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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百八十一章 丧胆

    御极殿内,灯火辉煌,王座如雪。

    一身九龙缠身衮服的姬冽,并未落于王座之上,而是和其他数人,围着一面巨大而浑圆的红蟒玉石桌,各据一方。

    以姬冽准帝王的身份,能与他平起平坐的,自然不是凡人,而场间数人,也的确不是凡人,乃是当世有数的至强者。

    自姬冽右手方向排去第一位,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脸若冠玉,目如灿星,一眼望去,足以让人忘记坐在对面的是个活人,而是顶天立地的神祗。此人一身明黄道袍,气质如渊如海,正是大越秘卫不世出的传奇,皇玄机。

    而紧挨着姬冽左手方向的是个怎么也看不清面容的人,明明此人五官分明,可视线聚焦之际,总是一团迷雾,你能看清他的眉,他的眼,却怎么也看不清整体的五官,如一块顽石,静静地顿在地上,似乎已沉睡了千年万年。

    唯独一袭破旧道袍左胸前的太极图案显露了出身,正是无极观观主,当世第一符篆大师,道衍。

    除却皇玄机,道衍两位生面孔外,其余诸人,正是战天子,姜白王,诸葛神念,妖骏驰四人。

    按诸人聚拢的形态,无疑是要举办重要的会议,可自诸人聚齐,已有近半个时辰了,始终无人道出一语。

    “陛下。”

    一道声音传来,新晋的内宫首监,如飘摇的红衣妖怪,踩着快而急的小碎步,飘至近前,“时间真的不够了。”

    “知道了,着二号先走着程序,无事不得扰朕。”

    姬冽不耐烦地挥退了红袍首监。

    相比他的心结,区区登基俗礼,根本就轻若鸿毛。

    内宫外宫皆有人领会他的心思,特意备下了替身,万不得已之际,也只有让替身出场,顶上这必不可少的程序。

    挥退了红袍首监,姬冽再也忍不住了,“看来梵宗主是不肯来给朕捧场了,太叔祖大人,我看也没必要等下去了。”

    皇玄机淡眉轻扫,声如金铁,“的确没等下去的必要了,不过,怕不是梵摩苛不愿来捧场,多半是来不了吧。”

    “玄机兄此是何意?”

    诸葛神念不停在圆桌上敲击的指头,猛地顿住。

    “神念兄是聪明人。”

    皇玄机淡淡投眸。

    妖骏驰冷哼一声,“早知此子非是善类,没想到竟是天生的妖孽,若此子早生一甲子,天下可还有我等容身之所?”

    姬冽听得目瞪口呆,“太叔祖大人,诸位前辈,朕怎么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莫非梵宗主遭了不测。”

    皇玄机眼神终于偏转,在姬冽身上停留片刻,姬冽蹭地立起,“不可能,绝不可能,此獠绝无此本领,副主祭大人遭难,不过是此贼强行二次化妖,副主祭大人一时不查,才为此贼所趁。梵宗主的修为,多半能和副主祭大人并驾齐驱,争锋相对,即便中那恶贼奸计,又岂能脱身不得?”

    皇场之战后,姬冽闷坐数日,惨淡的结果,他完全不能接受。

    当然,这惨淡的结果非是指战损之大,即便全天下都败光,姬冽也不会太过挂心。

    他不能接受的是,许易展现出的强大实力,根本超出了他能追赶的步伐,二者相差简直如同云泥之判。

    他是当时第一天才,怎能被区区野民所盖过?

    此刻,皇玄机,诸葛神念等人光凭推测,便要证实梵摩苛遭了许易毒手,这是姬冽所不能接受的。

    很明显,在诸位感魂老祖心中,那贼子的实力和名头,已经有了和他们并驾齐驱的资格。

    他堂堂大越青俊第一人,在诸位感魂老祖心中,分明已失去了和那贼子相提并论的资格。

    “胜不骄,败不馁,百折不挠,方是武者之心,洌儿,你可明白?”

    皇玄机对姬冽的心意,洞若观火。

    姬冽凛然,不敢再辨。

    “看来玄机兄已收到消息了,这么说来,老牧也凶多吉少,我是真想知道此子到底又得了什么造化,妖孽到了这般地步。“

    战天子玩味说道,话语之中不见颓意,双目如电,迸发着昂扬战意。

    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要想前进一丝一毫,都难如登天,同侪的感魂老祖,论战力,要么半斤八两,要么尚不及他。

    战天子无比渴望,和超过自己的强者一战,哪怕身死,也要追寻那得以超脱的一线生机。

    显然,隐梵摩苛、匿牧神通的许易,已被战天子视作了这样的存在。

    皇玄机淡淡敛眉,掌中猛地现出一枚圆球,丝丝煞气外放,包裹圆球,圆球氤氲,瞬间于浮空现出画面,却是一道淡淡虚影,赫然正是梵摩苛的形象。

    “玄机兄替我报仇,梵某生……”

    “生”字未绝,那淡淡虚影便告消失,画面就此断绝。

    “九幽散魂升光咒,这,这怎么可能。”

    姬冽脱口而出,惊得站起身来。

    九幽散魂升光咒,乃是禁咒,之所以列为禁咒,并不是此咒威力巨大,而是此咒乃是在感魂老祖散魂之际,才能使出的,用作最后危机关头传讯。

    画面之中,那道淡淡虚影,连散魂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一缕残魂,且连禁咒都未发全,便告烟消云散。

    堂堂感魂老祖,竟这么窝囊的陨落了。

    没人回答姬冽的问话,满场迅速陷入了死寂。

    再怎么评论那贼子的实力,也不如眼前的真实画面,来得震撼人心。

    同是感魂老祖,凌驾此界芸芸众生已经太久,久到让这帮感魂老祖忘了自己还是凡人,忘了自己会死。

    梵摩苛的惨象,带来的震撼,是撼动心灵的。

    良久,姜白王道,“看那画面中的背景,似在浮屠山。”

    众人皆想起画面中山岚最高峰断缺的一块,正是浮屠山的佛陀头颅。

    “看来姜兄是在赶来的路上遭遇的不测,不好,岂不说那贼子也在神京之中,说不得正在赶来的路上。”

    诸葛神念话才出口,隐在桌下的大手便死死攥紧了,强行控制着血液,才没让老脸涨红。

    太丢人了,堂堂感魂老祖,岂能胆丧如此。

七百八十二章 意在暗山

    出乎意料,无人嗤笑,更有甚者,似乎无人察觉诸葛神念的异样,姜白王分明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淡然道,“应该是要来了,嘿嘿,这段因果,总要了了才好。”

    战天子笑道,“此獠若来,那是再好也没有,听闻玄机兄的不动明王,已修炼出了法相的虚影,如此神功,当横压此界,便是此獠化妖,也抗不出玄机兄的神功吧。”

    皇玄机淡淡一笑,“战兄谬赞了,玄机何足道,不过,许易真来,玄机倒想见识一二,道衍兄一甲子不曾出手,玄机实想一观道衍兄的神仙手段。”

    皇玄机此话一出,场间无形中紧绷的弦子,陡然松懈了。

    道衍,此界研究符篆之术的传奇。

    一甲子不曾出手,天下强者论强,往往也都略过此人,不是不敢比,而是没办法比。

    此君研究的符篆之术,恍若仙术,修士怎能与仙术相抗。

    道衍在此,许易这贼子再是强横,又能如何?

    诸葛神念打个哈哈,“道衍兄高深莫测,不去说他,诸位千万别忘了咱们的妖兄,虚天神殿之战,紧要关头,可是咱们妖兄催动神鞭,重创暴兕,嘿嘿,如果某没看错的话,那神鞭应该氤出了法纹,这可是实打实的法器,比老文那把破剑,强了千万倍吧。那贼子不来则已,若来,咱们就束手见识妖兄神威便是。”

    话至此处,众人神经都放松下来,尤其是诸葛神念暗暗自嘲不已,继而又想,也是那小贼太过妖孽,浑似那不死之身。

    “嘿嘿,战某劝诸葛兄速速打消此念,冲杀在前,指望旁人可以,指望某人,还不如期盼天降雷劫,收了那孽畜去。”

    战天子不阴不阳说道。

    妖骏驰哼道,“耿耿于怀啊,妖某原以为战兄是那超凡脱俗之人,没想到却也是凡夫一个,修行到了某等的境界,竟还不知道赢家不受非议的道理。”

    虚空神殿之战,为夺界牌,本是战天子策动其弟子周道乾抢得先机,夺得一枚界牌。

    岂料,世事无常,局势翻转,周道乾转投妖骏驰,界牌被妖骏驰摘夺。

    此番龃龉,结得自然极深。

    眼见两人争执将起,姜白王打个圆场道,“玄机兄,听闻皇陵之中,暗山要恢复了,敢问此事是真是假。”

    皇陵之中藏着暗山,在世俗之中,乃是绝密,在修行者眼中,亦不为人所知。

    可在这些感魂老祖眼中,算不得什么绝密。

    之所以没过多关注,乃是因为此暗山上千年前,能量就耗尽了。

    而今重提此事,还是因为鬼主的原因。

    皇场之战后,鬼主虽然遁走,追寻其下落的强者极多。

    惯因鬼主本身的阴体,就是一大至宝,凡是有实力的,有谁不眼热。

    追来逐去,发现鬼主在皇陵周遭的活动迹象,自不是难事,顺藤摸瓜,找出鬼主布置在皇陵左近的千机阵,根本非是难事。

    鬼主如此人物,无事打皇陵主意作甚,总不会觊觎那些陪葬品,能惦记的只有暗山。

    顺着这条思路,得出那座暗山行将恢复,并非难事。

    姜白王此话一出,众人注意力全被调转。

    知晓暗山的不少,知道暗山行将复活的却是寥寥。

    这个消息太关键了。

    尤其是对界牌出世的当今而言,暗山便意味着通往真正修炼界的通道。

    更何况,此刻场中某人怀中便实实在在藏着一块界牌。

    “皇陵乃祖陵,数百年宣祖建陵于此,已成皇室象征,岂可法诀,诸位前辈怎能生此大……念想。”

    姬冽胀得满面通红,又恼又急。

    恼的是如此重大隐蔽,怎的就曝光了,急的是这天大好处,怎的就被这帮老鬼知道了,无异引来一群饿狼环伺。

    他声虽急,色虽厉,却无人理会,他这即将登位的天子,在诸位感魂老祖眼中,宛若草芥。

    直到此时,姬冽才从心底涌出无力感,暗暗咬牙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成就感魂,真正的君临天下。

    “小儿辈痴语,诸君勿怪。”

    皇玄机眉目淡淡,“皇陵中的暗山的确行将恢复,通往外界的大门,将要打开,诸君要出此界,不可无界牌。在此,玄机可与诸君承诺,皇陵中的暗山随时为诸位开放,只要诸位得获界牌,便可由此脱离此界樊笼。”

    姬冽大急,方待出言,却正迎上皇玄机投来的凌厉视线,当即闭口。

    “玄机兄高义!”

    “此情记下,容后偿报。”

    “……”

    诸祖皆拱手称谢。

    论老辣,姬冽比不上皇玄机一根脚趾。

    此皇陵之秘,既然在诸位老祖眼中,已不是秘密,躲躲藏藏又有何意。

    他皇玄机一人之力,也敌不过诸祖合力。

    与其作无用抗争,不如大大方方拿将出来送人情,祸水东引,才见高妙。

    果不其然,皇玄机话音才落,战天子眉目整肃,“妖老儿,此番过后,你我须得会上一会。”

    “怕得你来,妖某的打灵鞭正巧还未开利市。”

    妖骏驰抱负双臂,冷然道。

    他心中暗叹,这番贸然出动,或许是错的,那块界牌,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待了解此番,须得找个地方,避上他十年八载。

    左右这暗山不比虚空神殿,乃是稳定的通道,等磨完了这帮老家伙的心气,还不由得自己大摇大摆离开此界。

    “慢来慢来,战兄和妖兄争胜,怎能少得中人,神念不才,愿做这中人。”

    诸葛神念哈哈说道。

    姜白王淡淡一笑,“凑热闹,姜某最爱,怎能少了姜某。”

    “前波未平,后波涌起,诸君好深的眼界。”

    开声的却是道衍,气质如顽石的道衍,第一次发声,他静静坐着,恍惚地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他才开口,满场的喧嚣,转瞬归于宁静。

    皇玄机笑道,“道衍兄高见,如玄机未曾记错,小贼那厢当存着好几块界牌。”

    此圆场打得极妙,好似前番祸水东引的,根本就不是他。

    就在这时,红衣首监再度转进门来,远远禀报道,“启奏陛下,太庙,皇陵,皆已拜谒,吉时将至,该行祭天登极大典,还请陛下移驾。”

七百八十三章 怎么办

    姬冽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搅得心浮气躁,冷声道,“还有多久。”

    祭天登极,接受百官朝贺,无论如何,不能着替身前往。

    红衣首监道,“还有两刻,只是尚有罪囚要明正典刑,以囚奴之血,祭告天地,还须陛下亲临监刑。”

    囚奴正是袁青花等人,许易走脱,袁青花等人却遭了罪,留着性命,只为今日大典之用。

    “先刮了,区区蝼蚁,焉敢劳烦朕。”

    姬冽的确瞧不上袁青花这等为王廷颜面,才聚齐的遮羞布,何况,眼下密议,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相比之下,那劳什子登极大典,未免无趣。

    红衣首监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新皇还未登极,便如此怠政。

    万事俱备,流程都安排好了,要想改易,哪有那般容易。

    红衣首监正待再劝,一位金甲将军阔步奔入,姬冽面上顿时被严霜笼罩,“又怎么了?”

    强大的威压压得那快步奔行的金甲将军停步不稳,歪倒在地,赶忙俯身道,“启奏陛下,安庆侯爷持太皇太后诏书,将皇场上的人犯,尽数押解离去,末将遣人拦阻,反被安庆侯爷打伤。安庆侯爷身份贵重,末将不敢自专,特来请陛下示下,如何处置?”

    “废物!”

    姬冽大怒,一缕冰霜煞气,自他掌中迸出,咔嚓一声,金甲将军沉重的头颅落在了金殿之上。

    “早就听说安庆侯和那许贼来往甚密,苦无证据,兼他是太皇太后亲弟,朕一直对他礼敬有加,嘿嘿,没料想他真就跳出身来,当真他这个太皇太后亲弟的头衔,就能罩住一切?李吉,传朕口谕……”

    姬冽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传来,“小姬,多日不见,你竟升级了,说来,你能升级,却是借了我的光,你该如何谢我?”

    却是两人阔步直入大殿,人在百丈开外,声如在耳边。

    众人皆是修为深厚之士,目力极强,虽隔着百丈远,却清晰地看清了两人的容貌。

    领先那人,苍发瘦面,长身硬挺,一目望去,宛若封刀秋水,冷冽冰寒,赫然正是那搅动天下,引得众位感魂老祖齐聚的盖世魔头许易。

    随后那人,更是说不清面目,宛若一块苍岩,气华全无,不似活物,正是消失无踪的牧神通。

    “好胆!”

    “狗贼!”

    “老牧啊老牧,你不如死了。”

    “…………”

    伴随着许易和牧神通的现身,满座尽是呼喝,即便以众人的修为,城府,刹那之际,也无法制怒。

    许易充耳不闻,牧神通更如死物。

    战天子等人自顾身份,喝骂才起,便告歇止。

    相比许易,牧神通的诡异变化,更让众人猜测不透,甚至现出心障。

    须知早在虚空神殿之战,便是许易坑牧神通最惨,牧神通更是对其恨之入骨,并愤而发下心誓,誓要将许易挫骨扬灰。

    此心誓,可不似彼时,众位感魂老祖为互相牵制所发,受彼时毕地限制。

    牧神通的心誓,分明是不死不休。

    先不提牧神通的修为,身份,地位,单是此心誓,也约束了他不可能和许易并作一路。

    更何况,看眼下二人的状态,牧神通分明如奴如仆,跟随在侧。

    “牧神通,你可识得我。”

    诸葛神念朗声喝道。

    相比诸人,诸葛家和牧家同为世家大族,且互为姻亲数代。

    论及亲缘,二人血脉颇近。

    牧神通的这般变化,最让诸葛神念心痛。

    “诸葛老儿,化作飞灰,牧某也识得。”

    牧神通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声如石击。

    众人再度震惊,若说牧神通神智全无,为许易的邪法所困,众人还能理解。

    可牧神通分明神智尚存,这得是多可怖的力量,才能发生如此天翻地覆般的剧变。

    “诸葛老儿,太啰嗦了,许某记得你可不是这样,要认亲认友,有的是时间,不过,且往后排排。”

    许易说着话,已行到五十丈外,定住脚步,昂然扫视全场,最后视线在皇玄机面上定住。

    皇玄机自打许易出场,便催动气机,朝许易压来。

    单论修为,毫无疑问,他是此界第一,道衍虽强,强在符篆,若论本源之力,却远远不及他。

    皇玄机全力催动气机,漫说生人,便是一头巨虎,也得被压得七窍流血。

    此刻,许易却能安然直视,眼神不避不让,牢牢将他锁定。

    才一个试探,皇玄机便试出了许易的深浅,心中震撼不已,弱冠之龄,有此修为,简直颠覆他的认识。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皇玄机气机陡收,面绽笑颜,“五百年有圣者出,古人诚不欺我。”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姬冽气得浑身直颤,实在弄不明白皇玄机到底唱得哪出。

    许易也是一楞,见过捧自己的,却没见过这般捧上天的。

    姜白王多智,念头一转,说道,“阁下以弱冠之龄,成此无上伟业,姜某等人虽添为前辈,却也暗自叹服,你与我等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天地如此宽大,何必容不下彼此。”

    皇玄机是真和假和,姜白王并不知晓,但顺着皇玄机的话头,先将局面稳住,自是最好。

    毕竟,这小贼的虚实,实在难测,贸然开打,谁知道下一个该谁步牧神通的后尘。

    退一万步,便是真和了,他姜某人又无损失。

    可他知晓,就凭许易身上的几块界牌,也绝对足以引燃最大的战火。

    如果说皇玄机的话,出的突然,让人莫测,姜白王话落,战天子等人的算盘都打好了,皆不出言反对,静等许易答复。

    能横压诸多感魂老祖求和,换作任何晚辈修士,此刻都难压抑激荡得情绪。

    无关定力,这是获得至高荣耀后的情绪爆发。

    姬冽直气得浑身不停颤抖,嫉妒得快要发狂,太阳穴出的青筋蹦跳得快要掉下。

    偏生许易冷面无波,扫视众人许久,忽然一笑,“天地的确广大,容得下亿万生灵,却盛不下许某心头的悲凉,你们说,怎么办?”

七百八十四 如何战

    “狗贼,去死!”

    姬冽终于爆发了。

    皇玄机等人并不拦阻,实在是太需要有人一试许易的深浅了。

    他们自顾身份,又惜性命,姬冽愿意冲锋陷阵,再好也没有。

    至于什么绝世天才,行将登极的帝王,在众位感魂老祖眼中,比草芥也强得有限。

    姬冽爆发,身形未动,水煞未生,却见他左掌骤然现出一方巴掌大的青铜钟,钟声镌刻着深刻的水纹,右掌击出,道道玄妙波纹顿生,撞击在青铜钟上,那一刹,青铜钟上镌刻的水纹,似乎被激活。

    铮!

    所有人口鼻溢血,便连皇玄机也不例外。

    再下一瞬,皇玄机等人赶紧沉凝心神,抱元守一,死死锁住血脉,不让其随着那古怪音波跳跃。

    那音波古怪至极,即便你封堵了耳膜,却能精准到达你的身体,让你周身欲烦,血气涌涨,便是感魂老祖之尊,仓促之际,亦抵御不得。

    此青铜钟,名唤荡魂钟,乃是姬冽花三年苦工,集皇室之力,调集无数大匠,动用绝大心力,锻造而成(详见672章神通)。

    青铜钟祭炼成功之日,正在大越天子圣寿前夜,彼时冯公公入祭炼室请见,恰逢荡魂钟锻成,密室之外封堵的凤凰石尽皆碎裂。

    凤凰石和等体积的人身等重,换句话说,凤凰石其质地和人体如一。

    此荡魂中的神妙正在此处,旁的音攻利器,要么直入耳膜,要么靠音波震动气波,而此荡魂钟,却掠过此二者,寻孔及入,以玄妙音波,透入浑身毛孔,引起血脉震荡,破碎筋络,挤压脏器,杀人无形。

    青铜钟成,姬冽又多一绝大依仗,正因此物,当日许易虽亮明身份,展现强大实力,姬冽依旧自负胜算在握。

    哪知道,文比之际,许易的掌力威力大得他不得不动用疾风符躲避,这一避开,则彻底避开了整个皇场之战。

    此刻,两人再逢,许易的威风,已能压服众位感魂老祖。

    姬冽不服不忿,更多也来源此荡魂钟。

    在他意识中,诸位感魂老祖小瞧于他,乃是根本不清楚他的全部实力。

    却说,荡魂钟音波荡出,攻击转瞬即倒,许易便有惊天之智,也绝想不到姬冽有此一击。

    当即,一如皇玄机等人,血脉欲沸,口鼻溢血。

    见得许易中招,姬冽纵声大笑,“今日便教天下人知晓,谁是当世第一天才。”

    右掌再震,波纹再生,再度涌入荡魂钟身,振动钟体的水纹,无形音波再度朝许易轰杀而去。

    这次的音波轰杀,却是全部的音波,一丝一缕也不曾外溢。

    适才的无差别攻击,只是姬冽故意展露手段,要一众感魂老祖亲身体味他的实力。

    实力既已展现,他便要全力施为,将许易震成碎肉,方才甘心。

    音波无声无息,所过之处,微风不生,一众感魂老祖却能凭借强大感知,精准捕捉到群集音波的攻击方向。

    就在这时,一众感魂老祖齐齐动了。

    音波攻击的诡异,适才众祖都领教了,此刻,如此强大的音波,齐齐朝许易袭来,胜负只在刹那,许易生死便在顷刻。

    许易若死,其须弥环便是天下第一至宝。

    没有人能忍住不动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众感魂老祖将动未动,音波已然杀到。

    许易毫无反应,恍若未觉,便是微风掠过,也会带动他的衣角,那强大的无声音波,将他通体笼罩,却连发梢也不曾扬起,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

    “不可能!”

    姬冽惊声怒吼,眼眶瞪得裂开。

    就在他瞠目之际,一杆纯白的招魂幡,现在许易掌中。

    于此同时,先前还骄阳当空,满堂烈烈的太极殿,瞬间昏暗起来。

    天际,大片的浓墨云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合。

    “法纹,天呐,竟是法纹!”

    “法器,他炼出了法器!”

    “这不可能,他分明才凝液巅峰修为。”

    “两道,不,快三道法纹,此界,此界怎会……”

    乱了,众位老祖的世界凌乱了,精神殿堂在一寸寸崩塌。

    许易掌握招魂幡,心念催动,苍白的面目陡青,招魂幡猛地垂下一道白光,白光流转,正将西北向的道衍卷住。

    下一瞬,道衍消失,只余一身道袍凌空飘飞,若干饰物,叮当落地。

    那枚纯色的须弥环砸落在地,滴溜溜乱转不停。

    轻微的声响,却比九天之上的万千劫雷,一同降落,来得还要震撼。

    道衍死了,纯白招魂幡上,多出的那道泛青的虚影,分明就是道衍的形象。

    道衍死了,论战力,此界第一,绝无他论的强者,就这般死了,无声无息,不曾出得一招,不曾招架瞬息。

    满场瞬间死寂,太极殿外,恍若黑夜,浓云密布,电闪雷鸣。

    “疾!”

    许易眉心一跳,白色招魂幡陡然翻转,一道丝线飞出,闪电一般,扑中姬冽。

    一道浓墨般的黑雾,被那丝线轻松从姬冽顶门拽出,径自没入招魂幡中。

    下一瞬,姬冽噗通倒地,再没了声息。

    静,死静,诡异的安静足足持续了近半柱香。

    没人意识到许易收了招魂幡,没人意识到天外的劫云散尽,重开光明。

    直到牧神通催动煞气,将两枚须弥环摄起,投入许易掌中,皇玄机,战天子等人才醒悟过来,大战开始了。

    诸人才发现,浑身上下,竟无半点战意。

    怎么战?

    对上这种人,怎么去战斗。

    道衍和姬冽,死得太突兀,太简单了。

    他们可以接受惨烈大战,力竭而亡,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种,呼吸,喝水一般,就丢掉性命的战斗。

    牧神通枯死的眼神却多了些神采,直视着一张张近乎冻住的面容,似在说,知道老子为什么这样了吧。

    “老牧,把东西分下去,让诸位抓紧时间吃了。”

    许易盘膝坐了下来,淡然说道。

    牧神通“嗯”一声,掌中忽然多了数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瓶子,瓶中睡着一条毛茸茸的绿虫。

    正是生死蛊。

    生死蛊,蛊虫入腹,蛊瓶若碎,蛊虫发作,瞬间穿透心脏,任你修为通天,也无可奈何。

    纵使感魂老祖的脏器,已修炼得几近凝实,也挡不住蛊虫可怕的穿透吞噬之力。

七百八十五章 交换

    生死蛊瓶才亮出,众感魂老祖终于明白,牧神通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被逼着服了生死蛊,生死由人,还能如何。

    什么心誓,心魔,又怎能比继续活着,继续存在重要。

    修行到感魂,这帮老祖比谁都惜命。

    生命只一次,轮回不可期的道理,他们远比常人更为明白。

    牧神通捧着生死蛊瓶,弯也不转,径直行到诸葛神念身前。

    诸葛神念气绝,怒目圆睁,恨不能将牧神通生生瞪死。

    可他却不敢稍有动作,眼下的许易,已经让他生出高深莫测,难以抗衡的感觉。

    那诡异的白幡,真比传说中的招魂使者掌中的魂幡,轻轻一刷,便轻松结果了道衍,连阴魂都逃脱不得。

    这岂非比死都来得可怕。

    “好魄力,老牧,咱们不强人所难。”

    许易冷笑一声。

    牧神通方要移步,诸葛神念闪电一般抢过生死蛊瓶,当众将蛊虫服下,随即,将蛊瓶奉还。

    他赌不起,真的赌不起。

    服药,或许受制于人,不服药立时就得生死魂灭。

    单看这魔头的狠辣,屠杀感魂老祖,如屠一鸡犬,真无半点犹豫。

    服了,他真的服了。

    诸葛神念的举动,如千斤重锤,猛烈地在众人心头砸落。

    此刻的情景,好似万马齐喑,谁都指望他马独鸣,引领风潮,偏生谁也不肯做这出头的椽子。

    若是道衍尚在,有他的符篆神术,众人或能聚集勇气,和许易血拼一把。

    可许易这魔头,眼光奇准,上来就先杀道衍,让那鬼神莫测的符篆之术,化成泡影。

    唯一有可能和这白幡相抗衡的力量消失,便也彻底消弭了众老祖反抗的勇气。

    此刻,战天子等人皆渴盼着诸葛神念不从,暴起攻击,引走许易的关注。

    届时,众人发动,说不得还有鱼死网破的机会。

    只是冲在最前的诸葛神念,多半必死,可堂堂感魂老祖,当众屈身侍人,那得多大的勇气,多厚的脸皮。

    偏生诸葛神念就有这般可怖的勇气,深厚的脸皮。

    诸葛神念才摘走蛊瓶,刷的,白色魂幡再现。

    许易懒洋洋道,“不愿服药的,我绝不勉强。”

    瞬间,殿外墨云再现,电弧翻飞。

    真的是绝不勉强。

    刷拉拉,姜白王,妖骏驰,战天子,如遇天敌,再不敢耽搁,抢过生死蛊瓶,便即服用。

    实在是这可怖的白幡,威慑力太过强大,两道青耿耿的法纹,和一道浅色尚未聚形的法纹,足以吞噬众祖全部的反抗野望。

    诸葛神念,姜白王,妖骏驰,战天子,相继服药,唯独皇玄机岿然不动。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皆朝皇玄机汇聚。

    没有认为皇玄机想拼死一搏,若真存此心,皇玄机早就该出手了。

    等到此刻众人皆被逼服用了生死蛊,成了许易掌中棋子,再行反复,无疑是取死之道。

    “你是那个皇玄机吧,有话就说,无话,某便送你上路。”

    许易声冷如铁。

    皇玄机道,“我知阁下必定要通往外界,或可有用到我的地方,某自束发受教,要么生,要么死,绝不受制于人,阁下可以杀我,却不能伏我,我愿用关于通往外界的绝密消息,换取不服生死蛊的条件。我还可以立下心誓,从此不与阁下为敌。当然,以阁下如今的本事,也用不着我立誓。何去何从,还请阁下定夺。”

    此话一出,战天子等人好似当头挨了一棒。

    “妖某有重宝可献给阁下,亦可立誓,还请阁下赐还自由身。”

    妖骏驰急急说道。

    适才,情势紧张到了极点,生死关头,战天子等人都忘了寻求转圜的余地,只看许易杀气冲霄,无奈之下,便吞服了生死蛊。

    此刻,皇玄机话罢,许易并未立时就催动招魂幡,结果了皇玄机,摆明了真就存在转圜的余地。

    牧神通冷哼一声,“生死蛊都服了,什么宝贝敢不献上?老妖啊老妖,敢欺上呼?”

    做狗腿子,做出了大狗子欺压二狗子的快感,说得便是牧神通此时的境界。

    彼时,他因虚空神殿之战,展现出的低诸位老祖一等的素质,因此得以被许易选定为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降服牧神通后,许易才彻底放下心来,有了牧神通为补助,他才补齐本身实力弱小的短板,有了正面硬憾诸强的底气。

    否则,若这帮老祖出乎预料,竞相拼死,他纵有招魂幡,少了护持,也是凶多吉少。

    降服了牧神通,便补齐了最后的短板。

    许易补齐了短板,牧神通却彻底悲催了,被许易驱东使西。

    疯子北辰的一路传奇,便是牧神通一力推动的。

    这般数日的门下走狗生涯,带来的巨大身份反差,和看不到未来的绝望,让他无时无刻不饱受心灵上的巨大煎熬。

    短短数日,气质大变,宛若苍岩。

    直到此刻,牧神通才骤然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似乎昏暗无光的生活,终于又吐出一丝光亮。

    看着战天子等人一一服下生死蛊,他简直觉得比自己当年突破进入感魂之境,产生的快感,还要来得强烈。

    一人之不幸,天下共赴之,为大幸。

    如此心理,便是人性。

    却说牧神通呵斥罢,妖骏驰哑口无言,战天子,姜白王,诸葛神念痛彻心扉。

    的确,已经服药了,还怎么可能有谈判的余地。

    似皇玄机这般,人家直言不畏生死,到底是真是假,或许只有许易催动那杆要命白幡之际,才能证实。

    真假之间,便有转圜的余地,反观他们几位,面对生死蛊,当即就屈服了,此刻再来说宁死不屈,贻笑大方。

    许易不理场间的龃龉,凝视皇玄机道,“外界,莫非你去过?奉劝你说些有用的,千万别拿皇陵中的暗山说事,后果很严重。”

    若是旁的消息,也便罢了,既然皇玄机提到暗山,外界,却不能不令他动心。

    他相信以皇玄机这等级数的,若能当秘辛拿来交换自由身,当是了不得的消息。

    话说回来,他本无意操控谁,本就存心离开此界,此界能让他挂怀的已然太少。

    折腾出生死蛊,不过是控制这些祸乱之源,方便自己走得爽利些。

七百八十六章 得不偿失

    皇玄机道,”某岂能消遣阁下,皇陵中的暗山,看来也只阁下能入,出界之事,自然也只与阁下有关,且某的性命,只在阁下一念之间,某虽活近百载,却是惜命,阁下大可放心。”

    许易点头道,“你是聪明人,用不着我废话,麻利点吧。”

    就在这时,三皇子冲进堂来,一眼扫见倒毙于地的九皇子,险些惊呼出声,下一瞬,再看见皇玄机,战天子等人,一口气没倒上来,腿下一软,摔倒在地。

    此次许易能够从容入殿,顺带着轻松捞出袁青花等人,自是依仗安庆侯,三皇子之功。

    对许易的信任,两人几乎达到盲从的地步,否则焉敢如此抛家舍命地去拼。

    可再是信任,亲见战天子,皇玄机这一干传说中的老祖,立于太极殿间,三皇子还是吓坏了。

    许易便是天神下凡,怕也抵不住这些老怪物的群攻吧。

    一颗心正惶恐得破碎成七八瓣,骤然又窥见牧神通手中一堆空空如也的生死蛊瓶,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欢喜得快要炸开。

    唯因这一众生死蛊瓶,正是他和安庆侯代为搜罗的,当听许易轻描淡写地说要将这堆生死蛊,分食与诸位老祖,三皇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许易或许能压服一两位感魂老祖,可要说尽数收服,他怎么也难相信。

    眼下,一众老祖聚齐,他却见到了一堆空空的生死蛊瓶,三皇子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你来做什么,打扰许先生的大事,你担待不起。“

    牧神通怒声呵斥。

    他这狗腿子,却是越当越见滋味。

    有了更惨的,惨的也不见惨了,什么都怕对比。

    更何况,他也想通了,许易迟早要离开此界,以他对许易的研究,此人睚眦必报,却并不滥杀。

    细算起来,他和许易的纠葛,都是他牧某人倒霉,根本没占过上风,从这个角度讲,许易真没要他性命的必要。

    退一步讲,即便许易不肯解开生死蛊,多半也不会下杀手,待许易离开,就凭他感魂期的实力,足以压制得生死蛊数十年不得爆发。

    有这数十年,生死蛊也未必破解不开,更让他欢喜的是,许易似乎没冲他索要自战天子等人处收来的一堆蛊瓶。

    倘使默认他持有这些蛊瓶,待许易离开后,此界岂非任他牧某人纵横。

    届时,说不得他牧某人也能享受享受驱使感魂老祖如奴如婢的畅快。

    三皇子大怒,”姓牧的你算老几,敢如此跟本宫说话,论及和许先生的亲近,你能及得上本宫?”

    若在往昔,牧神通这等人物,稍稍作色,他都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可如今,一众感魂老祖,尽数被许易收服,落在三皇子眼中,感魂老祖也如草芥一般。

    姓牧的才跟随许先生几天,焉敢对自己不敬。

    ”你来做什么?”

    许易问道。

    三皇子道,“先生神威,群小俯首,祭天登极将至吉时,先生看在下是否该去准备了。”

    “去吧。”

    许易挥挥手,转视皇玄机,“玄机先生,没问题吧。”

    皇玄机微微一笑,“都是先皇血脉,某无异议。”

    事已至此,漫说是三皇子登基,便是许易拉个要饭花子坐上这金銮殿,他也绝不会多事。

    三皇子欢天喜地地去了,许易才动眉目,牧神通便领悟了,双掌挥动,瘫倒的红衣首监被一阵狂风,卷出殿外,轰隆一声,太极殿就此封闭。

    许易道,”现在清净了,玄机先生请讲。“

    皇玄机道,”先问阁下个问题,暗山如此之多,外界也确实曾在,缘何只见此界修士,孜孜以求,经历不歇,追寻暗山,在无界牌傍身的情况下,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搏,冲击暗山通道。阁下可曾想过,缘何不见外界之人,造访此界。“

    许易道,”玄机先生,此话大谬,据我所知,便有外界之人,进入此界。“

    皇玄机淡眉隆起,”可是杀生王?”

    许易道,“非也,杀生王得大机缘,大造化,去而复还,自不能算外界之人。许某所说,乃是一庸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谁也不曾想到,此界竟曾有外界来人,继而,暗暗惊叹,此子机缘无双,真乃上天眷顾之人。

    皇玄机面不改色,说道,“某明白了,必定是空间碎片。空间碎片不似暗山,能量极小,通过无须界牌,但因其不确定性,且稀少到忽微不计,阁下偶遇此人,只能算缘法,和某此问无关。”

    许易面现沉凝之色,“玄机先生的话,某明白了,玄机先生是在问,为何无外界大能,将此界辟作自家后院。”

    皇玄机之问,如醍醐灌顶,发许易所未想。

    诚然,此界荒凉,远不及姜恨天所到,以及刘老贼口中的那个世界灵气充沛,修炼资源丰富。

    可再是荒凉,这也是一方独立的世界,以一方世界,赠与一人,该是何等可怖的一大财富。

    为何,始终不曾见外界大能显现于此界之中呢?

    皇玄机没想到许易竟是一点就透,抱拳道,“阁下天资非凡,睿智灵秀,皇某佩服,阁下可能想清楚其中缘由。”

    此问一出,适才还杀气四溢的气氛,陡然冲散了,众人皆沉浸在皇玄机此问。

    许易心念电转,说道,”以我看来,不外乎四个字,得不偿失。”

    皇玄机始终淡淡的双眸,猛地炸开,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会转瞬堪破关键,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

    皇玄机的神情,众人皆瞧在眼中,自然猜到,许易又说对了。

    可得不偿失,到底何意。

    皇玄机没让悬念保持,说道,”正是得不偿失,非是外界大能不能到此,动用界牌,穿梭空间,不是难事,此界能去外界,外界自能入此界,杀生王留下的虚天神殿,便是明证。既然能来,而不来,只有得不偿失这一条,可以想见,必定是穿入此界,所得所获,根本不能抵偿一块界牌的价值。”

七百八十七章 暗山规则

    “说到界牌,老妖,你那块牌子,打算揣到什么时候,莫非真当许先生忘了。”

    牧神通适时接上。

    妖骏驰老脸涨得通红,若是眼角迸发的杀机能够杀人,牧神通早已被斩成碎肉,掌中现出界牌,恭敬朝许易递去,“牧兄误会,某早就想将界牌归还许先生,只是一时没插上话,如今妖某也活明白了,外界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惦记的,合该许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才配登临,某留这界牌,只能是暴殄天物。”

    感魂老祖,不说别的,单是百年的岁月,也将周身的棱角磨平了,此辈最善谋身。

    此刻,妖骏驰恨不得活吞了牧神通,却还得笑颜以待。

    至于许易,杀侄之仇,不共戴天,他无时或忘,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根本没有他腾挪的余地。

    好在交出界牌,本在他心里准备之中,此刻交出,也并不如何难受。

    他的底线和奢望,乃是保住他费劲千辛万苦祭炼的打灵鞭。

    若是普通至宝,他还担心许易抢夺,打灵鞭乃是法器,蕴含了他的灵魂印记,即便许易夺去,也无法祭炼,宛若废物,他深信许易不会多此一举。

    牧神通冷哼一声,轻轻抬掌,一道气浪裹住妖骏驰掌中的界牌,柔和地送入许易掌中,

    许易收起界牌,“玄机先生请继。许某还真就无法理解,这界牌的价值到底几何,说穿了,不过是一块能来往暗山的牌子,本身无有价值,通往他界,才是其价值的体现,甚至可以说,只有到达他界,或许足够的好处,才能彰显此界牌的价值。许某就不信,集合一界奇宝,还抵不过界牌。”

    众皆深以为然,此界虽在外界看来是荒凉所在,可再是荒凉,集合一界之宝,焉能抵不过一块界牌,若真如此,那外界岂非真的是书本中的上古仙人,才能存在的所在。

    皇玄机道,“下面才是关键,敢问阁下,皇某的消息,可还值得一自由之身。”

    “值了。”

    的确是值了,于他如今的本领,此界已极少能动心之物,反倒这关于外界的消息,暗山,界牌的道理,却显得弥足珍贵,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可用许某许下心誓?”

    皇玄机摆手,“许先生不是俗人,自无须俗礼约束。先生的过往,某亦有闻,至情至性之人,必是赤诚之人,皇某信得过。”

    牧神通目眦欲裂,几要捂鼻,太******不要脸了,这马屁怎能拍得如此不要底线。

    战天子等人,亦是各自腹诽不已,谁能想到素来神秘,倨傲的皇玄机,拿捏起人情世故来,竟是如此的出神入化,哪里是传说中不谙世事被大越皇室捧入云端的神祗。

    “玄机先生过誉了。”

    如此清新脱俗的奉承,许易不受也不行。

    皇玄机淡淡一笑,转入正题,“非是一届之宝,不抵一块界牌,而是暗山传送,玄妙莫测,时空之力非凡俗所能揣度,一块界牌,仅供一人之用,可修士进入暗山,岂能不携带宝物?”

    许易眉峰陡然聚拢,意识到关键来了,“可是须弥环这等空间宝物,不能进入暗山。”

    暗山本就是空间通道,须弥环显然也是空间宝物一类的存在,两者不相容,不难推断。

    “正是如此,试想若是须弥环能进入暗山,以须弥环的填充能力,此界早就化为虚无了。”

    皇玄机凝重说道。

    许易信了,甚至不需多加思量,单靠推理,便能证明。

    这个消息太重要,也太糟了。

    好似非要验证某个定理一般,局势向坏的方向发展,往往径直奔向最坏。

    “非但如此,除了不能携带须弥环之类的空间法宝,其余物品,除却阴魂牵绕,否则必被空间之力搅作粉碎。“

    见得许易面色大变,皇玄机赶忙道,“许先生无须忧虑,你那招魂幡,既是法器,必是魂炼之物,与阴魂沟通,通过暗山,自然无碍。”

    “所谓阴魂牵绕,却作何解?”

    许易心情大坏,他岂知招魂幡这一宝,铁精,中品符纸,以及新得的荡魂钟,道衍的须弥环,数千宝药,还有才一统此界顶层修士,正准备大肆搜刮诸多异宝,岂非要化作泡影。

    若是数千宝药,行将而为的大肆搜刮,都忍痛舍弃了,可仍有几样异宝,是他无论如何,不愿舍弃的。

    话至此处,战天子等人强忍着要拥抱皇玄机的冲动,死死控制气血,不让面目流露出丁点的欢喜。

    自打被逼迫服食了生死蛊,众人心头苦楚,简直莫克名状,即便侥幸保命,必定要被狠狠放一把血。

    直到此刻,皇玄机捧出这碗心灵鸡汤一般的秘辛,众人心头的欢喜,可想而知。

    “皇某句句属实,许先生可信。”

    他怎么不知道这般话,除了让许易难受外,更容易让许易怀疑他的动机。

    “玄机兄何必多疑,以玄机兄的智慧,便是扯谎,当不至如此拙劣。

    许易轻轻摆手。

    皇玄机的确不会骗他,不是没有动机,而是道理上说不通。

    穿越暗山,他又不是再不可能回归此界,姜恨天都能归来,焉知他许易有朝一日,不会回归?

    更何况,纵使界牌难得,可摆明了他许易不止一块界牌,皇玄机除非疯了,才敢出此谎言。

    一声“玄机兄”,已表明了许易的态度。

    他和皇玄机并无冤仇,对于能够传道授业解惑之辈,他永远不会缺少尊敬,“还请玄机兄开解阴魂缠绕到底何解?”

    皇玄机道,“暗山玄妙,皇某也只是管中窥豹,其中道理并不通透。不过,这阴魂缠绕,倒是知道,乃是要入暗山之人,分出阴魂,缠绕诸宝,以此将宝物和己身勾连,如此才能受到界牌护持,而不至被暗山的空间之力绞碎。须知便是感魂之境的强者,一次也只能分出一道阴魂,而通过暗山,完成空间跨越后,那分出的阴魂必定受损,对感魂强者本身就是极大的伤害。”

    “对超出感魂之境的强者,其分魂能力到底如何,虽难知晓,却可揣度,必定也是极难,否则,也就不存在得不偿失之憾了。当然,这皆是皇某的一番推测,其真其假,各占几分,还待许先生亲身验证。”

七百八十八章 中品

    这番推测,合情合理,许易立时便信了八分,空间来往不易,既无法多带宝物,又要损耗阴魂,这赔本的买卖,无人惦记,也正常。

    “最后一个问题。”

    “许先生是要问皇某如何证明自己所言对吧?”

    皇玄机淡淡一笑。

    的确,说得天花乱坠,若无半丝半缕的实证,除非许易失心疯了,才会去相信这一连串的假设。

    假设虽都合情合理,却需要一定的现实的基石,否则所有的假设,都成了空中楼阁,未免荒诞。

    “皇某会证实,证实之前,皇某还想和先生做笔交易。”

    皇玄机双眸隐隐发光。

    “玄机兄真让人惊喜莫名啊。”

    许易不怒反喜。

    他不怕皇玄机交易,唯因他已经没有什么舍不下的了,譬如那五千宝药,多半要成东流之水。

    而皇玄机既然敢大言交易,拿出之物,必定与他通往外界大有裨益。

    皇玄机忽地朝牧神通处一指,“皇某想要的正是这些生死蛊瓶,外加先生带不走的宝物。”

    “大胆!”

    牧神通暴怒,身为大狗腿子的他,岂能容得下别的狗腿子奔到他的头上。

    “皇玄机,找死。”

    “许先生千万不可应允,此人居心叵测,量他也不过逞口舌之利,又有何宝。”

    “巧言令色,此人所言暗山之事,未必为真,还请先生明察。”

    “…………”

    战天子,妖骏驰,姜白王,诸葛神念,全急眼了。

    被许易逼着服下生死蛊瓶,那是无可奈何,众人心中尚存一线希望,那便是许易迟早要脱离此界,只须熬上一熬,这生死蛊未必就不能破解。

    倘使这生死蛊瓶落入了皇玄机的掌握,那可就是巨大灾难了,弄不好往后生涯,都要被此人驱驰。

    一时为奴,和终身为奴,前者尚能忍耐,后者生不如死。

    许易微微一笑,冲牧神通招招手,后者悲愤到了极点,咬紧牙关,却不得不将几枚蛊瓶送入许易掌中、

    许易收取生死蛊瓶,“诸君放心,事已至此,许某无意杀伤,更无意为难诸位,只是玄机兄明言有宝物与许某交换,利益当前,诸位与许某又无甚交情,许某乃是凡俗之辈,心动亦是难免,倘使诸位能拿出让许某心动之物,还诸君自由,又有何难。当然,和玄机兄的交易,还当进去。”

    “玄机兄,许某须弥环中,带不走的宝物,车载斗量,过亿资材,无论如何,抵你那宝贝也尽够了。至于生死蛊瓶,全交付与你,未免对不起诸君,这样吧,交付你两枚。为公平起见,三日之内,诸君搜取九阴液,来我处兑换,九阴也数量最少的两位的生死蛊瓶,将被许某交易给玄机兄,余者尽数放归。”

    九阴液,他实在太缺乏了。

    当日,安庆侯虽及时将他抢出,他身体,灵魂,双双撑到了极限。

    亏得安庆侯不计血本,弄来妖血,宝药,助他稍稍恢复生命源力,而许易又服下最后三滴九阴液,才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阴魂依旧衰弱。

    再就是这杆招魂幡,虽是他魂念之物,操控起来,如臂使指,可每次催动,皆需要极大的灵魂损耗。

    尤其是席卷道衍的凶残手段,更是消耗了他大量的分魂,神魂隐隐发虚。

    但为震住群雄,此手段是必须施展的,否则一旦露出丁点马脚,立时便是群狼反噬的局面。

    好在,他算准了人心,控制住了局面。

    此刻,他名为交易,实则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战天子等人只有争相互博,皇玄机也不存在多少议价空间。

    这帮人老鬼,都识相得紧。

    果然,他话音落定,没人敢有异议

    战天子,姜白王等人疯狂地盘算开了,自己能搜罗来多少太阴液,只求盖过对方,重回自由之身,更是暗暗打定主意,一旦恢复自由身,便再不露头,非熬到这魔头离开此界再说。

    皇玄机道,“许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很清楚许易不可能将全部的生死蛊瓶交给他,本来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有两枚生死蛊瓶,已足够他控制大越的局面了。

    至于许易承诺的天量宝药,他同样心动不已,以一无用之物,换取这巨大好处,怎么算他也值了。

    “亮宝吧。”

    许易很期待皇玄机能亮出什么宝贝。

    “许先生稍后。”

    话罢,皇玄机转瞬消失,不过顷刻,又转回来,掌间多了一颗大拇指直接大小的晶石。

    那晶石通体纯白,成六瓣棱形,放出淡淡毫芒,将皇玄机大手映罩出一层严霜。

    “灵石?”

    姜白王疑声问道。

    此问简直代表众人同问。

    灵石虽不现于此界,灵石碎片拼凑出的灵石,诸位感魂老祖都是见过的。

    乃是莹白色,可这块晶石分明是纯白色,叫人不敢确信。

    更何况,此块灵石纹路清晰,浑然一体,根本不是拼凑而成,若是灵石,当是一枚完整的灵石。

    此界怎会现出完整灵石?

    许易亦没见过这般形态的灵石,正待发问,皇玄机随手一抛,那灵石直直落入许易掌中,才握住灵石,许易的疑惑彻底打消了。

    这种空灵,舒适,令无数毛孔打开的感觉,和当日进入猎妖谷的感觉何其相似,只是此灵石笼罩大手的灵气,较之猎妖谷中又浓郁纯粹了无数倍。

    许易甚至感觉到,握住灵石的左手上断裂的筋络,竟有了痛感。

    皇玄机道,“据皇某所知,灵石按颜色分品相,金子黑白青,等而下之,此块纯白灵石,正是一块罕见的中品灵石,便是在外界恐怕也不多见。”

    金紫黑白青,又是金子黑白青,天地万物,皆以此五色论高下?

    许易隐隐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门道,一时却想不清楚。

    握住灵石的大手上的痛感消失,显然,灵石并未能治愈其断裂的筋络,但左手处的筋络伤患,定然是受到了一定的好处。

    许易定神,说道,“为何某所见灵石碎片,亦是白色。”

七百八十九章 故旧

    皇玄机道,“非是白色,乃是莹色,完整灵石,不论其品相,一旦破碎,最终都会衰变为莹色。”

    中品灵石现身,直接支持了皇玄机的种种推测,唯因中品灵石根本就不属于此界,皇玄机能拥有此物,他能知晓更多的关于外界的事物,包括暗山的规则等等,亦属正常。

    这块中品灵石便完美地填补了种种完美建设的现实基石。

    牧神通阴测测道,“玄机兄,所知真是广博,莫非玄机兄亲身去过外界。”

    皇玄机身上的谜团,的确重重,其所有所知,已远远超过了此界的感魂老祖。

    许易亦心生疑惑,他不疑皇玄机所言,惟疑皇玄机此人,未知难免让人望而却步。

    皇玄机依旧神色淡淡,“听闻当初,乃是许先生最先进入虚空神殿最底层内殿,当见过一句:不得萧萧伴我眠,纵使成仙亦可怜。”

    许易脑海猛地炸开,“那位贵妃。”

    皇玄机道,“正是。彼时,姜恨天自外界归来,携无上神威,削平四王之乱,却为天子所算,身重奇毒,勉强回归姜家,就此陨落。而那位贵妃却未能离去,陷在深宫之中。然姜恨天回归之后,便以绝大神通,秘密潜入禁宫,和那位贵妃私会,以姜恨天和那位贵妃的关系,什么秘辛不肯吐露?这块中品灵石便是姜恨天赠与那位贵妃的,只为此中品灵石放置那位贵妃枕边,能助其安眠。”

    许易的确在虚空神殿之中,见到了那行字,更见识了姜恨天为那位贵妇准备的超豪华香闺布置,以姜恨天的痴情,皇玄机这一切都说得通顺。

    可他却听出了别样滋味,叹息道,“可叹姜恨天一往情深,遇人不淑,尽赴东流。”

    皇玄机眉心一跳,张了张口,并未答话。

    “怎么,我说的不对?”

    许易含笑看着皇玄机。

    “许先生目光如炬。”

    皇玄机并不隐瞒,尤其是对许易这聪明人。

    原来,往日许易并未深思姜恨天和那位萧萧贵妃的过往,今日听黄轩所言,今日的诸般秘辛皆从那位贵妃处得来。

    试想,区区一介凡妇,怎会如此关心修炼界,问得如此多的外界信息。

    进而展开猜想,以姜恨天当时的手段,怎会轻易服毒,除非那毒,是亲近之人所下。

    许易甚至可以设想,姜恨天明知所饮之物,暗含剧毒,对着笑语晏晏殷勤劝饮的心上人,含笑将剧毒饮下。

    “那位贵妃最后下场如何?”

    话才问出,许易便自语道,“可以想象。”

    皇玄机道,“许先生见微知著,闻一知白,皇某佩服。那贵妃不过是皇室一枚棋子,可怜姜恨天一代人杰,陷入情网,大好仙途就此断绝。结合许先生过往,还请许先生以之为鉴。”

    “多谢玄机兄好意。”

    许易真心承情,心绪陡乱,百转千回,叹息一声,道,“心若空空,纵活万古又有何益。”

    一句道罢,悠然转身,阔步去了。

    牧神通打个激灵,急急跟上。

    ………………

    正午,安庆侯府后院。

    一座单院的花厅内,置着一张直径八尺余的玉石圆桌。

    圆桌之上,豹胎鹿脯,鲸籽鲨鳍,雪丹琼果,水陆珍馐,山肴海酒,堆得满满当当。

    袁青花,赵八两,紫陌轩的几位掌柜,熊奎昆仲,以及周夫子,陆善仁等人各据一方,安庆侯居中主陪,酒菜才上齐,他把持酒盏,起身满敬一圈,“诸君皆是许易老弟的故人,大多数,高某早就熟知,少部分,今日乃是初会,不管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能结识诸位,都是高某的无上荣耀。”

    “侯爷客气,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众皆起身,肃声致谢。

    安庆侯连连摆手,“都是许老弟的面子,高某不过顺水推舟,诸位若是谢我,那便是骂我。”

    “不知东主现在何处?”

    袁青花终于憋不出了。

    入狱数十日,虽未受皮肉之苦,精神压力极大,袁青花宛若富态员外的身形,回缩了不少,却怎么也回不到当初缩在城墙边上,冲许易延揽活计的模样。

    “你家东主此刻正忙着改换天地。”

    安庆侯说得豪气干云,的确,有许易这么个挥掌遮天的朋友,让他无比自豪。

    “改换天地,哪及得上故友重逢,老袁,你小子还活着呢。”

    一道声音灌来,话音未落,许易落拓苍老的身影,自屏风后转出。

    “东主!”

    “许老弟!”

    “许……先生。”

    “…………”

    一时间,桌椅乱颤,袁青花挨得最近,翻身抢上前去,一把抱住许易手臂,“东主!”浮肿的眼目已有湿意。

    相别不过旬月,主仆再见,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袁青花真情流露,许易已渐冰冷的心,难得有了些许温度,重重在袁青花肩头拍了拍,“老袁,你见瘦,我见老,虽说老子害得你蹲了大狱,却成功帮你小子减了肚子,如何谢我。”

    他不愿弄得悲悲戚戚,遂岔开话头。

    袁青花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

    许易眼利,瞥见位于袁青花身侧的艳丽女子,展颜道,“老袁,如果我没弄错,你身后那位便是你浑家吧,嘿嘿,你倒是眼贼。”

    袁青花讪讪,回身瞪着那女郎,“愣着作甚,还不给东主见礼。”

    那女子周身一颤,碎步上前,盈盈一福,“见,见过……东主”

    声音发飘,,及至后来,细若蚊蝇。

    袁青花大奇,他这房夫人,正是得自欢场,交际应酬乃如吃饭喝水,平素没少随着他袁掌柜一道出席场面,今日怎么变了这副模样,难得担心东主不喜其出身。

    当下,袁青花悄声传过话去。

    如果说以前,他爱这夫人的美艳,今次遭劫,这女郎死不反咬,肯一道入难,袁青花已决意明媒正娶。

    他可不想这位夫人,在东主面前丢下上不得台面的映像。

    得了袁青花的宽慰,那美艳女郎依旧紧张,甚至低下头来,不敢看许易。

七百九十章 告别

    “无妨,可能是许某生得太吓人。”

    许易摆摆手,微笑说道。

    “不是,东主误会了。”

    那女郎抬起头来,一张脸胀得通红,急促道,“妾身是太激动了,见得东主,只觉一脚踏入了历史,见证了传奇。”

    此话一出,满座轰然叫好,皆道袁青花娶得佳妇。

    许易哈哈一笑,“老袁娶妻如此,实在是他福气,既然你叫了东主,没道理让你空手而归。”他手上顿时现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此物是他堆在须弥环的杂货一角,也不知从何处夺来,明显是女性饰品,材质是星空石,在此界极为珍贵,却非修炼器材。

    “星空手链,太贵重了。”

    许易不识货,那女郎可识货,星空石乃是太空云石,日绽七彩,夜放清华,最是滋润女子,向来为后宫贵妇专属饰物。

    “东主赠的,你便收下,如今咱东主富有四海,用不着你假客气。”

    袁青花贱兮兮道。

    许易哈哈一笑,拍了拍他,双手抱起,冲一位昂藏大汉行去,“熊大哥,久违了,害熊大哥遭难,许某万分惭愧,令妹……唉……”

    提到夏子陌,许易的心便像钝刀子寸寸划开了。

    可面对熊奎昆仲,夏子陌是个避不开的话题,甚至他看到熊奎,都会心痛。

    熊奎形容灰败,并不和许易客气,传闻他也听说了,皇场之战,腥风血雨,许易对夏子陌的深情,更让他对许易怪不起来。

    他只是想不通,夏子陌怎么成了观音婢,怎么成了妖孽,这可是他从小看顾长大的师妹,是人是妖,他还不知道么,偏生世人言之凿凿,众口一词,让他彻底混沌了。

    熊奎沙哑的声道,“许兄弟,我不与你见外,只问你一句,我那小妹,真就是妖孽。”

    当世之人,极重人妖大妨,这种挂碍,几乎是渗透进了血脉传承中。

    熊奎宁愿夏子陌已经死了,也不愿听到夏子陌乃是妖孽。

    许易道,“贼子乱言,熊大哥何必当真,为所谓的尊者讳,什么话说不出来?若不将子陌妖魔化,使用邪魅之术,岂非要说大越那死鬼天子果真好色如命?”

    “正是如此,彼时高某也在,夏姑娘怎会是妖孽,只是最后被恶贼发动邪术,尸身给吸入了诡异空间,熊兄诸位还请节哀。”

    安庆侯并未得许易眼色,却还是做了完美配合。

    熊奎长长舒了口气,“如此,熊某可算能对先师交代了,也能先给阿陌立个衣冠冢了。”

    许易拍拍他,冲狮面大汉等人一抱拳,朝周夫子行去,待到近前,深深一躬,“我与夫子虽未有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实,原想神京偶逢,当能侍奉夫子终老,未料不及报恩,反倒陷夫子于囹圄,万分惭愧。”

    皇场之战后,大越皇室恼羞成怒,大兴灾狱,许易无九族,便将其在神京之中,所有有关联,来往的故旧,一并索拿。

    大越皇室力量何等可怖,真要搜罗,查出许易和周夫子的关联,自是易事。

    周夫子双目炯炯,打在许易脸上,半晌不语,忽的,抚须长笑,笑声许久,才道,“当初,我在芙蓉镇见你,便知你将来必有一番成就,却绝未想到你竟如此出类拔萃,短短年余光阴,跨过了当世多少绝世天才穷其一生也跨不过的关卡。或许其中有机缘巧合,有你福泽深厚的缘故。但与你个人的天才,也绝割断不开,以你如今的修为,我与无法可授。”

    “唯有几句话,还想和你啰嗦啰嗦。我修行虽废,博览却杂,尤其是你善仁,修行有成,我便多读了些关于性命之论的古籍。关于修行,倒也有一番心得,:有道是:修行路上无巅峰,跨过明月向太空。修行修行,既修且行,永远在修行的路上。还望你切莫因眼前的成就,而失了一颗勇猛精进之心。”

    许易是真感动了,”夫子教诲,敢不凛尊。”

    “夫子,您这番话,还是给您新收的那帮学生讲吧。咱们这位师弟,若是没有勇猛精进之心,若何能有这般造化。”

    陆善仁笑吟吟望着许易。

    许易侧身,重重在他胸膛擂了一拳,“师兄,师弟拳头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小子!”

    陆善仁大怒,扬起手掌,才要拍下,猛地窥见许易鬓角如雪发丝,大手停顿住了,“你若不逞能,岂有今日之灾。”

    当日,许易考虑到他的处境,故意对他下了重手,便想大越皇室能看在陆善仁的苦劳份上,不受牵连。

    未料,陆善仁还是受了牵连。

    此番再见,自有一番亲切,许易道,“夫子怎生又收弟子了,自皇场到此,也才几个时辰的工夫吧。”

    陆善仁顿时乐了,“你还问我,如今你混一修炼界,夫子和你的关系,更是早就昭告天下。这厢夫子才被接出,整个神京各个方面的头头脑脑,一窝蜂的派人来接触,夫子也是人,那帮人的触角多深,很快,便有几位寻到了让夫子拒绝不得的说客,愣是让夫子名下有多了几位弟子。”

    许易哑然,绝未想到,自己的名头,又朝一日,还能这般使用。

    与周夫子,陆善仁叙旧罢,许易又同赵八两等人,分叙来由。

    一餐饭直吃到日落西斜,在安庆侯的殷勤招待,和许易的严令下,众人皆开怀畅饮,兼之侯府的仙酿非比寻常,众人齐齐酩酊大醉。

    便是陆善仁这等强者,也喝得沉睡过去。

    许易虽满饮,却有意识地鼓胀血脉,将酒业排出。

    一场聚会后,便他和安庆侯两人清醒如常。

    出得花厅,许易转身回望,烛火朦胧处,依稀化作翻过的过往。

    凉风掠过花枝,打在他身上,冰冷的凉意未生,他心头不自觉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孤寂,悲凉。

    他这一走,这些熟悉的面孔,就彻底被存进了记忆,和他曾经的生命,一起漠然消逝。

    他在心头挥手,和这些熟悉的,承载了太多情绪的过往,一一告别。

七百九十一章 睚眦

    安庆侯似乎体悟到了许易的别样愁绪,说道,“老弟便打算在此处,和这些故人作别?以老哥愚见,老弟大可在此界将养好了身体,提升了修为,再入外界不迟,不必如此匆忙。”

    许易道,“可惜,等不了了。好宴终有散,就此别过吧。皇玄机那头我会打好招呼,老哥你多多费心,别让大伙儿没了下场。”

    他这身体实在是等不了了。

    虽有九阴液填补,可筋络坏死,迟迟不得修复,导致他的生命源力无时无刻不在流逝。

    此界已无药可医,唯有外界可以期待。

    至于他不打招呼,便和袁青花等人作别。

    一是不喜欢依依不舍的凄凉气氛,二是这帮人的下场,他已打算悄悄备好,不管是打算游戏人间,还是继续修行,有和他许易的这场缘分,今后的路多是通途。

    这场缘法,他已赠得够了。

    安庆侯才将许易送出院落,方转进水榭旁的游廊,牧神通从天而降。

    “解决了。”

    许易随口问。

    牧神通手中多了个墨色小瓶,催开瓶塞,一股淡淡雾气流出。

    安庆侯肉眼凡胎,看不见那雾气,许易使个眼色,牧神通随手一点,安庆侯眉心溢出一缕血迹,眼前一黑,随即,便看见那飘荡在翠绿湖面上,正氤氲成形的淡色影子。

    转瞬,那淡色影子终于聚形,赫然正是三皇子的形象。

    安庆侯心头巨震,面色发白,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竟被抹杀了,不由得后脊梁骨阵阵发寒。

    三皇子阴魂才聚成形,猛地窥见许易,便唬得险些溃散,牧神通随手打过一道雾气,才助他稳固形体。

    尔后,便将三皇子阴魂,凌空跪拜,不住叩头。

    许易挥挥手,抬头望着淡云舒卷的苍穹,“想必你便是死了,也满腹疑问吧。”

    三皇子何止满腹疑问,简直怨气冲霄,是这人承诺帮自己夺回皇位,又是这人反手便杀了自己,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可他便有滔天怒意,也不敢宣泄半点,他虽死了,阴魂尚在,若是惹怒此人,便连阴魂也得消亡,那就得彻底消逝了。

    他不答话,许易悠悠道,“还记得猎妖谷中的那只冰霜兔么,许某生平朋友不多,能够得上两肋插刀的,只此一位。当日那一刀,你可能忘了,许某却没忘,容你活这许久,你该知足。”

    三皇子阴魂瞬间扭曲了,他记起来了,那日是他的手下,冲那冰霜兔子尸身挥了一刀,就这么芝麻粒大点的事,就能成为自己今日的死因,他不服,一千一万个不服。

    却不敢口出一言。

    许易却根本不管他,自说自话道,“许某平生行事,唯八个字:恩怨必偿,睚眦必报!许某答应助你夺回皇位,你死的时候,该是自称过朕了吧。念在你这些时日的尽心尽力,放心吧,大越国今后的皇帝,便是你的血脉传承。”

    三皇子的阴魂简直呆住了,不知该恨该怨,该悲该喜。

    许易却不愿再和他费神,随手一挥,将他阴魂卷散,随风飘摇去了。

    安庆侯,牧神通面面相觑,心头凛然。

    他们各自和许易打过交道,自问知晓此君脾性,却绝然不曾知晓,许易竟还有如此一面。

    若听适才二人谈话,三皇子,不,大越新皇陛下,死得实在是太冤枉了。

    睚眦必报,睚眦必报都不能形容此君的小心眼。

    安庆侯还好些,只心中自警,切莫因一直以来和许易交情甚好,便越了界限。

    牧神通则神思不属,努力回忆过往,盘算到底将这魔头得罪了多深。

    他却不知晓,许易对自己看得颇轻,对他看重之人看得极重。

    牧神通和他曾经的交锋,不过是互为敌手,在许易心中根本就谈不上恩怨。

    就在牧神通神游之际,许易又派下了新的任务,牧神通接下,径自去了。

    “姬无励?此人竟活到现在,当年之事,嗨,谁又说得清。”

    安庆侯喟然长叹。

    姬无励,正是老苍头,许易新派给牧神通的人物,正是搜罗老苍头近亲,遗孤。

    此界,若论许易受恩最深,老苍头当排第一。

    分魂诀,招魂幡的祭炼法门,尽是老苍头呕心沥血,赠送与他。

    即便老苍头的赠与,暗含极强的目的性,但说在明处,许易依旧承情。

    故而,许易在诛杀大越天子,毁灭姬冽之事,做得酷烈无比,正为偿还老苍头恩情。

    眼下,还吩咐牧神通去寻觅老苍头近亲,遗孤,正是自觉还恩未够。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老哥留步,代我看顾老袁等人,某自入浮屠山,有事老哥可以彼处寻我。”

    话罢,许易唤出机关鸟,跨坐上去,冲霄而去。

    如今神京的所谓禁令,在他处,已是草芥。

    ………………

    浮屠山洞府,地下三层炼房,许易盘坐气窗边,盯着掌中的一枚赤色玉盒,怔怔出神。

    玉盒中,静静躺着三十三滴九阴液。

    而今,距离太极殿之议,已是第四天了。

    最迟的姜白王,也在数个时辰前,缴纳了九阴液。

    战天子,姜白王,诸葛神念,妖骏驰,四人合力,搜天罗地,也不过聚齐了三十三滴太阴液。

    至于牧神通,自那日会后,他便苦苦哀求,丢弃最后的矜持,非要立下心誓,拜入许易门下,甘为牛马走。

    许易哭笑不得,又看这家伙听使唤,便免了他去搜罗九阴液,并将他剔除了此次的争竞。

    三十三滴九阴液汇聚,却是诸葛神念和妖骏驰倒霉,各自以一滴,两滴的差距,落入了下游。

    听到此消息,诸葛神念和妖骏驰就傻了,苦苦哀求,无论如何不愿落入皇无极魔爪。

    许易自觉收了人家九阴液,再贬人家入死地,弄不好就得“官逼民反”,便自承诺,会让皇无极立下心誓,做下束缚,绝不叫二人没了下场。

    如此才勉强将二人糊弄走。

    此刻,他盯着这半盒的九阴液,暗自盘算要如何使用。

七百九十二章 符篆

    沉思半晌,许易想起皇玄机交待的话来,“相比暗山,人体的力量是渺小的,以魂体牵绕器物,最怕魂体衰微,难以中继,最终造成魂伤器损。”

    暗山的规则,让许易极度无语。

    他一番辛苦,聚敛的宝物,能带出去的,极为寥寥。

    亏得老苍头,传下分魂诀,让他在凝液之境,能够分出阴魂。

    又亏得和鬼主为争夺招魂幡时的一番苦战,极大程度的锻炼了分魂的能力和韧性。

    此刻,他能分出阴魂足足有九道,当然,这是极限情况,不能稳固。

    稳定的分出阴魂,亦有六道。

    然而相比他众多宝物,分出的阴魂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再三盘算,他选定了招魂幡,中品灵石,珊瑚角,荡魂钟,玉骨骷髅,已经黑碳化的铁精。

    招魂幡就无须说了,乃是他目下赖以逞威,外界赖以保命的第一宝。

    中品灵石,单凭想象,亦知其珍贵。

    珊瑚角,无坚不破,更是通语中期洪荒遗种暴兕头顶的珊瑚角,暴兕聚敛雷霆,威震天下,全在此角。

    若非大阴劫落,此雷霆珊瑚角,又岂能为他所得。

    许易并不知晓此珊瑚角的全部威能,单靠着此珊瑚角,洞穿数位强敌,无论如何亦不会舍弃。

    荡魂钟,得自姬冽,此钟神异,便是感魂老祖,贸然不察之下,亦难免受伤,且此钟爆发之际,感魂老祖在抵御之余,也难免分心,若无分魂诀此来妙法,封闭毛孔,感官,阻塞内外,此钟简直防无可防。

    尤其用作偷袭,群攻,威力极大。

    玉骨骷髅,得自鬼主,此骷髅不惧水火,至阴至邪,力大无穷,穿透力惊人,乃是鬼主收集十万骨精,于阴魂中祭炼无数岁月才成。

    论其纯粹,虽不如姜恨天的遗骸,但论邪气,论强大,却是胜过。

    此等至宝,许易自然不会舍弃。

    最后的便是铁精,自打当日以铁精分解元符军聚集的金甲符神,许易又依靠此物,阻挡王玄机的九霄真龙剑的强攻,几番摧残,终于化作炭黑一片,不管许易如何摧残,此物皆无反应。

    以此观之,此铁精黑块,已是废物,根本无带走的必要。

    奈何,许易极为不舍,此物随身年余,无数次拯救他于危难,助他躲避灾劫,即便如今再无旁用,他还是不舍抛弃。

    除却这六件宝物外,其余诸如中品符纸,稍稍破损的愿经,道衍须弥环中的,诸多符纸,宝药,以及梵摩苛须弥环中的一件双龙水遁甲,他都必须舍弃。

    好在经风沐雨多了,他的眼界也开了,昔日的爱财如命的毛病,倒是消减了不少

    舍弃如此多宝物,虽然肉痛,却并不萦怀。

    缓缓运转止水诀,调整好心灵,当即,摘取一滴九阴液,送入口中,按照皇玄机教授的观想法,渐渐深思沉凝,脑海中浮现出一轮血月,灵台一片清凉,衰微得已经站立不起的阴魂小人,盘坐起来,灵台之中,陡然现出淡淡雾气,朝那阴魂小人鼻孔漫去。

    不过十数息,雾气消弭,许易沉重的大脑,轻松了不小。

    皇玄机教授的观想法门,效果极佳,相比往日服用九阴液,今日的情况,要好了太多。

    不仅吸收的时间更短,而且吸收得也更彻底。

    许易趁热打铁,一连服下四滴九阴液,撑得灵台深处的阴魂小人,躺倒在地,他才停歇。

    那种疲倦欲死的状态,终于被彻底驱离。

    许易并不起身,而是歪倒在蒲团上,掌中多出一本墨色线状典籍来

    正是他自道衍须弥环中得来的一本符篆刻录之法,唤作“疾风符解”。

    道衍神秘莫测,许易虽未见其人,却久闻其传说,故而,当时入太极殿,窥出道衍身份,当先便冲其下了杀手。

    实在符篆之术,深不可测,疾风符,瞬息千里。

    他自刘老贼处得来的小焰阵,更是脱胎于火系符篆,其威力如何,自不待言。

    由是,他对道衍须弥环最是期待。

    遗憾的是,道衍须弥环中,并未见符篆,偶有几张符纸,一些丹药,宝药,外加一本心得笔记,就剩这本《疾风符解》。

    便是这两本书,亦未让许易失望,尤其是那本心得笔记,让许易初窥制符门径。

    说来,他曾于虚空神殿之中,得获一本《初阶火系符解》。

    却因其晦涩,并不得其门而入,许是录述其书的乃是大能之士,所述皆是概要,让许易如观天书。

    反倒是得了道衍的两本书,许易反倒看出些端倪。

    尤其是道衍那厚厚一本制符心得,根本就是初学者,最佳的入门资料。

    这几日,许易除了将养,便是温习此书。

    他记忆既佳,智力又高,几日下来,倒也小有心得。

    所谓制符,说穿了,便是纳五行灵气,于符篆之中。

    说来简单,涉及却广。

    其一,涉及灵气的选取,其二涉及符篆的材质,其三便是符纹。

    前二者乃是客观条件,第三者乃是主观因素,符师的高明与否,全在对符纹的掌控程度。

    故而,许易虽理解了道衍的制符心得,距离制符,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虽不能制符,却不妨碍他研读《疾风符解》,相比困难的《初阶火系符解》,这《疾风符解》却好理解得多。

    更让许易惊喜的是,天才的道衍,竟于符篆一道,另出机杼。

    炼符之难,抛却灵气,符纸材质不说,最难在对于符纹的把握。

    要锻炼对符纹的把握能力,必须要借助于符纸,符纸珍贵,进而制约了符师对符纹的把握能力。

    疾风符解中,道衍却自出一种阴魂刻录法,借助阴魂在虚空中游走,加深对炼制“疾风符”符纹的理解能力。

    此法之所以说超脱,乃是对此界,对许易而言。

    因为自然条件的限制,没有多余的符纸,能一遍遍先让阴魂熟悉符纹的轨迹,再在符纸上试验,未尝不能增加成功的几率。

    此刻,许易研究《疾风符》解,主要精力,便在于对满篇的晦涩符纹的记忆上。

    不解其意,先悉其行,笨办法未必没有效果。

七百九十三章 奇赏

    许易沉湎数个时辰,脑海中,各种纹路已如镌刻一般清晰,他抛开书本,阖上眼目,在灵台之中,催动已舒服得快要睡着的灵魂小人,开始按照脑中所想,刻录阵纹。

    真到试验,他才知其难。

    这绝不是持笔于白纸上挥毫,阴魂的飘忽,让控制艰难了无数倍。

    就算是他,自问对阴魂的控制,到了掌御由心的地步,可距离这般入微的地步,还差了无数里。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对道衍的实力敬畏有加,若非彼时先灭了道衍,此刻决计没了下场。

    就在这时,门禁起了反应,有人造反,移步出门,正是皇玄机。

    皇玄机扫了许易一眼,淡眉微扬,“许兄天庭生光,想来九阴液对阴魂大有补益,想必不用多久,便能离开此界,可喜可贺。“

    许易顺手一抛,一个须弥环朝皇玄机飞去,“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间。”

    须弥环中,正是他答应皇玄机的数千宝药。

    其余宝贝,他并不打算给皇玄机,而是分给了安庆侯,由安庆侯代为处置。

    毕竟,他托管给安庆侯的人头不少,一应花费,自不能全让安庆侯担着。

    皇玄机并不点验,收起须弥环道,“寻访晏姿姑娘之事,某已照会诸国,并颁下其赏,此刻,此界正在寻访晏姿姑娘的人马,不下千万,三日以来,却始终无有音讯,皇某猜想,便只剩了那两个结果。”

    许易眉头陡暗。

    他怎会不知皇玄机所说的两个结果为何。

    要么是晏姿已死,要么是晏姿故意避而不见。

    否则,如此惊天动地的寻访,只要晏姿尚在此界,又怎会不知。

    此时,瑞鸭已经苏醒,被许易扔给了安庆侯将养,离开之际,他也问清了当日晏姿千辛万苦寻找自己的情况,更知晓了自己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他对晏姿的这份沉甸甸的情意,已不知如何置评。

    事后,他也想明白了,晏姿为何悄然离开,无非是不想拖累自己。

    她什么都替他想全了,不要他有一丝为难。

    明明如今,他已名震天下,威压此界,晏姿却还是不愿出现。

    许易不敢往下想了。

    “找,一定要找到,玄机兄,可能不知道,某曾承诺有朝一日,会返回此界,带走安庆侯家族最成功之青俊,玄机兄若是能帮某找回晏姿,此承诺对玄机兄,同样有效。”

    许易无比绝决地说道。

    皇玄机周身巨震,连退三步。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会出此言。

    超脱此界,对此界的修士,尤其是诸位感魂老祖,是何等的诱惑。

    身为感魂老祖,虽是此界的巅峰存在,却也承受着其余修士所不曾承受的巨大悲哀。

    那便是上升无路,修行终止,眼睁睁的等待着时间的巨轮,将这百锻千炼才修成的身体,碾成齑粉。

    皇玄机苦苦周旋,不惜舍出诸多秘辛,和中品灵石,除了从许易处要来自由之身,还有两位感魂老祖的控制权。

    为的不是别的,正是想积蓄力量,再寻暗山,集合众人智慧,寻常超脱此界的方法。

    可如今,许易竟亲口说,只要寻觅到晏姿,便助他脱出此界。

    旁人的承诺,皇玄机未必信,可许易其人,言出如山,皇玄机更无丝毫怀疑。

    相比他寻找暗山,冒着生命危险,冲击暗山,和找寻晏姿之间,后者容易了太多太多。

    许易话音才落,皇玄机抛出一块遍布纹龙的金牌和一块皮卷,“此便是皇陵的禁制与操控之法,某寻人去也。”声未落,化作一道流光,眨眼即逝。

    “寻人?”

    许易脑海猛地炸开,怎就忘了那鸭子。

    当即,他操控洞府禁牌,唤来刘管事,吩咐几句。

    后者战战兢兢,屁滚尿流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架小型飞舟出现在了浮屠山上空,隔着数百丈,自飞舟中腾出一架机关鸟,直奔许易所在的青坪。

    机关鸟落定,安庆侯抱着一只圆乎乎的鸭子落在青坪上。

    “呔,姓许的,你小子忒也忘恩负义,若不是本少,你哪里还有命在,如今你小子也算功成名就,成了一方人物,怎的能如此苛待本少,忘恩负义的本少见多了,独没见过你这样的,可怜晏姿那小娘皮,这么拼命救你,哼哼,如今还不是零落天涯,说不定小命都没了,嘎嘎,无情无义……”

    圆乎乎的身子还在空中打着旋儿,瑞鸭便喷开了。

    “大胆,你这贼鸭!”

    安庆侯怒声喝道。

    尽管他和许易交情未变,许易的身份提高得太快,如今他虽依旧口呼老弟,心中实在已对许易敬畏到了极点,生怕惹得许易不快。

    “嘎嘎,老胖子,你敢骂本少,信不信本少一把火烧了你那破宅子,嘎嘎……”

    瑞鸭已知晓许易如今成了天下第一,连带着他的心气也蹭蹭上涨,这数日在安庆侯府中将养,俨然将自己当了大爷,除了大吃二喝,顺带着调息府中女眷,口气也大得惊人,动辄赏人这个府,那个县城,空头支票开出了大把。

    袁青花瞧不惯他这般做派,才出两句,就被瑞鸭一句“连许易那小子都是本少救回的”,给封了口。

    好在许易见惯了这鸭子的德性,又着实感谢他救命之恩,并不生气,笑着问安庆侯道,“怎么,老兄,咱们鸭少这几日,在府中待得不痛快?可是忘了给咱们鸭少宝药?”

    他知晓鸭子最好宝药,此刻闹起,多半是为了口腹之欲。

    安庆侯叫起撞天屈,“哪里是,按老弟你的吩咐,每日与他三枚宝药,实际是,我****供应他五枚,他还由不知足,索要不停,若是不给,要么满府折腾,要么大骂不绝,这等贼鸭,老哥实在伺候不起,老弟你还是领回去吧。”

    瑞鸭大怒,围着安庆侯乱飞,没有攻击能力,只好大喷口水,口中大骂道,“嘎嘎,没有本少,就没有姓许的今日,本少吃几个果子算什么,姓许的,你自己说,本少吃得多么吗,嘎嘎……”

七百九十四章 神仙海

    怎会不多,宝药本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是能直接进补的宝药,便是许易靠着皇玄机等人搜刮,也不过得了百余枚,分出三十余枚与瑞鸭,其余的每日吞服,补充着微弱的生命源力。

    只是他有求于瑞鸭,只好赔笑道,“不多不多,只要你再帮我办一件事,我送你宝药百枚。”

    “嘎嘎,当真当真,早知道你这小子藏了好东西,还敢欺瞒本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瑞鸭激动得满场乱飞。

    百枚宝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许易道,“没旁的事,只要借助你的神算,寻一寻晏姿。”

    说到寻人,谁能比得过这鸭子。

    想他几次已到濒死边缘,都是瑞鸭神算,才将他救回。

    既能救回他,自也能找回晏姿。

    瑞鸭像被踩了尾巴,跳将起来,“办不到,办不到,再算下去,本少的小命都没了,不是本少邀功,为了你小子,本少的元气几乎耗竭,能活着已算本少祖上积德,再算下去,本少的小命非丢掉不行,嘎嘎,你是何居心……”

    瑞鸭倒非虚言,他的神算虽准,却有限制,每次动用皆要消耗巨大元气,前番几次相助许易,已内耗不小,若非源源不绝的宝药,早就支撑不住了。

    饶是如此,也远远还未恢复,便是如此,还被晏姿以性命相威胁,逼迫他找寻许易下落。

    尔后,又动用秘法,替许易续上生命源力,折腾得去掉大半条性命。

    近来,他在安庆侯府,拼命索要宝药,正是身体极度缺乏源力。

    如今,许易又要他再算,无异于要他把小命交出来。

    “真的不救?”

    若是旁人,他说不得就要上手段,偏偏瑞鸭几番救命,他如何能威凌。

    “除非要老子去死,嘎了嘎,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瑞鸭气疯了,撑着硬挺挺的短翅,绿豆大的小眼瞪得猩红。

    他所气者,非是许易这非分之求,而是许易不理解他到底费了多大辛苦。

    他自比一良善地主,许易这穷鬼,屡次向他借粮,三番五次,他都倾家荡产了,这位还敢张口来借,浑然不知他这地主,为了许易这贫民,已付出了全部的家当。

    许易不知瑞鸭虚实,也不强逼,只好道,“那便待你回复了,再去寻小晏,总之,你若跟着小晏,许某保你脱离此界。”

    瑞鸭大怒,“嘎嘎,你什么意思,莫非这次你离开此界,不带本少……”

    在他看来,他和许易一荣俱荣,许易如今发达了,他享受所有的福利,是天然应当的,浑然忘了当初,他救助许易,也是晏姿拔刀威逼的。

    “欠你的人情,许某容后再还,小晏的事,没得商量,抱歉。”

    许易不急不怒,语气坚定至极。

    在找人方面,相比皇玄机,他更相信瑞鸭的本事。

    瑞鸭满场飞奔,破口大骂,许易不动不摇,反将他折腾得精疲力竭。

    安庆侯瞅准机会,取出灵禽袋,一举将瑞鸭网拿,打个死结,整个世界清静了。

    “这鸭子忒也惫懒,这气性,真绝了。”

    安庆侯还以为瑞鸭是许易的妖宠,却没想到瑞鸭是如此张狂。

    许某摇头苦笑,又吩咐安庆侯善待袁青花等人,有解决不了的事,便寻皇玄机,倘若真寻得晏姿,千万将其留住,多则五年,少则三载,他必返回此界。

    安庆侯一一应下,许易抛过一个生死蛊瓶,“此瓶是控制牧神通的,我已有交代与他,让他受你节制,三五载后,某归来之日,除了解除他禁制,还赠他一场缘法,料来此人能堪配你听用。”

    安庆侯大为感动,心下因为许易灭杀三皇子所生的芥蒂,彻底烟消云散。

    此人为几个完全不会再有助力的故人,如此潜心谋划,设想周到,长情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只要不辜负许易所托,未来必定一片光明。

    一番话罢,两人依依惜别,许易自入洞府,再不染俗世因果。

    十日后,久雪放晴,一轮红日如烧着的巨球,烤得半天通红如血,灿灿红光透过气窗,映在许易脸上,攸地一下,许易睁开了眼。

    一对眸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原来的浑浊如球,再度变得如点漆一般,精光湛然。

    这十日功夫,他除了服用宝药,补充生命源力外,连带着将其余三十滴九阴液一并消耗掉了。

    非是他不想留存,以待到外界之后,再行服用。

    实在是暗山规则太过古怪,带过去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更何况,皇玄机说得不错,要通往暗山,对分魂要求恐怕极高,一旦阴魂牵绕太过虚弱,弄不好白分了魂,又损了宝贝,那便太糟糕了。

    故而,这十日功夫,他都在静静温养,身体恢复稍小,九阴液配合着皇玄机所传的光想法门,倒是对阴魂有了极大的补益。

    只是,他生命源力流逝太巨,久伤不愈,就好比一口破了的缸,不断外溢,虽有补充,却还是没将这破损补住,上边填补,下面泄露。

    好在三十滴九阴液下来,等若给了这口破缸,巨大的填补,阴魂有了极大的恢复。

    当然,这十日来,他除了调息打坐,静养身、魂外,也没放弃对《疾风符解》中的阴魂刻录符纹之法的钻研。

    时至今日,他又对符纹的理解深刻了许多,与此同时,身体和阴魂,已调整到了极佳的状态。

    许易起身,沐浴更衣,挥毫留书一封,留在洞府中的石桌上,信是写给晏姿的,他特意嘱咐过,他离开后,此间洞府封存,只准晏姿启用。

    留书罢,他便起身出洞,架上机关鸟,直上云霄,回头眺望,往事历历,如眼前云烟。

    一路西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出得神京,直插苍龙山。

    两个时辰后,许易来到了岷江口,也便是如今的神仙海。

    正是当日虚空神殿塌陷处,引发十万大山崩塌,海水灌入,造成岷江改到,汇成海口。

    又因虚空神殿之事,干脆被好事者叫作了神仙海,倒也流传出去,遂成定论。

七百九十五章 突兀

    浩瀚水波,风急浪高,许易驾乘机关鸟,飞临千丈高空之上,眺望群峰。

    没办法苍龙山实在太大,即便只是龙首峰所在,也横压数千里。

    按照皇玄机所给的指示,许易也只能登高远望,寻找标的。

    不过半柱香,便寻觅到龙须所在,那处正是皇玄机交待的皇陵禁制所在。

    许易驾驭机关鸟,盯准航向,一路疾驰,半柱香后,才靠近山脉,察辨许久,才在一处山水相接,藏风蕴气的峰谷之间,确准了此行的目的地。

    许易祭出皇玄机所赠的纹龙金牌,按照皇玄机所教授的法门,输入掌力,金牌骤然大放光华,汇成一道光速,直直打在峰谷之间。

    顿时光束像遇到一堵气墙,渐渐发散,光线也由白化作七彩,忽的一道巨大光亮迸发,瞬间消失,原本虚无的峰谷之间,现出一派绵延十数里的陵园。

    不愧是皇家气象,整座陵园气派非凡,千年松柏,百年灵芝,随处可见,处处透着灵秀,更其妙的是,送目远眺,偶见灵禽翱翔,瑞兽隐现,好似此地不是死人墓葬之处,而是活人安居之所。

    许易并不急着寻觅暗山所在,反又架起机关鸟,腾到高处,观望片刻,便朝东侧飞去。

    飞腾数里,许易降落下来,掌中现出一柄厚背阔刀,挥刀连斩数下,地上现出一个深坑。

    许易掌中又多了两个黑色陶罐,他小心地将两个陶罐放置深坑之中,掌中又多了一块赤红玉石,状若墓碑,玉石上只刻录了十四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随即,便将玉石墓碑打入泥土,掩上深坑。

    两个陶罐,各自盛放着李修罗和阿萝的尸骸。

    自许易被安庆侯救走,恢复过来,便反复思忖那日遭遇,以他的智慧,哪里会想不到,他能幸免,必是李修罗之故。

    而那****怀中多出的一块界牌,也证明了此点。

    此块界牌,正是他赠与安庆侯,被鬼主侵夺高祖愿之身,抢夺而去的那块。

    李修罗若真是遁逃,如何会将这枚界牌交还与他。

    如今想来,必是李修罗,已本身至阴之体,于阴劫凌空之际,强行御空,引逗阴劫来击,才让他得了喘息之机。

    以身全义,以命偿恩,如此深情厚义,许易无以为报,唯有尽可能地弥补一二。

    他先去李修罗殉身之所寻觅遗迹,奈何阴劫威力极大,整座山头都削平了,李修罗灰飞烟灭,丝毫痕迹也未留下。

    许易念头一转,又想到李修罗虽死,尸身必在,便着安庆侯去寻觅。

    他如今威名惊人,安庆侯假他名目行事,自然畅行无阻。

    一番打听,才知李修罗尸身,并不在李家墓园,李、文两家争锋后,李家彻底破败,而作为争锋核心的李修罗,身死之际,连尸身也被文家收走。

    安庆侯颇费了一番功夫,逼得文家众人翻乱了宅院,典籍,以及文家老祖遗物,终于从一处滴水洞中,将李修罗骸骨取了出来。

    却是文家老祖阴毒,竟将李修罗骸骨放于水缸,沉于阴洞之中,令三眼阴鱼日夜吻啄,其意正要李修罗永世不得超生。

    许易接到李修罗骸骨,深恨文家,给皇玄机送了一张文字,次日,文家合族被连根拔起,合族流放边关。

    收取了李修罗的尸骸,许易又去寻来阿萝尸骸。

    阿萝尸骸倒是好寻,因着李修罗将他赠与的那首“十年生死”,刻录于阿萝坟茔上,而得流传天下。

    以至于阿萝坟茔,俨然成了一处文人骚客缅怀凭吊的聚居之所,甚是好寻。

    许易取走阿萝尸骨,仍旧保留碑文,让这段传奇般的感情继续传奇下去。

    取得两人骸骨,许易并不匆匆合葬,而是于今日,入得皇陵,寻觅风水宝地,才将之合葬,而有皇玄机的看顾,此间也当是最安全的墓葬所在。

    合葬罢李修罗夫妇,许易恭敬三鞠躬,“修罗兄,你我就此别过。”腾起机关鸟,直冲云霄。

    他才冲上云霄,变故陡生偌大的神仙海域靠近苍龙山处,陡生出一道巨大的涡旋,那涡旋纵横近百丈,旋力极大,卷起的浪涛,冲刷得周遭崖岸,块块塌陷。

    忽地,一头艨艟巨兽,自漩涡中腾出。

    那巨兽长逾十丈,厚足三丈,高有八丈余,通体绽青,巨目赤红,头顶生出通红断截,不是那断了头顶珊瑚角的暴兕,又是何物?

    暴兕才将现世,风云顿起,狂风卷涌,暴雨忽至,天际大块的墨云显现,电弧翻舞,正是阴劫降临的征兆。

    “挨千刀的夯货,还不滚回海底,只要你现身,本尊就没一处爽利。”

    巨大的咆哮顿起,声如金铁,响彻天地,甚至盖过了天际的滚滚闷雷。

    一具晶莹如玉的骷髅,蹈山赶海,踏浪而来,所过之处,足下生出数十丈高的水柱,将他耸峙在半天,正是姜恨天的那具遗骸。

    暴兕和这晶玉骷髅的显现,着实让许易吃惊。

    虚空神殿战后,暴兕引动阴劫,潜入深海,自此再无消息,此界百万修士多方打探,毫无蛛丝马迹,皆以为此奇兽,要么被阴劫锻死,要么潜居海底,再不敢现身,却未料想,在此现出。

    而那具晶玉骷髅,更让许易难以置信。

    古墓之战中,他曾见此晶玉骷髅大显神威,灭凝液如草芥,此后再无消息,听闻此骷髅茫无目的坠入深海。

    更让他纳罕的是,当日所见,这晶玉骷髅并不通人言,今日非但开言,好似生出了灵识。

    晶玉骷髅喝声未落,身影如流星赶月奔至近前,骷髅手臂挥洒,正中暴兕踏来的巨蹄,

    轰!

    巨大的轰鸣声,完全盖过了天际的雷声,方圆十里的海面,陡然被巨大的冲击波排得破出个巨大的凹陷。

    许易亦被这强劲的气波,冲得飞腾出十余丈。

    反倒是那晶玉骷髅,和那暴兕宛若无事,晶玉骷髅一连退出十余丈,暴兕干脆一头扎进海面,消失无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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