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事泄
整场战斗的战斗方案,是熊北冥拟定的,不愧是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强者,短短时间内,整个伏击战的策划,滴水不漏。
先让宣冷艳进去,用洗澡的办法,剥去了刘队官潜在的防御,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一个队官身上会不会有什么防御法宝。
能去掉这个可能后,依旧是老套路,旭日法王的出现,足能让他们的出现显得顺理成章,即便不顺理成章,刹那间,刘队官多半也回不过味儿来。
如此一来,就有了金尸老曹发动突袭的机会。
整场战斗,一切皆按熊北冥设计好的套路在衍进,唯有旭日法王的死,看似在计划之外,但许易清楚,这不过是熊北冥有意为之,即便不死在刘队官手中,也会被宁无缺误杀。
这一切,熊北冥都事先传音给了许易,理由很简单,李甲的死,已让旭日法王成了惊弓之鸟,即便旭日法王不会主动坏事,可如此危险的行动,带着一只惊弓之鸟,本身就是极大的坏事。
对旭日法王之死,许易没什么心理负担,若非宣冷艳反应得当,说不定他们早让旭日法王害死了。
去了个祸害,也顺便扔了个包袱,正好轻装上阵。
刘队官的肉身才被撕裂,许易便祭出了招魂幡,想要禁锢刘队官的元婴,以此来拷问消息。
这也是他放任金尸老曹解决掉李甲的原因,有刘队官这个大舌头在,李甲这个小舌头当然不再重要。
岂料,刘队官的尸身才摔在地上,便有星星点点开始溢出,被许易的招魂幡卷了,那些星星点点,始终不能聚成元婴的形象。
至此,许易确信早在刘队官肉身死后,他的元婴便死了。
这种诡异的变化,他完全无法理解,莫非这是服用愿珠造成的?
刘队官这一死,原来的如意算盘全落空了。
而随着刘队官的身死,地上也爆开不少资源,白集子下手仔细翻捡一遍,根本不见有愿珠的影子。
宣冷艳道,“李甲说愿珠珍贵,往往自用尚且不及,低阶修士哪里还顾得上储存。想来,也不必费力了。”
说着,她伸手摄过一枚玉牌,仔细打量一番,滴入鲜血,掐动诡异的手势,那玉牌闪过一道光晕,宣冷艳喜道,“这是姓刘的权限令牌,有了这个,咱们的胜算又大不少。”
许易脸上并无喜色,看向宁无缺道,“老宁,看时间!”
宁无缺取出一个时间沙漏,“还有七百息,便能穿过通道,很快的。”
这个时间沙漏,是许易在向李甲问清来穿越空间通道所需时间后,让宁无缺立下的。
在许易看来,只要能坚持到成功通过空间隧道就是个重要的阶段性的胜利。
宣冷艳道,“现在咱们要怎么做,姓刘的死了,这是瞒不了太……”
她话音方落,许易霍地又变了脸色,霎时,众人的心又掉了起来。
宁无缺忍不住嗔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
的确,许易每次变色,总有天崩地裂的事发生,尽管这种预见性很重要,可谁也不喜欢一叫就坏事的乌鸦不是。
“废什么话,赶紧跟我冲出去。”
许易喝一声,一把扯过宣冷艳,当先冲了出去。
众人不知究竟,随后冲了出去,众人才在楼道里散开,其余三名队官便带着人破开了刘队官的房间。
几人装作看客,朝这边打望,心中皆无比地震撼许易可怕的预见性,再晚几息,怕不就被堵在房间了。
打望片刻,几人有意分散撤退,不多时,又聚在那间休息室,所有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原本灭掉刘队官,便是不得已而为之,以为平息了这个波折,至少能撑一会儿,毕竟,姓刘的都准备抱美人休息了,这个点儿,应该不会有谁来打扰,偏偏还是出了问题。
“看来这些队官都立了命魂牌,一个出问题,命魂牌立时就会爆开,恐怕大搜查马上就要展开。”
白集子面有忧色地道。
宁无缺毫不在乎地道,“怕什么,咱们现在不是顶着别人的身份么,严丝合缝,再说,这舟上的小卒怕不有数百,他们要查,也得查得过来?”
宣冷艳道,“一旦出了这种事,要查肯定是从根上查起,一旦验血,咱们便是掩饰得再像,也没办法。”
宣冷艳话音方落,凄厉的警报,便拉响了,十余息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整个飞舟的各个部位响起,却是要所有人都到甲板上集合。
“许兄,如之奈何?”
熊北冥凝眸问许易道。
他素来富有机变,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由许易来控稳舵盘。
许易看着宣冷艳道,“你弄的姓刘的权限令牌,能不能进到底舱?”
宣冷艳眼睛一亮,“你说咱们混到那些天衰修士中去?能行,四个队官各领一部,带回的天衰修士,虽都放在底舱,但也是分区存放,进入到刘队官管的那个区,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
白集子道,“好办法,他们如此重视这些资源,咱们混进去,他们必定投……有所顾忌。”
“事不宜迟,马上就走,若是让他们回过味儿来,封禁了这块禁制玉牌,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许易招呼一声,几人冲出房间去。
凄厉的警报依旧在鸣响着,整个飞舟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向下,几人寻个偏僻的角落,转过旋梯,一路向下,竟然畅通无阻。
很快,宣冷艳催动令牌,打开了一间底舱的舱门,几人涌入。
一个个随便寄灵,便能纵横四方的强者,如今像一头头被封死在笼子里的肥猪,安静地立着,整个场面,无比的诡异。
宣冷艳心里有些发慌,紧紧挨着许易站了,便要催动禁牌,封禁舱门,却被许易拦住,“不必多此一举,他们用不着多会儿就会寻过来,你和白兄往后战,熊兄和宁兄,卡住中央位置,准备随时发动。”
许易的声音无比的镇定,给了宣冷艳和白集子不少信心。
五十章 谈谈
一行人中,除了宣冷艳和白集子,都是经历无数生死的老油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眼下的局势,虽然危急,但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几乎几人才按许易分派的站定方位,五道身影便现在了舱门外,其中三人,许易等人都照过面,正是另外三位队官,另外两人,一个方面中年,一身紫袍,气势雄浑,双目精光霍霍,扫视着许易等人,面上挂着一抹冷笑。
这人旁边立着的斗篷人,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吸走了许易等人的全部注意。
即便罩着斗篷,这人也窄得厉害,让人忍不住怀疑,斗篷之下,就是根骨头架子。
不出意外,紫袍中年便是那位邵统领,枯瘦斗篷人便是那位庙师。
彼此对视半晌,最终还是紫袍中年打破了沉默,“老夫主持过多次资源运送,还是头一次让你们这些爬虫混了上来,一混还这么多,看来几位衙内在西洲干得实在够呛,连数年才去一遭的卒子,都能被渗透这么多,实在令人忧心啊,孟兄,看来回去后,还得您上书啊。”
“知了。”
斗篷人的回应无比的简洁,声音尖利得好像是一具机械在绞动齿轮。
“邵统领是吧,不必故作镇定,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谈谈。”
许易朗声道。
“谈?谁给你的自信?!”
话音未落,邵统领悍然出手,一道蓝光闪烁,许易便似被龙卷风卷中了一般,猛地离地而起,朝邵统领飞去,而站在他身边咫尺的金尸老曹连衣角都不曾掀翻,更来不及反应。
便在这时,一道电光闪过,邵统领呀地惊呼一声,侧身让开。
诡异的吸力,顿时消失,金尸双臂暴涨,径直将许易拖了回来。
终于,宣冷艳变了脸,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白集子也瞪圆了眼睛,他同样觉得不对,他印象中的夷陵老魔,何等威势,对阵便是不敌,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异人!你们中竟有异人!”
邵统领面上的惊喜,丝毫不加以掩藏。
“老宁!”
许易招呼一声。
宁无缺电眼扫射,一具天衰强者头颅被射破,浑浑噩噩的元婴才溢出,便化作缕缕星光朝那庙师口中飘去。
刷的一下,三名队官同时变了脸色。
邵统领指着许易道,“你以为就凭这个,便能要挟到……”
不待许易招呼,熊北冥指东打西,立时四名天衰强者身陨,渺渺星光依旧朝那乌沉沉宛若鬼魅的庙师口中飘去。
天衰强者何辜?但许易和熊北冥都没有杀害无辜的负罪感。
与其被送去作原料,宛若一头被取胆汁的活熊,日日备受折磨、煎熬,不如就此了断得痛快。
“够了!”
邵统领怒喝道。
如意算盘全落空了,本来,他的既定策略是,突如其来,擒贼先擒王,拿住领头的,便好办事。
与此同时,故意做出不在意天衰强者死活,让贼人的要挟落空。
可现在看来,两路算盘都没打响,局面立时被动起来。
“现在可以谈谈了么?”
许易平静无比地说道。
然而,他的心中绝不平静,他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武力的无助,即便金尸老曹和宁无缺配合无间,但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你想谈什么?如此罪大恶极,难道以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劝你……”
邵统领心中的高傲,自是远远朝过李甲的,连李甲都看许易等人如低贱牲畜,他更是视许易等人若蝼蚁。
即便被许易拿住了要害,三两句话一过,便又偏离了支线,回到了高高在上的主线。
砰,砰,砰,连续又有三名天衰修士倒地,邵统领气得满脸烧霞,怒声道,“你他马的到底要谈什么!”
天衰强者绝对是珍贵的资源,在西洲他的身份根本不算什么,之所以能被他抢到这个统领之职,一者是运送资源实在不是个高难度的活,二来,他也费了不少力气上下打点。
若是在他负责的运输过程中,遗失了大量资源,不论怎么辩,都是天大罪过,他根本冒不起这个险。
“其实,你知道我们想谈什么,要阁下一个承诺,不过分吧?”
许易道,“只要阁下承诺,等出了通道后,放我等离开这艘飞舟,我等绝不给阁下找麻烦。”
邵统领冷冷盯着许易,难以置信地道,“就这么简单?”
许易诚恳地道,“阁下当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等也不会冒死来西洲,我等既不想也不敢和谁找麻烦,只想着能入了西洲,静静修行,这点微末要求,还请阁下满足。”
邵统领道,“好,一言为定,我放尔等离开,尔等不与我捣乱。”
“一言为定!”
许易定睛道,“不过阁下须当立誓。”
邵统领瞪眼道,“某何等样人,难道尔等还信不过。”
许易冷声道,“我只信自己!”
说着,熊北冥又举起了手,邵统领怒极,“我立,我立……”
当下,邵统领滴血明誓,按许易交待的立誓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三位统领和那名庙师也跟着离开了。
一切都极为顺利,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许易冲宣冷艳点点头,后者催动禁制玉牌,关闭了舱门,众人再度汇聚一处。
熊北冥道,“许兄以为邵统领立誓可信么?”
许易道,“可信不可信我不知道,但总要当不可信来考量。”
白集子点头道,“做最坏打算,当然是有必要的,只是,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许易指着满室的天衰强者道,“当然还着落在他们身。”说着,他快速移动起来,又问宁无缺道,“还有多久。”
“一百三十息,一百三十息。”
宁无缺高声应道。
许易挪移一圈,指着最后两名天衰强者道,“老宁,帮他们超度。”
宁无缺应一声,当即,射出电光,终结了两名天衰修士。
他的第三只神眼,每一次射出,都会引得宣冷艳和白集子目眩神迷,如此怪物,何曾见过?
“还剩八十息了。”
宁无缺略带激动地道。
五十一章 逆转
忽的,许易一挥手,传音道,“都听我口令,一定切记,一切都听我口令。”
他在舟内游逛多时,早已捕捉到不少传音,因此得出结论,截音术在此界也是秘法,传音无碍。
入舟以来,已数次历险,许易从不曾这般郑重其事,他这陡然一郑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便在这时,无数如木雕一般的天衰强者,忽的眼中生出了光辉,看向众人,眼中皆放出凶光。
诸人心中没有惊惧,齐齐看向许易,如观妖魔,适才,他们可是亲眼所见,许易往一个个天衰强者口中送入了那可怖的珠子。
最后因为珠子不够,让宁无缺终结了两名天衰强者。
此刻,天衰强者们忽然“复活”,摆明了将攻击标的,锁定了诸人,而有了许易先前的布置,这陡然降临的巨大危险瞬间被化解。
几乎就在天衰强者们睁开眼睛的同时,许易下令诸人同时发动了最可怖的攻击,恐怖的攻击如雷轰鸣,都击向了舱顶。
整艘飞舟密布了阵纹,强大的攻击打上去,轰鸣如雷,却不能损害飞舟分毫。
而一众天衰强者,无不极度痛苦地瘫倒在地,嘶嚎不已,奈何嘶嚎声,被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
舱门外,邵统领抱臂而笑,神色轻松地享用着三名队官的恭维,皆在赞他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令一群蝼蚁作茧自缚。
邵统领笑道,“这自然得多亏孟兄神技,还有这些蝼蚁无知,以为我们堂堂西洲上界,和他们下界一般,区区誓言,便能制约邵某,哈哈……”
他一旁的孟庙师正手持一根尺长的漆黑骨笛,轻轻吹奏,偏偏无声无息。
“行了,孟兄,那帮蝼蚁便是有三头六臂,此刻也该炼化了,那可是三百多名天衰修士,就是你我进去,这会儿也了账了。”
邵统领轻声笑道。
孟庙师依言,停止了吹奏。霎时,厅内的雷鸣之音,顿时停止。
“老宋!”
邵统领招呼一声,他左侧的青年队官取出禁牌,催动禁制打开了舱门。
岂料舱门才打开,一道身影如闪电一般,飚射而来,没有人能反应过来,便听一声怒吼,却是孟庙师发出,下一瞬,那道身影硬接了邵统领和三位队官的一击,被一套金色锁链牵引着,倒飞而回,掌中多了一枚漆黑笛子,正是孟庙师吹奏的那枚骨笛。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我不信!”
“吼吼吼!”
“…………”
邵统领几人简直要疯了,孟庙师更是仰天嘶嚎,虽看不清面目,但那愤怒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任谁都能想象那乌沉斗篷下,罩着的该是怎样一张怎样狰狞扭曲的面孔。
“邵兄,你说话不算话啊,堂堂统领,赫赫强者,如此出尔反尔,何其不堪。”
许易含笑说道。
舱内,众人依旧保持先前的站位,一众天衰强者已被他们扶了起来,又恢复了雕塑模样。
先前飞出去的金尸老曹不紧不慢地将身上的锁链解开,收入星空戒内,忍不住看许易一眼,眼中满是崇敬。
与此同时,熊北冥、宁无缺,白集子,宣冷艳,皆忍不住朝许易看去,只觉那单薄的背影,如山一般巍峨。
白集子是早知道自己的东主是个妖孽,那是因为这人总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如今,他分明看得出许易修为俱失,偏偏还能如此轻易地扭转根本不可能转动的局面,这还是人么?
宁无缺是心服口服了,他被许易救过很多次,但那都是许易力强,机缘好,他相信熊北冥同样不差,论智慧和机变,绝对胜过许易,但此刻一战,他才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可以说,宁无缺的想法,就是熊北冥的想法,昔年,在北境圣庭世界时,许易才冒头时,他已是威名早著的前辈强者,虽说许易如升空星斗一般,一路扶摇,但熊北冥只会认为自己只是机缘不够,智变绝对不会输给许易,可入舟以来的种种变故,他已心服口服。
“这,这孽徒,他,他……”
宣冷艳心中波涛涌起,看向许易的目光,已完全痴迷,这样一个家伙,暗暗骂道,得迷死多少女修,真真是恼人极了,你失了修为,活该!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邵统领不回答许易的问题,一双充血的眼睛,瞪得宛若牛蛋,反倒反问起了许易。
当真是好奇害死猫,不只是邵统领,三名队官,乃至孟庙师那看不出眼睛的黑漆斗篷,也死死戳向许易。
实在是太奇怪了,邵统领自认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孟庙师催动秘法,操作天衰强者,必能轻易将许易等人轻松绞杀。
偏偏一众天衰强者像是根本就失控了一般,眼前的这些人完全安然无恙,说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许易笑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难道邵统领就没想过问题是出在你们自己人身上?”
许易话音方落,刷的一下,邵统领和孟庙师齐齐朝三位队官看去。
“冤枉啊,这不可能,卢某怎么会和蝼蚁苟合。”
“是啊,若有二心,将王某死无全尸。”
“统领,庙师,切不可中了贼人奸计啊。”
三名队官立时仓皇哭告起来,人人泣血哀鸣,简直凄惨至极。
如果是此前,任凭许易如何指控,三人必定八风不动,但适才发生的事,太荒诞了,此刻,他们三个自己在哀求哭告,内心深处同样怀疑另外两人说不定是内奸。
邵统领铁青了一张脸,当即用如意珠传音,不多时,便有人送来玉石,三人都滴了血,确定了身份。
尔后,为自证清白,邵统领也滴了血,孟庙师冷哼一声,直接将邵统领递来的玉石打翻。
邵统领满面通红,也意识到自己竟失态了,被那蝼蚁一句话,竟牵着鼻子去做这等荒诞的试探。
“看来邵兄的心情不能平复,好吧,过会儿,等邵兄整理好心情后,咱们再聊。”
说着,许易冲宣冷艳使个眼色,后者痴痴盯着他,完全没反应,不得已,他只好传音,宣冷艳这才惊醒,封闭了舱门。
五十二章 复制
舱门才封闭,宁无缺便忍不住传音问许易是怎么知道天衰强者会出问题的。
许易道,“我不知道,只是要做准备,毕竟,他们能控制天衰强者如木雕不动,说不得便也能控制天衰强者攻击。”
他说的是实话,但只是一部分的实话,除了这个判断外,邵统领对孟庙师最后的那句“那就仰仗孟兄”的传音被他捕捉到了。
所以,才有了源印珠的布置在前,尔后让诸人伪造天衰强者的攻击,迷惑邵统领等人,无非是为了谋夺那根骨笛做准备。
舱门虽封闭,但他感知无碍,早已知道一切都是那根骨笛在作祟。
所以,舱门才开启,他便让众人全力攻击金尸老曹,给他超乎想象的速度,扑出去,猝不及防之下,果然抢了那根骨笛回来。
这一切说来简单,即便有截音术和精妙感知,但临敌之际,仓促之间,又得需要多么恐怖的机变能力,才能将这一切完成,唯有许易自知。
“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宣冷艳忍不住激动地道,和这孽徒在一起办事,还真是刺激。
许易道,“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就这么办。”
宣冷艳横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打趣。
白集子笑道,“东主豪气,这回看姓邵的,还有什么招。”
熊北冥道,“不能光等着别人出招,咱们也得出招。”
许易道,“熊兄又有主意了,愿闻其详。”
熊北冥指着许易笑道,“我的主意在许兄脑子里。”
宁无缺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哑谜。”
他智力不及,最烦这种听不懂的话。
许易道,“曹兄,还攥着东西做什么。”
金尸老曹瓮声道,“止疼!”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霎时,众皆大笑,的确,冲锋在前的金尸老曹,还真没收到过众人是慰藉,都当他是铁打的了,不会疼不会坏。
许易接过骨笛,仔细打量,却见骨笛周身布满了细小的纹路,符号,他尝试着在嘴边吹奏,却发出呜呜的声音,和普通的笛子,似乎并无异状,可他分明感知到孟庙师吹奏时,整个笛子,并无声音发出,只在空中荡起一缕缕细微几不可察的波纹。
“我看看。”
宣冷艳朝许易伸出手来。
许易将笛子递送过来,宣冷艳研究片刻,吹奏起来,渺渺无声,但一众天衰强者,依然没有反应。
宣冷艳叹息道,“笛身上的符纹,便是曲纹,但不知符谱,没办法吹奏。”
许易道,“若是知道那位孟庙师吹奏出的波纹,你能否复制?”
宣冷艳眼睛一亮,“这是自然,若有波纹,便如有了曲谱,怎会不能吹奏,只是又去哪里知道波纹,这种符纹笛,吹奏无声,根本不可能听音谱曲。”
许易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取出白纸,炭笔,很快,便在纸上绘制出一段段的波纹,有长有短,有直有曲,时断时续。
宣冷艳当即持拿骨笛,再度吹奏,顿时,一众天衰强者眼睛恢复了精亮,动了起来。
许易,熊北冥等人,皆爆射出惊喜的目光。
谁都明白,若有这数百天衰强者作为臂助,整个局面将彻底改观。
“东主真乃神人也,任何人和东主做对手,恐怕都是一场噩梦。”
白集子笑着恭维道。
当他和秦空等人,同为许易小号时,白集子是颇为矜持的,当秦空以下都渐成马屁精,狗腿子时,他依旧保持着相当的风度,可当这个拯救世界小分队成立,他忽然发现没了自己的位置了。
宣冷艳就不说了,智谋机变在男人中都不差,何况还是夷陵老魔的师尊,且二人还有明显的暧昧情愫,此女地位最为稳固。
另外的惊惧三妖组合,更是战斗力强悍,配合无双,是现在队伍中的主要战斗力量。
而他自己,文的,似乎用不上,武的,更是够呛,地位岌岌可危,心中不稳,自然流露在了语音上。
当然,白集子还是有底气的,他认为他的本事在这座飞舟上虽然难以为用,但出了这里,必定能派上大用场的。
忽的,宣冷艳停了下来,惊喜地望着许易道,“可以掌握,但需要时间。”
便在这时,宁无缺惊声道,“时间到了,到了。”
他摇晃着手中的沙漏,满目惊喜。
“许兄,咱们必须想办法破禁了,若一旦飞舟到了地头,可再没咱们腾挪闪跃的余地了,区区一个队官,还不到脱凡境,竟然因为服用了愿珠,便有一招灭掉旭日法王的战力,若是到了目的地,恐怕我等便成笼中鸡,网中鱼了。”
熊北冥沉声说道。
白集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尽。
许易盯着宣冷艳道,“掌握到能够催动这些天衰强者,还需要多久?”
宣冷艳道,“至少半柱香。”
许易凝眸道,“不行,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熊北冥道,“我看只有拼死一搏了,这么久了,那帮家伙还没动静儿,多半打的正是将我们成功带进老巢的主意,我和老曹,老宁去冲一波吧,拼死也要灭掉姓邵的,强到控制这艘飞舟的阵盘。”
许易闷声不语,金尸老曹瓮声道,“许兄不必为我等安危担心,比这还艰难的局面,我们兄弟三人也遭遇过。”
“我当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除了一战,还能如何?”
宁无缺嚷嚷道,他是个好战分子,从不知危险为何物。
许易挥手道,“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还可以谈谈。”
说着,他催动法诀,大手一招,大量的源印珠自一众天衰傀儡口中遁出,落入他手中,“打开舱门。”
宣冷艳瞪着许易,一动不动。
许易传音道,“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掌握这根骨笛的用法,不是和我空耗。”
宣冷艳传音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已经失了修为,你现在去,根本就是找死!”
“我何曾做过没把握的事,你不信我?”
许易口气转温和,目光更柔如水波。
宣冷艳何曾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眼神,心中一软,取出玉石,打开了舱门,咬着银牙暗道,“大不了死在一处。”
五十三章 一网打尽
许易阔步向前行去,他并没招呼熊北冥如何应对,更没要求熊北冥保护好宣冷艳。
因为他相信,以熊北冥的人品和智慧,会这么做。
出了舱门,邵统领、孟庙师等人已消失不见,许易攀旋梯而上,一路畅通无阻,他的感知能轻易笼罩整个飞舟。
此刻,所有的卒兵都被集中在了甲板上,最上层的一间房间,设了禁制,显然邵统领等人都窝在内里,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看如此布置,分明是笃定他们不敢出来,也没想过要攻来,多半如熊北冥所想,就等着飞舟到达目的地,才好来个瓮中捉鳖。
许易上到倒数第三层,便不再上行,径直朝此间和宣冷艳等人密议时的房间行去,透过栏杆边上的水晶墙,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已是一片白昼,晴空万里,热烈的阳光尽情地撒入。
显然,飞舟已经穿过了空间通道。
西贺牛洲,他已经来了。
许易打开房门,一声轻啸,啪的一声,那间被禁制环绕的大门打开了。
许易才在略显逼仄的休息室内坐下,邵统领当先冲进门来,随后孟庙师,三位队官钻了进来,啪的一声,休息室的大门被封死了。
“你胆子真的大得没了边。”
邵统领狞笑道。
许易指着桌上的如意珠道,“老熊,只要邵兄不配合谈判,你这边就开始杀邵兄的资源。”
“你!”
邵统领怒极,“杀吧杀吧,老子拼了受责罚,也要结果了你信不信?”
“已杀四人!”
如意珠中传来熊北冥的声音。
许易骂道,“杀这么快干什么,不想活了么,杀得越多,邵兄这边的决心便下得越快。”
邵统领死死瞪着许易,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好吧,你说吧,你到底要谈什么?”
许易道,“邵统领应该清楚,我们无意与邵兄为敌,我们几个冒奇险,偷渡至此,所求的不过是打开头顶上的修炼天花板,无意干扰邵统领完成任务。不知邵统领赞不赞成我的这个说法。”
邵统领阴着脸道,“我不想听你废话,有什么话直接了当地说。”
许易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指着另外三面的长条椅道,“既然是谈判,就该有个谈判的样子,邵兄如此态度,我觉得恐怕谈不下去,终究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邵统领强忍着怒气坐了下来,孟庙师也顺势坐了下来,许易指着另外三位队官,“不必守着大门了,某亲自来,便没打算逃着回去,不然也不会这种方式和诸位谈判。”
邵统领没好气道,“都死过来坐着,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见。”
三名队官只好在南边的一张条椅上挤着坐了。
许易点头道,“这才见诸位的诚意。其实,若真要耍什么诡计,咱们彼此隔着如意珠谈便是了,但某却亲身而来,以性命作赌注,如此诚意,邵统领认是不认。”
“不错,你的确很有诚意,我现在觉得咱们的谈判,没准能继续下去了。”
邵统领的面目忽然平和了,态度也柔软了。
只因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位要绕圈子,他陪着绕便是了,不管怎样,时间若是拖下去,他求之不得。
许易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邵统领现在放我等离开飞舟,我等不再伤害邵统领的资源,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决定奉上一件宝物,弥补我们给邵统领以及诸位带来的损失,和不便。”
邵统领微微一笑,“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你说的不错,你无心坏我好事,我也无心要你性命,咱们又何必互找麻烦。”
他是真的心动了,宝不宝物的,他根本不在乎,区区几个蝼蚁,能有什么宝物。
但这些家伙,若真的不再把持那些珍贵的资源,便真的放这些家伙出了飞舟,又有何防。
先前一战,他已试探得差不多了,在他看来,许易等人不过是略显强壮的蝼蚁,若不被掣肘,他一人之力,便能轻松屠尽。
许易面上一喜,“这么说,邵统领同意了。”
邵统领道,“既是你我两便的事,我如何会不同意。”
许易激动得站起身来,“既然统领大人如此开明,晚辈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件宝物,是晚辈等于一座山陵中所得,无论如何还请统领大人收下。”
说着,许易掌中多出一块三寸见方的四色印,四色印章才一取出,便蒙蒙生就光辉,空中散发着玄奥的妙义。
本来根本没将许易这下界蝼蚁所谓的宝物放在眼中的邵统领等人,全惊呆了,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到眼前的宝物,是何等的仙意盎然。
一向气质阴冷的孟庙师,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了,激动得口中嗬嗬有声,五颗脑袋忍不住皆朝四色印凑来,似乎要尽可能地凑得更近一些,才能看得更清楚。
邵统领更是忍不住颤抖着一双手,朝那四色印捉来。
忽的,一道金光闪过,一道光门现出,光晕宏大,刚好将整间逼仄的密室一并笼罩。
便在光门闪烁的刹那,整个飞舟的中央控制舱舱中的空间法阵,轰的崩散,法阵中央的雪白如玉的能量玉石,瞬间化作齑粉。
本来悬浮在室内的四色印,在空间阵法破碎的刹那,宛若被一道怪力击中。
在那道巨大怪力的加持之下,四色印轻易穿破了密闭的大门,射破了阵法密布的水晶墙。
整艘高速飞行的飞舟几乎在瞬间失去了能量,直直从万丈高空,朝下跌去。
而那颗四色印,又被射到了不知多少丈的高空,失去了冲击的力量,静静悬浮在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然而,此刻已进入四色印那片紫域空间的许易,浑然不知有这等变故。
被收进紫域空间的邵统领、孟庙师五人,更是全部慌了神。
许易已有了足够的经验。
进入紫域空间之际,许易已用云鹤清气,包裹着全身,再进入时,便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他也没有给几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瞬间催动龙象相,化身暴猿,直扑邵统领。
五十四章 双印
“找死!给我杀了他!”
邵统领高声呼道。
惊变瞬间催发,异化令人难以理解,但几人的反应丝毫不慢,瞬间出手。
虽然许易显化的暴猿可怖,但几人从心底对下界蝼蚁的蔑视,根本不认为许易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真刀真枪的对攻,结局早已注定。
可当赤裸的邵统领,才将法力运转而出,竟也瞬息化作线条,飘散在空中。
孟庙师,三大队官击出的攻击,同样如此。
只一个恍惚,暴猿便抓住了邵统领和已化作一头怪物的孟庙师,高速高频地撞击着,几乎在瞬间,一人一怪,便被撞得昏死过去。
三名队官惊恐之下,远远逃开,但在这个只能靠蛮力战斗的紫域空间内,他们又如何逃得过老魔的魔爪。
不过几个呼吸,三人也被击晕。
五人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困龙索,死死锁死各大穴窍,绑得如粽子一般,尤其是邵统领和孟庙师,他二人身上被缠得最紧,足足各用了三条困龙索,每人口中皆被塞了厚实的布团。
而此时,漫天的各色线条,也已不见了。
“下面我来问话,诸位回答,若是答得好,免死免罚,若是答不好,那我也就只好让诸位求仁得仁了。另外,要提醒各位,必须说实话,因为我决定分开问话,倘若说了假话,被后面的人证实了,只有请各位上路。”
说着,许易留下了一位曹姓队官,其余几人再度昏睡过去。
本来,整个过程不必要如此麻烦,有源印珠在,何愁人心不靖。
而此招,许易也不是没试过,他包裹着源印珠,朝诸人口中送去过,不管是送入口中,还是送入腹中。
源印珠总会化作一条条的线,从诸人身体内冒出。
没奈何,他只好用这老办法、笨办法。
“曹队官是吧,这珠子是什么,总不会是愿珠吧?
许易指着一枚青色枣核大小的珠子,问曹队官道。
之说以一上来就瞄准这青色的珠子,便是因为珠子,是场中唯一不曾分解的东西。
连精纯如源印珠,都会在这个空间分解,偏偏这珠子,不会分解,许易如何会猜不到。
“正是愿珠,正是愿珠。”
曹队官连连点头,忽的,扫了一眼,许易手中的三十余枚愿珠,惊声道,“怎会有这么多的愿珠,这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许易来了兴致。
曹队官赶忙道,“可能可能,我说错了,当然可能。”
他话音方落,许易大手拍在他肩膀上,一股云鹤清气从太掌中挤入曹队官的筋络,开始游走。
曹队官痛苦得嚎叫起来,七八息后,许易松开手来,盯着曹队官道,“这回是罚,下回就是死了,反正我还有四个舌头,多你一个不多,不是么?”
曹队官慌忙道,“据我所知,即便是孟庙师,三年能获得的愿珠也不会超过十颗,邵统领只能是更低,我等就不说了,三年才能得一颗,我敢说我们三个队官,都不可能有愿珠,这些愿珠,只能是孟庙师和邵统领的。”
许易道,“愿珠如何服用,有什么秘法。”
曹队官道,“将愿珠持拿在手,运转化愿诀,便有愿力加身,愿力淬体,神婴自会开始和肉身结合。”
许易道,“你说神婴和肉身结合?是不是一旦结合开始,身死便婴死,而且这种结合是不可逆转的?”
他想起了刘队官之死,死后根本不见神婴遁走,而是有点点星光溢出。
曹队官道,“正是这样,试想没有愿珠,便只能天衰而亡,那是因为肉体死亡进而导致神婴无所寄托,而致神婴死亡。当有愿珠加持后,神婴开始和躯壳结合,形成的便不再是凡人的肉身,而是元体了,真正的灵肉合一,所以这种结合一旦开始,便不能再停止了。”
许易点头道,“如果不到雷劫,化用这些愿珠,有何后果?”
曹队官摇头道,“这不可能,不经历雷劫,神婴和肉体淬体不够,根本承受不起愿力。”
许易道,“你的意思是,若是神婴和肉体足够强大,即便没有到达雷劫,也可承受愿力?”
许易如此问,自然是想冒险一试,他如今的状况,丹田异变,婴元锁死,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进入雷劫。
若是跳过雷劫,直接开始愿力淬体,未必不是条出路。
曹队官道,“是这个意思。”
他心中冷笑,“你这下界蝼蚁哪里来得这偌大自信?能在风劫境,有赶上雷劫强者神婴和肉体,哪一个不是当世天才,一个下界蝼蚁,也敢有此野望?简直荒唐!”
许易自不知曹队官的腹诽,接着又指着一些他不认识的物品,让曹队官指认名目和作用,并直言,认出最少的那个,肯定会死,曹队官自不敢赌许易说话不算话,更不敢将生的希望,放在其他几人的自我牺牲上,自许易的蹂躏人心下,自是知无不言。
待曹队官言无可言后,许易弄昏了曹队官,又弄醒了夏队官。
一番逼问,夏队官和曹队官所言,别无二致。
紧接着,流程走到了朱队官,和许易想的一样,这种情况下没人敢赌人心,三个队官地位相同,见识也差不多,能告诉他的也几乎没什么区别。
随即,许易弄醒了邵统领。
邵统领一见许易手中持拿的两枚玉色印信,瞬息变了脸色。
这两枚玉色印信,模样大小都差不多,唯独顶端的徽记不一样,一个是斜月带三星,一个是赤身罗体的人身手尾的妖族图腾。
许易道,“邵兄,似乎很怕这两枚印信见光,不对,应该是怕其中一枚见光,我猜猜是这枚?还是这枚?”
说话之际,许易交替将两枚印信分开了朝邵统领的方向递来。
邵统领闭目不言,满面绝望。
许易道,“我喜欢有秘密的人,而且也最愿意保守秘密,不瞒邵兄,你们几位,只能活下去一位,因为人多了,我不好控制。三位队官,修为太低,作用不大。那位孟庙师,鬼气森森,非我族类,我不喜欢,所以只要邵兄知不无言,我保邵兄性命无忧。”
五十五章 炼化
邵统领睁开眼道,“我已知必死,你何必和我玩弄心术,要杀便杀,姓邵的绝不皱一下眉头。”
许易道,“既如此,我只好叫醒孟庙师了,相信他应该知道邵兄在怕什么,也知道该怎么收拾邵兄。”
“你!”
邵统领怒目道。
许易道,“一边是生机,即便是可能有的生机,也是生机,一边是绝路,必然的绝路,我相信邵兄不至于不会做选择。”
和邵统领打了几次交道,许易很清楚,这不是个有决断的人,色厉内荏几乎成了这位的条件性反射。
几次交道都是这样,这位必定先大义凛然一番,尔后,再回归本心。
果然,邵统领面上的尖锐敛去,叹息道,“那枚斜月三星印是教宗的印信,妖祖印乃是祖廷的印信。”
许易点头道,“这么说这枚斜月三星印是邵兄的,可我明明记得这艘飞舟上载的都是祖廷的麾下,都是祖廷的资源,这么说,邵兄是来自教宗的细作?”
邵统领沉沉叹息一声,算是应了。
许易接道,“我猜邵兄应该才被教宗招揽吧?那批愿珠,应该就是给邵兄的好处费。”
邵统领怔怔盯着许易,“以你的天资,想必在这西贺牛洲,也定能活下去。”
许易道,“我不想听这些,说吧,这枚印信怎么用?”
邵统领道,“你不用想夺走这枚印信,若是教宗的印信能被外人炼化,他们的潜伏队伍,怕不早乱套了。”
许易点头,心道,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决定试试,随即,他催动小云鹤诀中的破禁术,云鹤清气丝丝浸入斜月三星印中,顿时一道蓝光冒过,斜月三星印化作纯粹的玉白色。
邵统领瞪圆了眼睛,这分明是那人将此印信交给他时,他还未落血入禁时的颜色,换言之,这种颜色分明代表着斜月三星印的初始颜色。
可,可这是不可能的。
那人将这印信交给他时,便说了,只要来人持有这印信,并滴血验证,便是可信之人。
他反问说,说是斜月三星印被人抢去,炼化了,又该如何。
那人大笑说,这是不可能的,一者,斜月三星印,和世间的法则有所牵制,只要祭炼,便会自毁,这种法则,即便是从西贺牛洲世界,跳到别的小世界,也一样通用。
二者,内里的禁制也无比强大,根本不是普通破禁之法,能够破开的。
可此刻,他亲眼目睹许易将斜月三星印祭炼了。
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诡异的空间,恐怕连世界通用的法则,也不能约束,这的确是个太诡异的地方。
可他又想不通了,一个下界来的蝼蚁,到底是用什么法子,破开了来自强大而神秘教宗的根本印信。
许易滴入鲜血,印信颜色顿时一变,他立时感觉到自己和这枚印信产生了关联。
随即,他又如法炮制,炼化了那枚祖妖印信,邵统领看得完全呆住了。
许易不管邵统领是何心情,又问起了邵统领没有经历雷劫,到底能不能炼化愿珠。
此时,邵统领已知反抗绝然没有任何意义,心中只想着许易先前分析的能活一个且他的活命指数最高的事儿,当下,更不敢得罪许易,忙着表现自己,争取让许易觉得自己有用,当下恨不能问一答十。
“……所谓脱凡四境,便是元婴和身体在愿珠淬炼之下,共同结合的过程,这个过程,便是真正的脱去凡胎,成就仙体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婴元也会转化为法力……”
“……法力和婴元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比如历劫修士激发灵力,从根上说,还是婴元离体,调动天地间的灵力,而进入脱凡境后,元体本身就是一方天地,所谓一法得道,必御万物,亦可化万形,那种手段,我无法和你表述……”
“……这几个队官当然不能算脱凡境,他们才炼化几枚愿珠,脱凡四境,一境炼化双下肢,二境,双上肢,三境,躯干,四境头颅……”
“……进入脱凡一境的标志,根本不用详细表述,当双下肢的骨骼,筋络皆化作金色后,便成了,其实,你身体会有明显的感觉,那种跨境的感觉,还用问么……”
“…………愿珠对妖族当然有用,人族有脱凡四境,妖族有幻形四境,具体的过程,也体现在身体的变化上……”
“……论战斗力而言,人族是稍逊于妖族的,毕竟妖族身体强大,所以脱凡一境的人族,往往战不过幻形一境的妖族,但这是常态对比,天才往往能跨越各种常态……”
“…………孟庙师当然入了幻形境,幻形虽然已能在外观上,和人族一样,但到底不是化形,我猜他不能保持人族形貌,和你这个诡异空间有关系……”
“……那些天衰强者没办法再复原的,他们中的禁制我根本无法理解,从此不可能再恢复神智,你不用徒费心力……”
“………西贺牛洲总的来说,还是祖廷的世界,祖廷之下,分部,部下分领,再分府,再分属……”
“…………其实祖廷这边,妖族虽然战了上风的地位,但基本已和人族共治,有的人族,同样做到了部主,但数目极少……”
“…………当然是庙师的地位高,神庙很神秘,也很强大,关于神庙我真的所知不多……”
*………………从雷劫到脱凡一境,少则十颗愿珠,多则二十颗愿珠,但往后跨境,需要的愿珠的数目,会越来越多……”
“………………”
若是时间充足,许易真想一直问下去,奈何这个空间,到了时间被自动崩碎,他必须留点时间给孟庙师。
他敲晕了邵统领,唤醒了已化作大号金嘴黄鼠狼模样的孟庙师。
初始,孟庙师还是一副视死如归,死也不会开口的模样。
当见了许易手中三十多枚愿珠,和那枚斜月三星印后,便顿时进入了狂暴模式,先是大骂许易是教宗余孽,罪该万死。
后来想着不对劲儿,便喝问斜月三星印,到底是哪里来的,先猜是邵统领,后又猜几位队官,咒骂一刻不绝。
五十六章 愿力淬体
眼见着整个空间开始摇晃了,孟庙师还是不停地问,眼中尽是狂热和愤恨,时而大吼,要许易杀了他,说他的灵魂必定会回到祖妖的怀抱。
一见他是这种状态,许易大概搞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狂热的宗教信仰者,要想他配合,实在是不可能。
心中实在忌惮这些人的本事,许易担心除了此界,困龙索也锁不住几人,当机立断,一个个全灭杀了。
才灭掉几人不过十余息,整个摇晃的紫域空间,便彻底崩碎了。
才跃出空间外,许易驾轻就熟地一把抄住四色印,立时,便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置身于那座休息室,而是在无尽高空。
霎时,他的身子疯狂朝地上坠去。
许易简直要疯了,不能激发灵力,根本无法御空,下意识激发云鹤清气,却根本如激发了空气。
他心中满是绝望和无奈,暗暗自嘲,莫非自己要成为第一个摔死的历劫强者?
他几度搜罗星空戒,暗暗祈祷,便是有架大越之界的机关鸟也是好的。
结果,他完全失望了。
短短两息之间,他的身体获得了疯狂的下坠速度,而许易头脑丝毫不乱,忽地取出两枚灵精,用云鹤清气包裹着四色印,三息后,四色印再度被云鹤清气点亮,许易心中已不再惊慌。
当几息后,坠落到已经快看得见地面的时候,他激发了四色印,光门一闪,他跌了进来,庞大的动能顿时消失。
约莫半柱香后,紫域空间崩溃,他又跌了出来。
轰的一下,他撞在了地上,砸出个巨大的坑陷。
一咕噜从坑陷中爬起身来,下意识地便朝腰囊摸去,哪里还有如意珠的踪影。
他霍然想起来,当时,如意珠便放在桌上,光门只吸人不吸物,如意珠便落在了飞舟中。
这下,许易可慌了神,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如何联系宣冷艳和熊北冥等人。
终于,他想起了白集子,白集子还有源印珠在身,三百里内,是可以感应的。
当下,他沉寂心神,开始感应,可不管他怎么催动,却始终无法感应到白集子。
他又赶忙东奔西突,来回狂进,却始终无法感应。
一番折腾后,他终于安静了,他开始思考当时的局面。
他将这几个主力带走后,即便飞舟出了问题,以熊北冥的智慧,金尸老曹和宁无缺的战力,应该能保局面无虞的。
念头到此,他便也安下心来,又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不妙,大大的不妙,在这个强者云集的世界,他根本就是最底层,兼之体内有个该死的漩涡,让他修为尽失,如今,便是来队官级的强者,他恐怕都得落荒而逃。
一念及此,他赶忙取出个黑漆漆的斗篷罩了,让自己也显得鬼气森森,看准方向,观山辨势后,一路直向密林深处扎去。
寻了个偏僻的山崖,凿出个石洞,外面又做了尽可能的伪装,他便窝了进去。
安坐之后,他便开始翻阅起战利品中的典籍。
他着意看的都是关于愿力淬体的内容,其实,如何化练愿珠的办法,他已经逼问到手,此刻再看典籍,笔记,不过是尽可能的增加胜算。
不多时,他将全部的典籍,笔记,翻阅完毕,手中握着一枚愿珠,依旧迟迟不敢下手。
的确,他担心了,他担心自己没经历雷劫,此刻炼化愿珠会有危险。
与此同时,他又暗暗给自己鼓劲,他深知自己的元婴,远远强大过雷劫强者,肉体只会强得更多。
按这个角度讲,应当是无碍的。
可几番经历了身体的异变,他根本不敢,也不愿再不走寻常路。
七想八想,他终于又鼓起了勇气。
实在是情势使然,如果没有实力傍身,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连保镖也失去了,恐怕走出山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思考半晌,他决定动手。
忽的,他又想起个有意思的事儿来。
他体内的漩涡,能禁锢婴元,为何不禁锢云鹤清气。
若是将云鹤清气调入漩涡中,会有怎样的变化。
这个念头一冒出,便不可抑制了。
当下,他将愿珠在一边放了。
开始调集云鹤清气,他不敢将全部的云鹤清气调入,甚至还特意分出一些,在体外来。
若是体内的全部漩涡吸入,至少还有体外的,能够回去。
即便如此,他体内的云鹤清气,也被完全分成两半。
一半极小,是准备要进入漩涡的。
一半自然是要保住的。
当下他小心地激发着云鹤清气朝漩涡汇聚。
云鹤清气才一进入漩涡,忽的,异变陡生。
大量怪异的气体,在他筋络中游走。
许易痛苦不已,忽的,地上的愿珠如磁铁吸引铁星一般,朝他身子紧紧贴来。
下意识的,许易将那股气流输送出体外。
顿时,空中现出一道紫色的气旋。
蹭的一下,愿珠被紫色的气旋吸入当中。
愿珠才被吸入紫色漩涡,刷的一下,便爆开了,化作淡如柳絮的星雨,将他团团包围,一部分直接被吸入漩涡,剩下一部分直接如一缕缕清风,钻入许易周身的毛孔。
霎时间,他的身体好似钻进了无数的蚂蚁,周身又疼又痒。
他不过是做个试验,哪里知道云鹤清气和漩涡叠加,会有如此恐怖的效果。
一颗需要数月才能完全化开的愿珠,竟在刹那之间爆开了,即便是一部分愿力被那漩涡吸走,但剩下的大部分愿力,已经开始浸入身体了,淬体已经开始了,不可逆转。
许易迅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默运法诀,催动经络中的愿力,开始淬炼肉身和神婴。
几乎在愿力加身的一瞬间,神婴便自虚器中跳出,融进了躯壳,所有的愿力,都朝许易双腿汇聚,愿力时而像一滩粘合剂,将神婴的双下肢,和躯壳的双下肢粘合起来,又时而像一把钢锉,不停地磋磨着躯壳和神婴。
忽的,那道漩涡竟然消失了,气海乍现,大量的婴元掀起惊涛海浪,又过顷刻婴元之海,猛地消失不见,整个气海之中只剩了一滴水滴。
五十七章 吞丹
霎时,茫茫苍天好似压倒下来,许易忍不住仰头望天,闭上眼目,静静感悟那道玄而又玄的气息。
奈何这种气息,来得突然,去得也极为诡异,几乎瞬息之间,便消失无踪。
几乎在同时,他体内的那股酥麻、酸痒,疼痛并聚的感觉,消失无踪。
不须说,那颗愿珠的愿力已被消耗一空。
许易惊喜莫名,漩涡消失了,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念头一动,他掌中击出一道灵剑,整个灵剑无比的凝实,光是威压便远远超过往日的灵力。
他明白,自己终于跨出历劫之境,虽不曾进入脱凡一境,但已经上路了。
而一如他所料,他虽未历雷劫,强悍的神婴和肉身,对承受愿力淬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他正想着用体内的那一滴法力之元,测试三心二意剑。
刷的一下,那已经消失的漩涡,竟又跳了出来。
他简直要崩溃了,这该死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坐着生了会儿闷气,他打算继续试验,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虽吞噬愿力,但分解愿珠的能力着实强悍。
如今当务之急,正是提升实力。
他记得邵统领说过,一般修士从雷劫到脱凡一境,也不过消耗十到二十枚愿力。
单看适才愿力的分配,他基本和漩涡达到了五五开,他手中有三十五枚愿珠,换算愿力,分摊到他身上,基本会有近二十枚。
说不定,便能一鼓作气突破至脱凡一境。
心念一动,他赶忙又取出一枚愿珠,照方抓药,继续化开愿力。
不多时,这枚愿珠的愿力也被化尽,许易体内法元化多了一滴。
令许易惊奇的是,漩涡出现的间隔时间有所延长。
他忽然暗道,“莫非这愿力便是治疗漩涡的办法?”
再联想到漩涡乃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力,被诡异的秘法大量抽起才形成,本身就是一种诡异的损耗的形式,这种损耗要弥补,难道便是需要愿力?
不管是与不是,至少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当下,他不再生疑,开始不停地炼化愿珠,愿力滚滚如潮,淬炼着肉身和神婴。
当第三十颗愿珠被完全化开之际,他的神婴几乎已经完全和躯壳死死粘贴了,而双足处的神婴有一种明显和躯壳的贴合之感,他能感觉到双足处的筋络在渐渐显化成金色。
但双腿位置,依旧没什么太大变化,这让他意识到恐怕这些愿珠都被消化一空,也难以达到脱凡一境。
当下,他干脆停止了继续化开愿珠。
只因他清楚,愿珠就是他眼下的财货,出门在外,无财货傍身怎行。
当许易停下供应愿珠之际,他体内的漩涡再一次消失了。
适才许易一刻不停地供应了二十八颗愿珠,是以,漩涡始终在不停地分解,便不曾消失。
此刻,他一停止供应,漩涡彻底消失。
于此同时,体内的隐窍齐齐鸣响,第三道龙门开始摇摇欲坠,偏偏又不破碎,不断衍出一股股气流,在筋络中汇聚。
“德不配位,龙门将消!”
许易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是九转成圣诀中的一句话,意思便是说伴随着境界地不断提升,若第三道龙门迟迟不破,龙门便会自动消失,九转成圣诀到此崩断,将再无法修行。
“拼了!”
许易心中一发狠,祭出那尊黑曜炉,一枚焰心石弹出,禁制一开,精纯的火焰便将黑曜炉包围,霎时一份剂量的凤凰血便被他投入了黑曜炉中。
许易在炼制九灵圣血丹。
一直以来,他迟迟不敢炼制九灵圣血丹,无非是怕准备不够周全,担心空耗珍贵的凤凰血。
当他有了把握之时,偏偏体内又出了怪异漩涡,他更是不敢妄动。
现如今,不妄动也不成了,他绝不能坐视龙门消失。
好在此刻漩涡不再,他还能动用法力,好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凤凰血才入黑曜炉,顿时黑曜炉中金光大作,眼见着炉中的气流将要不稳。
他取出一枚金色的瓶子,朝炉中投入了大量青金之气,顿时,炉中的光芒和气流,顿时稳定。
这便是许易的把握,这金色瓶中的青金之气,正是他和御之秋谈条件时,讹诈来的重宝。
仅仅凭借丹书上的定文,许易便判定了金丹会在研究一种能大幅度提高成丹率的东西。
果然,御之秋耗不过他,将此宝送了出来,他听宣冷艳介绍过此宝,唤作万丹佐气。
其意正是,此气能调阴阳,理五行,平杂乱,冲不协,佐炼万丹。
轰!
一道金光闪过,狂暴的气流冲出百丈,将周遭密林尽数摧折。
黑曜炉沉沉鼎盖方被冲起,许易大手一挥,一枚金灿灿宛若鸽卵的丹药,被他抄入手中。
丝毫不肯耽搁,直接吞入腹来。
他炼这枚九灵圣血丹,已经准备了太久,辅助剂是现成的,又有万丹佐气助阵,论难度无论如何算不得高。
但却是他生平炼丹,最为凶险的一次。
一者,他得担心那诡异漩涡随时去而复返。
二者,他体内的龙门已摇摇欲坠,因此而掀起的狂暴气流,已充斥周身筋络,已快要将他周身筋络挤得断裂开来。
可以说,此次炼制九灵圣血丹,真是既惊且险,根本容不得丝毫的闪失。
九灵圣血丹才被他吞下,顿时澎湃的热力,便在周身化开,朝第三道龙门疯狂冲击而去。
龙门本就摇摇欲坠,正是最脆弱之际,滚滚药力才到,几乎一个瞬间便将龙门轰破。
轰!
天地异变,龙蛇并起。
许易疯狂运转着法诀,滚滚药力荡涤全身,三道龙门炸开,他周身的筋络在药力的催促下,疯狂地变粗,变厚,不停地延展。
周身的乱力,几乎在一瞬间收拢,许易感觉自己的周身,无一处不在变化,无一处不再生长,他看不见自己的面目,却能感觉到自己至少换了三次面孔。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许易体内的澎湃药力散尽,许易安然如佛,默默而坐。
而那诡异漩涡更是早早去而复返,依旧霸占了许易的气海,好不容易凝聚的十余滴法元又不见了踪影,再无法调动。
五十八章 一怒三相
然而,许易心中没有无忧无怖,只有欢喜。
三道龙门开,怒蚩相成。
念头一动,他化作一只紫色的巨大猴子,丈许高的身子,托着一条巨大的尾巴,背后生着一对比身子还长的翅膀,双翅一展,平地罡风暴起,整个密林方圆百丈,好似被一柄巨大的霸刀凌空斩断。
紫色猴子一展翅,便到了三十里外,恐怖的遁速,超出许易过往所见的所有神通,和全部的飞禽。
乍一获得如此恐怖的飞天能力,紫色猴子狂喜无边,怒而展翅,扶摇九天,不知飞遁多远,凌空下望,便见浩浩江水,无边无际,宛若汪洋。
再一展翅,紫色猴子凌空下扑,眼见快要钻入水中,紫色猴子忽然变了面目,浑身的紫毛化作黑毛,身形缩得只有寻常人高,尾巴也短小,除了双目灵动,再无异样,却见那黑色小猴忽地双手一拿,无边汪洋顿时卷起滔天巨浪,水击百里,整个水面,在黑色小猴的折腾下,宛若开了锅。
忽的,黑色小猴踏波一跃,身形暴涨,顿时化作一只身量三丈的暴猿,身披金色毛发,獠牙如钢,面生三目,仰天咆哮,声动云霄,忽的,怒而一跃,狂暴的身体凌空十余丈,一双如巨柱般的胳膊挥出。
轰隆一声巨响,一座耸立云霄的巍峨大山,宛若被钻进了一条巨龙,狂暴的力道,绵延数里,整个山峰轰的一下垮塌下来。
金毛暴猿仰天咆哮,眉心处的眼目霍然张开,紫光直射云霄。
终于,金毛暴猿停止了折腾,身形一晃,复又还原为许易。
许易胸膛稍稍起伏,先前的折腾,正是他在试验怒蚩相。
所谓怒蚩相,一怒化三相。
紫色猴子,唤作扑天魈,扶摇展翅,翱翔九天,遁速无敌。
黑色猴子,唤作逝水猴,操江拿海,如澡盆戏水。
金色猴子,唤作三目暴蚩猿,乃是龙象相的强化版,论力量,三目暴蚩猿远胜龙象相,最厉害的还是三目暴蚩猿的第三目,能窥阴阳,辨虚妄,威能无边。
一晃数十年,许易终于凑齐机缘,成就这怒蚩相,心中之快意,简直无可度量。
许易心中正如乘小舟飞逝江河,无比快哉,忽的,万里晴空,九道玄霆毫无征兆从半空劈下,毫无防备的许大官人,瞬间被劈飞出去。
临近意识将消,他才猛地想起“怒蚩出现,必动玄霆”这句话。
“大意了。”
此念方生,许易的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眼光从一处老旧的雕花窗棱射入,刺得他眯了下眼。
暗暗流转气血,气血流转如意,身体已丝毫无碍,念头浸入星空戒,星空戒安然无恙,诸宝俱在。
他这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置身的似乎是间厢房,七八平见方,除了他躺的这张小窗,沿着屋角,堆了不少杂物,收拾得颇为整齐,他躺的的小床不远处,一个小号的火炉正闭了风门,燃烧硬木橄榄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火光,正稳定地供应着微微的热量,抵御着冬日的严寒。
许易才翻身坐起,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呼呼北风灌了进来,开门的小丫鬟慌忙一侧身子,伸脚将门勾上。
她提着个食盒,见得许易醒了,面有喜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佟先生果然好医术,说了这两日会醒,果然便醒了。”
说着,便将食盒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搁了,冲许易招招手道,“看你身子骨也是罕见的健壮,躺了那么久,只日日灌些参汤,便能将养出这般好气色。好了,你醒了,也不用我灌了,你自己来喝吧,二夫人知道了,必定高兴,也不枉她如此费心劳神,做这一场功德……”
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看行动间的身形,也不像是修士,性子活泼,极是健谈,许易没花什么工夫,便从小丫鬟翠儿口中,知晓了他昏睡的这一阵,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七天前,被进山扫墓的二夫人一行发现的,二夫人心善,便将他带了回来,日日着这小丫鬟翠儿熬了参汤,给他灌入口中,挨到如今才复原。
以许易的修为,若真受了重伤,定也非几碗参汤,便能救回的。
但不管怎么说,二夫人救助之恩,许易不能不念。
许易原想着,立时便去谢了二夫人,便好离开此地。
熟料小丫鬟翠儿却说,二夫人正在禅房给老爷和小少爷诵《明华经》祈福,要两日后,方会出关。
又劝许易说,他的身子才将将复原,正是需要将养的时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要亏了他家二夫人好容易做下的功德。
眼见小丫鬟翠儿便要滔滔不绝,许易只好应下,再缓上两日,待二夫人出关再说,小丫鬟翠儿这才作罢。
既决定待上两日,许易也不打算空耗,他新收的战利品中,正有些文字,值得钻研。
尤其是孟庙师的一块古老龟甲,透着沧桑古意,显然大有钻研之处。
当下,许易取出一块上品灵石,催动引灵诀,取出一套阵旗,简单地布置了个结界。
没办法,他自身的法力动用不得,只好用这最原始的办法供应灵力。
布置好结界后,许易取出龟甲,细细钻研,除了龟甲表面上镌刻着“祖纪不绝,庙承天地”八字外,再不见别的异状。
他也尝试过,用引灵诀导引灵石中的灵力,进入龟甲,也不见龟甲有任何反应。
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想到了那枚妖祖印。
他尝试着用引灵诀将灵力,导入妖祖印,却发现妖祖印根本无有反应,念头一转,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这妖祖印是被自己炼化了,可这灵石中的灵力,又非是自己体内的法力,岂能作用于这妖祖印。
当下,他赶忙将灵力导入自己体内,在筋络中游走一圈,复又导出体外,再朝妖祖印送入,顿时,妖祖印发出蒙蒙光辉,许易小心导引着灵力从妖祖印中流淌而出,缓缓朝龟甲涌入。
霎时,龟甲放出莹莹光点,大片文字显露空中,于此同时,龟甲上现出一副奇崛的光纹,光纹婉转,宛若一副电路图。
五十九章 贱婢
许易沉浸心神,不多时,便将空中的数百文字,尽数熟记。
这些文字不是功法,似乎是咒语,却又没什么名目,许易研读片刻,百思不得其解,他用灵石中的灵力测试过,但根本不通。
研究片刻,不得要领,但考虑到孟庙师的身份,许易不敢轻忽大意,只将这咒语一般的文字,牢牢记了,时时揣摩。
随即,他便又开始翻阅邵统领的几本手记……
就这样,他一刻不停,看了两天的典籍。
待到这日傍晚,小丫鬟翠儿再送吃食来,告诉他说,二夫人已经出关,可以去道谢了。
许易三两口吞了吃食,便在小丫鬟翠儿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二夫人在后院的中堂见的许易,许是为了避嫌,周遭的婆子,丫鬟,小厮,聚了七八个。
二夫人二十七八年纪,生得不甚美丽,但端庄富贵,颇有气质,面相极为慈善,看形体并无修炼的迹象,也是凡俗之人。
许易郑重其事道谢,二夫人也恭敬回礼。
许易正想着如何报偿二夫人的恩情,砰的一声,后院虚掩的大门猛地被撞开了。
当先四位膀大腰圆的大汉抢了进来,随后,一名气质冷冽的中年妇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护持下,威风凛凛地行了进来。
“贱婢无耻,私通奸夫,给我拿下!”
中年妇人冷喝一声,四名大汉立时跳了出来,朝二夫人拿去,二夫人身后一名健妇跃了出来,一人对战四名大汉,竟丝毫不落下风。
便在这时,一个玉面中年阔步行了进来,一身锦服,双目炯炯,不怒自威。
他方跨入门来,正斗得激烈的五人同时住手,向锦服中年行礼,同声道,“请老爷安!”
锦服中年看也不看几人,盯着中年妇人,寒声道,“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中年妇人直视锦服中年,指着二夫人道,“老爷当真是好宏伟的气量,这贱婢给老爷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老爷也能视而不见?”
锦服中年的视线,终于落在许易身上,二夫人盈盈一礼,“老爷容禀……”
“行了!”
锦袍中年不耐烦地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不让我省心?”
顿时,二夫人泫然下泪。
许易眉头微皱,心中极不爽利,怎么也没想到会陷入到这深宅大院的宅斗戏码中来。
“贱婢如此不知检点,还请老爷处置,否则,内帷如此不禁,传到二叔那里,岂不正……”
中年妇人点到为止,锦服中年却如遭雷击,霍然变色。
便在这时,大门再度被撞开了,又有五人快速行来,皆有修为在身,虽不到脱凡一境,却都有了历劫修为,比之先前参战的五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还请大老爷速去祖宅,老太爷怕是不行了,家主之位能定与否,就在今日,二老爷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居中的白眉老者声音又急又烈,宛若金铁。
“老太爷一去,太夫人虽是老太爷的续弦,但诞下了二老爷,这么多年也侍老太爷掌权,威势极重,而八位长老,只有三位支持大老爷,情势不容乐观,为今之计,要想胜出,若无老太爷的临终遗言做支撑,几乎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白眉老者左边的红面中年也激动不已。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祖宅内外都是老二的人,莫说我去了,见不着父亲,恐怕连活着回来也难,这可如何是好……”
锦袍中年急得原地乱转,不停地搓手跌足。
忽的,二夫人惊呼一声,“允儿,老爷,是允儿。”
却有一行人阔步行了进来,领头的昂藏大汉手中提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男孩嘴唇发青,眼睛紧闭,不知死活。
“雷霆,你疯了!”
锦袍中年怒喝道,“速速放了我儿,若他有半点差池,便是老二也休想护得住你!”
怒喝方罢,他又瞪着二夫人道,“我不是再三交待非常之时,不要让允儿出了内宅,你,你……”
中年妇人冷笑道,“贱婢恋奸情热,哪里还顾得上允儿。
言罢,面上又现出悲伤,语转悲切,“老爷,您只允儿一子,若是允儿有个三长两短,老爷您可就……”
“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将允儿锁在内房么?”
二夫人急声道,望向小男孩的目光,充满了无尽担忧。
翠儿急得直哭,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大老爷,您的孩子,怎么说也是二老爷的侄子,只要大老爷不动非分之想,您的血脉自能无恙。”
昂藏大汉高声道,“来啊,把这里围了,任何人不得妄动。”
他喝声方落,他带来的一群人立时行动到院落四周,将院子团团围住。
“允儿,老爷,救救允儿……”
二夫人痛声哭喊。
“无耻贱婢,还敢避实就虚,表演苦情!”
中年妇人怒喝道。
锦袍中年正心烦意乱,挥手便朝二夫人脖颈抓去,眼见便要抓个正着,一只大手闪电一般探出,将锦袍中年大手稳稳握住,“发火可以,动怒可以,但轻易失去理智,终归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
“你!”
锦袍中年瞪圆了眼睛。
他身边的白眉老者五人也惊呆了,锦袍中年可是服用了愿珠的存在,距离灵根一层也只有一步之遥,可不似寻常雷劫强者。
而一袭青衫的许易,身上根本看不出灵力流动,眉宇间也没有什么气势,根本就不像修士,怎能突兀间,将大公子的手臂拿住。
许易松开了锦袍中年的手臂,冲二夫人抱拳道,“夫人勿忧。”
说罢,身形晃动,整个人如鬼魅一般,便到了昂藏大汉雷霆近前,劈手抓去,探出的大手宛若绝世锋刃,轻而易举地便将来不及反应的雷霆的手腕切断,轻巧摘过小男孩,身形如风,便到了二夫人身侧,手指轻弹,一滴灵液射入小男孩口中。
几乎瞬间,小男孩咳嗽一声,醒了过来,扑入二夫人怀中。
二夫人抱着小男孩又是一阵大哭,锦袍中年行到近前,轻轻拍她的脊背,低声道,“有尊客在,切莫失仪。”
六十章 带走
锦袍中年便是再没眼色,也能看出许易非是常人了。
二夫人这才止住啼哭,将小男孩交给小丫鬟翠儿,再度向许易行礼致谢。
许易摆手道,“夫人于我,有救护之恩,些许小事,夫人何必言谢。”
从始至终,他也懒得看不住向他赔笑的锦袍中年一眼。
接触时间虽短,他已看明白,这锦袍中年就是内不能靖家宅,外不能立威严的糊涂公子。
若不是二夫人恩重,他才不会理会这等拎不清的家伙。
便在这时,一行人凌空而来,领头的是个白袍青年,看面目和锦袍中年有三分相像,气势却强了太多。
众人在院中落定,白袍青年扫了断了手臂满面铁青的雷霆一眼,面上笑容不减,掌中多出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大哥,瞧瞧这是什么?”
锦袍中年霍然变色,忽的,目中涌出泪光,“父亲,父亲,他……”
白袍青年笑道,“老家伙已经去了,临死前,倒是念叨了你几句,但还是将这族令传给了我,不知大哥认是不认我这个家主?”
锦袍中年目光扫过白袍青年身后,八位黑袍人在列,正是族中的八位长老。
八人皆立在白袍青年身后,显然立场已明。
锦袍中年喟然道,“罢了罢了,你要拿什么,便拿什么吧,只求你看在你我身上都流着父亲血脉的份上,就此罢手。”
白袍青年仰天大笑,快意无比,多年争斗,终是他赢了。
“大哥这是在向我求饶,但,我没看见大哥的态度。”
白袍青年高声道。
锦袍中年拜倒在地,满面胀红,似乎再一用力,皮肤上的血液便能渗透滴落一般。
“哈哈……很好,雷鸣,你终于对我跪下了,但是,我不能放过你,尽管你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根本不可能掀起大浪,但我不能容忍,除我以外,雷家还有别的血脉,我要我雷家自今日始,由我发端,我为雷家万世之祖!”
白袍青年长啸不绝,八名长老皆面有嘉许之色。
便在这时,一声道,“不过一个乡镇小地主,竟让你当出了开国帝王的气质,也是没谁了。”
说话的正是许易。
在这里待了两日,他从小丫鬟翠儿口中知道的消息颇多,知道雷家是这山阳镇上的大户,雷鸣祖父曾在一属中为吏,还有着副都丈的职务,雷家便是因他而起,算是镇上颇有实力的豪绅。
“大胆!”
一名长髯长老怒喝一声,还未等他出手,许易如旋风一般,突入阵中,指东打西,挥手如雷,瞬息,白袍青年一行再没一个站着的了。
他如今怒蚩相大成,肉身神通已成,虽不使用怒蚩三相,肉身的本领,已非同小可。
白袍青年一行没有一个凝聚成脱凡一境,在他手中,和纸捆草扎的玩物没什么区别。
满场一片死寂,锦袍中年怔怔许久,猛地一把拉过二夫人,齐齐向许易下拜,许易一把将二夫人托起,“夫人于我有恩,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夫人若行此礼,某真无言以对了。”
许易有很多张面孔,这时,他便像个温文守礼的书生,恪守礼教。
见许易如此相待二夫人,中年妇人浑身冰凉,嫉妒宛若一条毒蛇时刻不停地噬咬她的心脏,“凭什么,凭什么这般蠢货,竟有如此福报,贼老天,贼老天……”
她眼中的愤怒,止不住地外漏,许易眸光射来,中年妇人心中剧震,喉头一甜,闷头软倒。
“雷兄好福气,娶得如此良善贤妻,羡煞旁人。”
许易含笑盯着雷鸣道,“既然天施厚福于雷兄,还望雷兄勿要辜负。”
雷鸣呵呵直笑,他手下的白眉老者赶忙道,“还请家主废弃妒负刘氏,迎立二夫人为正室,公子为下任家主继承人,颁金书于宗祠。”
其余人等恍然大悟,同声请命。
到了这个份上,雷鸣便是再后知后觉,也回过味儿来,赶忙冲许易一迭声表态。
二夫人惊喜交集,她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可再是简单,也会有着幻想,她绝没想到多年的幻想,一朝成真。
许易道,“既如此,某便告辞了,这枚如意珠,还请夫人收下,若有事,夫人可寻某。若某在,不管千里万里,必定赶来。”
说着,他将一枚如意珠交到二夫人手中,提过雷老二,身形一闪,便消失无踪了。
雷家的事儿,他已经从根子上解决了。
雷家各位长老就擒,雷家老太,他虽未见过,却也知晓是个没修为的擅弄权柄的老妇。
何况,他带走了雷家老二,没了这致祸之源,他相信雷鸣只要不是头猪,怎么也能料理好局面了。
显然,雷鸣虽不精明,却也不算蠢笨,否则也坚持不到今日。
“夫人,此物……”
雷鸣盯着二夫人手中的如意珠,双目几要放出光辉。
二夫人毫无犹豫地将那颗如意珠朝雷鸣递来,“妾的,便是老爷的,老爷拿去吧,妾要来何用?”
雷鸣正要伸手接过,白眉老者慌忙道,“万万不可,家主,说穿了,这不过是枚如意珠,因为有那人的承诺,所以才显珍贵。那人记挂的不是这颗珠子,而是夫人的恩情,所以,此物留在家主处,毫无用处,只有夫人才能让此物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且经此一事,那人已基本还了夫人情。所以,此物,若不到我雷家存亡之际,绝不可动用,而且,怕也只能动用一次了。”
雷鸣沉默片刻,将如意珠送回二夫人手中,轻轻将她揽过,感叹道,“今日方知,世上之事,真有因果报应,夫人日日积善,虽一蝼蚁,亦恐伤其命,才使为夫今日得受夫人庇荫,自今日始,夫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为夫全力支持。”
………………
“你只有这点儿?”
许易盯着雷二公子道,摊开的手中,放着三枚愿珠。
“我都爆开星空戒了,您觉得我还能往哪儿藏?”
雷二公子简直要哭了。
六十一章 愿力成云
这天,是雷二公子过得最梦幻的一天,他同时经历了人生的巅峰时刻,和人生的至暗时刻。
若是两个时刻,颠倒一下次序,他宁愿从此吃斋念佛。
奈何,他已堕入魔窟,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许易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记,“就三颗愿珠,你也能弄出宇宙之主的气势,我……”
啪,他又赏了雷家二公子一记。
尽管,他没对雷老二的身家抱太大希望,可好歹这也是一镇土豪,竟只有这点身家。
雷老二死死抱了头,宛若一条死狗,不哼也不嗯,气质衰败到了极点。
许易冷声道,“行了,别装死了,说说吧,附近的山河地理,风土人情,你总该知道吧,若是连这个你也说不明白,那证明你的用处,只能给这一群荒草充作肥料。”
刺骨的杀机,激得雷鸣瞬间抬起头来,忙不迭地介绍着情况。
“…………往南是范阳城,往西是雍阳城,往北是涂阳城,此三城,皆在三阳属辖下……”
“…………若我修成脱凡一境?那我肯定不乐意继续待在雷家,我即便再没有凌云志,自也想着能往上爬一步,便要往上爬一步,何况当下,正是时逢乱世,豪杰并起,英雄奋武之机……”
“…………谁不知道繁阳府暴乱才起,各地豪杰风起,官府四处扫荡不平,奈何星星之火已经燎原,往往这里火才灭,那里又起,根本按捺不下……”
“…………我蜗居乡间,怎能知道繁阳府的形势……”
“……繁阳府下有三属,三阳属,山北属,通安属……”
“…………倘若是我,不管怎样,我是要加入进去的,拼死一搏,若是胜了,混个官身,从此光宗耀祖,若是败了,一死而已……”
雷老二似乎陷入了某种臆想,口舌生风,生死之大,似乎也成了等闲事。
许易不愿意打断他,他急需情报,各种情报。
“……愿珠当然不是通用货币,除了祖廷的那些大人物,谁敢说自己有富余的愿珠……”
“……我说的十来枚愿珠,也是要靠我家产出的灵米,等等各种资源,去到城中黑市上去兑换……”
“…………这个天下的修士,要想坐大,要么投靠祖廷,要么投靠教宗,因为,只有他们掌握着愿珠……”
“…………这年头,如果有个祖廷的官身,哪怕是属中的一个副都长,都是无数修士求之不得的……”
雷二公子只是混迹于乡镇的土豪,见识有限,很多许易想知道的情报,他都无法回答。
但好在西牛贺洲底层世界的构成,雷二公子说了个差不多。
总之,愿珠是一切的基础,最为重要。
而愿珠又几乎是此界的官府垄断供应,很显然,要想大量、快速获得愿珠,唯一的办法便是努力融入体制。
据雷二公子所言,此间方圆万里都属繁阳府,而繁阳府如今正处于乱局,并建议他为避免遭池鱼之殃,应速速离开繁阳府。
然而,许易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越是乱局,越证明其中蕴含着机会。
他决意掺和进去。
没办法,他太需要愿珠了,不管是为了治愈体内的漩涡,还是为了快速提高修为,愿珠都是亟需之物。
西牛贺洲分明是个更强大的世界,要在其中穿梭,强大的实力,是最根本保证。
何况,他还领了任务,等待时机,为治愈北俱芦洲的天空之肺做准备。
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当下,许易便逼了雷二公子头前带路,朝最近的大城市快速遁去。
将临正午,又翻过一道山岗,一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雷二公子指着那处道,“此城唤作广陵,城中居民过千万,规模一般……”
雷二公子兀自介绍着,许易的视线却死死盯着城市中央上空的那朵紫色的云团,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股悸动。
他指着那紫色云团问是何物?
刷的一下,雷二公子变了脸色,盯着许易,半晌不言。
许易微微一笑,“不错,我非是此界中人,第一次见此物,不识也是正常,还请你来为我解惑。”
若非只有雷二公子在,许易绝不会轻易提问。
他很清楚,这个世界是封闭的,为了避免北俱芦洲的人从其他世界碎片偷渡过来,西牛贺洲世界封锁了所有的空间通道。
许易既为修士,却不识这最寻常之物,如何不叫雷二公子震惊。
雷二公子心里慌得不行,就像一个不想看见绑匪面目的肉票,陡然碰上绑匪捂着面目的黑巾落了地。
“何必惊慌,我这里有一颗两忘丹,服之一切皆忘,所以,你这条小命,丝毫无碍,只是,你若定要惹得我不耐,便送你归西,我自入城中打听,料来总不会一无所获。”
许易取出一枚丹丸,含笑说道。
他既清楚雷二公子的心理,又怎会让他绝望。
果然,雷二公子听得有了活命的希望,死志一消,立时开了口。
原来那一团紫云,便是愿力凝聚的云朵,如果全部转化成金色,便会结成愿珠。
许易道,“那这团紫云能结出多少愿珠?”
雷二公子道,“千人一年的愿力,可结成一颗愿珠,城中过千万的人口,少说也能结出万枚愿珠。”
许易大为震惊,暗道,“若是自己有这万枚愿珠,说不定,能一举将修为突破到脱凡四境。”
念头到此,他又问,“那这些愿珠,又该如何采撷?难道愿云能自动转化?”
雷二公子苦了脸道,“在下才疏学浅,所知实在有限,您,您还是另问高明吧。”
许易点点头,提了雷二公子便朝山岗下奔去,雷二公子惊呼道,“城中俱是平民,修士寥寥,若不小心弄死了平民,可是要触天条的。”
“不入城,去当兵!”
许易低声回了一句,警告道,“若敢妄动,必死无疑。
雷二公子立时死死闭了嘴巴,噤若寒蝉。
扑下山岗,竟果见城门口,贴了招兵告示,一旁还设了招兵点。
雷二公子惊诧莫名地盯着许易,他完全无法理解,隔得那么远,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六十二章 不同修士
招兵告示是以繁阳府的名义发出的,招募兵士以平贼乱,招兵条件放的极开,只要有历劫修为便可,余者不论。
雷二公子无数遍传音许易不要应征,直言,如此宽松的招兵条件,多半便是在招募炮灰,万万不可轻易应征。
然而,许易不听,雷二公子无可奈何,被许易拖下了水。
不得不说,雷二公子还是有些智慧的。
那般宽松的条件,的确是在招募炮灰,雷二公子在第一战中,便被化作了飞灰。
而许易却依旧混迹其中,一转眼,他成为繁阳府下的府兵,已有近一月了。
这日傍晚,用罢餐,他在饭堂前的草坡上,寻了棵大树靠了,闭目养神。
坡上散落着不少用罢餐的兵士,或静坐,或闲聊,映着斜阳,沐浴着晚风,倒是盈出一派难得的闲适。
“什长,给,我手快,多抢了两个。”
许易正半睡半醒间,一个年轻人靠了过来,递给他两枚朱红色的果子,百灵果,香甜可口,补充体力有奇效,每日供应有限。
他睁开眼来,冲年轻人点点头,接过百灵果,咬了一口,满嘴生津,唇齿留香。
见他收了,年轻人咧嘴一笑,满面阳光,静静在许易身边坐了,不再多话。
不多时,又有一人靠了过来,却是个体魄雄健的昂藏大汉,伸手点了点年轻人道,“好你个程堰,我说你小子怎么连饭也不吃,就猫着这几枚百灵果,原来是想着来孝敬什长大人的,怎么,你这一仗打完,得了一枚愿珠,难道还不够你把雪里梅赎出来?”
程堰回了个微笑,并不回话。
昂藏大汉笑道,“知道,我知道,你小子是看有什长照应,活命的希望大,所以还想搏一把,我说,你这又是何必,你小子分明就没想往修行的道上走,为了个烟花女子,又何苦来玩命。我跟你说,戏子无义,婊……”
“行了,老钟,你怕不是又灌多了黄汤,恁的多话。”
许易吞下最后一口百灵果,打断了昂藏大汉的话。
这程堰和昂藏大汉钟无,都是他什中的人,前面一战,打得惨烈,他什中的人,十去五六。
交战中,他于危急关头,救了程堰一命,不过举手之劳,却没想到这年轻人却记在心里,竭力补报。
程堰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服用过愿珠,但远远不到脱凡一境,年少慕艾,对广陵城中的一个烟花巷中的女子,动了真心。
听说,他之所以肯为府兵,便是冒死想赚一枚愿珠,将那烟花女子雪里梅赎出来。
修士和凡夫的恋情,还上演的这般可歌可泣,让许易大为震撼,所以才危急中出手相救。
按照府兵的规矩,只要出战过一次,便可得一枚愿珠,而后,可以选择脱离府兵,恢复自由。
许易原以为这一战过后,程堰得了愿珠,便会离开,却不料他却留了下来。
至于,这钟无,是他上上一战时,麾下的人马。
这家伙是个享乐主义者,上上一战,侥幸活命,得了一枚愿珠,便立时脱离了府兵,此番归来,听说是在城中的赌坊和烟花巷中,将那枚愿珠消耗一空了,又跑回来搏命。
初始,许易是极为不理解此界修士的这种奇葩三观的,毕竟,他接触过的修士,无不是向死而生,直指大道,罕有不向往攀登修炼之顶峰的。
然而,接触的多了,他也便理解了。
此界的修士,要修炼到历劫境,只要有毅力和天赋,根本不难。毕竟基础的修炼资源,极为丰富。
但到了历劫境,再往上走,便需用到愿珠。
偏偏愿珠又被官方垄断了,而向上攀登的路有如此紧窄,而底下是数目庞大的底层修士,当努力过无数次,终于意识到不可能获得足够自己哪怕突破脱凡一境的愿珠后,很多底层修士的三观,就难以避免地发生偏转。
说白了,别的世界的底层修士,还意识不到自己的修炼上升通道,完全被封死。
而此间的底层修士,早早就意识到此点,出现思想上的偏差,再正常不过。
“什长,我听说您至少已经连战四回了,啧啧,我老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回我来应征,和上面说了,哪个什也不去,就来您麾下,到时,您可千万不能只偏心程堰啊。”
钟无体貌雄伟,却是个惫懒脾性。
许易道,“生死关头,我也自顾不暇,不对任何人作保证,老钟,你若要求稳妥,我建议你去丁什的刘什长麾下,他麾下的人应该还没补满,你的本事,我清楚,应当能补上。”
钟无眼睛一亮,蓦地,又堆出笑脸道,“我老钟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死也要死在咱们庚什。”
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希望许易关照的话了,他很清楚,再多说,便要惹许什长不快了。
不多会儿,许易又闭了眼睛,似睡不睡地在树上靠了。
程堰传音道,“什长没有骗你,刘什长那里的确还缺人,你这种上过阵的,肯定能通过的。”
钟无嗤笑一声,传音道,“就算刘什长那里缺人,我也不,你以为就你小子精?”
程堰面上发急,传音道,“我是好心,你不领情便算了,谁不知道刘什长那个什从来都是战力最强的。”
钟无传音道,“战力强算什么,能活下来才是真的,等你多上几阵便知道了。”言罢,他也抱头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放的都是眼前这位许什长参与会战的场面。
钟无当然确信,许什长的战力,远不能和刘什长相比,甚至,上回大战,他都没见这位许什长真正出过手,可这位大爷的应变能力,和敏锐的预知危险的能力,着实让他五体投地。
他又不是真的从军报国的,不过是来凑人头,混愿珠的,提着脑袋干,可不愿真为了愿珠,把脑袋干没了
所以,选对一位什长,实在太关键了。
打定主意的钟无,睡眠质量很高,不多时,便睡得鼾声四起。
六十三章 九战不死
忽的,饭堂边上,新贴出了布告,程堰攸地奔过去,转瞬,又奔回,急道,“什长不好,这次的兵员不足,明日将战,尚未补齐兵员的什,要准备两两合并。”
许易还未睁开眼,钟无一咕噜爬了起来,瞪着眼道,“什长,这个什长,你可不能不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事儿,发生的实在太多了。”
“如何合并?”
坐直身子的许易没理会钟无,盯着程堰道。
他如何能不争?小卒一战不死,论功酬一枚愿珠,什长则酬两枚。
利益攸关,他岂能不争。
程堰正待说话,那边又有布告贴出,程堰快去快回,禀告道,“咱们和丙字什合并,原来两什的什长,若有一方放弃,便由另一方作什长,若都不放弃,便由军功曹,来定夺。”
程堰这边话音方落,一行六七人急匆匆朝这边赶来,领头的是个毛发旺盛的青年汉子,毛茸茸的脑袋,只有一对眼睛极为醒目,其余五官皆被浓密的毛发隐去。
钟无和程堰皆认识来人,正是丙字什的人马,那毛发旺盛的青年,正是丙字什的什长成殓。
“许易是吧,都是老熟人了,大家都知根知底,你逃命的本事,的确堪称一绝,成某佩服之至,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总不会想跟成某争这个什长吧?”
成殓说着话,取出一块窄长形的白色牌子,气势冲霄道,“成某会战五次,一往无前,若是不服,亮出你的功牌。”
白色功牌上,正有五道红色光晕,凡战斗超过两次的,皆会有功牌赐下,会优先补充为什长。
成殓这一亮出功牌,他身后一众府兵尽皆高声叫好。
钟无和程堰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担心,皆暗暗替许易不值,实在是运气不好。
十余什长中,只积三四功的,在所多有,偏偏这次合并的丙字什的什长成殓,积功五道,放在全什,也能名列前茅了。
“如何,无话可说了吧,哈哈……”
成殓高声大笑。
便在这时,一声喊道,“庚字什的许易,速来领新什的腰牌。”
却是军功曹贾康立在不远处,高声喊道。
他这一喊,正放声大笑的成殓,猛地一弯腰,险些没摔个嘴啃泥,打个趔趄,便朝贾康那边奔去,高声道,“贾功曹,贾功曹,没弄错吧,是我和许易合并,不是别人,是我,老成!”
只有什长才能领一什的腰牌,军功曹贾康唤许易的名字,显然,便是许易要担任新什的什长。
对这个结果,成殓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成殓奔去时,丙字什的众人也快速追了过去,同去的还有钟无和程堰。
许易倒是不紧不慢地朝那边行去。
“喊什么,喊什么,我又不瞎,识得你成毛熊。”
贾康很不满成殓的无礼,一脸的气急败坏,“我说了是许易,你聋了,听不明白?”
成殓胀红了脸,指着墙上的布告道,“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两什合并,一方什长放弃,另一方什长才能自动替补,成某何时放弃了,为何功曹大人要直接点许易为新什的什长?”
贾康冷笑一声,道,“原以为你是老人,该知道些内幕,没想到你竟如此愚笨,罢了,我也没心思和你说教,不服去找曲军候,新组建三个什,只有一个新什的腰牌上录了名字,这个名字便是许易,别说是你,不管谁来和庚字什组队,新什的什长,都只能是许易。”
说完,贾康将一块腰牌朝许易抛来,朗声道,“这一仗打完,你小子再不请客,可就说不过去了。”
言罢,大步去了,留下成殓等一干人,立在原地怔怔发蒙。
“内幕,一定有内幕,堂堂府军,竟让弱者凌强,我不服,我不服……”
成殓是个火爆脾气,贾康虽言一曲之军候点名让许易做什长,他依旧憋屈满腹,高声大呼。
“别叫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
许易提起腰牌看了看,上面录着“第三”,接道,“你现在也是第三什的人了,闹出乱子,大家担着,你不就是要个说法么,我给你。”说着,他掌中多出一块白色功牌,上面的红光道道,几乎要将白色功牌充满。
“一二……九,天啊,足足九道功,九战不灭!”
“天啊,九战不死,咱们第五曲组建以来,总共也就打了十场仗吧。”
“妖孽啊,据我所知,咱们第五曲的孔军候,替补上位军候,上任后,也才打了六仗!”
“…………”
众声一片哗然。
“成某心服口服,愿听什长大人调遣!”
噗通一声,成殓拜倒在地。
众皆拜倒,俱是心服口服,再看向许易的目光,简直熠熠生辉。
许易摆摆手,“都去休息吧,大战明日一触即发,恐怕剩不了几仗了。”
说着,他自返回原来的位置,依旧在那颗大榆树下靠了,沐浴着夕阳、晚风,静静地闭目躺了,休息。
程堰亦紧随其后,在他身边坐了,警卫四方。
充任府兵,虽是一什之长,其实也是不入流品,只是底层人物,但许易却很满意这种状态。
尤其是第四战后,他被提升为一什之长,那就再满意不过了。
而他之所以满意,不是别的,只在于每战过后的一粒愿珠的赏赐。
一粒愿珠,看似微薄,其实已经不少了。
他打听过,便是一名曲军候,若非战时,一年的薪俸也不过数枚愿珠。
所以,这一枚愿珠,无论如何不算微薄,否则,也不会有诸如钟无、程堰之流,愿意拿性命来博取。
对旁人而言,是要拿性命博取之物,对他而言,不过是走流程罢了。
他九战不灭,非是他杀了多少敌人,也非是逃避不战,不过是他修成怒蚩相后,肉体防御强悍。
如此,每三日一次的大战,于他而言,就和每三日领一次愿珠,没多大区别。
尤其是积功胜任为什长后,他每战能领两枚愿珠,如此九战,他已累积了十四枚愿珠。
算上原来的六枚,和打劫雷二公子的三枚愿珠,他已有二十三枚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