什么审。

    姓冯的真天大胆子。

    冯庭术也懵了,甚至徐明远暴怒,他都未曾察觉。

    原本朱大胡子上告,他只以为是朱大胡子坏事,寻不着替死鬼,便在自己身上下工夫,本来底气十足。

    待听得朱大胡子这番陈述,他简直无言了,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灵魂出窍,真去干了这桩事。

    “冯庭术,你傻愣着挺什么尸,再挺下去,本官保管你真成了死尸。”

    赵副司座怒声喝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素八面玲珑的冯庭术,到了这种场面,竟是如此的丢人现眼。

    至于说冯庭术有没有偷抢神隐珠,他是敢打这个包票的,一来冯庭术无胆,二来,冯庭术若真抢了宝贝,一定会来进献给自己。

    毕竟,那神隐珠说穿了,不过是一颗有些异能的珠子,又不能服之立时登仙。

    冯庭术这等人的最大诉求,也不过是努力往上爬,心思根本不在武道修行上。

    而要往上爬,最终还得依仗他赵某人。

    有这一番推理,赵副司座却比冯庭术更自信,且他也观察过冯庭术的神色行止,根本不似作伪。

    冯庭术得赵副司座这一呵斥,顿时惊醒,一想到竟到了性命交关的时刻,周身寒毛都炸起了,朗声道,“秦都使,列为大人,朱玉翔纯粹是诬告。光凭他一言之词,如何就能取信。他若要指证冯某,证据,冯某要证据。若凭空口白话,和瞎编的故事,便能定人之罪,那天下何人不能被定罪。”

    赵副司座微微点头,风轻云淡说道,“是这个道理,人嘴两张皮,说什么都行,就凭这区区之言,确不能定人罪。”

    徐明远本就极黑的脸,听得此话,顿时全黑了,“赵副司,我等是旁听,还是少插话的好,不要干扰秦都使问案。”

    赵副司座冷哼一声,“先前不知是谁又是拍桌子,又是喊打喊杀的。”

    徐明远蹭地一下立起,“赵廷芳,是老子,你待怎的?”

    眼见赵副司座也要发飙,一直闷坐无声的掌纪司副司座关宗元拍拍手,打个圆场道,“老赵,老徐,都给老关些面子,正问案呢,再说,当着这么些晚辈,二位司座,可别失了风度。”

    徐明远顿知赵副司座的心意,恐怕这人巴不得把水搅浑,干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赵副司座的确想将水搅浑,见关宗元插出来,知晓意图被窥破,便也坐了回去,静观局势变换。

    他就不信,平白地,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整成黑的,有他在场,他就不信谁能把冯庭术没干过的事,给强安在冯庭术身上。

    三位副司座终于消停,秦都使暗里苦笑一声,知晓今次这案子,必定艰难至极,打定主意,不带主观倾向,更不打算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弄什么高明的技巧,干脆走着流程便是,当下,便问朱大胡子道,“朱都使,诚如冯都使所言,不能因言定罪,你可有证据。”

    朱大胡子顿时沉了脸,冯庭术睹在眼里,越发确信朱大胡子是丢了神隐珠,没办法交差,干脆编了这天衣无缝的谎话,希图将自己打成替死鬼,要不,怎么一问他要证据,他便黑脸,摆明了无有证据。

    念头到此,冯庭术心下彻底踏实了,又思及朱大胡子的歹毒,哪里还不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当即冷笑道,“朱都使,你口口声声说是冯某做下了那丧心病狂之事,可有实证。秦都使,敢问诬告该作何罪!”

    秦都使继续走流程,“诬告得反坐之罪。”

    朱大胡子睹见冯庭术的满脸得意,心头怒火瞬间烧毁最后一丝理智,冷道,“你要证据,我就拿证据,秦都使,我要请证人!传巡山游骑曹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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