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六章 滑稽
就在这时,天际已聚集的宛若墨块的阴云,瞬间消散。
不待晶玉骷髅动作,许易掌中白幡陡现,晶玉骷髅如受惊之鸟,一退数百丈,惊呼道,“什么鬼东西,让本尊周身不适,难怪天下轰传你为此界第一,竟有这等奇宝,快快收起,焉能如此对待故人。”
天际顿时又有劫云显现,许易收起招魂幡,怔怔盯着晶玉骷髅,脱口道,“是你,老鬼,你竟没死,还得了造化。”
他已认出老鬼来,万没想到,虚空神殿,那般危险情况,还是让他脱身了。
最妙绝的还是老鬼的散魂之法,非但他没察觉,战天子等感魂老祖亦为发现,岂不神妙。
“正是本尊,没想到你我故人相逢,竟各有一番际遇。你的传说,已跨过山岚,飘过大海,便是本尊潜藏山林,也听过你的事迹,啧啧,当真令人神往……”
老鬼借居晶玉骷髅,无有表情,若有表情,当能见到浓浓的艳羡。
许易笑道,“老鬼啊老鬼,你又打得什么花花肠子,想当初,你受制于许某,尚无这般谄媚,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无耻蝼蚁,借居大能遗蜕,鼠假虎威,又算什么本事。”
一道沉闷的声音自海底传出,不知跨越多少丈的水域,传出水面,如雷轰然,却是暴兕说话了。
老鬼怒道,“大胆妖孽,我们故人偶逢,自有话说,与你何干,还不给本尊闭嘴。”
“故人偶逢,据老夫所知,旬日之前,便与你在此地相逢,你为求那块界牌,明说便是,何必拿老夫作伐,你不出此界还罢,若出此界,老夫非将你炼成飞灰。”
暴兕声渐平淡,话中的怨气和杀气,似要煮沸此片海域。
却如老鬼所言,许易如今的威名,已遍传此界,即便老鬼和暴兕,一在深山,一在深海,也都有耳闻。
甚至许易将于皇陵之中的暗山,通往外界的消息,也被好事者轰传,俨然将许易作了此界传奇。
也正因此,这两位才同时在此间汇聚,专为守候许易。
相比其余感魂老祖,这两位通向外界的心情,要为紧迫得多。
老鬼虽寄居在晶莹玉骨内,但阴魂衰弱,虽在深山,遍吸血食,也不得修复,通往外界,则被他看作希望所在。
至于暴兕,自猎妖谷中,便处心积虑,耗费数百年之功,才看到破界希望,阴差阳错,进了此界,等若入了蛮荒所在。
漫说此界足够暴兕修行,便是承载暴兕都不能,只要一动,便有阴劫相随,其中苦楚,惟暴兕自知。
一鬼一妖,同守此片海域,一经相逢,岂有好事。
老鬼仗着晶莹玉骨,横行霸道惯了,即便暴兕威名惊天,他也无所畏惧,双方一战,暴兕虽占上风,却奈何不得老鬼这具打不破,踩不乱的晶莹玉骨。
更兼老鬼战不过便走,一旦出了海域,暴兕便无可奈何。
若是暴兕赤红珊瑚角未曾折断,雷霆聚威,便是十个老鬼也了账了。
此刻,老鬼一出现,便冲暴兕下手,又对许易口出谄言。
暴兕心如明镜,知晓老鬼一为献媚,二为向许易展露实力,无非是想将自身卖个好价钱。
可怜他暴兕,堂堂洪荒遗种血脉,通语中期修为,竟被这无耻鼠辈,作了踏脚石。
偏偏他自顾身份,无法自白,狂恨如海。
当真出了此界,没了阴劫顾忌,他自信能将这具骷髅踩成粉碎。
“老兕,平素你怎么说,本尊浑不当真,如今,当着本尊许兄弟的面,你还张狂,那就是不给本尊兄弟面子,别怪本尊和你不死不休。”
老鬼振振有词说道,若是晶玉骷髅能有表情,当显出世上最滑稽的一副表情。
早在老鬼初得晶玉骷髅之处,便立志向许易复仇,他在许易手中,所受的屈辱也着实不小。
现如今,口口声声中,许易竟成了他的故人加兄弟。
便连许易听在耳中,也觉啼笑皆非。
尤其是深海底的暴兕,听得直欲爆炸。
他的确瞧不起此界生灵,几视作蝼蚁,可许易这只强壮的蝼蚁,有那杆动辄能招来阴劫的白幡相配,已超出了蝼蚁的层面。
更何况,他有阴劫顾虑,根本奈何不得许易,故而,他在此守候,压根没打强抢的主意。
偏偏这该死的老鬼,动辄将他往许易对立面拉扯,可他堂堂暴兕,又怎能像那无耻之徒般,拉下面子去分说。
“罢了,老鬼,你打什么主意,就明说,许某没工夫耽搁,就咱俩的关系,嘿嘿,你能说成这般,许某真佩服你的脸皮,哦,忘了,现在你哪里还有脸皮可言?”
许易哑然,他真未想到老鬼这宛若腐尸的陈旧之人,竟能拉扯出如此搞笑的一面。
老鬼终于有了几分尴尬,沉默片刻,说道,“好吧,你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说别的了,听闻你有数块界牌,可否借一枚给我,到得外界,某还你两块,不,三块,这笔生意,你不亏,我可立下心誓。”
许易哈哈一笑,“这才是实话啊,不过,你的心誓,我可信不过,也没兴趣放印子钱,你找错人了。”
老鬼的主意当真不错,不过,有了和鬼主打交道的经历,许易的阴物的忌惮极深,此辈千变万化,阴毒手段,防不胜防,谁知道心誓,能对彼辈起到多大的约束。
他可不会将一块珍贵的界牌,寄托到虚无缥缈的心誓之上。
老鬼大急,“不要界牌,你要什么?你既不肯做赊账的生意,定是要现钱,好吧,但凡此界能有之物,你道将出来,本尊去寻了与你,但你须得容我些时间。”
“利令智昏,无耻蠢货,以此人的能耐,此界所求,有何不得,还要你来交换?”
海底又有声音发出。
老鬼暴跳如雷,“老兕,本尊看你是找死。”
许易不出一言,架起机关鸟便要离开,对一鬼一妖的惊世大战,他实在是兴趣缺缺。
七百九十七章 心魂
“慢着,许老弟,你的情况,当真以为本尊看不出来,虽有这白幡,出得此界,就凭你如今的躯体,若有大战,能撑得几回,若有本尊为臂助,又岂是坏事,与其你手中界牌,将来为旁人所得,不如换本尊为你护法。”
老鬼虽急,智慧未失。
他很清楚要完成交换,必须抓准对方需要什么。
数块界牌不行,那便用安全保障。
他不信以许易的智慧,会拒绝这个提议。
任你千般珍宝,万般造化,要想享用,活着,存在,是第一位的。
果然,许易停住了,调转头来,“主意不错,我同意了。”
老鬼脚下一歪,险些从数十丈高的水柱上摔下去。
“老鬼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话未说完,办法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先想办法,让我信任你吧。”
许易含笑说道。
对这肯有大毅力将自己封禁数百年,也要盗取姜恨天尸骸之利的丹鼎门老道,他是半点也不敢大意。
鬼主的可怕,是因为存货的年代久远,积累太深。
老鬼的可怕,完全在于心智和狠劲,对自己都能下次狠手的,对旁人恐怕就不存在什么底限了。
“心誓,你肯定是信不过的,不如,我分两成阴魂与你,你只需将这绿阴魂封存于你的灵台,与你的阴魂强大,我这缕阴魂,既奈何不得你,又能让你做到与我心意相通,只要到外界,我与你护法三年,你将此阴魂归还与我即可。如此一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违背誓约,相比违背誓约,我的损失未免太大。”
鬼主的办法不可谓不周全、公平。
许易想想,也觉合理。
两成的阴魂,于老鬼这等阴体,动辄便是数十年的苦修,此等筹码,已足能让许易放心。
他的确需要鬼主的护卫,但因外界完全不可预知,穿越暗山还须分魂,代价颇大,他不敢保证,分魂之后,他的战力还剩几成,招魂幡还能催动几次。
若有老鬼护法,处境则大不相同,且有招魂幡震慑,他也不惧老鬼耍弄手段。
他正待答应,海底又有声音传来,“若真有诚意,何必用阴魂,不如用心魂。”
“老兕,我要你命!”
老鬼大怒,晶玉骷髅猛地打出一道黑气,黑气直入海面,没有半点动静,忽的,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海面炸出十数丈的海浪,绵延数百丈。
“恼羞成怒,老夫说中了。”
海底的声音平和中带着调侃。
老鬼道,“许老弟,不知我适才所言,你是否答应?”
许易道,“我想知道心魂是什么?”
“你!”
老鬼气极,心中恨毒了暴兕。
他很清楚许易的脾性,这贼小子绝对是占便宜没够,胜势在手,非吃干抹净不可。
海底又有声音传来,“心魂便是阴魂的主体部分,就好比一人,心脏是其主体,心魂沾染业火,一旦分出,不管隔有多远,都能相互感应,最妙绝的是,分出的心魂一旦死亡,此缕业火灭尽,主魂的业火也将灭尽,意味着主魂的死亡。”
此点秘辛,无怪许易不知晓,非得阴体修炼到生出业火,如老鬼,鬼主这等存在,谁能知晓。
而修行到此辈的阴鬼,实在是百万中无一,即便是修行到了,如此秘密,谁愿意吐露,弄不好有朝一日,便为外人所控。
“老鬼,那就心魂吧,这个更保险,你觉得呢。”
许易漫不经心说道。
老鬼几要吐血,对许易来说,当然是保险了,对他来说,简直就太不保险了。
等若是将性命放入了许易掌中,这可比当初阴尸为许易所擒,要来得险恶得多。
更麻烦的是,一旦许易生死,他那封禁在许易灵台的心魂,也必定玩完,业火焚尽,主魂也就完了。
暴兕的报复,实在太狠,太毒辣了。
他都有些后悔,当初要招惹这头老妖了。
“阴魂也是一般,我分你三成如何,你何必听旁人蛊惑。”
老鬼急得要哭了,如果他有眼泪的话。
许易道,“许某素不喜讨价还价,你做不了,不做便是,相信兕兄定有兴趣,左右许某处,就剩了两块界牌,换谁都是换。”
他见得明白,暴兕既和老鬼一般来此等候,必定也是为了界牌。
强抢显然不现实,以暴兕这等老妖的智慧,不会不知道,既不能强抢,也就只能兑换了。
暴兕隐入海底,不疾不徐,定是胸有成竹,许易很想知道,暴兕这洪荒遗种,通语中期的大妖,到底能拿出何种宝贝。
“如此,老夫要定了,以老夫观之,你血肉将萎,源心已损,源力将竭,即便再是补充生命源力,也好比漏缸盛水,终将枯竭,除非转生丹此等神丹,再塑源心,否则必然殒命。”
暴兕存活数百年,又有血脉传承,所知虽不广博,但见识却非许易,老鬼可比。
此话一出,许易如遭雷击,“你可有转生丹,许某与你换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暴兕将他症状,说得通透,其中道理更是分明,便连许易也弄不明白,为何不管他怎么进补,生命源力总是一****枯竭,原来根源在此。
暴兕一番话,彻底将老鬼逼入了墙角,他急得暴跳如雷,连续向许易非进,朗声喊道,“凡事须有个先来后到,本尊应你便是,许老弟,无论怎么说,咱们情分尚在,你先将界牌换与我,我与你合力,擒下这老兕,什么好处都是你的。”
他实在是绝望了,眼前的阵势,许易十成十会被暴兕说动。
外界皆言许易有数块界牌,可他不敢去赌,一旦许易果真只有两块界牌,那他此生定然无法通往外界,生死魂灭的结局是注定的了。
如此一来,屈服则成了唯一的选择。
好在,他有过向许易屈服的经历,也知道许易虽然难缠,却是说话算话,并不算难伺候。
“也罢,你将心魂分与我吧。”
许易根本不相信老鬼的话,就凭他们能在深海之中,擒杀暴兕,随即道,“兕兄,勿急,某便将应急的界牌,匀出与你便是。”
六百九十八章 心血
此言入耳,老鬼几乎气得散形,可已然松口,再想反口,可想而知要被许易这奸猾之徒,折腾成什么样子。
他勉强稳定心神,不提那块应急界牌的茬,说道,“心魂与你不错,但老夫不可能终生受你奴役,三年为期,入得外界,我与你护法三年,三年期满,你须得还我心魂,否则,老夫便是老死此界,也绝不屈服。”
说罢,一对空洞的眼目,直直盯着许易,紧张到了极点,他口上说得决绝,心中实在没底。
许易淡然一笑,“这要求不过分,许某应你,可要许某立下心誓。”
“用不着,老夫信得过你。”
有过前番经历,老鬼却是知道许易重然诺,更何况,以许易的奸猾,即便立下心誓,恐怕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不如故作大方,送个人情。
说罢,晶莹骷髅发出一道痛苦得让人想抠头皮的嘶喊,眉心位置弥漫出一缕雾气,雾气中央裹着一根灯芯粗细的黯淡焰火,直朝许易飞来。
许易虽不明其中门道,自忖阴魂霸道,且又雷霆电环护持,也不虞老鬼弄假,堂而皇之,任凭那缕心魂朝灵台没入。
老鬼心魂没入许易灵台,还未及显形,便被雷霆电环散发的威压,震骇得散了形,良久,才慢慢挪移到无边灵台的某处角落,现出一个中年道人形象,蜷缩成一团。
“你,你……”
晶玉骷髅指着许易,震骇莫名,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寻常人的灵台之中,竟会生出雷霆电环,这是要经历多少次雷霆真意,才能形成。
普通人的阴魂,哪怕是感魂老祖的阴魂,又怎经得起雷霆之威。
“放心,不会短了你的界牌。”
许易不知老鬼的震骇,只道他担心界牌,当下,便将一枚白色界牌抛了过去。
此刻,他身怀四枚界牌,正是他从虚空神殿星空图案中所得的四枚,分别为金紫黑白四色。
“白色界牌,竟是白色,看来老夫的担心可已尽去了,你手中的界牌,积蓄的星空之力非同小可,当足够老夫跨越星空,哦,此界叫暗山。”
海底的声音充斥着欢愉。
许易道,“兕兄可有转生丹,若有此物,许某双手将界牌奉上。”
海底声道,“旁人不知,你还不知?老夫被那道一狗贼困在井底数百年,又哪里去寻那等神丹。”
“没丹药,你聒噪甚,老妖畜,本尊与你不死不休。”
老鬼陡然爆发了。
若有心肝,他也恨碎了,适才正是暴兕一番话,将他逼入了绝境,不得不松口分出心魂。
如今暴兕反口又说没有转生丹,让老鬼如何能接受,他受到的打击甚至比许易还要来得强烈。
许易不为所动,心知暴兕不会无故消遣,“兕兄拿什么交换。”
“一滴心血!”
海底的声音沉郁而沧桑。
“心血!”
晶玉骷髅脱口喊道。
“心血?”
许易疑惑未解,念头猛闪,突然想到当日曹二所言,猛兽心血,亦能补充生命源力,他陡然明白了暴兕的用意。
晶玉骷髅亏得许易疑惑,分说道,“随着修行,妖物的心血逐渐凝稠,修行越是精深,心血越是凝稠,像暴兕此等通语期老妖,心血多则十余滴,少则数滴,无不蕴含了丰沛至极的生命源力,暴兕肯拿心血交换,想来也是拼了老命。”
许易道,“原来如此,只是我如何知道心血的生命源力到底如何呢。”
“试过便知。”
海底陡然又有声传来,声音未来,海面陡然破开,暴兕巍峨如山的身影,再度腾出,天空之上,风云再起。
一团血雾,自暴兕如山般雄威的胸膛迸出,血雾瞬间化成血河,朝许易席卷而来。
“开口!”
暴兕大喝一声,许易应声张开口,顿时,浓郁的血腥味,布满口腔。
血河拉成血线,源源不绝地朝他口中汇入。
足足持续了半柱香,暴兕甚至受到阴劫威胁,不得不再度遁入海底,许易依旧在吞噬着血液。
大量的血液,进入他腹中,并未将他撑爆,而是如河涌入许易口中,涓滴汇聚在他腹底,点点压缩,最终化作一枚三寸见方的凝实血色方块,埋藏于腹中。
许易搬运血液,腹部翻涌,顿时汩汩丰沛的生命源力,朝周身涌动。
“且自观容貌。”
海底又有声音腾出。
许易取出那柄厚背宝刀,映照面目,但见逐渐衰老的容颜,竟恢复了不少,尤其是两处鬓角,由原来的银霜一般,化作乌黑,耷拉的眼角也渐撑开了。
而造成如此奇变的心血,他甚至察觉不到消耗。
许易暗暗赞叹,洪荒血脉果真非同小可,暴兕又是巨兽一流,其生命源力先天强大,有修行数百年,到达通语中期的境界,生命源力之丰沛,根本不是人族可比,恐怕百个自己的生命源力,也难和其抗衡。
此一滴心血所蕴含的生命源力,恐怕庞大不可想象。
一念及此,许易抱拳道,“多谢兕兄厚赐。”说罢,便将一枚黑色界牌抛出。
海底迸出一道强大气旋,裹住界牌,直入海底。
一妖一人,竟是莫名的信赖,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要求心誓约束交易,甚至彼此都忘却了昔日虚空神殿之战,一人一妖,生死相搏。
交易达成,一人一妖一鬼,皆无废话,齐朝皇陵进发。
到得皇陵附近,暴兕依旧隐匿深海,许易并晶玉骷髅急身闪入陵中。
许易抛过老苍头所赠的血脉玉佩,助晶玉骷髅规避禁制,他自有纹龙金牌,却是无须老苍头所赠的血脉玉佩。
两人皆是感知过人的存在,不肖片刻,便寻到了暗山,准确地说是一扇星空之门,较之虚空神殿中,那仅仅一人之阔的星空图案,此星空之门要巍峨伟岸得多。
灿灿繁星,密布于星空门内,望之,震撼心魄。
“兕兄,请了!”
许易声出丹田,荡决层云,滚滚朝海面排去,心念一动,招魂幡,铁精,珊瑚角,中品灵石,荡魂钟,玉骨骷髅,尽皆显现。
第一章 意外事件
顿时,淡淡雾气,自许易眉心弥漫而出,化作一道绳索模样,次第朝招魂幡,中品灵石,荡魂钟等物,缠绕而去。
随即一掌握住一块界牌,纵身朝星空之门跃去。
许易才跃入,晶玉骷髅也随之跃入,未几,一头庞然大物,顶着天空的滚滚闷雷,朝星门撞来。
星门未及其身庞大,可暴兕可怖的身躯竟轻松传入。
似乎一切都停止了,包括心跳,呼吸。
似乎一切都在飞速流旋,身体在追赶星河。
似乎这场星空之旅,漫长得没有终结。
似乎暗山穿梭,只是一瞬。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许易看不见,听不见,仿佛身体解体了,只有意识留存于无垠阴河。
偏生他能清晰得感觉到招魂幡,灵石,荡魂钟,铁精,珊瑚角,玉骨骷髅的存在,六道分魂,好似六条自身体向外延伸的血脉。
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他的分魂却渐渐疲乏,意识也渐模糊。
撑不住了么?他暗道不好。
岂料,此念方生,眼前一花,绽绽青天,如轮红日,映在眼帘。
下一瞬,耳畔生风,呼呼如雷鸣。
他心下攸地一掉,才意识到自己正从高空下坠,方想激发煞气,气海翻腾,掌中空空,浑然忘了自己筋络尽断。
“坏了!”
许易暗呼一声,下一瞬,一声凄厉惨叫传出,轰地一声,地面现出个三尺深,七八尺长阔的大坑。
多亏他及时运转不败金身玄功,才未至重伤,饶是如此,也好一阵喘息,才挣起身来。
许易才挣着站起,陡然发现,坑中还有一人,却是个无头尸首,胸口插着柄短剑,遍体鳞伤。
许易稍稍定神,便想透了其中因果。
显然,是他高空坠下,砸倒了此人,正巧压着了此人头颅,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这位的头颅给压爆了。
有此推理的缘由,只因适才的惨叫声,根本不是他发出的。
“这寸劲。”
以他的老成,也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这尴尬未持续片刻,更大的尴尬来了,许易骤然发现自己竟是光着身子,不着片缕。
果然,暗山规则强大至极。
除却血脉,魂牵,便连一丝片缕,也难以保留。
骤然发现自己光着屁股,饶是许易已在此原来世界,混成了绝世大魔头一般的存在,此刻也是又急又臊。
左右打量,视线最终定格在无头尸身上,也顾不得那尸身满是血污,墨色劲服也生了不少破洞,三把两把扒了那无头尸身的衣衫,尽数套了,心下稍稍安定。
随即,他又慌了神一般,从坑里找回了诸多宝贝。
招魂幡,灵石,荡魂钟,玉骨骷髅,珊瑚角,铁精,一样不少。
更让他奇怪的是,两块界牌,同样也在,只是那块紫色界牌,化作了黑色,等级有所降低。
而那枚金色界牌,依旧原来模样。
彼时,许易冲入星空之门,其实是不懂界牌的使用之法的,此点,便是皇玄机也无法告知,他亦曾传音暴兕,暴兕见识虽然不凡,奈何始终被封禁,也不从得知。
许易无奈,只好硬冲,联想到雪紫寒和秋娃,当日的原地消失,他倒有几分把握。
即便如此,为策万全,他也同时将两块界牌,紧握掌中。
如他所想,旁物入暗山,皆被时空之力搅作粉碎,唯有界牌,安然无恙。
显然,金紫黑白青各色界牌,皆蕴含了不一的能量。
紫色界牌穿梭一次,化作黑色,显然是消耗了能量,却并未足以将能量耗竭。
穿着染血的破衣烂衫,抱着的一堆宝贝,许易头一次发现没有储物宝贝,是何等的不便。
“不对,此人分明是武者,观其身形,骨肉,至少是凝液境强者,怎会没有储物宝贝,此界岂会不如大越?”
念头一开,许易掠过那人光秃秃的手臂,翻检起来,很快,便在脖颈处,发现一枚银色戒指,被无名绳索束缚在脖颈间。
用力一扯,竟未扯断,无奈,只好取出珊瑚角,一划两断,抓过戒指,滴入血液,却未有感应。
许易暗叫糟糕,他施展小破界术的极品阵旗,也被留在了大越,心念急转,陡然想起老苍头分魂诀中的一段话,修行到了高处,魂禁之妙,远胜其余。
又想,此界非比大越,这枚戒指乃是灵魂禁制,也不一定。
念头到此,许易掌中腾出一道迷雾,直扑戒指,轻噗一声,念头陡然通达,戒指打开了,果然是枚储物之戒。
念头侵入,却是个不到两方的微型储物空间戒,内里藏着一本册子,十余枚亮晶晶的钱币,一把材质不错的长枪,以及一些肉干,再无余物。
许易顾不得清点所得,赶忙将他周身的宝贝,塞入须弥戒中,又掘了个深坑,将这位倒霉老兄,给葬了。
合上最后一坯土,许易竟觉阴魂隐隐发虚,急忙内视灵台,果见阴魂小人,又衰微不堪。
倒是身体生机勃勃,便连手臂处的肌肤也有了光滑之感,显然,暴兕的那滴心血贡献的生命源力,丰沛之际,如灵泉一般滋润着干涸的肉身。
西行数十步,便见一汪清泉,俯下身子,猛灌一通,周身皆畅,侧身坐下,轻轻呼吸,整个大脑瞬间清醒,安宁。
许易尝试过,知道这是灵气的感觉,这还只是一方天地散入自然中的灵气,其浓郁浑厚,远超大越,甚至超过了猎妖谷。
能生在此间,该是何等的幸运。
不说别的,只是灵气对武者身体自幼的滋润,就抵过了多少宝药的滋补。
更何况,灵气几乎是一界修行的根本,灵气的丰富,则意味着修炼资源的丰富,此间修士何其幸运。
感叹未罢,许易隐隐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
宛若一只冲天之鹤,久在樊笼里,复得归天地。
闲坐片刻,腹中生饥,取出须弥戒中的肉干,就着泉水,吃了数斤,祭了五脏庙,他猛地想起,暴兕和老鬼不见了踪影。
此念一起,赶忙内视灵台,希图和灵台中的老鬼沟通,却见那缕分魂尽似睡着了,无论如何呼喊,也无有动静。
浑然不似老鬼说得那般,不管相隔多远,必定心生感应。
第二章 天降灾祸
“这事弄的,白瞎一块界牌。”
许易暗自苦笑。
就在这时,许易心念陡震,一头扎进身侧清泉中,直沉到底,泉水清冽,约莫三丈深,用来隐身,料来足够。
哪知道,他才沉入泉底,便听一声暴喝,“鼠辈去死。”
随即一道丰沛煞气攻击,直入泉底,亏得许易全神戒备,煞气还未入泉,他并游动身子,避开这致命一击。
轰的一声巨响,泉水陡然炸开,许易的身子,愣生生被狂暴的水浪卷上岸来。
他方要动手,却听那人狂笑,“哈哈,天不绝我。”随即瞪着许易喝问,“你是我门下哪一堂,堂中众可还有人存活。”
说话的那人,豹头环眼,乃一中年昂藏大汉,单看能察觉许易入泉,分明感知力不弱,且攻出那一击的手段,乃是感魂老祖才有的境界。
听得那人喝问,许易这才发现,自己所着的黑色劲服,和那人身上的服装,如出一辙,胸口皆绣着一头小指大小的翱翔仙鹤。
“这人怕是把自己认作了门中弟子,是了,先前那被自己压死的倒霉仁兄可不是多有创伤,看这豹头壮汉分明也是有伤在身,神色张惶,多半正在逃亡。”
许易察言观色,转瞬即得,豹头壮汉话音方落,他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呕血不止。
他所知信息量太少,多说多错,不如一默。
豹头大汉方待询问,忽的远眺东南方,怒眉聚拢,转视许易道,“来不及了,我来拖住追兵,你去秋水城寻一个柳叶坊,以此物为凭,取了宝物。”
说话,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方形木牌,朝许易掷来。
许易方伸手去接,木牌底下,陡然洒出一捧绿色沙雾。
绿沙来得毫无征兆,且夹在木牌中送出,瞬息即到,许易伸出的手臂还未张开,绿沙已没入手臂,消失不见,只余一丝冰凉,刺骨之痛。
“草!”
许易狠狠在心头骂了一句,真想给自己一耳光,怎么就如此大意。
说来,也非是许易麻痹,实在是陡然超出界外,心神陡震,又乍逢此豹头大汉摸不清门道,许易原以为有拣便宜的机会,便是心智如铁,心弦也得稍稍松懈。
“别怕,取了宝物,交给大公子,他自然会为你解开,速速离去,本掌门亲自为你断后,朝南走。”
豹头大汉话音未落,身形陡然拔高,朝西北天际遁去,“张风城,言无忌,你柳师古爷爷在此,可敢一战!”
许易收起木牌,运转归元步,全速朝南方奔行,心情腻味到了极点。
这叫什么事,才入此界,莫名其妙压死一人,又莫名其人被认作门徒,跟悲催的是莫名其妙中了莫名其妙的绿沙毒。
一直以来,他在大越,虽磨难重重,可何时受过这等憋屈。
心气郁结,许易全力奔行,直没林中。
强大的肉身,配合归元步,虽不能御空,奔行起来,速度已是极快。
“不对。老菜帮子,竟敢诈我。”
才扎进密林,许易陡然回过味儿来,顺手劈出一掌,咔嚓一声,一棵人腰身粗细的硬木,断作两截。
他一直以为,豹头壮汉柳师古是真认错人了,自始至终,现在却明白过来,初始,那柳师古可能是真认错了,后来绝对回过味来。
否则,绝不会前番自称“我”,后又自称“本掌门”,腾上高空,又气势雄张的道出“柳师古”,
许易先前想来不觉怪异,如今品咂,分明是给自己明确的提示。
如果自己得以脱出,为了所中的绿沙之毒,必定会去打听他柳师古,进而去打听那位大公子,最终完成柳师古的托付。
而柳师古之所以要装作不识,分明是要消减许易的怨恨,让许易以为他柳师古是真认错了人,即便中毒,也非是他柳师古故意害人,乃是此门派行事本就如此。
“好深的心机,好蠢的许易。”
许易一边咂舌,一边自嘲。
能在转瞬之际,将人心揣度到这个份儿上,既要诓骗他许某人办事,还要消解他许某人怨气,让他相信真将宝物送到,解毒可期。
一念及此,许易浑身冰冷,最后一点自傲,也消失无踪了。
说来,也是最近一段,他在大越,简直成了神话传说,便是皇玄机,战天子,这等一界顶尖人物,他也呼喝自如。
居移气,养移体,高位久了,虽生了威势,自信,却也失了警惕,小心。
若在从前初入广安,亡命天涯,他哪里会如此被柳师古算计。
正自责间,背脊后的毛发陡然乍起,身形一歪,归元步陡然变了方向。
嗖,嗖,两声剧烈音爆,随即,便见漫天巨木飞舞,有几根甚至砸在许易后背,他脚步都不曾踉跄,依旧狂奔。
“原来是只小崽子,凝液境的小辈,老言,这笔买卖,你总不会还跟我抢吧,回头,春和楼,一顿哈虾宴如何。”
远处高空,一个金服中年,含笑对身侧儒袍老者说道,鹰钩大鼻随着微笑,微微翻起。
二人身后,各自立着两位英气勃勃的劲装青年。
儒袍老者笑道,“铁索横江张风城,名不虚传。”
金服中年脸上掠过一抹赧然,顺手抛过一个透明小瓶,瓶盖上贴着杏黄符纸,小瓶之中,一道浓墨似的烟雾,时而聚成人脸形状,时而化成烟雾,那人脸的形状,赫然正是先前算计许易的柳师古。
儒袍老者接过小瓶,“看来你很有把握姓柳的和这凝液小辈照过面。”话至此处,略略沉吟,低声道,“罢了,既然你出了筹码,要赌便由你,我还是落袋为安。”说着,摇了摇手中的小瓶,凌空遁走,他身后的两名劲装青年,也随后跟上。
金服中年望着遁光,冷声道,“还用我废话么,血本都出了,还能让这小崽子离开不成?便是熬成肉浆,你们也得给老子熬出真东西来,否则,哼!”
“主上放心,区区希禽门的废物,我们兄弟必定手到擒来。”
话音方落,两道流光,直朝林间行进的许易迫去。
第三章 拖延(谢钟子瑜)
追兵来袭,许易甚至不用回头,光凭空气里传来的惊人热量,便知道来的是两个凝液巅峰强者。
若在大越,虽他也只是凝液巅峰,可此辈在他眼中,已如草芥,哪里还用挂心。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防御法宝全无,煞气全无,几乎没有多少有效杀敌的手段。
威名?此界谁知道他。
要杀掉两名追兵,并那位金服中年,对许易而言,并非难事。
关键是代价太大,弄不好就得出动招魂幡,可他眼下神魂虚弱,最怕动用招魂幡。
一旦动用,神魂再伤,后果实在不敢预料。
更麻烦的是,眼下的阵仗,摆明了就是围杀,那该死的希禽门,受到诸多强者合力围剿。
此间只是战场一隅,倘使灭杀了眼前之敌,再遭合围,又该如何腾挪。
许易面如平湖,心急如焚,念头急闪,高声喝道,“你们不就是要柳师古的那件东西们,老子已藏在别处了,若是肯让老子活命,告诉你们也无妨,若是逼得急了,老子就拼着自散阴魂,叫你们竹篮打水。”
没奈何,千计不得,万计难求,唯有先施一记“拖字诀”。
若是平常,修士之间,这般威胁,定然无用。
可许易知晓金服中年和儒袍老者之间,为了自己,做下的交易。
金服中年拼着失去一条感魂老祖的阴魂,也要得到自己,摆明了就是赌柳师古和自己有过交集,并将至关重要之物,交付了自己。
就凭金服中年撒出去的赌注,他就敢赌金服中年的“不敢赌”。
“笑话,这么重要的宝贝,你定然藏在身上,杀了你,那宝贝还能飞了。”
奔行稍前的白面青年,纵声笑道。
许易道,“掌门早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宝贝早就藏匿起来了,只告诉了我藏匿的地点,要我取了,交付给大公子,为此,还给老子下了毒,不信你们看。”说着,他撩开衣衫,漏出肩头,果见肩头现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绿色纹络,好似纹身。
“一血杀!好狠的柳老贼,看来是早就知道有今天。”
金服中年低声叹道,言语之间,却是信了许易之言。
的确,九分真一分假的话,便是神仙也难分辨,谁又知道还有一件取宝的信物,正藏在许易身上。
“小子,既然如此,那你还磨蹭什么,等某将你抽魂炼魄么?”
奔行在后的黑面青年,后发先至,直直行空于许易头顶,方才驻足。
“若是如此,不妨试试看是你抽魂炼魄快,还是某散魂的快,没有活路,难道还不兴某选个死法么?”
修士散魂并非难事,身死之际,捏爆天雷珠之类的至阳至烈之物,阴魂立散,便是有秘法,也搜罗不得。
不过此法太过暴虐,而修士皆贪生畏死,即便身死,也舍不得阴魂消亡,几少有人行此暴虐之举。
许易此刻根本就无天雷珠,想要散魂也是妄想,不过他洞悉人心,既然敢赌,便有把握。
“试试便试试,某便要看你真有这么决绝,还是只会练嘴。”
黑面青年根本不信许易有此勇气。
可他不信,又是却是信了,至少不愿冒险,“阿青住口,且让此人说话。”
金服中年果真不敢赌,杀许易,在他看来,易如反掌,若无所得,那便太不值了。
一条感魂老祖的生魂,可是价值三枚灵石,如此巨大代价都花费了,因一时激愤而竹篮打水,他万万不能接受。
许易道,“某无话可说,只要活命。”
他乐得拖时间,拖延越久,他胜算越大。
金服中年道,“我观你年轻轻轻,就修到了凝液巅峰,当是可造之材,入希禽门,当属明珠暗投,不如改投我黑石观,就凭你携武令入门,张某必求掌门师兄亲纳你入门墙,传你大道,你看如何?”
“当真?”
许易面现狂喜。
“黑石观张风城,岂是大言诳人之辈。”
张风城一脸“就知如此”的得意。
相比希禽门,黑石观实在要强大太大,此次武禁大开之际,差距更是一览无遗。
在他看来,只要许易脑子没坏,必定会答应,毕竟那武令,区区一介凝液小辈得去,却是无用。
以无用之物,换这大好前途,这笔买卖当真需要费脑筋么?
“原来您就是铁锁……咳咳,张风城前辈,失敬失敬。”
许易既能洞悉人心,自然演技爆棚,便连才听来张风城的不雅绰号,也及时化用。
“废什么话,速速将宝物交出,长老纳你入派,若敢三心二意,必叫你魂飞魄散。”
白面青年见不得许易这顺杆爬的模样,怒声喝道。
许易扫了他一眼,面现迟疑,回看张风城道,“莫非张前辈诓我?”
白面青年未料到许易如此大胆,敢明目张胆挑拨,正待呵斥,张风城先怒了,“阿青阿水,没有吾令,不得开言。”
张风城动了真火,当下可是武禁大开之际,攻杀不禁,眼下是希禽门倒霉,谁能料到下一个是谁。
更何况,希禽门的那块“武令”,惦记之辈多多,夜长梦多,岂是好事。
许易拱手,“多谢前辈主持公道,倘使前辈心诚,还请前辈解了晚辈这一血杀的毒。”
既要拖延,他有的是手段,正巧适才莫名其妙所中之毒,完全不了解,即便从张风城口中知晓了其名“一血杀”,搜遍脑海中的“万宝杂记”,也丝毫不知其究竟,趁此机会,不弄清根由,更待何时。
张风城已十分不耐,却从许易对待阿青阿水的敏感,猜到此人正处惊疑时期,更不敢催促,强忍着性子道,“这一血杀,乃是一种蛊毒,已自身血液喂食化水虫,用秘法祭炼成蛊,无色无味,如一团绿沙,其速迅捷,短距离施术,防不胜防。更阴毒的是,要解此毒,非得施术者的血脉或者嫡传血脉不可。否则三月之期一到,蛊毒发作,划水虫复生,全身溃烂,死撞极惨。不过,你放心,此蛊虽然霸烈,吾派掌门当有灭制之法。退一步说,那柳师古有数子,要想寻觅,以我黑石观之力,又岂是难事,你大可放心。”
第四章 磁吸
“命在旦夕,某又如何放心。”
许易恍若未闻,一脸的悲怆。
此表情虽八分作假,却有两分是真。
他真是郁闷了,初到贵宝地,不招谁,不惹谁,祸从天降,先就中了这么个倒霉的邪毒。
张风城恨不得一掌劈了许易,他不是没想过以魂念杀之,可灭杀的希禽门徒,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了,皆受了极强的魂念祝祷。
魂念攻击非但不得奏效,反而打草惊蛇,逼着这啰嗦鬼走向极端。
他正待开劝,眉头陡结,扫了眼西北方,身形一晃,陡朝许易压来,口中呼喝,“生擒为上,宁死勿纵。”
心中愤恨到了极点,绝未想到,这一时半刻,竟真有人寻了过来,前番所设想的招抚之策,如今怎么也行不通了。
张风城才动,黑白两青年,同时动了,三人分堵三方,朝许易合围而来。
既是生擒为上,张风城三人皆为催动暴虐的煞气,打的便是近身擒拿的主意。
所谓宁死勿纵,不过是恐吓许易不要激烈反扑,希图心存侥幸。
毕竟,来人已近,更本没给张风城留下杀人收魂的时间。
许易警惕始终提在最高,张风城话方出口,他便明悟了,口上喝骂,面上更做出慌张之色,归元步催动,直朝西面的白面青年撞去。
“找死!”
白面青年暴喝一声,“锁龙骨拳。”
手臂顿时柔弱无骨,化作两条柔软长龙,朝许易绞来。
短兵相接,此招乃生擒敌手的高妙之招。
岂料,许易不闪不避,任由白面青年双臂缠住自己两肩。
不败今生催动,白面青年直觉自己双臂盘住了一段硬铁,下一瞬,便见那饶舌小贼,持一段尖角,朝自己胸前扎来。
他心头冷笑,“早就防着你这手,倒要看看什么神兵能破口某的魂衣。”于此同时,双臂改绞为缠,只需缠得一瞬,便足够阿水和张长老赶来。
岂料,双臂还未发力,胸口便是一痛,那尖角如刺破腐竹一般,轻松攻破了法衣,直直钻进肉中。
再一瞬,他大椎穴上一紧,整个人便失去了控制。
“再敢稍动,此人便死。”
许易擒住白面青年,手头珊瑚角微微震动,摆出一副随时要刺破白面青年心脏的模样。
“阿青!”
“小贼,你是找死。”
黑面青年目眦欲裂,张风城目瞪口呆。
眼前的一切,太颠覆了。
他们存了生擒的主意,并非突发奇想,实在是希禽门中,灭杀如此多凝液境强者,却未见一位能攻破魂衣的。
便是那位被他张风城收走了阴魂的希禽门掌门柳师古,也无此实力。
那断角到底是何等宝物?
念头到此,张风城惊怒顿消,满心又起了火热。
然这火热才起,天际狂飚而来的身影,如一瓢冰水,将他心火剿得透灭。
“果然还有希禽门余孽,陆燕,张默,还不与本座拿下。”
狂飙在前的是一中年道姑,面目冷硬,声如寒冰,根本无视场间乱局,一声方出,其身后跃出个红装女郎,和白衣公子,皆手持青剑,当场便要展开剑势。
张风城大怒,“何道友,这是作甚,不见我黑水观已擒得贼子了么,这时想趁火打劫,真当我黑石观怕了听雨轩不成!”喝声方落,掌中顿时现出一把尺长小刀,刀身峻黑,刀柄处现着一道浅青纹路,正是法纹。
峻黑小刀,凌空一划,一道凛冽刀气,横天割来,顿时隔成屏障,生生将红装女郎,白衣公子,逼得急速飞退。
中年道姑冷道,“张铁锁,贫尼看你是越活越回转了,冲小辈下手,真长本事!你这把破刀,要想逞威,先问过贫尼的祛俗拂尘。”掌中顿时多了一柄银色拂尘,尘丝极长,翻转缠绕,结成厚厚一坨,一枚绽青法纹清晰显露在拂尘木柄。
“竟让你炼成了。”
张风城顿时脸上一黑,战心大减,“莫非何道友要颠倒黑白不成?明明是你们想虎口夺食,此贼我黑石观业已擒下,是你何道友想趁火打劫。”
“笑话,这就是你们黑石观擒人的手段。”
中年道姑朝许易一指,坚硬的脸上布满玩味的笑容。
张风城彻底无言,虽说他成竹在胸,必擒许易,可眼前实实在在是他黑石观的人,被许易擒住了。
就在这时,东方密林又有了动静,下一瞬,张风城又举目北望。
不过十数息,东西南北皆有人现身,此地好似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各方的铁磁,朝此间汇聚。
“言老贼,你这该死的布贩!”
张风城咬牙切齿咒骂。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定是言无忌泄密,否则怎会骤然来这么多人。
言无忌出身商旅,得道前,做过贩布的生意,最好言利,也最能交易,张风城便是瞅准此点,才果断将一条感魂境的生魂,交易与他。
哪知道言无忌求利之心不绝,转瞬又拿了此地有希禽门最后余孽的消息,大作交易。
此番,各方围剿希禽门,除了觊觎希禽门的淤积财富,最大的目标却是锁定在“武令”上。
此物,遍寻不得,纵使柳师古伏诛,也不曾现世。
许易这希禽门的最后余孽,自然就成了解开最大谜团的关节。
言无忌为卖高价,一番渲染,许易顿成一块绝大的香饽饽。
张风城愤恨欲狂,却全无办法,眼前的局面,已超出了他的掌控。
人越聚越多,转瞬便有数十人,分列四方高空。
许易不惊反喜,只有包围圈收拢了,才方便他突围。
他的一双利目,看似充满了惶恐,实则观照八方,尤其在那些空中游荡的坐骑上扫描,最后掠过一众灵禽,定格在几架机关鸟上。
没奈何,灵禽皆生了灵智,即便灵智微弱,也受主人控制,其遁速,灵活,虽超过机关鸟,却太难控制。
弄不好,好容易抢夺一头,结果,被这不受控的灵禽送入死地。
思来想去,还是机关鸟稳妥,虽稍嫌遁速不足,这时他也顾不得追求许多了。
第五章 白袍
许易正暗自盘算,天空之上,修士越聚越多,视线皆凝聚在他身上,宛若审视猎物。
眼见得有几位便要跃跃欲试,许易朗声道,“诸位诸位,我知诸位前来,是为了那武令,可是武令已被黑石观的张风城所得,与晚辈实无干系,还请诸位饶过晚辈性命。”
一边说话,余光一片扫视全场,来者皆气血鼓荡,修为极是好辨。
领头的感魂老祖,约莫有十一二人,境界皆在战天子,姜白王那个阶层。
倒是其余数十修士,尽皆是凝液境强者,最差的也是凝液中期,绝大部分乃是凝液巅峰。
更了不得的是,这些凝液境修士的年岁,多在三十左右,甚至有不少弱冠之龄。
由此足见,灵气丰沛给此界带来了何等丰富的修炼资源。
只要未有超出他未知范围的修士,他心下稍稍安定,自问尚有纵横捭阖的余地。
“无耻小辈,胡扯八道!”
张风城简直气炸了,世上怎能有如此无耻之人,愤怒才起,陡然发现,所有的视线,皆朝自身交汇,顿时,刺激得他背脊起了一层毛粒。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武禁开解,不禁攻伐,激起公愤,代价不敢想象,希禽门可灭,黑石观未必能挺住。
许易道,“我有天大的胆子,敢骗诸位前辈?适才,便是姓张的诓我说,只要我献上武令,便可引我入黑石观,并请黑石观掌门亲自收录门墙,我只以为他是真心实意,便将武令献上,哪知道这姓张的转身就反悔了,使人来杀我,被我拼死擒住一位,某正顽抗,眼见就要被姓张的杀害,幸有诸位前辈赶来,救了在下一命,还请诸位前辈主持公道,如果不信,还请诸位搜索某的戒子。”
说着,许易一把推开擒在掌中的阿青,将自己才捡的银色戒指,高高举着。
张风城气疯了,脑门嗡嗡直跳,这无耻小贼简直无耻到姥姥家了。
他是真心实意想引许易入门,一来轻松得获武令,二来,一个凝液巅峰强者的加入,也能增强黑石观的实力,一举两得。
偏偏到了这小贼口中,成了他张某人的阴谋,明明是这小贼左右推诿,一再迁延。
如此颠倒黑白,偏生他张某人还辩解不得。
谁叫这无耻小贼所言,都在常理上,换作任何人到了这小贼所处的境地,加入黑石观,乃是再好也没有的选择,既寻到了靠山,又能活命,毕竟武令对区区一介凝液小辈而言,根本无用。
正因合情合理,杀伤力才如此巨大,尤其在许易高高举起须弥戒后,所有人的怀疑都指向了张风城。
洞悉人心,转眼间颠倒黑白,这便是许易的本事。
阿水阿青看得目瞪口呆,想要帮着分解,却根本无从下口,头一次,这二人发现,言辞之锋利,丝毫不在刀剑之下,论杀人之犀利,恐怕还要强过神功。
一时间,所有带着疑惑的眼光,都朝张风城脸上打来。
张风城大急,眉头急跳,心念一震,说道,“小儿奸狡,诸位切莫上当,若此人真将武令交付与张某,张某何必还要他性命,难不成不愿本门添一凝液巅峰修士不成?”
张风城原以为此话必能震得许易变色,许易果真变色,却非惊慌失措,而是义愤填膺,“姓张的,你竟如此无耻,你定是怕我泄密,武令与我无用,与你未必无用。”
张风城骇然变色,的确,武令对凝液小辈无用,对感魂期老祖,那就太有用了。
否则,何以惹得整个淮西府骤起腥风血雨。
“无耻狗贼,我们兄弟共张长老可立魂誓,以证清白。”
黑面青年怒声道,被无中生有扣了帽子,推入死地,他不得不亡命一搏。
张风城陡然转醒,“对,张某可以阴魂立誓。”
许易不假思索,“某也可以阴魂立誓。”
却说,就在许易和张风城大演口水战之际,天空之上,人墙西向,一株巨衫巅旁,一位白袍公子跨坐一架机关鸟上,此架机关鸟相较许易在大越所见,华丽了不知多少,通体赤红,莹莹如玉,个头也足有寻常机关鸟的数倍大小,宛若马匹。
此架机关鸟,铺就金色软毯,舒适异常。
和白袍公子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团衫老者,跨坐在一头白头秃鹫上。
二人左近,立着数位劲装随侍。
这波人皆悠闲地隔空望着底下的热闹,丝毫没有旁人的患得患失之心,和争名夺利之意。
“有些意思,不意希禽门,倒有此等人物,真是明珠暗投。”
白袍公子轻轻摇动掌中折扇,俊俏如玉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团衫老者赔笑道,“的确不凡,难怪三百人的希禽门,几位感魂强者都陨落了,偏偏此人撑到了最后。”
白袍公子轻笑道,“宋大使以为某是因其活得长,才夸赞于他么?”
团衫老者浓眉微颤,笑道,“宋某眼拙,实在瞧不出此人除了牙尖嘴利,还有何等不凡,当然,观此人年岁,尚不及弱冠,能在此等年纪,修成凝液巅峰,且在希禽门这等小门小派,当真殊为不易,从这个角度看,此人确当得起青年才俊。”
白袍公子微笑道,“宋大使以为,这希禽门小辈,和那位黑石观张长老,谁言为真,谁言是假?”
团衫老者顿时来了兴致,说道,“听公子之意,莫非以为这希禽门小辈弄假?可于情于理,都是这希禽门小辈所言,令人信服。久闻公子聪慧,横绝西府,还请公子赐教。”
“大使何必与我说这些场面话。”
白袍公子笑颜顿敛,似乎极不愿听这奉承话。
团衫老者道,“公子见谅,属下愚钝,还请公子赐教。以属下之见,还是姓张的在说谎,利令智昏,尘世之上,此辈滔滔。倒是这希禽门小辈,字字句句严丝合缝,更何况,此人还拿出戒指,当场验证,岂有弄假的道理。”
白袍公子道,“严丝合缝,便是最大的破绽。”
第六章 使威
“严丝合缝也是破绽?”
宋大使啼笑皆非,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反倒堆出一脸的求知欲,要请眼前的这位贵人开惑。
“道理很简单,换作寻常凝液小辈,见得此等阵仗,早就筋酥骨软,哪里还能如此巧言令色,偏偏此人话出自如,表情配合言语,更是恰到好处,字字句句将姓张的拉入死地,有此等心智,宋大使还觉得这人简单么?”
白袍公子俊目含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最关键的是,宋大使以为张风城这等人物,若真得了武令,会幼稚得立在此处和那小子打嘴仗么?”
此句极是关键,宋大使恍然大悟,“是了,属下也听闻这姓张的有个匪号,唤作铁索横江,想必是个难缠人物,若是此人真得了武令,恐怕不会幼稚到靠狡辩,就能蒙混过关,看来是那小子在弄鬼,嘿嘿,如此说来,此人还真是个人物?不过,即便如此,也没瞒过公子,公子之智,令人心折。”
白袍公子俊眉微蹙,似对奉承话过敏,“不过旁观者清,算不得什么,或许某和那小子易地而处,怕也难有他这般缠劲,且看好戏。”
白袍公子话音方落,正逢着双方嚷着要立魂誓。
许易根本魂誓是何物,更不知魂誓如何立,却知晓,只要他及时跟上,这魂誓定然是立不成。
不是没人信,而是场间数十位强者,真没工夫去验誓言真假,更没工夫等着应誓。
几番挣扎,都被许易随手破去,张风城急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何曾想过,竟会被一区区凝液小辈,用言辞逼到这生死两难的境地。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条路,那便是验须弥戒。
只要一验须弥戒,便能证明他未得武令,可他堂堂黑石观长老,当众将须弥戒缴纳出去,让众人验看,传将出去,不说黑石观掌门饶不得自己,修炼界此后也定无他张风城这号人物。
修士重颜面,虽不比生死,却往往惹出生死。
更何况,他也知道眼前这小贼须弥戒中,多半也无武令,即便验须弥戒,兜兜转转一圈,最好还是回到口水仗上。
就在张风城焦灼之际,场间终于有人不耐烦了。
“姓张的,交出须弥戒,留你一命,否则,连你黑石观一并屠了。”
“是极,论财富,黑石观可比希禽门丰厚多了,黑石观的武令好像有些年头了,是时候该换换主人了。”
“废什么话,先杀老的,再杀小的,不信武令不出现。”
“…………”
呼喝一起,杀机迸现。
就在这时,一道润朗的声音传来,“打杀岂是本事,若真打出了武令,尔等莫非要战至最后一人方才罢休。”
白袍公子跨坐通红机关鸟,翩然入场。
“哪里来得雏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一位跨乘巨鹰的蟒袍大汉,冷声笑道。
“那宋某倒要请教,到底谁有说话的份儿。”
宋大使随后赶来,声音冷得好似在寒潭中浸润了千万年。
“纠风副使!”
人群陡起一阵惊呼。
顿时,众人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副使大人。”
宋大使坦然受了,不说话,也不回礼,众人皆不敢动作,依旧躬身。
那蟒袍大汉体如筛糠,被那宋大使一扫,忽的霹雳巴拉,往自己脸上猛抽,顿时其头肿胀如猪,面目全非。
“看来宋某是太久不曾下来了,你们都安逸得忘了规矩。”
此时的宋大使哪里还有半点在白袍公子面前的平易近人,上位者的气势蓬勃散发。
“是某该死。”
夸嚓,蟒袍大汉劈手扯掉自己一条膀子,鲜血长流。
白袍公子似见不得血腥,微微皱眉,宋大使冷道,“粗糙太粗糙,血呼啦的,还不快滚。”
蟒袍大汉如蒙大赦,一拍巨鹰,顿时消失无踪。
宋大使道,“罢了,都免礼,好长时间没下来了,宋某就是随便走走,你们按规矩办事,宋某自不会无事生非,都别拘着了,传回府中,好像宋某好大官威似的。”
众人这才起身。
许易瞧得莫名其妙,这宋大使的修为分明只有感魂之境,论气势,在场中十余位感魂老祖中,并拔不得头筹,怎生此人一话既出,竟有如此威能?
“大使救命,大使救命……”
张风城好似寻得了亲人,瞬间,眼眶都红了。
他是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了,若非宋大使陡然现身,他的下场已经写好了,要么被众人围杀,要么交出须弥戒,忍辱偷生,成为淮西府修炼界的笑柄。
而这两者,皆是他极力避免的。
宋大使这一现身,他等若撞上了救星。
道理很简单,他不可能将须弥戒交与众人检验,却可交与宋大使检验。
惟因宋大使是上差,交与他检验,怎么也不能算坠了面子,便是掌门得知了,也决计怪他不得。
宋大使有意无意扫了白袍公子一眼,说道,“某虽是上差,却也得秉公办事,此非宋某份内之事,武禁开解,如何争斗,是你们内部事,宋某岂敢插手。”
张风城慌了,正待再求,却听白袍公子道,“宋大使不管,徐某管了,适才看了半晌,徐某却觉此事有趣得紧,希禽门的小子,你说呢。”俊目流转,钉在许易面上。
许易笑道,“有中人仲裁,正是再好也没有了,相信公子必能公正持论。”
白袍公子才下场,便引起了许易的警觉,惯因此人眼神始终不离自己,此刻,再听她这般玩味言论。
许易哪里不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迷局,已被此人看破。
好在,他本就没指望能完全瞒过众人,毕竟他的迷局说无破绽,的确严密,可要说破绽,一旦跳出定式思维,反向推理,立时就能土崩瓦解。
他不信场间连一二聪明之士也无。
故而,白袍公子的出现,虽显突兀,却并不至于叫许易措手不及。
更何况,他折腾这许多,本就在寻觅脱身良机,寻找合适坐骑。
白袍公子胯下的风骚坐骑,早就引起了许易的全部兴趣。
第八章 游戏
“都给老子住口!”
宋大使一声暴喝,可怖的气浪,将方圆十丈的树木尽数摧折。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看一场热闹,竟会看出这等天大的祸事来。
难道一次出门不看历法,危害就如此之大?
“希禽门的小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本官限你十息之内,将人放了,否则惨痛的后果,一定会在你身上发生。”
宋大使怒声道。
许易还未说话,白袍公子先蹙眉了,怎么早没发现姓宋的是这般货色?
“宋大使是吧,你要开玩笑,某可没功夫,我只知道一旦我放了此人,惨痛的后果才会发生。”
许易没急着离开,全因宋大使。
这位上官威风赫赫,一语既出,满场尽皆俯首,显然是个大人物。
而观先前情状,这白袍公子显然能和宋大使分庭抗礼。
好容易逮着个大人物,以许易占便宜没够的脾性,岂会就此离去。
“你,好,你真是活腻了,小辈,你可知道本官是谁,你得罪了本官,你以为还能活着出去……”
宋大使气得满脸青筋狂绽,简直就语无伦次了。
不知多久,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这凝液小辈当真罪该万死。
“大胆,敢如此和大使说话,左右,还不与我拿下此贼。”
一位红袍壮汉肃声喝道。
他心中无比窃喜,抢得先机,这可是千载难逢拍宋大使马屁的机会,咦,怎么那帮蠢货还未反应过来,和某抢功。
念头未落,宋大使狂怒的老脸,已到了近前,随即,一只大脚直直朝他心窝攒来,他竟连躲也不敢躲,直直被那大脚踢中,轰得一声,如炮弹一般,弹射入了林中。
宋大使怒气不减,“没本官命令,敢胡乱动作的,下场便是如此!”
白袍公子的身份,旁人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但他只知道此人乃是府主的客人,说要下来走走,他费了老大关系,才疏通关节,得了这待客的差事。
无他,连府主都待之如客的年轻人,背景可想而知,若是结好了此人,岂非得了天大臂助。
可宋大使想破脑袋也未料到,在自家地头上,竟会翻了船。
这位徐公子若是出了问题,以府主的脾性,他很轻易就能想到自己的悲惨下场。
“废物!”
白袍公子低声骂道,却不是骂那红袍壮汉,而是骂宋大使。
这位宋大使越是在意他,他脱身的几率就越低。
许易知道此人精明,听出了弦外之意,冷道,“阁下勿急,且当一当某的护身符,稍后自会放你。”
白袍公子忽然笑了,俊俏的脸蛋笑道有些晃眼,“我不急,本公子急什么,好容易遇到个有意思的,怎么能就此结束。”
“是嘛,不过,某却没工夫陪你。”
许易心头暗暗发凉,他不怕敌人怒,敌人狂,就怕遇到这样的,这俊俏的白袍公子明显心智极高,又是个滚刀肉,定然难缠,“某劝你闭嘴,若你再多言,某可就不客气了。”
“你现在也没见你客气,不急着逃,是憋着劲儿,想讨好处吧,这办法不错,你狠些要,有姓宋的在,保管都答应你,不过事成之后,可得分我一半。”
白袍公子微微一笑,悄声道。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太知道这种时刻,不怕别的,就怕反常,反常最乱心神,心神一乱,一切皆乱,“你再多说一句,某便赏你个耳刮子,不信你可以试试。”
白袍公子笑容顿敛,骤起阴霾,方想开口,立时又忍住了,终究不敢再挑衅。
有时便是如此,有人不将性命放在身上,偏生不敢失了颜面,白袍公子显然是此类。
终于掐住了此人的脉,许易稍松一口气。
“鼠辈,你敢动徐公子一根毫毛,某对天起誓,必将你挫骨扬灰!”
宋大使指天画地。
许易懒得听他罗圈起誓,“少说废话,我现在需要一些这样的绳子,来捆住这位徐公子,你总也不会希望我一个失手,伤了这位公子大爷吧。”许易晃荡一下掌中须弥戒上缀着的绳索。
此绳索,他并不知名,却试过其坚其韧,纵使他奋起霸力诀,聚力半晌也扯之不断,还得珊瑚角隔断,料来用来捆绑感魂境的强者,必定足够了。
宋大使气得发抖,这是什么要求,这人莫非是天生的熊罴胆子,完全视自己如无物。
“和你说了少啰嗦,时间久了,我会累,会陡,若在这位白嫩嫩的徐公子脸上划一道,又当如何是好。”
许易威逼道。
“速速与他绳索,宋大使莫非要害死徐某呼。”
徐公子终于忍不住插言,他实在是受不得许易的爪子直接抓在自己大椎穴上,那粗糙的皮肤,比十万头毛毛虫还可怕。
被捆绑着,反倒是解脱。
徐公子亲口出声催促,宋大使终于急了。
救人是一定的,事发瞒不住也是一定的,他还尚需要徐公子将来在府主面前美言脱罪,如何敢恶了徐公子。
宋大使一着急,效力其大,不多时,一捆完整的被呼作“地筋索”的绳子,抛给了许易。
听得“地筋索”的名号,许易彻底放心了,此物他在万宝杂记上见过,乃是一种奇异地底植物,取其根筋结成的绳索,论其坚韧,数十倍于缚蛟绳。
在许易的吩咐下,徐公子乖乖地将自己缚紧。
许易道,“我知道你本事不小,若是能一息之间挣脱这地筋索,许某也认了,若是挣不脱,光靠你的透体煞气须杀不死许某,你若不信,大可试试,一旦许某不死,许某先就得送你上路。”
徐公子身份不凡,修为更是跨入了感魂境,谁也不知道他藏了什么手段,许易先将话说死,就是防备徐公子狗急跳墙。
徐公子轻笑一声,“看来你挺心虚啊,放心,我说了,和你还没玩够,游戏才开始,急什么。”
许易瞪他一眼,转视宋大使道,“还愣着做什么,这姓徐的,你赎是不赎,若是不赎,许某立时就走,若是赎人,赶紧开价。”
第九章 出血
宋大使简直要晕了,这是什么二百五,明明是他绑了人,反倒让受害人开价。
他却不知道,许易初到贵宝地,根本摸不清门道,倒是知晓灵石珍贵,却不知如何索价,贸然开了价格,要么引人发笑,自己吃亏,要么离谱,无法达成。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索性将这皮球踢了开去。
许易话音方落,徐公子俊眉一跳,若有若无的欢喜爬上眉梢,传音道,“蠢货,要十颗灵石,姓宋的才领的薪资。”
许易扫了徐公子一眼,心头忍不住发寒。
他竟有了和宋大使一般的感觉,这绑匪不似绑匪,肉票不似肉票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叫人摸不着底。
“三十颗灵石!”
许易朗声道。
“好小子,竟会狮子大开口,姓宋的未必拿得出来。”
徐公子传音。
许易传音道,“你给老子闭嘴,传音也不成。”
“痴人说梦,你要张口吞天不成。”
宋大使双目通红,恨不能一口活吞了许易。
许易道,“莫非这姓徐的,在你宋大使眼中,尚不值三十颗灵石?那成,你肯不买,许某去寻肯出价的买家去。”
当下,抓过机关鸟鸟头处架着的操控盘,便要催动。
宋大使急疯了,“买,买,不,赎,赎,本官赎了。”
话罢,扫视全场,“都愣着作甚,本官哪里掏得出三十颗灵石,诸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支援我点儿,说好了,这算借的,回头宋某必定奉还,当然,全凭自愿,绝不勉强,宋某身为纠风副使,绝不执法犯法。”
此话一出,满场立时结出一张张苦瓜脸来。
全凭自愿,还绝不勉强,随后跟着个纠风副使,这话都出来了,这不等于硬抢么?
三十颗灵石,这是何等的天价,场间有十余个门派的高层,他们一月的供奉尚不及此数的十分之一。
“怎么,信不过本官的为人,飞虎门的陈副门主,莫非某在你面前,这等脸面也无。”
狗急跳墙,人急上房,宋大使被逼急了,一脚将官威,风度踢飞,竟开始点名了。
西北向的一位高冠老者皱紧的方脸顿时盈出热烈的笑来,“大使说得哪里话,陈某早就准备好了,五枚灵石,以助大使,算是宋某孝敬的,归还之事,无须再提。”
说得豪迈至极,隐在袖中的大手却要掐出血来。
五枚灵石,想想都肉痛,可不出行么,前番他做下的烂事,全靠这位宋大使才摆平,若不出血,回头可就得输命。
宋大使大手一招,五枚灵石朝他飞去,面有不予之色,“陈副门主慎言,本官说了,此是宋某借的,众目睽睽,众耳在畔,你不要还,置宋某官声清名于何地?”
嘶,陈副门主的指头终于戳进了掌心。
由陈副门主开了头,各门首脑知晓躲不过去了,各自呼喝门下,东拼西凑,你两枚,我三枚,林林总总,竟凑了三十七枚。
宋大使正捏着三十七枚灵石,费着脑筋,怎么才能将那多的七枚光明正大的密下来。
却听许易不耐烦道,“磨磨唧唧,磨磨蹭蹭,耽误老子时间,现在涨价了,须得四十七枚!”
噗,
徐公子险些笑出声来,他算是开了眼界,此前他还以为许易的三十枚是狮子大开口,胡乱叫的。
现在才知道这小贼,早就将满场众位头头脑脑,都算计进来了。
事后,也没忘了宋大使,坐地起价,非要让宋大使将血出透。
噗,
宋大师一口老血真喷了出来,指着许易在也说不出话来,怔怔片刻,赶忙压住翻腾的气血,慌忙又变出个手袋,将十颗灵石盗出,在许易眼前过了一遭,又会同先前搜罗的三十七枚灵石,一并装进手袋,朝许易抛来。
他是真被许易折腾怕了,他不是没想过继续威逼陈副门主他们,但这小贼摆明了非要他出血不可,他再折腾下去,这小贼再来一句等得久了,再坐地起价,何时是头。
索性,他一咬牙,出了这波血。
暗地里已打定主意,一旦徐公子脱身,便竟起人马,不将这可恶小贼生吞活剥,誓不为人。
至于那袋灵石,更是被他视作囊中之物。
许易将灵石收进须弥戒中,一催操控盘,赤红机关鸟冲天而起,“宋大使放心,姓徐的,我借半日,今晚必定让他归家,你约束好你手下的这帮爪牙,若是让我查见有人尾随,围堵,你便等着给姓徐的收尸吧。”
话音方落,赤红机关鸟化作一道虹影消失在天际。
众人顿时大乱。
“不能就放了这狗贼,谁敢信他的话?”
“必须追,就算不能明着追,暗里也绝不能放过。”
“是极,不说那徐公子,武令还在那狗贼身上了,若让此贼逃脱,我等颜面何存?”
“…………”
眼见吵成一锅粥,却无一人敢轻动,分明这番话是说给那已气得头顶冒烟的宋大使听的。
却见宋大使一脸的阴霾,脸上的肌肉莫名的抖动,似笑非笑,莫名渗人,在他的扫视之下,全场噤若寒蝉。
最终,宋大使的视线在张风城面上定格,张风城一个激灵,慌忙道,“大使放心,此事因我黑石观而起,自当由我黑石观而终,我黑石观必将擒拿此贼,救回徐公子,并承担全部损失,还请大使格外开恩。”
宋大使阴阴一笑,仰头道,“开恩?开什么恩?本官此次下来,只是观风,你们的事,皆与本官无关,对了,本官记得现在还在武禁开解之期吧,你们随意,宋某去了。”
话罢,宋大使一拍巨鹰,冲上云霄。
张风城求饶的话音尤在耳畔,风暴一般的气浪,已将整片巨林,切得粉碎。
………………
“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像你这般,还要人家围追堵截?怕是自己就得往姓宋的怀里撞去。”
许易驾驶机关鸟,东南西北飞腾一阵,被缚在鸟尾的徐公子终于忍不住埋怨开了。
“叫你别说话,真当许某的刀不杀人?”
不知怎的,许易特别不愿和此人说话,总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十章 界子
姓徐的实在是太淡定了,让许易心里莫名的没底。
徐公子道,“我说你这家伙怎地过河就拆迁,先前你索要赎金,可是本公子帮你出的主意,不说见面分一半,一句感谢的话,总该有吧。”
“住口,当心老子活剐了你。”
许易只觉脑仁生疼,他真切体会到了宋大使的体会。
如此嚣张的肉票,他还从未见过。
徐公子哈哈一笑,“别嘴硬了,你还指着本公子活命了,没了本公子,你看你能走出多远,除非你想自杀,否则本公子就安全得紧,可你勒索钱财在先,怎么也不像是想自寻死路,所以说本公子又有什么好怕的。”
许易面色渐苦,徐公子犹不住口,“对了,你对周边环境一抹黑,又好像不清楚灵石的价值,再看你这件衣服,又宽又肥,明明许多刀剑斩断的缺口,皮肉却是完好,你这衣服是偷的吧,啧啧,这么脏的一件衣服,你竟还要穿上身来,莫非你此前一直是光着身子的?青天白日,你竟有这般癖好?”
许易如遭雷击,他便是将脑袋撑炸,也绝想不到被他隐为天大秘密的穿越身份,竟在初到此界的第一天,就被喝破了。
徐公子好似看不见许易的震惊,自说自话道,“你那座钟,挺有门道,不过,却比不得你手中的那个断角,锋利无敌,真不知是出自何等妖兽,不愧是界子,纵使是蛮荒下界,齐一界之力,宝贝也是好得惊人,我猜你身上定然还有旁的宝贝,哦,对了,你怎么可能只有凝液境修为,什么时候,凝液境的小辈也能充当界子了,本公子真好奇,你连分魂也不能,是怎么将这些宝贝,带入我中玄大陆的。”
许易完全听傻了,他几乎怀疑,有人隐在天空之上,注视着自己,否则此人怎能知道自己这么多秘辛。
徐公子很满意许易的反应,交锋至此,他终于头一次震住许易。
然而,这份得意并未持续多久,他骤然发现脸上的杀气在快速堆积。
徐公子大惊,语气依旧镇定,“想杀人灭口,留住秘密?本公子只能说你想多了,从外界来,算得什么秘密,哪一年哪一载,没有界子出现?中玄大陆就像个筛子,总有你们这些界子闯入。你以为本公子吃多了没事,贸然来看杀人的热闹,不过是通过星云图,侦到了此处有一闪而过的空间之力,来此撞撞运气,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你。”
这番一说,许易豁然开朗。
若有此因由,徐公子通过这种种破绽,推出他的身份,并非难事。
只要不是不可预知,不可抗的神秘怪力,许易都能接受,崩碎的安全感,再度回到身上。
许易道,“原来你是处心积虑,说说吧,找许某作甚?”
徐公子哈哈一笑,“别绷着了,本公子看你定是一肚子疑问,不如你先解了疑惑,咱们再谈,省得云山雾绕,猜测彼此心意。”
“如此最好。”
许易确有一肚子的疑惑,“你说此界叫中玄大陆,还说中玄大陆像个筛子,这是怎么回事。”
自打知晓了外界,许易一直好奇这整个世界,或者说,整个宇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构成。
其实,此疑惑,他也问过被小焰阵烧死的刘老贼,刘老贼修为浅薄,几是平凡人,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只说,整个世界是破碎的,又是相通的。
破碎的是空间,相通的是传承,至少人族的语言,文字,是相通的,修炼上的繁荣或许有差距,但都脱不了以肉体强大追寻灵魂超脱的藩篱。
他进入此界,果见此界的语言,文字,乃至装束,皆和大越无甚差异。
可他越发想弄清楚,此界,或者说整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真容。
徐公子道,“你问的太大,我不过是中玄大陆这口井中之蛙,或许说是一缕浮游,更为合适,你问我井外的天是如何情状,叫我如何作答?”
许易皱眉道,“你自比中玄大陆井底之蛙,又怎知其他的井是何般模样,既不知其他井的模样,又怎敢论断这中玄大陆是个筛子?”
徐公子忽的哈哈笑了起来,好似听了绝顶的笑话,笑得许易冷起脸来,抓起珊瑚角在他脸上蹭了蹭。
徐公子止住笑,道,“你竟将你所在的那界也比作井,就冲你连灵石的价值都不知晓,本公子就能想象得到你那界该是何等的荒凉。本公子说中玄大陆是筛子,或许不合适,这样说吧,若说中玄大陆是口井,像你们这些界子所在的外界,根本就是井身四面的砖石中的缝隙。现在,你该明白中玄大陆是个怎样的存在了吧。”
许易默然,徐公子的比拟最有浮夸,却极是形象,至少许易大概弄清了中玄大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大越所在的那界,相比中玄大陆又是怎样的存在,以及其余外界,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沉默片刻,许易又道,“你说我是界子,是不是穿入此界的,都是界子?”
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界子”这个挺起来,拉风至极的称呼,有着某种天命所归的神圣,抑或是自带了某种其妙光环。
徐公子道,“确是如此,不过那些靠附以尾翼穿入此界的除外,界子唯赠靠己身本事,穿入此界的,是不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大?”
许易点头。
徐公子道,“如此称呼是有原因的,绝大多数被证实的界子,在此界的成就都很显赫。甚至数百年前,有两位界子成就了路尊之位,界子之名因此二人而兴盛。现在,你该知道界子之名虽然浮夸,却有几分名副其实了吧。”
许易不置可否,“不过是优中选优,侥幸脱出亿万生灵之辈,有些发展,也是正常,算不得什么。”
他当然听得懂徐公子的话。
所谓界子,实则就是像他这类把握了际遇,穿入中玄大陆之人。
而像他这般人,在原来的界面,自然是一时之雄,否则也轮不到他们成为穿入外界的幸运儿。
第十一章 掌门之想
能成为一界无数生灵中的幸运儿,自然自有气运,实力,即便入得中玄大陆,也定然不会泯然众人,取得一定成就,也在预料之中。
换言之,界子几乎可以和人中龙凤画等号。
徐公子扫了许易一眼,“本公子有幸见过一位界子,此人虽卓尔不凡,但比之你,却是逊色多多,至少在智力谋算上,天差地囧。徐某甚至可以断言,许兄你在众多界子之中,也必定能够脱颖而出。”
沟通至此,二人基本消除了敌意,也平等了身份。
徐公子是此界贵人,许易是难得界子,的确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许易道,“别给许某架太高,许某修行不好,架高了,摔下来,可是要命的。”
徐公子哈哈大笑,“徐某岂是轻易夸口之人,徐某如此说话,岂能无有根据,还是那句话,至少徐某还未见过一位凝液境界子。”
此话一出,便连许易也难免生出几分自得,继而又生出无限感慨。
纵观自己一路走来,真是步步该灾,处处遭难,好似在铁荆棘中穿行,其中不易,唯其自知。
徐公子道,“以许兄之智,当能知道徐某来寻许兄的用意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易自然知道徐公子的用意。
界子如此不凡,徐公子这等贵人想要收为几用,本在情理之中。
许易心有成算,说道,“此事不急,许某还有一事不明,烦请徐兄解惑,那武令是怎么回事,怎惹得这许多人追逐。”
他不能不好奇,柳师古临死前,阴了他一把,留下个有头没尾的线索,要他取了那宝贝,去寻柳家大公子。
此宝,多半是张风城等人苦苦搜罗的武令。
偏他又听说此武令,对凝液境修士无用,唯独感魂境才能发挥功用,越发勾起他好奇心。
徐公子道,“武令想必落在你手中吧,若你愿意出手,此物换取千颗灵石,也非难事,只是交易有风险,恐怕不好出手,不如转给徐某如何,五百枚灵石立时奉上。”
许易笑道,“徐兄玩笑了,此物尚不在许某手中,只是有些消息,徐兄便是真要做这笔生意,还请先告知武令何用,当然徐兄若是不愿见告,许某也绝不勉强。”
他隐约感到徐公子不想让他知道关于武令的详情,好在此事容易,武令的存在非是秘辛,想要弄清其中隐情,也用不着太费功夫。
徐公子道,“武令乃是路尊搬下的立派凭证,凡感魂之境,便能凭借此令,向府中申请,开山立派。”
许易精神大振,“开山立派,此界宗门也归朝廷管么?”
徐公子笑道,“此界哪里有朝廷,只有圣庭,我北境圣庭,分作十八路,合三百六十五府,各府又分无数门派,各门各派凭借武令,划定宗门、势力,上缴供奉。”
许易终于明了此界是怎样的势力架构,相比大越,此界更为残酷,修行者对权力的抢夺,也更为直接。
按照此等架构,整个北境圣庭,竟连一块无主之地也无,全部的修炼资源,虽散布广袤大陆,实则都在最高统治者的掌御之中。
许易正思考间,徐公子道,“你切莫以为成为一派掌门,就能招揽修士,成就势力,掌握资源,我北境圣庭以武立庭,以杀锻武,每逢三年,武禁开放,准许各大门派互相攻杀,抢夺武令,破灭门派,只为大浪淘沙,去芜存菁。武令对感魂境的强者,的确极为有用,强者依此,能够迅速获得修炼资源,但与你而言,只能做个交易品。”
“即便是做交易品,风险也是极大,试想,一旦让你的交易对象,知道了你的真实修为,你觉得交易能够顺利达成么?而各大门店,绝对禁止收取武令,没有了光明正大的交易场所,黑市更不安全,总的说来,武令与你,不过是一颗消除了禁制的元爆珠,随时可能爆炸,炸得你粉身碎骨。”
许易冷笑,“说一千道一万,你总是想要我将这枚武令折价转让与你,只是许某说的是实话,武令根本不在我手。至于许兄想招揽许某,许某只能说多谢徐兄抬爱了,徐兄也无须开条件,不管多高,许某都不会接受,只因许某在家乡时,亦是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受不得拘束。”
许易知晓徐公子必有一堆诱惑条件,他自问受不得诱惑,索性一开始就封堵住。
他拒绝徐公子,除了真受不得拘束外,却是不愿按部就班的修行,一旦加入势力,享受势力带来的好处之余,必定要承受相应的任务。
且修行进度,和修炼资源,时时被人掌握,这绝非他所愿意的。
当然,他在大越之时,也曾加入公门。
可公门却非修炼门派,一为公器,一为私器,后者为一人或熟人所掌握,前者为一大批官僚集团所掌握,前者腾挪闪跃的空间实在更大,既能容身,又能轻松运作,不误修行。
眼前的徐公子,不管他是公门还是丝门,许易都不愿加入,只因此人目的性实在太强,对他秘密知道的也是极多。
他可不希望时刻被人惦记,更不喜欢时刻需要提防谁的感觉。
徐公子笑道,“你的心思,我或许可以猜到一二,你大概是想界牌,自成门派吧,身为界子,你有这种豪情,实在再正常不过。只是徐某要警告你,申请门派,需要感魂之境,你如今不过凝液巅峰,即便你悟性惊人,可要达成感魂境却要水磨工夫,即便天资再是过人,绝不可能在三月之期完成,你申请门派的愿望,只能成为泡影。”
“当然,你或许想寻个感魂境的修士做挡箭牌,徐某很好奇你凝液境怎么能始终压服感魂境的傀儡,更重要的是,你成立门派,再过三载,武禁再度解开,以你的修为,想要立住一派,只能是痴心妄想,你要知道当今的老牌门派,无一不是有感魂后期,乃至感魂巅峰坐镇,而感魂前期,中期,和感魂后期,巅峰,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届时,你立下的门派,只能成为众多门派眼中的肥肉,异常辛苦,到底为谁而忙?”
第十三章 天下会
许易之所以从几位竞争者中,挑中了这位话唠一般的李三,完全是因为此人的身材让他想起来了远在万万里外的袁青花。
事实证明,此人虽然嘴碎,却是个合格的向导,离火城的典故,规矩尽皆溜熟。
由他操持,先帮许易办理了路引,又换了一颗灵石的晶币,购了一颗影音球,最后又号下这座东来客栈,按许易的要求,请来了他的老相好冯妈妈。
“行了,歇歇嘴巴。”
三枚晶币抛出,整个世界立时清净了。
许易离开东来客栈,快一个时辰的时候,已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冯妈妈,终于听见屋里有了动静,她急急赶去开盘,迎面而来的却是只白皙如玉的大手,死死勾住了她的脖颈,令她才到嗓子眼的尖叫给憋了回去。
半柱香后,弄清缘由的徐公子,俊俏的面容扭曲到了极点,一掌挥下,东来客栈整个三层的栏杆,尽数垮塌。
冯妈妈惊呼一声,吓得昏死过去。
大批的城防队伍,呼啦啦朝此处赶来,迅速将东来客栈包围。
领队的黑甲将领,还未冲上客栈,大批甲士凌空飞来。
黑甲将领怒声道,“离火城中,禁制飞行,违令者,格杀勿论!”
“纠风司办案,谁敢阻挠,还不退下。”
一马当先的宋大使,亮出一枚令牌,黑甲将领立时拜倒在地,再不敢说话。
半柱香后,一间明亮的华亭内,宋大使满面羞惭,没口子向徐公子致歉。
此时,距离徐公子被绑,不过数个时辰,宋大使却好似熬了数年一般。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公子被俘之事,转瞬就传进了令府,幸好府主正在闭关,几位有司主官,却暴跳如雷,颁下严令,务必救回徐公子,若是徐公子受丁点伤患,他宋某人就准备入炼狱吧。
宋大使惶急之下,急急招来几位智囊,几位智囊摊开淮西府山河地理图,迅速圈定了事发地点左近的数个城池,当即个这数个城池送去影像,严令一旦收到此人入城消息,便立即上报。
纠风司的威风非同小可,几个城池负责人立当头等大事来抓,这不,许易才入离火城未久,宋大使便收到了消息,急急赶来,一路绞尽脑汁,筹措解救措施,却未想到,到了地头,徐公子已然得获自由。
将徐公子接到这明堂的一路上,宋大使几番想说话,却被徐公子那冷得快要结出玄冰的表情,生生给阻住了。
入得明堂,他再三鼓起勇气,没口子道歉,那徐公子却始终不语,像一块冰雕落在堂中。
就在这时,一位绿袍下吏飞身来报,“启禀副使大人,已得获那贼人行踪。”
“好!”
宋大使拍案而起,“速速点起人马,务必将此贼生擒,本官非要让这贼人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得令!”
绿袍下吏朗声应道,方要离去。
却听徐公子冷道,“不用了。”
“公子放心,这次宋某绝不会再让公子失望了,必定将此贼擒来,献于公子脚下。”
宋大使以为徐公子要亲自出马,一雪前耻,生怕失了邀功抵过的机会。
“我说不用了!”
徐公子声音陡然拔高,“姓宋的你听好了,此人如何惩治,本公子自有主张,若无本公子明示,你姓宋的轻举妄动,坏了本公子大计,本公子亲自找司马府主说话。”
一句话罢,徐公子身如电飚,消失在了远方,留下宋大使,几位堂吏面面相觑,愣在当场。
出得离火城,徐公子一口气狂奔出百里,来到一条宽阔大河前,方才住脚,弯下腰,将头扎入水中,足足半柱香,方才扬起,掌中多出一方竹筒,拨开塞子,倒出一枚须弥戒,和一张信笺。
捏住须弥戒,念头侵入,禁制未破,徐公子便不再点验,将须弥戒重新挂回脖颈间,扯开信笺,却见其上写到:徐兄明鉴,出此下策,绝非许某本意,徐兄放心,只需再不相扰,此事便如未发,当然,徐兄若想名播天下,许某只好勉为其难,想必徐兄谦谦君子,必无此癖好,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特此回赠须弥戒一枚,还请徐兄暂息雷怒。三载为期,他日,许某必当面赔罪。”
“好,好得狠!”
徐公子笑得白皙的面容上,青筋直绽,唇齿之间,发出咯吱响声,碎碎念道,“你既要玩,我奉陪到到底!”
…………
“阿嚏!”
许易重重喷了一口,揉了揉鼻子,心道,“遮莫是姓徐的小子在咒我,早知道那枚须弥戒就该密下来。”
他真有些后悔,将徐公子的须弥戒归还。
彼时,他却是犹豫过,毕竟对徐公子干的事儿太下三滥,留不留须弥戒,姓徐的都得记恨自己。
只是一来,他实在破不开徐公子须弥戒的禁制,二则想用这唯一的示好方式,告诉徐公子,他没恶意,纯为自保。
三来,从根上论,徐公子和他无仇,反倒有些恩惠,至于苦苦相逼想要收束他,也不是多大罪过,许易自问恩怨分明,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可一想到徐公子的身份,和那禁制重重的须弥环,他就忍不住幻想其中到底藏了多少宝物,多少灵石。
一念及此,悔意便如潮水一般,滚滚而来。
当前引路的李三哪里知道许易的心思,正兴奋地穿梭在人潮中,不停地催促许易前行。
今日好容易接了个豪客,他还指望着能多引这豪客,转些地方,挣些打赏。
半个时辰后,李三引着许易在一座巍峨的楼台前,定住了脚。
李三指着楼台正中的匾额道,“这天下会,是整个离火城最大的商会,在整个淮西府,也能排进前三,其分会横连三十余城,规模极大,公子只要有钱,此间要什么都有。”
“如此甚好。”
许易又抛过两枚晶币,转身朝近三丈高的玉石阶梯行去。
入得大堂,和许易想象的热闹,完全不同,甚至连侍者也无,空阔的大堂内,人头虽然不少,却极是安静,皆立在墙边,对着一台莹莹发光的器械,或凝目搜寻,或以手点取。
第十四章 兑换
来往过许多门店,许易已有了经验,环视一圈,寻到告示牌,近前观望片刻,便明了所以。
原来那些镶嵌在墙体内,冒着光的器械,正是自动出售设备。
早在神京之中,见识了猛兽拉着的轨道列车,又见识了升降梯,对这种新型的玩意,他毫不惊奇。
修行,术法,从某种意义上,同样是和前世科学一般,属于某种文明,只不过一个易知,一个难懂。
他径直朝角落的一架器械行去,左右无人操作,甚是安静。
到得近前,按照先前看得说明,开启了器械,很快,一块蓝莹莹的玉石屏幕现在眼前。
莹莹光幕上,显示着两个门类,一个十枚以下,一个是十枚以上。
许易先点开十枚以下,屏幕陡变,现出满屏的分类目录,却是各种各样的宝物名目,看得眼花。
许易扫见器械边上的一摞书本,抽出一本,正是映着光幕上显示的各种宝物的名称,价值,以及功效。
快速浏览一遍,许易精神大振,深深为此界的修炼资源丰富所震撼,大部分宝物,他在万宝杂记上,都未听说过。
收起震撼,许易开始操作屏幕,他已瞄准了几样。
当下,再度点开屏幕,选中了一个叫“测魂牌”的目录,其下方录着“一枚灵石”的价钱。
许易取出一枚灵石,投入灵石孔,叮咚一声,暗槽弹出,盛放着一块三寸大小的方形玉牌,和一张折叠的笺纸,打开扫描几眼,录着的正是关于玉牌的操作法门。
阴魂,在大越是个神秘的存在,至少许易屡次使用,却不知其玄妙。
翻看目书,得知此测魂石,乃是测量阴魂强度,韧度之用,甚至目书最后还特意点出一句,阴魂妙用万方,修士不可不察其坚其韧。
得此机会,许易自不会放弃加深对自身阴魂的了解。
将玉牌收束进须弥环中,他又点中了“隐体丹”,价值五枚灵石。
一如大越,这种隐瞒身份,遮掩行迹的丹药,宝物,永远有着最广泛的市场,修行到底是件极为私密的活动,没有人愿意抛头露面,让人掌握根脚。
有市场,自然会衍生出产品。
相比大越的贫瘠,乃至只有百变盒这种遮掩面目的低级货,中玄大陆无疑要高端了太多。
许易选中的这枚隐体丹,价值五枚灵石,功用自然要远远超过百变盒。
此隐体丹,最大的作用乃是遮掩气血,隐匿精神,即便你发动攻击,鼓胀气血之余,气血的温度和膨胀,也决然不会外泄。
要知道,观察对手的境界,最重要的便是观察气血,战斗一起,气血一鼓,是何境界便再难隐瞒。
而对阵之际,境界的隐瞒,无疑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奇效,从此种意义上讲,服用此丹,于对战极易获得战略优势。
当然,此丹既名“隐体丹”,隐蔽服丹者的身份,自是首当其中的功用。
到许易如今的层次,面对的敌人,放在大越,几乎都是绝世强者。
此辈观察人的身份,岂是区区百变盒能够遮掩的,即便利用武者对身体的掌控,强行压缩伸展骨骼,变化身高,改变形貌,也决然瞒不过此辈。
道理很简单,他们辨人,已超出了表体的境界,直接观察你的气血,测量你的精神气质。
形可变,修为难变,即便修为变了,精神气质短期内根本无法更改。
由此,想要隐蔽身份,普通的办法,根本做不到。
然这隐体丹却能完美实现此目的,正是庞大需求,带来的炼丹技术上进步的直接体现。
然则,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
隐体丹虽好,却功效有限,仅能维持三十六个时辰,也就是只有三日的时效。
三日的阴体时效,却足要耗费五枚灵石,即便是宋大使这个层级的贵人,轻易也舍不得消耗。
许易却管不了那许多,当务之急,他最紧要的便是隐蔽身份。
虽用狡计僵住了徐公子,谁知道此人恼羞成怒,会不会发疯。
即便只有三日,也足够他远遁出外了。
许易毫不犹豫地投入五枚灵石,成功购得隐体丹,并其使用法门。
当下,他又退出十枚以下,来到了十枚以上这个目录。
下一个目标,他选中了一个叫“源丹”的宝贝。
此丹的功用,在他看来,乃是极品回元丹和极品补气丹的合成体。
服用源丹,能在最短的时间,帮助修士回复体力和伤患,恢复战斗力。
最紧要的是,此丹蕴含源力,无须消耗修士自有的生命源力。
当然,完美的丹药可能存在,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自动售卖的器械内。
此源丹最大的危害便是,丹衰门槛极低,多则十数颗,少则七八颗,便会遇到丹衰门槛。
换言之,此丹好用,修士却不敢轻易服用,唯因少服一颗,便等若多一次活命的机会。
即便如此,此丹的售价依然不菲,价值二十枚灵石。
许易却毫不犹豫,选择了购买。
他再是惜财,也绝不敢舍命。
连续购入测魂石,隐体丹,源丹,许易累积消耗二十六枚灵石,算上兑换晶币所用的一枚,他打劫来的四十七枚灵石,只余下整整二十枚。
收起源丹,许易干脆利落地在“魂衣”的目录下点了下,最后二十枚灵石被他推入了孔洞。
叮咚一声,一个墨色瓶子,出现在了暗槽内。
这便是魂衣,此界广泛使用的战衣。
墨色瓶中,盛放的实在是五行平衡的灵气,须得修士用自身的阴魂,结合此五行平衡的灵气,锻成魂衣,覆盖在周身。
与其说是魂衣,不如说是一层能量护罩。
相比大越的法衣,此魂衣不知要强大,先进了多少,能硬抗感魂老祖魂攻,能轻易抗住感魂老祖的煞气攻击,能防水抗风拒火,妙用极多,最妙的是,无须穿在身上,更没有法衣不能防御头颅的弊端。
若非法器,极难攻破,端的玄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