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花果山真正的底气
孙悟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下沉了多少,一瞬间他甚至似乎感觉到自己又走在了前往幽冥地府的路上。
对了,幽冥地府!
上一次的探查因为自己被号召上天、酆都大帝回归鬼城而终止。也不知道这十年,牛头大哥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思索间,他们下降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花果山下出现这么一片天地,孙悟空虽然有些惊奇,但是却没有过度的惊讶。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那飞舟对他产生的冲击力大。
正想着,眼前的世界慢慢亮起,脚下也重新踏在了实地上。循着黯淡的灯光看去,依稀可见一条宽敞的地道。按光线看来,那地道中的烛火还要更亮几分。
孙悟空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问道:“雪儿,入这的机关便是那山上的地砖?”
其实按他想法,这是有些不大保险的。
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恐怕用不了几次便会察觉到这机关的问题。
葛念雪也知道孙悟空的脾气,即使孙悟空话只说了一半,她心底倒清楚得很。
“猴子哥哥是想说安全的问题吗?这个倒是可以放心,整个花果山的地砖皆是按人体经络排布。我们选定一门功法,将一日视为一个周天,功法运转到哪,哪块地砖便是启动机关的锁钥。一日之内,这锁钥的位置会不停变换,犹如功法运转周天。而且每月还会更改一次功法,绝对无人能够发现!”
葛念雪说着,扭头朝孙悟空笑了笑,示意孙悟空安下心来。
听葛念雪这么一说,孙悟空也挑不出什么茬来,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样都能被人发现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内部出现了奸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是有家贼的存在,无论如何防范,也恐有疏漏。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要从源头上解决。避免出现什么内奸,如此才是真理。
说话的功夫,两人边说边迈步往那地道的方向走去。
孙悟空这才看见,在地道两边的墙上,缀满了灯。每隔五步便有一盏。
也就是因为这些灯,即使这地道在地底深处,依旧被照地亮如白昼。
形如龙爪探珠,两只龙爪上下抓住一个琉璃做成的球状灯罩。
灯罩中的灯焰,火光粗壮,却是不见烟气。空气闻着没有半点灯油燃烧的污浊之气。
“鲛人灯?”
看着这一盏盏的灯,孙悟空瞬间便想到了传说中的鲛人灯。
这鲛人灯,据说在点燃之后,不仅没有烟气、闻之有异香,还可保证千万载不息不灭。
这种种表现,可不就跟眼前这一盏盏灯极像吗?
说着,孙悟空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葛念雪。
倒不是因为这鲛人灯过于稀缺。
鲛人生活在西海深处,族群数量不算少。只是住所隐蔽了些,难以寻到,因此才显得珍稀。
不过孙悟空相信,若是悟念师兄真的要去寻那鲛人,这根本就不算问题。
主要问题是,这鲛人灯的做法。
鲛人灯,并不是鲛人用的灯,而是用鲛人做的灯。用其三钱心头血、四两脑浆,混上大腿的油脂。三者合而为一,做成灯油。
再以其喉管砸扁、剖开、捻细、阴干做成灯芯。
这样做成的鲛人灯,才可保千万年不息不灭。
一个鲛人,便是一盏灯。
雪儿自幼心善,连踩死只蚊虫都会内疚许久。但这条过道望去,点亮的灯少说也有数百盏……那不就是数百条鲛人的性命。
这还是雪儿吗?
葛念雪皱了皱眉,满面的嫌弃和厌恶:“鲛人灯?我怎会用那污浊的东西!满是血污!”
说着,葛念雪伸出手,指了指那墙上的灯:“猴子哥哥,你看见那灯外的琉璃罩了吗?两只龙爪均是中空。墙里埋着管道,连着沼气池,在那琉璃罩里头尽是沼气。而在灯下篆着引雷阵和一系列阵法。可用雷电引燃沼气,从而产生稳定的灯焰而不发生爆炸。而烟气已经顺着龙爪中的烟道飘散出去,因此见不到烟气。”
“原来如此!”孙悟空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雪儿真的成了能用鲛人的命去造灯的蛇蝎心肠。
倒还真的挺让人畏惧的。
鲛人可不是低劣的生物,而是生了灵智,与人无异的生灵。这同人烛又有什么差别?
“不过,雪儿,让多多在外头这么睡着,没事吧。”孙悟空仰头看了看,即使深在地底,但是那高大的穹顶根本不会让人感受到半点逼仄。穹顶之上,便是多多酣睡的方向。
不过以前,他似是记得多多没有这么贪睡。
最起初,还是因为多多晚上呼噜声太重,吵到了雪儿休息,他才逼着多多晚上不睡,用白天来补交。
但刚刚的模样,多多却明显是一种酣睡不醒的模样。
“没事。猴子哥哥你也知道,有些东西作为底牌,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至少眼下,雪儿以为还不是让多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至于多多,说实话我也苦恼得紧。这毛病大概是猴子哥哥你刚上天之后没多久便有了,每天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开始一天也就睡五六个时辰,只比常人多出些许。三年后,就增长到了七八个时辰。现在每日都要睡十个时辰有余,而且依旧在缓慢增长着。这个状况,诸位师兄也看过,却都说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是我却有有些担心,在这么下去,会不会有一日多多便一睡不起了。”
葛念雪说着,略有些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不提了!猴子哥哥,我带你看看十年之后。真正的花果山。”
“或者说,我们花果山真正的底气!”
说着,葛念雪领先,踏步往那地道中走去。
孙悟空见雪儿这样,也没再多问。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二人步伐极轻,即使在这幽深的地地底,也依旧听不见什么脚步的回声。
走了约莫两千余步,雪儿的脚步停了下来。
听着前方那嘈杂的声音,即使葛念雪没有说话,孙悟空也知道。
她说的那花果山真正的底气,来了!
而他眼前,也是豁然开朗。
这一片的山体,居然整个被挖空了!
就像是一口又宽又深的井,整个成圆柱形。边上被挖出了一个个整齐的小洞。洞口设有禁制,如同蒙上了一面琉璃罩。而那隐隐约约的嘈杂之声,便是从那些小洞中传来。
至于井底。孙悟空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微微欠身往下望去,猛地吸了一口气。
还真是这样!
在井底,准确的说是这口井下三分之一的位置,从井壁上伸出了一个个平台,就如同今日在空中浮起的那圆台一般,只不过没有了中间的过道。
在那圆台之上,赫然便是一艘艘的飞舟!
而且一共有两大两小,加上一艘还未完全成型的,总共足有五艘!
今日见的那一艘,居然还是其中最小的。
而最大的一艘,足是他在天庭见过那飞艇的两倍大!
“猴子哥哥,这便是我花果山的底气!你看看,这底气,够足吗?”葛念雪笑道。
足?
这可太足了!
孙悟空看得两眼直冒光,这若是遇上什么灾祸,便是一道道足以保命的底牌啊!
葛念雪发觉到孙悟空的反应,指着底下的平台,冲孙悟空介绍道:
“那最小的两艘,乃是人字号。一次可载五千人,由天仙操纵,一刻行万里、可施展出玄仙修为的威势。”
“那两艘大的,乃是地字号。一次可载五万人。由天仙操纵,一刻可行十万里,可施展出真仙实力。”
“至于那艘还在建造的,乃是最大的天字号。预想中,若是建好,一次可载二十万人。由天仙操控,一刻可行五十万里,施展出太乙金仙、甚至是传说中大罗金仙的实力。”
孙悟空闻言,猛地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仙可敌大罗金仙,这是什么概念?
患了癔症都不敢这么想吧!
虽然是只能展示出相当的实力,与真正的玄仙、真仙乃是金仙大不一样。
毕竟这飞舟,只能模仿出同等威势的攻击。
可是仙人可不只是攻击,还包括对大道的感悟、功法、身法、术法、法宝等等等等。
玄仙暂且两说,不过那什么天字号孙悟空可以笃定,是肯定斗不过金仙的。
葛念雪看出了孙悟空的惊诧,讪讪一笑:“可能,我只是说可能!现在这连壳子都还没造出来,至于内核的构造、阵法的布置,几位师兄都快想破脑袋了。”
嗯?
孙悟空这才抓住这一番话中的重点,再加上葛念雪之前说的:多多的问题,诸多师兄看过了。那也就意味着……
“雪儿,你说诸多师兄?都是哪几位师兄?”
说着,孙悟空怔了怔,自己看见雪儿后,光顾着兴奋了,好像忘却了些什么啊!
对了!
孙悟空猛地拍了拍额头:
“还有大师兄呢?今日怎么不见大师兄?”
葛念雪耸了耸,嬉笑道:“猴子哥哥你一直不问,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在意呢!不是哪几位,洞中的所有师兄都在花果山中。你看,这深洞,共分九层。”
“第一层,是悟道师兄他们的闭关之处。几位师兄共挑选了一千花果山中、有天赋的小猴,在此习炼丹之术。也就是因为他们,才有了我花果山源源不断的丹药供应,实力才能增长地如此快!不过在渡劫之后,服用过多丹药、实力虚浮的问题也暴露了出来。眼下,我正吩咐,让他们感悟境界,尽快将基础重新夯实。”
“第二层,是悟善师兄他们的闭关之所。几位师兄共挑选了五千小猴,习炼器之术。一是为我花果山炼制趁手的兵刃。其二,便是研制这些世人眼中的奇淫巧技。那些飞舟,包括师兄你今天所见的盒子弩,便是几位师兄和这些小猴的手笔。”
“第三层,乃悟奕师兄他们的闭关之所。几位师兄同样也挑了一千对阵法之道有天赋的小猴。眼下,整个花果山中的阵法,十之八九都是他们的手笔。”
“第四层……”
……
“总而言之,就是有了诸多师兄的帮助,花果山才有了今日的光景。而且师尊也常来花果山讲经论道,小猴们的实力增涨地也就更快了!不过猴子哥哥你这趟来得着实不赶巧,师尊前几日刚来,众位师兄皆有感悟,已经闭关不出。而悟念师兄,也在昨日体会到了什么,说要出去转转,所以眼下并不在山中。”
“这样啊!”孙悟空有些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不过若是这么说,这地方又不像是什么井了。倒是更像是一座完全反过来的塔。
九层宝塔。
“来,猴子哥哥,我带你去这九层挨个转转,也让你心里有个数。”葛念雪说着,身子轻飘飘地飞起,往那第一层飞去。
孙悟空也腾空跟了上去。
“猴子哥哥,看好了。莫要错了一步,要不然,便会引动禁制。”葛念雪说着,手掌轻飘飘地在那洞穴口轻轻一拍,接着化掌为指,连续地点在了几处。因为想让孙悟空看清楚的缘故,微微放慢了些许。
“行了,可以进去了!”葛念雪拉起孙悟空的手,就直接朝着那屏障扎了进去。
就像是刺穿了一个肥皂泡,孙悟空并未感觉到什么阻力便走了进去。
洞中,又被隔出了一个个的小房间,就像是蜂巢中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小间。每一个小房间中,都设有炼丹炉,眼下正炼丹炼得火热。连带着这洞穴中的气温都要燥热了许多。
时间是最不等人的,除了寿命悠久的仙人。十年已经足够让一个壮年一步步走到迟暮。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早已褪去了以往的青涩。炼丹的手段虽然还是较为简单的手法,但却相当熟练。
葛念雪解释道:“悟道师兄说了,对于他们来说。能练成就行,不需要太高深的手法。而且,师兄将炼丹分成了数个步骤。”
第一百三十四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每个步骤安排不同的小猴炼制。将一件原本困难的事,分成一个个的小节,自然而然便可以加快炼丹的速度。即使这样丹药的质量会略微下降,但是我们同样可以以量取胜。无伤大雅。”
孙悟空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且将一张完整的丹方打散,还可以避免一些重要的丹方泄露出去。你这丫头,考虑得倒是周全!走吧,这看也看过了,别打扰他们!”
葛念雪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看第二层。”
“第二层第三层,便是制符和炼器……正好,我这还有礼物带给他们。”孙悟空说着,神秘一笑。从脖子上解下了那由储物戒串成的项链。
“这是什么?”
葛念雪回头一望,看着那叮当作响的储物戒串儿,有些疑惑地问道。
孙悟空笑着摘下了一枚储物戒,丢给了雪儿,开口道:“你看看便知!”
葛念雪疑惑着接过了储物戒,神识探入一看。
这一眼,直接激地葛念雪浑身一颤。
脸上顿时布满了震惊之色,眼睛也瞪得溜圆,那两片嘴唇微微颤了颤,不可思议地说道:
“星辰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星辰沙?”
葛念雪又猛地抬起头,看向孙悟空手中的那串项链,迟疑道:“猴子哥哥……不要告诉我,你那些储物戒中都是星辰沙……”
“你猜的没错,就是!”孙悟空点头应道。
“嘶,猴子哥哥,你不会是把天庭的宝库给盗了吧!”
看着葛念雪那不可思议的模样,孙悟空一踮脚、伸直胳膊,用食指关节在葛念雪的额头上轻轻一磕。
“你想什么呢?我怎会做这种冒险的事儿?再说了,这玩意儿啊,在天界不值钱!”
“不值钱?怎么会不值钱?此物坚硬胜精铁、水火不侵,却又轻如枯木。炼器制符皆是上乘,怎么会不值钱?难不成天庭的神仙都是瞎子?”葛念雪明显是被惊到了,翻来覆去地说着。
“雪儿,我以前听师兄说过一个故事——有人问一个老农:老农,你说说,皇帝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那老农极为向往地说道:都当上皇帝了,那应该是用金锄头挖地,床边上就放着成筐的白面馍馍,想什么时候喝都行。雪儿,你说说,金锄头挖地的滋味怎么样?”
说完,孙悟空一阵长笑,往洞外走去。
仅仅留下葛念雪傻傻站在原地。
“金锄头,挖地?皇帝怎么会有金……”话说到一半,葛念雪猛地愣住了。
这话明明是意有所指,说自己便是那没有见识的老农。用凡间的思维去揣度九重天阙。
“臭猴子,你才用金锄头!”葛念雪朝着洞外骂道。
孙悟空闻言,又是一阵长笑。
“小声些,莫惊扰了他们炼丹。雪儿,如此大呼小叫,若是放在斜月三星洞中,师尊一准罚你!”
……
九重天阙,兜率宫中。
老君手持着拂尘,双目微闭,坐在那炼丹炉前。身下,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
在炼丹炉两侧,各盘坐着一名童子,手持葵扇,轻轻地扇着那炉底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
这两名童子也被誉为,天庭中最没用的角色。
当天庭中的一些小仙觉得自己无用时,总会想想太上老君的这两名童子。
三昧真火,无根而燃,终年不熄。
他们仍然一副生怕这火焰熄灭的模样,天天扇啊扇。
……
老君闭着眼,突然开口道:
“陛下,来都来了,为何却在宫外徘徊?”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长笑。“哈哈哈,老君修为果然不俗啊。朕都如此收敛气息了,却仍瞒不过老君的法眼呐!”
昊天循着声音缓缓踏进兜率宫,猛地一吸鼻子,惊道:“老君,你又炼得什么金丹,闻之变让朕神清气爽啊!”
太上老君睁开眼,笑道:“陛下有话,直说便是。”
“无事!就是来看看罢了!”
太上老君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更甚了:“难不成陛下大老远来我兜率宫,便只是为了来闻闻丹香?”
“没错!”昊天点了点头。
老君闻言,又缓缓合上了眼。
昊天也未曾开口。而是慢慢踱着步,围绕着炼丹炉,在这兜率宫中四处走着。看见什么有意思的摆件,便拿起微微摆弄一番,而后又放回原处。
就这样走了好几圈,玉帝才故作无意道:“老君,近日来,人间三教的消息怎么没有听见了?”
太上老君合目说道:“三教合一,乃是大势所趋。只不过都是在争今后教内谁做主罢了。如今已有眉目,自然无须再争。”
“这也好!”昊天微微颔首:“待他们争出个高低,将巫族镇压。便也到了是肃清立规的时候了。在人间争斗过多,终究于天道无益。”
“这话倒是不假。大敌肃清,便该有崭新的气象。不过该如何立规,陛下可想好了?”
“还未曾!”昊天摇了摇头,似是无意道:“老君,听说金灵圣母这些日子经常来兜率宫做客,同老君相谈甚欢。”
说着,昊天四处警惕地望了一圈,似是害怕西王母就藏在某处,会突然窜出来一般:“她有何事?该不是发现了什么吧?”
“西王母,只是来我这求几枚金丹罢了。”太上老君轻轻抬起眼皮,看着玉帝这模样,不禁轻笑道:“不过西王母也同我说了一件怪事。蟠桃园中,近千年来所结的蟠桃越来越少。却查不出原因来。陛下啊,别太贪杯了!”
玉帝一阵大笑,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这有什么奇怪的。蟠桃之数皆是天意,少一些多一些有什么奇怪的,妇人之见,大惊小怪!不过她来找老君要金丹作甚?以她的修为,这金丹早就无用了。”
太上老君说道:“还不是因为那孙猴子。西王母为女仙之首,在昔日女娲羽化之前,曾对她有传道之恩。念在当初的情分,西王母视那孙猴子也如自己的后辈一般。今日孙悟空再次登天,西王母便来求几粒丹药,以提升孙悟空的实力。”
昊天踱着的脚步微微一顿,面上无喜无悲,接着说道:“这样也好,倒是免得我们费手脚了。”
“老君,五行山下,以五行灌体,饮铜汁服铁丸。五百载塑金身,少一年都不行!眼下期限越来越短。我们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才能让孙悟空心生反意?”
太上老君闻言,神秘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
玉帝微微皱眉:“你是说……菩提?”
“没错!”
第一百三十五章:暗器
孙悟空已经跟随葛念雪转遍了这花果山的地底世界,又重回到了花果山上。
看着眼前那身影,孙悟空久久无言。
在花果山上的这间木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仅仅摆放着一张青色的玉床。似是由冰块雕刻出来的一般,隐隐飘散着丝丝寒意。
床上,一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静静睡着。皮肤红润,只是嘴唇微微有些泛白。那双桃花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时抖动着。
露出来的手臂和脚腕,因为没长时间没晒过阳光,而显现出一种微显病态的苍白之色。
孙悟空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良久良久才开口说道:
“她,这样睡多久了!”
葛念雪轻声说道:“十年有余了!”
“师尊也看过,说红尘嫂子同当初殷商的比干丞相一般,是天生的七窍玲珑心。却是因为受了重大的打击,加上曾受过伤。淤血不散,堵住了窍孔,才会终日不醒。
按照师尊的话说,这孔窍便相当于门窗,嫂子现在将门窗紧紧闭住,不愿见人。若是有日她自己愿意将门窗开启,自然便会醒转过来。”
“而如今,也只能以这寒玉床催动嫂子体内的仙气流转全身,保证其经脉肌肉不会萎缩。至于何时能醒,谁也不知。”
“重大的打击,就是因为东离剑仙和乘安仙师二位前辈的羽化吗?”孙悟空缓缓开口道。
葛念雪摇了摇头:“别人,包括悟念师兄都认为是这样。但要我说,这应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真正让嫂子受到打击的,应该是人!”
“嫂子这一辈子,都在当锄强扶弱的女侠。当年的汉国受难,哪怕明知不可为,她也依旧冲在前头。但我听悟念师兄说,在嫂子受围时,偌大的长安城竟然无一驰援。那当官的,也不顾嫂子的安危,直接万箭齐发。”
“这保护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居然要杀自己。又如何不叫人心寒?我佛慈悲,曾说那南瞻部洲天高地厚、物广人稠,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当真不假。”
葛念雪说着,似是嘲讽般地笑了笑。
“悟念师兄此次出行,便也是想着能否发现你唐仲的踪迹,若是唐仲死了,也许嫂子便愿意醒过来了!”
孙悟空也沉声道:“不只是唐仲,依雪儿你的话来说。那长安城的守军也该死!汉国有这样的官僚,迟早灭国!”
“不是迟早!”葛念雪摇了摇头:“如今经过了十年的休养生息,南瞻部洲的东面,眼下已经是大唐盛世!据说百姓的日子,过得比当初好了不止一心半点。”
“灭了,这倒是便宜他们了!”孙悟空眼中闪过了一丝利芒。
……
大唐金陵城中,经过数日的功夫,百姓对这算命的热情也慢慢消除了。
毕竟又不是开了一家新的饭店,觉得好吃就天天去吃。
有什么想算的,第一次便说了。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自然也不可轻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也都会担心是否会因此影响到运势。
送走了今日的最后一个客人,陈悟念长舒了一口气。
一手仍旧自顾自地把玩着那枚铜钱。一手端起桌上那壶早已凉透了的茶,吹散了上头飘浮的茶沫子,长饮了一口。润了润略显干涩的嗓子。
这两日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他确实也没想到,这门生意居然还是个体力活啊!
“收工!”
陈悟念放下杯子,顺了一口气。
正说着,陈悟念的耳朵轻轻一抖。
不远处一阵破风声响起,钻进了他的耳道中。
这是……
暗器?
来不及多想,陈悟念便看见了破风声的来历——一枚朝着自己飞来的铜钱。
打不远处那逆旅而来,直攻其面门。
而且在那铜钱之上,还布着一种漆黑的气息。
隐隐透着邪恶之意。
但是这种气息,陈悟念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至于这枚铜钱,陈悟念压根就没有放在眼中。
速度太慢,角度直白,动静太大……随便一说都能指出来好些问题。
这来人的实力并不算高。
若是他想,伸手便可接下。
但眼下,并不是暴露实力的时候。
……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陈悟念手指微动。放在桌沿上的笔受到劲气牵引,滚落桌底。
“怎么掉了!”陈悟念嘴里嘟囔了一句,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去。
那枚铜钱自他脊背上尺余飞过。
夺地一声,便打在了陈悟念身后的那颗老槐树上。
没进去了浅浅一截。
一切的一切,显得这么自然。
就好像真是陈悟念运气好,去捡那掉落的笔,恰好躲了过去一般。
陈悟念仙识一扫,虽是面不改色,但是心中却是疑窦突生。
有些古怪。
正常的金钱镖,为了加大杀伤力,都会将边缘磨利,如同刀刃。但是这金钱镖,不仅没有磨薄,反而还用钝器砸了砸,边缘变得又厚又钝。如果不是这样,肯定不会只是没进去这么一点点。
若是这样,就算是击中了自己的面门,也不会致死,顶多只是皮外伤。
陈悟念想着,神识往那逆旅探去。
“怎么会是他?”
陈悟念心里一嘀咕。
那人他很眼熟,身着锦衣,脚蹬金丝履。脚后跟上还缀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
手中也如陈悟念一般把玩着铜钱,边缘同样是被砸得又厚又钝。面露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居然会被这么巧地躲过去。
前几日便是此人阻拦他为李二虎算卦的那名富人。
而且这几日,陈悟念也总隐隐能感觉到此人在暗中一直窥视着自己,只不过因为发觉他没有恶意,陈悟念一直没有在意就是了。
而那富人眉头一拧,食指中指夹住那铜钱,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瓷瓶,在那铜钱之上撒上了些什么,紧接着屈指一弹。
又是一枚铜钱呼啸飞出。
还没完了!
陈悟念叹了一声,似是这才突然发现了那枚镶在树上的铜钱,轻咦了一声。扭头起身,朝着槐树走去。
第二次射出的铜钱,再次同陈悟念擦身而过。
又是夺地一声脆响,这枚铜钱直接没入了地面。
第一百三十六章:王八?
“嘶,遇上鬼了!这运气,未免有些过分了吧?”那富人瞪大了眼,扶额一叹。
这两次,他瞄得都很准,而且所攻皆是必救之要害。
但是劲道都不算大,就算那相师不躲,也只是会受到些皮肉之苦。绝不会害了性命。
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伤害那相师。他就是想看看,这相师会不会是深藏不漏,借以此法逼出那相师的真实实力。
而且在那那铜钱上头,他还略使了些手段。也是想看看,这相师究竟能不能解决掉那种极为古怪的阴气。
不过他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相师的运气居然能够这么好?
而且居然能够连续躲过两次?
奇了!
不过这相师,为何如此认真地看着树上的那枚铜钱?
难不成,他真的能解决这问题。
若真如此,那这几日的功夫并没有白费!
没错,陈悟念还真看出了点问题。
这枚铜钱上的气息,他越看便越觉得熟悉。
好像是登天步反转之后的那种阴气!
虽然说略微有所差别,但是又似是同根同源。
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准确的说,是出现在那富人的身上。他之前用那瓷瓶倒出来的东西,应该就是某种附着阴气的媒介。
这点阴气在阴间或许无伤大雅,但在人间可是会出乱子的。
若是附着在常人身上,轻者大病一场,重者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而且这登天步不是寻常功法,这化出的阴气也不是寻常的阴气,恐怕一些实力低端些的仙人也会中招。
看着那故意磕钝的铜钱边缘,一瞬间陈悟念想明白了很多事。
那富人估计是家中什么亲戚被这阴气所伤,出手试探试探自己能不能解决。
也好,如今看惯了寻常人物,倒是可以与这住在高墙大院的打打交道。
不过,自己现在是相师。
该施展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陈悟念装模作样地说道:“世间竟有如此磅礴鬼气,贻害人间。今日,本道便先镇压了你,令你再无法作乱!”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纸,伸出中指,咬破指尖,逼出了一滴猩红色的血液。在那黄纸上乱画一气。
不过该有的符头符脚应有尽有,主要内容就纯属瞎编,根本不会起到半分作用。
接着陈悟念手持刚绘制出来的符箓,嘴中爆喝一声:“叱!”
符箓直接被拍在了那棵老槐树上。
当然,主要的手段还是陈悟念手指尖中那道隐匿着击出的灵气。
只听滋滋一阵响动,那张黄纸瞬间褪去了颜色,苍白如雪。而纸上原本殷红的字迹,也在一点点变深,不多时便成了墨迹。就好像是被阴气所沾染了一般。
而后,那符纸自动燃起。瞬间烟消云散。
而那枚钱币上的阴气也消失无踪。
陈悟念依葫芦画瓢,又用同样的手段将另一枚钱币上的阴气给驱逐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陈悟念就像是消耗掉了过多的精力。双唇发白,无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过那人,也来了!
“先生好手段!”自那逆旅上一声夸赞传来,随着声音,一人从窗户中飞了出来,背负双手,衣袂飘飘。
犹如人间谪仙。
不过这金丹期修为,在凡人间已如仙人。
这简简单单的纵身飞跃,已经引来一众凡人惊叹不已。
“你是?”陈悟念“费力”地抬起头,故作不解道。
“在下王家奴仆,排行第八。在这见过先生了!”那人朝着陈悟念拱手行礼道。
虽然语气平易近人,但仍旧透露出了丝丝傲气。
这傲气仿佛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一般。
好像给人家当奴仆都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足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不过一个奴仆的穿着便如此华贵,气度不凡。也能管中窥豹,看出这王家的不俗出来。
只是这名……
陈悟念即使已经在极度忍耐了,但嘴角仍旧忍不住抽了抽,怪异道:“王家,第八?你是王八?”
那王家奴仆怎么也没想到陈悟念会突然说这么一番话来,额上的青筋猛地蹦了蹦,但仍旧保持着那彬彬有礼的笑意:“先生,第八只是我在奴仆中排行第八。并不是我的名。在下王梅,梅花枝头笑迎冬的梅!”
没错,这王梅的确是比王八好听。
不过一个大男人,叫这名……
陈悟念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撑了撑地,刚撑起来,又似是无力地瘫倒了下去。
“先生快起!”王梅见状,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先生已然脱力。连忙上前搀扶,双手搀住了陈悟念的手臂,暗暗渡过去了一道法力。
这一道金丹级别的法力,对于陈悟念的修为来说,无异于泥牛入海。
陈悟念感受到之后,连忙鼓胀起了经脉,故意做出了一副被这法力撑到饱和的模样。
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
王梅察觉到陈悟念体内的法力已经趋近于饱和,再多输一些,恐有爆体的危险。再加上陈悟念那松散的肌肉眼下明显有了力气,连忙掐断开了法力的输送。
“多谢这位仙师!”陈悟念诚惶诚恐道。
王梅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如此称呼,实则是捧杀了。我离成仙,还有一小段距离要走啊!”
陈悟念听着这话,心里直犯嘀咕。
还说捧杀?
那还如此自己夸自己?
还是金丹期便敢说离成仙只有小小一段距离?
若说成仙是终点线,你这明明才刚开始准备起跑?
这都叫小小一段距离,那元婴期叫什么?
再踏上一步就成仙了?
王梅又是拱手,歉然道:“其先所为,试探先生的实力。实则是无奈之举。”
说着,王梅往四下瞟了瞟,体内法力一吐,支起了屏障,将两人包裹在里头,确保外人无法将他们交流的内容听去,这才接着说道:“我家庄主前些日子见这阴气为祸世人,遣我来金陵寻一位旧友。乃是当年鼎鼎有名的降妖除魔董天师。却得知董天师早已在前些年驾鹤西去。没想到能在得见先生!”
“若是先生能解此阴气,我王家定然重金酬谢!”
说着,又对陈悟念长长行了一礼。
陈悟念眉头一皱,却不是因为这什么阴气。
或者是说,不完全是。
庄主……
王家……
这种种倒是让陈悟念想到一位旧相识——一个有意思的老头。
“敢问,贵庄乃是……”陈悟念试探着问道。
那王梅闻言,脸上展露出一丝倨傲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姑苏,藏剑山庄!”
果然!
陈悟念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是王天邑的藏剑山庄!
说起来,那王天邑似是还欠自己一柄兵刃来着……
“看先生这模样,似是识得我藏剑山庄?”王梅又问道。
虽然说他在这相师脸上看出了几分惊讶,却是没有看出什么惶恐来。
藏剑山庄,一庄三仙人。一步一利剑,在整个南瞻部洲都是赫赫有名。
正常来说,按照这相师的修为,听见了藏剑山庄的名声。应该是会像是听见了天家一般,诚惶诚恐、面露不安才是。
难不成真如自己所想,这位相师出身不凡,因此才根本不惧他藏剑山庄。
而这样的表现,也是陈悟念故意展露出来的。
他眼下表现的,已是身无修为。若是再没有个硬点的后台,恐怕会有什么不长眼的角色上前闹事。
听到王梅这话,陈悟念说道:“藏剑山庄,赫赫威名,自然是听过。不过却从未与其打过交道。”
言语间,仍旧没有半分惧意。反而从语气中透露出来一种,与藏剑山庄平起平坐的意思。
听到这话,王梅心中更加笃定了。
眼前这位,定然是出自某个了不得的门派。
“那先生的意思是?”想到这一点,王梅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地就再添了几分敬意。
“待我收拾一阵,我们便启程吧!”陈悟念说道。
王梅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也害怕,若是这相师不允,自己又当如何?
这位相师能够解决那阴气,自然是不能放过。
但是其身后有人在,自己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又开罪不起……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将陈悟念在收拾着摊子,王梅见状,连忙放低了姿态,上前帮了把手。
期间,王梅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陈悟念不假思索道:“东惊心!”
东便是陈的一般,而惊心便是今心,合起来便是个念字。
他取名只是一时兴起,不过王梅心里想得可就要深了许多。在心里搜心挖肚地想着,这世上有哪个大家族是东姓。
有这姓的,似是只有一个东离剑仙。
不过听说这位剑仙也已羽化十载,当初他还随着家主替东离上了几炷香。
那会是谁呢?
或者说,难不成东离没死?甚至其背后,还有一个极为强大的隐世家族?
“东离?他居然死在了你手上?”小虫真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儿,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起来。
“不是死在我手上!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唐仲叹了一口气:“我大唐最敬重英雄,也最敬畏英雄。像这样的角色,即使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定不会用这种胜之不武的手段。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大唐的人,而且出手狠辣果决,无所不用其极。我甚至都看不出他们的出处!”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你根本就不认识?那他们帮你干什么?”小虫不解道。
唐仲挪了挪身子,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东离、乘安,我莫名其妙就挂上了这两条人命!还有那灭战,活下来的人估计这十年的都在找我呢!”
“你怎么不解释解释?”
“我怎么解释?”唐仲欲哭无泪道:“我笑脸相迎,彬彬有礼,他们说我是笑面虎;我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说我总算是撕下了伪装。这怎么解释!算了随他们去吧,我唐仲无愧于心,便是了!”
“确实啊!”
“你问完了没?”唐仲斜着眼问道。
“问完了!”小虫说道。
“那你能不能从我脸上下来,你身上这都是什么?怎么黏不拉几的?”唐仲咬牙切齿道。
“别急,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我感觉到,我们就快出去了!”小虫死死地站在唐仲额头上,两只短短的手紧紧地抱着唐仲额上飘散下来的一缕头发,认真地说道。
“是吗?”
“没错,此处阴气流转速度加快。有句话你听说过没,否极泰来!就像是一条河,越靠近断崖时就会越湍急。等阿饼和阿花回来,我们便启程。唐仲,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嗯?什么?”
“阿饼这段时间吃草根树皮吃得闹肚子。我看他看看阿花时,那双眼都冒绿光。上次我见它睡熟了,迷迷糊糊地把阿花往嘴里塞,裹得阿花满身都是唾沫星子。你让他们两个一起去找吃的,你怕不怕阿饼肚子饿了……”
话还没说完,小虫便看到了那胖乎乎的身影,几乎是滚着往这边走来。
身边,哪还有什么花?
“好家伙,真让我说准了?”小虫看着食铁兽那锃锃发亮的獠牙,只觉得身上隐隐有些发凉。
“去你的,阿饼虽然贪吃,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就阿花那身子,也就够塞个牙缝。他们肯定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唐仲屈指一弹,直接弹在了小虫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小虫直接被弹飞起来,落在了唐仲肩头,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一阵抽搐。
不过这模样,唐仲没有半分担忧。
这些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东西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脑子好使,生命力极强。
要不然,在这狗屁地方流浪了十载,每天都不知道会迎来些什么。这么一只脆弱的虫子又怎么可能还能好好地活下来?
唐仲都在猜测,这只小虫的身上会不会流淌着什么上古神兽的血脉。
“阿饼,你发现什么了?”唐仲冲那食铁兽问道。
随着食铁兽一阵吱吱呀呀指手画脚,唐仲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这是幽冥地府?
“阿饼,你是说阿花就在这里头?”
唐仲趴伏在地上,扭头朝食铁兽悄声问道。身影被周遭的植物隐藏地极好。
那食铁兽圆鼓鼓的身子根本就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却仍旧认真而谨慎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身后那小球似的尾巴还在一扭一扭的。
听到唐仲这话,那张长着黑眼圈的圆脸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仲扭过头,一脸郑重地看着身前的方向。
在他们身前不过数十丈开外的天边,赫然挂着一道等人高的裂缝。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好像是这裂缝便是从一棵树的树梢上长出来的一般。
此时,那裂缝中不断往外冒着阴森漆黑的鬼气,那棵高大树木因为鬼气侵蚀,内里已经被蚀空了,只剩下了一层树皮杵在原地。因为失去了养分,树上的树叶也变得枯黄。一眼看去,就像是挂了满树的纸钱。随着鬼气的飘散,树上的“纸钱”簌簌作响。
只不过,这道裂缝似乎不大稳定的样子,不停地扩张收缩。同时还往周遭蔓延出了一道道细小的缝隙,伴随着咔咔咔的破裂声。
连这一小片天空,都好像变成了一面被击碎的镜子。
唐仲看着这道裂缝,又说道:“小虫,你能看出里面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在外面看着有什么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小虫说道:“而且阿花都进去了,我们也不可能说放任不管!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妥,马上退出来就好了。”
“有道理!”唐仲的手在腰间一抚,手中顿时多出了一柄折扇。原本被撕毁的扇面现在已经随意地用一层兽皮给蒙了起来。虽然没有原来精美,但却是多了一种野性的暴力美。
不过唐仲看着那开裂的裂缝,仍旧有几分担心。
“这个应该不会直接塌陷吧?若是我们被这空间裂缝吞了,一个都活不下去。”
小虫看着那裂缝,脑中微微计算了一番,笃定地说道:“放心,不会!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只要不是百八十个修士一同涌入,或是天仙之上的攻击,至少也还要三百一十二天又三个时辰才会崩塌。”
唐仲听见这话,微微安下了心。
这小虫的能力,十年来乃是有目共睹。只要他说出不了事儿,那就必然出不了事儿!
想着,唐仲脚下轻轻一点,身子往那裂缝中钻去。
而食铁兽也重重一踏,脚下的地面瞬间被这股怪力击打得深深陷了下去。食铁兽借力飞起,也朝那裂缝中钻了进去。
嘭!
食铁兽穿过的裂缝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但一瞬间身上的皮毛居然尽数褪去了颜色,从黑白双色变成了一种灰扑扑的颜色。
因为阴气的侵蚀,食铁兽身上的力气似是被抽了个干净,撑了撑地。发现无力起身后,这食铁兽索性身子一扬,在地上躺平了。
在它的身旁,还静静地躺着一株已经蔫儿了的花朵。花瓣上的颜色也已经尽数褪去。颜色跟外头那棵枯死的树木没有区别。
“好重的死气!”唐仲抱着胳膊,也是猛地打了个哆嗦。那张脸也随即变得惨白,包括唇舌都瞬间褪去了血色。
说着,唐仲连忙用仙力护住了身子,让阴气无法再继续侵蚀自己的身躯。
虽然脸上依旧毫无血色生气,但至少那透骨的寒意被微微驱散了些。
唐仲一手搭在食铁兽身上,为它输送着仙气御寒,一手托起那已经毫无意识的花妖,疑惑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双眼微抬,四处望着。
四周都是极为寻常的山体,应该是某处山窝窝里。天际的那轮猩红血月已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雾蒙蒙,淡灰色的天空。
加上这森森阴气,唐仲至少也能肯定自己是已经出了那北俱芦洲的地界了。
“幽冥地府!”其肩头,那只小虫一字一顿道。
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惊诧:“不信,你看你的左手边!”
唐仲闻言,扭头看去,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若是没有这小虫的提醒,他还真就忽视掉了。
那是一条细流,从石缝中流淌而出。细细听去,隐隐能听见水中鬼魂的哭嚎之声。
除了小点之外,许多特征同传说中的黄泉倒是一般无二。
唐仲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黄泉?”
紧接着他又推翻了自己想法,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可是我等乃是生人,如何能进得了这幽冥地府?”
“问题就是,除了幽冥地府,别处怎么会有黄泉,又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阴森鬼气?其中必然有古怪!”小虫说着,突然急匆匆地说道:“躲起来,东走四十二步,南走三步。那边阴气最重,可以隐藏身形!”
唐仲闻言,没有半分犹豫,托住花妖抓着食铁兽就往小虫说的方向飞速窜去。
这么多年来,小虫说的就从来没有错过!
听它的,肯定不会出问题!
果不其然,这一阵阵的阴气就好像将这一片空间的都扰乱成了一汪浑水。只要藏好了,很难被人发现踪迹。
而且阴气的浓度又恰恰极好,刚好能够隐匿起身形,却又不至于因为阴气入体而过于难受。
唐仲刚隐藏起来不久,便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捂住了食铁兽的口鼻,连大气都不敢出。
视线范围内,很快就多了八人。
均是赤裸着上身,坚实的肌肉上用朱红色的笔迹绘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线条从脖颈往上延伸,一直画到了眼角下方。
身上的线条也汇聚在了胸前的位置,凝成了一个圆形的太阳图。
一头短发,发丝微微扭曲着,紧贴在头皮上。
其余几人都是牛高马大,就像是一尊尊高大的铁塔。唯有为首那人不大一样,身材虽然高大,但却是瘦削地可怕——唐仲原本以为当初的蛮熊便已经够瘦了,但在这人的前面,却是大巫见小巫了。
没想到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第一百三十八章:巫族?
此人就像是一尊纸糊的罗汉,站在那摇摇欲倾。一头花白的短发,更显出来了几分颓势。
裸露出来的腹部深深凹陷了下去,似是腹中不止是血肉,连内脏都已经空了。
隐隐都有一种透明的感觉,能够隐约看见身后的光线。胸膛中那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能从胸膛中清晰看见那肋骨下心脏清晰的轮廓。叫人不禁捏上一把汗,生怕这心脏就直接蹦了出来。
看着这样貌,唐仲险些就按捺不住叫喊出声来。
毕竟他们身上的那种线条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
这是巫族!
可是按照传说,巫族早就在蛮荒大陆之前便已经被灭族了。
为何会在这出现?
巫族可不是寻常的角色,力大无穷,寿命悠长,实力也是不俗。
他们身上的这些线条,也不是普通的符号。
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图腾,也是巫族的力量来源。就像是一种天生的、直接刻在身上的符篆。因此即使不需要修炼,也能够凭借这身上的符篆沟通天地的力量,呼风唤雨、引雷落焰。
在巫族灭族之后,不少巫族被直接生生剥下皮肤。
经过炮制之后,就变成了一种天然的符篆。
这也就是所谓的巫族皮篆。
而这巫族虽说样貌似人,但据说极为凶残,茹毛饮血,好食人肉。甚至于兽类交配,只为能够生下更为强大的后辈。
所行的一切皆与兽无异。
而且时刻都幻想着将人类灭族,让他们来当这三界共主。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有灭族之危。
因此在诸多修士眼中,用这皮篆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根本就没有把巫族当成人,用这皮篆跟穿牛皮做成的靴子也没有差别。
可是早就被灭掉的巫族,怎么会在这出现?
唐仲看着,似是想到些什么。在其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恐惧。
这是地府。
巫族在此出现,肯定是有所图谋。
若是让他们将地府毁掉,或是占领了地府。
这后果……
想到这,唐仲的拳头默默捏紧了些。
而那边,那几个巫族也开口了。
一张嘴就是一口叽咕叽咕的上古语调,听着就跟鸟叫似的。不过好在基本的语序和词儿还是没变,同一些难懂的方言也差不了太多。
唐仲侧着耳朵分辨了半天,勉勉强强也能分辨出来个大概。
……
“先知,我们一起走吧!黄泉中基恩噩已经被发现了,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找过来。”
这三个字的名字,唐仲只能隐隐分辨出音节,具体是哪三个字便不得而知了。
那瘦削的巫族,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先知缓缓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你们走吧,总要有人留下收拾从这残局。我年纪大了,这些年为了窥见未来,耗费了太多心血,反正已看不见我族夺回这片天地的日子了。不如留下来,牵制住他们,也算是发挥些最后的作用吧!”
说着,那先知好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只是气息又萎靡了许多。
“走吧,我巫族又不会死。日月在,我巫族就在。”那巫族先知看了看天,右手握拳,虎口在胸口烈日般的纹路上重重敲了两下,直敲得那干瘪的胸脯咚咚作响,虔诚地说道:
“吾心即日月,愿吾族光辉照耀世间!”
其余的那几名巫族也虔诚地在胸口那纹路上敲击了两下,异口同声道:“愿吾族光辉照耀世间。”
说罢,一个个没有再多留,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上半句。扭头便走,极为果决。
一个个纷纷从方才唐仲他们进来的那个裂隙窜了出去。
而那模样衰老瘦削的先知,扶着一块石头,缓缓地坐了下来。伸手在腕间划过,鲜血从伤口涌出,凝成了一颗血球,缓缓往天边那缝隙飘去。化成血膜笼罩在了那道裂缝上。
“我……”
唐仲一下子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裂缝越来越小,然后消失无踪。
这一幕,差点把他气到吐血。
这老东西太不地道了。
这下可好,走不掉了!
正在心底骂着,远处又是嗖嗖几道风声,几道人影往这边赶来。
为首一人,白须白眉白色道袍,手持浮尘,长得慈眉善目。
身边一人,头戴冕冠,身着朱红织锦滚龙袍。
身后便是一众持刃的鬼兵鬼将。
这两人的形象,唐仲总觉得有些眼熟。
“菩提祖师,你猜的果然没错。这些孽畜在别处撕碎了空间,渡到了我阴曹地府啊!”
“酆都大帝,我答应我徒儿,要查清这阴间的问题。眼下,倒是可以功成身退了!”菩提笑道。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唐仲心中直接泛起了惊涛骇浪,连忙又往下藏了藏。
菩提祖师。
酆都大帝。
这可都是三界当中鼎鼎大名的大能啊!
难怪觉得眼熟。菩提老祖还好,只是略微听过其传闻。但是这酆都大帝,作为掌管地府的帝王,可是没少在一些典籍中见过他的画像。
千人千面、神无定相。那画像无法做到形似,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
霸道、无情、冷酷……
而且能让那个他们出手,就说明这巫族闹出的乱子当真不小。
那巫族先知咳了咳,开口了:“你们能来这,证明基恩噩已经不在了吧。”
不再是那远古的话语,虽说语调仍然有些怪,就像是刚会说话的孩子一般。但至少在场众人也能够听明白了。
“鸡……你说的是那条鲤鱼吧!说实话,要在黄泉中捞这么一样东西出来,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酆都大帝扬了扬手,身后的一名鬼将手一抬,一条肥大的锦鲤便抛到了那先知的眼前。
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仍在无力地扭着身子。张着嘴,启闭着鳃盖,费力地呼吸着。又似是在祈求一汪甘露能够浸润一下它的身躯。
身上的鳞片已经被尽数剥落,半边身子被利刃割成了碎片,耷拉在白森森的骨架上。
血已经流干,再不见半分血迹流出。
第一百三十九章:以柔克刚
那酆都大帝看着地上的那条将死的鲤鱼,笑道:“巫族不愧是巫族。这嘴也真够硬,我一片片拔下了他身上的鳞片,剥去了鱼皮。
又一片一片地将他的肉剐碎了,穿了骨髓。依旧不愿开口。
若不是我使了迷魂大法,搅碎了他脑浆,破了他的魂魄。还真不一定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讯息。”
“起初我听到祖师所言,还有些不信。黄泉中怎会有生物存在?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巫族的皮篆能够抵住黄泉的侵蚀了。”
说着,酆都大帝一阵冷笑:“你巫族狼子野心,我等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未曾多添杀戮。尔等今日所为,倒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那先知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得眼中泪花闪烁。
“我们狼子野心?笑话!这天地本就是我巫族的。地书中所载,皆为我巫族祖巫。哪有你人族的存在?盘古大神顶天立地,天生巫族之相,又怎会是你孱弱的人族。我等为了巫族光辉照耀世间,费了多少前辈终身心血。未曾多添杀戮,更是可笑。你人族镇压我族数千载,若不是斗不过,尔等早就动手了。今日,更是如此羞辱我族勇士!”
先知说着,手指一弹,手臂上的符篆一闪,从指间闪过一道利芒,直接刺穿了那条鲤鱼的脑子。
一瞬间,那条鲤鱼便停止了挣扎,再无气息。
先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惜,接着说道:“基恩噩,今年一百四十五岁,还是个孩子。为了能够打入地府,他想尽了办法。从先贤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了法门。自己剥去了身上的皮肤,一点点贴上鱼皮,将骨骼剔除,换上鱼骨。经过了多少年,才成了现在这模样,再无法恢复本来的样貌。不过为了巫族光辉照耀世间,一切都值得。”
酆都大帝摇头叹到:“值得?冥顽不灵!看你这样想来也不会说什么,本王也不与你多费唇舌!”
“不过,还有一句话要说!对于你们,他是英雄。但对于我们来说,你们就是侵略者。可耻的侵略者!下场便只有死了!”酆都大帝说着,赫然出手。左手朝着那先知抬起,轻飘飘的,似是毫无气力。
接着,猛地一捏。
先知周遭的空间的一阵扭动,好似一条条不断挣扎的小蛇。四面的空间齐齐朝着先知挤压、缠绕了过去。却并没有急着直接杀死先知,或又是巫族的体魄实在是过于强悍。
此击之下,先知并未身死。只是那身子又佝偻了几分,就好像是被生生压扁了一般,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一阵让人心颤的咔咔声。
“哈哈哈,我死前,能同酆都大帝交手,倒是不虚此生了!”先知口鼻喷血,却始终未曾低下头颅。仰天一阵长笑,右手双指并起如刀,猛地往胸膛刺去,直接刺穿了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他这是要自杀吗?
唐仲正如此想着,但是下一幕便彻底击碎了他这种想法。
只见那先知缓缓抽出手指,自那孔洞中鲜血喷射而出。鲜血很快便将胸前的太阳图案染成了红色。而后浑身上下的那些纹饰就好像是一道道沟渠,血液顺着沟渠流动,全身的纹饰皆变作了血红色。
先知的身体也随之鼓胀了起来,就像是充了气一般。很快,除了那依旧斑白的头发,身上的高高隆起的结实肌肉已经与之前那离去的几名巫族人一般无二。
他那原本浑浊的双眼越发明亮,身上的气势也越发恐怖了起来。
唐仲甚至隐隐感觉其已经超过了那酆都大帝。
这一切,不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先知浑身肌肉一鼓,身边的空间居然直接破碎开来。如同一面被瞬间击碎的镜子。先知也从束缚中抽身开来,挥舞着双拳朝着酆都大帝便冲杀了过去。
随着身体的快速移动,身边的空间也不断处于破碎、又重新恢复的过程。
巫族,向来强悍的便是这肉身的强悍和近身攻击的手段。拳拳到肉,十分凶悍。
不过唐仲也没想到,这肉身居然会霸道到这种程度。举手抬足间,空间破碎。
而且,那先知的速度也丝毫不慢。
若不是亲眼所见,唐仲根本就无法相信,这高大汉子居然就是之前那半死不活的老头。
不过眨眼间,这先知几步便跨到了酆都大帝的身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一拳便砸向了酆都大帝的面门。
同样是空间破碎,夹杂着声声如爆竹般的爆鸣。
这是空气被快速压缩到极致发出的音爆声。
拳风鼓动,吹动了酆都大帝鬓角的散发,面皮也被风吹得有些不自然地扭曲着。
酆都大帝眼神一凝,却是不战而退,身子一侧,同时往后的退去。一丝空间在其身畔破碎,直接将一缕沾染到的发丝搅得粉碎。但也算是避开了这一拳。
一拳不中,那先知却也未曾给酆都大帝喘息的机会,顺势拧身,挥出的拳头一收。手肘又朝着的酆都大帝的胸膛砸了过去。
酆都大帝仍然未曾正面应对,而是凭借着身法,不断地闪避着。
任凭那先知如何动作,除了不是被空间搅碎的衣摆和发梢,他的攻击拳脚,从头到尾都未曾粘到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就像是一片鸿毛,任你风急雨骤,我只随风飞舞。
而菩提老祖也只是提着拂尘,静静地在一旁站着,并未出手。似是一切成竹在胸,早已料到。
“酆都大帝也不过尔尔。居然连同我一个老头子交手的本事都没有。”那先知一个抬膝,朝着酆都大帝的胯下击去,见酆都大帝再次躲闪,不屑地说道。
酆都大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面带微笑地躲闪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你也不必激我。你使了禁术,才爆发出现在的力量。我可这样闪躲上许久,但你呢?一盏茶还是一刻钟?”
第一百四十章:太慢了
“待你气血耗尽,自然落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浪费力气呢?”
说着,酆都大帝又是不急不慢地一个拧身,脚下踏着玄妙的步法,直接从先知的拳下错身闪开,身子一拧便出现在了先知身后。
却是没有出手,而是静悄悄地杵在原地。等着先知的下一次出手。
犹如猫戏老鼠,静静地等着、看着这耗子临死前做出的无谓挣扎。
对于猫来说,这是乐趣,是享受。
但对耗子来说,这却是折磨。
对于这在巫族中有极高地位的先知,更无异于天大的屈辱。
“不过不得不说,你在巫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吧!让我想想,你是先知,还是长老呢?若是你再年轻些,气血亏空没有这么严重。孤还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这一番话,的确是戳中了先知的软肋。
先知咬了咬牙,并未反驳,而是转身一脚蹬去。
见依旧踢在了空处,先知眼中闪过了几丝悲愤,还有无可奈何。
英雄迟暮。
是啊,如果让他年轻些……
可惜也并没有如果。
这样的猫戏耗子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的确如酆都大帝所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先知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萎靡,胸口心脏上的伤处流血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涓涓细流逐渐变成了万丈瀑布。壮硕的身躯又慢慢恢复成了之前那骨瘦如柴的模样。
“你看,你的拳头慢了!”酆都大帝见一拳击来,却不再躲闪。而是不屑说道,伸出手掌速度极慢,似是已经看穿了先知这一拳的轨迹,直接牢牢攥住了那先知的拳头。
先知只感觉自己的拳头被一只铁钳牢牢卡住,动弹不得。一咬牙,左手抡起,又是一拳直攻酆都大帝的面门。
眼中,那悲哀之色越来越浓。
“更慢了!”酆都大帝摇头叹到,又是一掌拍出。牢牢钳制住了先知左手。
双拳被控制住,先知就像是街头的小混混打架一般,用上了浑身上下所能使用的所有的部位。
膝盖朝着酆都大帝胯下顶去。一拧身,硬生生扭断了左臂,以身作锤,靠向酆都大帝的胸脯。而先知似是感觉不到那骨骼断裂的痛楚一般,咬了咬牙,脑袋也朝着酆都大帝的面门撞去。
对于他来说,今日必死无疑。眼下的一切,无关于仇恨,不求杀敌。只关系到自己的名声……还有自尊。
骄傲了一辈子,临死之前还要受辱一番。
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容忍。
现在即使是死,他也想着要在这酆都大帝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说过了,你太慢了!”酆都大帝也提起脚,几乎是在先知出手,拧断手臂的同时,酆都大帝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只见酆都大帝的脚尖直接点在了先知的膝盖下方,瞬间便将髌骨踹得粉碎。双手同时用力,猛地向内侧一转、一抖。
只听一阵咔咔咔咔的骨裂声响起,先知的双臂直接被拧成了麻花。骨骼寸寸断裂。再一抖,碎裂的骨茬直接在血肉中变成齑粉。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那先知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和头依旧保持着进攻的趋势。
而酆都大帝手轻轻一甩,就像是甩飞了一口破口袋。
先知直接被远远抛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却只是发出了一声肉体碰撞的闷响。身体中似是没有了半点硬物。
甩飞的这一下,酆都大帝用上了暗劲,将仙力渡进了先知体内,搅碎了其浑身上下除了颅骨之外的所有的经脉骨骼。
眼下的先知,就像是一团烂肉一般。浑身上下都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诡异地扭曲着。那腹部也微微隆了起来。
却不是什么回光返照,临死之前的反扑,肌肉再次鼓起。
而是失去了肋骨,胸腔中的脏器涌入腹中的表现。
先知的双眼因为充血,变得血红一片。就如同之前那条濒死的鲤鱼,费力地呼吸着。
酆都大帝慢慢悠悠地擦了擦手,将手绢随意一丢,盖在了那条死鱼的身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法术击杀你吗?”酆都大帝开口了。
见先知未曾回话,酆都大帝又自顾自地说道:“尔等巫族,力量的根源便是这血肉皮篆。你力量如此不俗,想必这身皮篆也是相当了得。若是用法力伤你,岂不是暴殄天物?因此,孤才废了这般气力,陪你周旋。要不然,怎么能将这你这身皮囊保得如此周全完整?”
一旁静静站着的菩提祖师听到这话,那微闭着的双目微微颤了颤。
先知闻言,他很想朝着酆都大帝怒眼相向。但是骨头都已经没了,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死了!
反正都是死!
先知想着,身上的皮篆似是流动了起来。尤其是胸前的那太阳,更是夺目耀眼。
酆都大帝见状,一声长笑:“哈哈哈,失敬失敬。原来是巫族的老先知!不过不知先知死前,又想看什么呢?”
先知无言,随着精血燃烧,他缓缓看见了一副画面。
血……
无边无际的血。
神佛陨落,一高一矮两个巫族睥睨天下,身上的纹饰犹如九天繁星。
“哈哈哈哈哈,这天下,终究是我巫族的天下。巫族光辉照耀世……”还未笑完,这巫族的气息已然消失。
就此陨落。
不过这最后一番话,倒是让酆都大帝面露慎重。
“祖师,你说他所说是真是假?难不成巫族先知真在死前算到了什么?”
祖师缓缓摇了摇头:“或真或假,有什么关系吗?时间终究是要往前走的,难不成因为他是真,我等便引颈受戮,等待着巫族屠杀吗?难不成因为他是假,我等便可坐享其成,静静等着巫族灭亡的那一天吗?”
酆都大帝舒了口气,忙道:“祖师所言极是!”
说着,摆了摆手。
身后一鬼将见状,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轻轻一抖,包中物件展露了出来。尽是些手指长短粗细的小刀。
“记住,从头顶开刀。莫要伤了这具皮囊。”
第一百四十一章:藏剑山庄
酆都大帝看着那死去先知的尸首,眼神在其胸前那手指粗细的血洞上一闪而过,面上露出了几分心疼。
若是没有这个洞,这巫族皮篆的等级又要高上不少。
可恨呐,死前还要来这么一手。
“陛下放心,小的祖上十几代都是剥皮匠。虽然这巫族的皮没扒过,不过猪牛羊皮还是扒过不少。同样是损坏了便不值钱了,这手艺我可熟得很!”那鬼将笑道,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好像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说着,便从包中取出了一柄小刃,朝着那先知的尸首走了过去。上下一打量,说道:“陛下,那我便从天灵穴下刀。顺着肌肉的纹理慢慢划开。保准剥下来一张完整的皮子。”
酆都大帝闻言,心中略微感到些许厌恶。但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而是朝着那鬼将摆了摆手,示意任他施为。
又扭头朝着祖师说道:“祖师,若是您有空闲。不妨在这多待上些时日,待这皮篆炮制好了,也好取些走。”
“不必了!”菩提祖师一甩拂尘:“我还有要事。不过,我要向大帝讨个人!”
“人?何人?”酆都大帝皱了皱眉,不解道。
祖师笑了笑,伸手往一侧指去。
唐仲一怔,这手指头……怎么好像指的是自己?
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唐仲想着,默默往下伏了伏,顺带着将食铁兽那庞大的身躯也往下按了按。
“出来吧,别躲了!早就发现你了!”菩提祖师笑道。
酆都大帝的脸微微黑了些,这可是他的地盘,就叫人这么进来了?
而唐仲闻言,瞬间布了满脸的苦笑。
……
“东前辈,到了!”王梅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一路,着实是太累人了!
他感觉自己御的不是剑,而是一块死沉死沉的石头。一路走来,连腰都闪了好几次。
王梅说着,身后却是一片安静,没有回话、没有声音。好像飞剑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他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从来没飞过,在天上吓出了什么毛病吧。
想着,王梅略带惊恐地回头望去。
一瞬间,那惊恐的模样就变成了无奈。
只见飞剑之上,那相师四仰八叉地横躺着,两条悬在飞剑外的腿不时还随着风吹微微摆动着。让清风轻轻地拂过了他的……腿毛。
许是睡得极香,嘴角还悬着口水,淌在飞剑上,扯出了一条长长的细丝。
“大师,到了!”王梅降下飞剑,落在地上。转过身,伸手轻轻拍了拍陈悟念的肩头。
陈悟念似是这时才慢慢悠悠地转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糊地说道:“到了?到哪了?”
看着这“东今心”的反应,王梅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东今心好想不大靠谱的样子,自己这请他来,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事到如今,哪怕是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王梅暗暗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师,已经到姑苏了!”
陈悟念闻言,蹭地一下便站起身来。
有道是:人间烟火姑苏城,满池芙蕖弦琶铮。
这姑苏城的美景天下皆知。
极目所望,便是大好山水环绕城周,甚至城中也有河渠穿城而过。却又并不会显得突兀,反而同周围的建筑极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不过陈悟念却有些疑惑,不是说是那阴气、鬼气做乱吗?为何偌大的城中,别处都没有,唯有陈悟念眼前这片宏伟的庄子中有问题。
红瓦朱墙,高墙森严。
却是不像他家一般,在门口立着石狮子。而是插着和两柄厚重高大的石剑。
门楼上,匾额高悬。上书四个铁画银钩般的大字:“藏剑山庄”。
一笔一划,剑气森森。
不似寻常山庄,皆处于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藏剑山庄偏偏反其道而行,位于姑苏城中最繁华的地段。门前便是一条宽敞的、可供八架齐驱的官道。
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那森森鬼气便是藏在这庄子内部,虽然有所隐藏,不过对于陈悟念来说,就像是一点星火躲在黑夜之中,反而更为明显。
陈悟念大致已经有所猜测了。
这阴气不像是王梅所说的,造成生灵涂炭、为祸百姓。他藏剑山庄为民除害。
相反,这阴气唯一影响的,便只有藏剑山庄。
甚至有可能,藏剑山庄中的某位大人物便是这阴气的来源。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这王梅担心在自己听说连藏剑山庄都中招了,不敢前来:又或是这阴气影响的是庄子中的某位大人物,他害怕这消息走漏,会影响到藏剑山庄的威名。
而藏剑山庄的表现也恰恰说明了这一点,极为霸道地将山庄周围全拦了起来,不让人车通行。
以至于许多马车只能绕道,而不能走这条宽敞的官道。
在藏剑山庄前的这一段道路地面极为平坦。只能看见浅浅的车辙,但是车辙上已经被尘土所覆盖。显然已经许久未让马车通行了。
偌大的藏剑山庄与不远处热闹的街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再加上街头不时飘落、无人打扫的树叶,这藏剑山庄便更显得萧索了几分。
犹如鬼域。
“大师,若是进去之后,听见了什么不顺耳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王梅正领着陈悟念往大门走去。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朝着身边陈悟念叮嘱道。
听到这话,陈悟念缓缓点了点头。
心里却是暗自揣摩,都是富贵人家无亲情。听王梅这么一说,他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副争夺家产、互相挤兑的丑恶嘴脸来。
应该是有个恶毒的主母,或是几个不省心的纨绔子弟。
又或是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生怕被自己这个外人知晓。
见陈悟念应允,王梅悄悄松了口气,走到门前,拎起门环,轻轻叩了三下门。
门内毫无动静,无人应门。
王梅也不急,而是垂着手静静地等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回去吧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庄内之人才姗姗来迟,在门后轻声问道。
“谁呀?我藏剑山庄不见客!还请离去!”
王梅沉声应道:“我,开门!”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却只是微微开了条缝。
而陈悟念的耳朵轻轻动了动,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河面上的那艘花船。
虽然与那花船之间,所隔数百丈,不过这凡人之间的低语如何能够逃得出他的耳朵?
那花船之上,分明是两个人在看着这藏剑山庄,窃窃私语。
“张兄,你看看,又来了一个找死的!”
“唉,自不量力。一个个自诩这个天师那个天师,到头来还不只是黄土一抔?这个是今年第几个了?得是十二个了吧!”
“何止?光是我知道的,便足有十五个。这个至少也是第十六个了!张兄,你猜猜,他能撑多久?我猜不过三个时辰,山头上便又会立起一座孤冢!”
“啧啧啧,你说说藏剑山庄。如此大家,居然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嘘,小声点!小心晚上那鬼魂过来找你!”
……
一番话,说得陈悟念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儿。
这藏剑山庄不是拦路,相反,是周围的百姓自觉地绕着这藏剑山庄走。
而且是被什么鬼魂所扰,现今至少因为这事儿死了十余人。
这藏剑山庄的情况看样子已经是相当的严重了,如此大的山庄,客人敲门,半盏茶后才有人来应门,放到别处,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儿。
这就说明,藏剑山庄中所有的人手不是在外寻找帮手,便是在内处理庄子中的事。而且最近已经无人进出,门房中根本无人在。
正想着,那微微打开的门缝处挤出了半个颤颤巍巍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四处瞟了一眼,见到王梅后,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
“王梅,你回来了?不是说请董天师来吗?这位是?”
王梅闻言,急切道:“董天师已经羽化。这是我请的大师,我亲眼可见他解决了那阴气,定能解决庄中的危机。快,放我们进去。”
听到王梅这话,那开门的小厮将信将疑地瞥了陈悟念一眼,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信任。默默地将门缝又关小了些。
陈悟念心底暗叹了一声。
这庄子里的阴气,已经影响到庄子中的每一个人了。
王梅估计出门多日,影响尚轻。
但是这小厮的状况,就相当明显了。
眼窝深陷,深黑的眼圈,泛紫的嘴唇,脸色苍白看不出半分血色。血液都变成了深沉的暗紫色,透过皮肤看得一清二楚。
若不是身上生机犹存,第一眼看去当真会以为这就是一条孤魂野鬼。
而且看王梅丝毫不以为然的模样,就说明这样的情况在整个藏剑山庄都极为常见。
至于这小厮,可能已经被一次次失败打击地失去了信心了吧。
这种不信任,并未让陈悟念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感觉。
人之常情罢了!
“王兴,你什么意思?放我进去!”王梅看着王兴迟迟不开门,甚至还有关门送客的意思。不免有些急了,一手推了推门。
但是这门后,似是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一般,王梅这一推,那大门纹丝不动。
那王兴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王梅,不是我不给你开门。你不知道,最近庄子里越闹越凶,如果这相师没有什么手段,进来了也就是白白送命罢了。”
说着,王兴又看向了陈悟念,故作凶狠地说:“快走吧,别为了几两银子,把命留这了!”
虽是凶狠,但却又带上了几分祈求。
陈悟念一听,倒是对这叫王兴还起了几分好感。
正常来说,碰上这种事,就像是溺死之前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打死不松手。这跟救命稻草沉不沉底,与他无关。只要自己能够活下来就行。
但这王兴这时候还能念着不要伤及无辜。
有点意思。
这又是人性的一种闪光点吗?
“王兴!”王梅一看王兴这反应,即使已经事先同陈悟念说过了,但也仍旧害怕陈悟念因此生气,一走了之。
老子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师,连门都未曾进去。
感情到时候若是庄主责罚下来,骂的不是你?
想到这,王梅的语气也冷了几分,不善道:“人家连门都未曾进,你就确定了他没本事?若是没本事,我请这位大师来作甚?”
王兴脸上的苦笑更甚了几分:“王梅,我看着这位大师……”
说着,王兴上下打量了陈悟念几遍,又道:“应该是无修为傍身吧!若是有修为也就罢了,无修为,定是十死无生。王梅,周阔海的名号你应该听过吧?”
王梅皱了皱眉:“伏虎山的周天师?听说已经是渡劫期修为,仙人之下,真正的半仙!不日便可渡劫成仙。”
“没机会了!”王兴摇了摇头:“昨日,周天师被阴气所吞噬,神魂俱灭。眼下就葬在后山。你说说这位小兄弟,就算是有本事,难不成还能抵得上周天师?”
“嘶……”王梅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兴接着朝陈悟念说道:“所以说,小兄弟。你从哪来的,便回哪去吧!你放心,这一路也算舟车劳顿,该有的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可……”
陈悟念摆了摆手,阻止了还想说什么的王梅,朝着那王兴笑道:“放心,如果没几分本事,我也不敢来此。来,伸出手来。若是行,你就放我进去。若是不行,我扭头便走,绝不多留!”
王兴闻言,又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从门缝中缓缓伸出手来。
“行吧,一只手也碍不了什么事。让你死心了也好!”
这王兴明明是一个壮年小伙,那只手却就像是一根枯死的朽木。干干巴巴的皮肤上长满了斑点,裹着骨节,青筋鼓起,活似个大鸡爪子。
陈悟念伸出手去,将这只枯瘦的爪子放在手心上。
这手感不像是人类的肢体,冰冰凉,脉搏杂乱无章、皮肤也粗糙如砂纸。寒气激得陈悟念手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庄中变故
陈悟念定了定心神,又依照上一次的模样,取纸绘符。
即使上一次是乱画一气,但是得益于那变态的记忆力,只要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都像是被一柄升起的刻刀深深刻进了陈悟念的骨子里。并没有费什么功夫便绘制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纸。
王梅看着这张与上次一般无二的符篆,心底暗叹。
他依旧没有从这符中看出半点眉目。
每一笔都划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小儿的信手涂鸦一般,没头没尾。
当真是前辈高人呐!
王梅反正是自叹不如。
陈悟念口中轻喝,手一翻,那张符篆便被直接拍到了王兴的手背上。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藏在符箓下,陈悟念暗暗度过去的一缕仙气。
一瞬间,整张符篆便变得雪白,上头的笔迹漆黑如墨。
王梅眼睁睁地看着一团火红的气息从王兴的手背开始,顺着手臂经脉往上流淌而去。就如同是干涸的土地遇上了许久不见的甘霖,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那原本如枯木树皮般的皮肤,一点点恢复了光泽,褪去了死意。虽然因为精气外泄,仍旧是皮包骨头,但至少看得出个人样来了。
而王兴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浑身上下都好像是浸泡在了温水中一样。暖洋洋,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被一点点地剔了出去。
真的有效!
王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而陈悟念见阴气驱逐地差不多了,将黄纸从王兴手背上撕了下来,反手一挥。那道黄纸随着风飘然落下,其上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未等落地便燃成了灰烬。
陈悟念轻轻拍了拍手,在王兴眼前摆了摆,说道:“三文!”
“啊?”
王兴还未曾从身体变化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听陈悟念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疑惑地叫道。
陈悟念笑道:“铁口直断,一卦三文。救命同样也是三文,这是规矩!”
还是王梅已经摸清了陈悟念的性子,直接递上了三枚铜板。
陈悟念不假思索地接了过来,冲着王兴一咧嘴,露出了一副极为和煦的笑容。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王兴还在打量着自身的变化,听到陈悟念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快请快请。”
吱呀一声,那厚重的大门打开了。
陈悟念听着那刺耳的摩擦声,皱了皱眉:“这门枢该上油了!”
“大师有所不知!”王兴这改口的速度也是极快,之前还一口一个小兄弟,这转眼间就变成了大师。
王兴无视了王梅那揶揄的眼神,一边关门一边解释道:“这段时间庄子里出了事儿,都不知还能活多久,这种小事,自然是无人在意了。”
将门关好,重新插上门栓,用木棍抵住。王兴这才引着陈悟念往内堂而去。
一进庄子,陈悟念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偌大的庄子被人设下了禁制,就好像用一口罩子将整个庄子都罩了起来。而且设得极为隐蔽,在外头根本感受不到这禁制的存在。
也就是因为这个禁制,才能将这阴气控制在这庄子中。
不过,陈悟念却感受到了一种略带着阴谋的诡异感觉。
这庄子中的阴气未免也太重了,不只是那种类似于登天步反转之后的气息。还有一种类似于阴曹地府的阴森鬼气。
而且这种鬼气还极为强盛。
难怪会有这么多天师都折在这里头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对付和防范了这阴森鬼气,却不知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种更为霸道的阴气,自然会中招。
因为这阴气的存在,一路走来都看不到半个人,甚至周围那些讲究园林草木都夹杂着一种令人望之生畏的死气,尽数枯萎。
王梅也发觉到不对劲了,抱着胳膊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哆嗦着说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又感觉冷了许多?”
陈悟念看着王梅和王兴的反应,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符箓,暗暗附上了一缕专属于登天步的仙气。将那符箓叠成锥形后,递给了二人。开口说道:“取一缕头发,将这符箓挂在胸前。用真气护住天应、天枢、天宗、天髎四处大穴。”
二人闻言,连忙按照陈悟念的吩咐做了,看向陈悟念的眼神瞬间就多了几丝狂热。
而王梅呲牙咧嘴地揉了揉鬓角。
这生生拔一缕头发下来,还真疼!
不过的确,身子瞬间就转暖了起来。相比起这阴气,疼一点倒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诶,你怎么不疼?”王梅看着脸色如常的王兴,好奇道。
王兴面无表情,竖起双指,灵气在指间聚起了一道利芒。
“大师只说是取,又没说拔!我是削的!”
这……
王梅无言以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最近好像脑子似是突然缺了根弦似的。
“王梅,你同大师介绍过庄中的情况了没?”王兴收起手中那道法力,拍了拍胸前的符箓,开口问道。
王梅愣了愣,喏喏道:“没有,这不是担心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对我藏剑山庄不利吗?”
陈悟念闻言,嘴角缓缓上扬。
这王梅果然没说实话。
“得!你也不想想,我如今的藏剑山庄,还有谁敢进来?我真觉得你出门一趟,把脑子给忘外头了。”王兴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陈悟念,感激地说道:“感谢大师赐符,我先来向大师介绍介绍这情况吧,也好让大师对我府中先有个大致的印象。”
“约莫是十年前,也就是刘汉朝廷覆灭,李唐称帝的前夕。我家庄主曾出去过一次,回来之时,浑身上下皆是伤痕累累。而且大病了一场,对于自己为何出门、去了何处、干了什么事儿,皆是一无所知……先生这边请,那一面便是我庄中练剑习剑的场所。现在出了这种事儿,已经荒废了许久。”
“之后,庄主发现在自己的丹田中,有一缕阴气,怎么都消除不掉,日日都要遭受透骨寒意,苦不堪言。”
第一百四十四章:尸变
“不过也还好,在炼剑炉前,炉中的烈火能稍微缓解一下这种寒意。而且那时候,阴气影响到的,也只有庄主一人。”
“但是在一年前,却是变了。那时候,王梅已经在外,所以这件事他并不清楚。这庄子中越来越冷,每夜甚至还能听见鬼魂的哭喊声。之后,便开始有奴婢被这阴气所害,日渐消瘦。但说实话,消瘦并不怕,怕得是胖!”
“胖?”陈悟念不解道。
“没错!胖!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有好转之意。但却发现,那身子臃肿得有些不正常,而且皮肤也会从头开始,日渐发黑。等到黑到了脚底,此人便会一命呜呼。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事!起初,对于这些死去的奴仆,我们皆是好生安葬。但却是发现,一但到了月圆之夜,这些本应该死去的人却突然活了!而且恢复了正常,重新出现在了庄子里!”
“你是说,尸变?”陈悟念皱着眉头听完了这一切。
尸变之理其实不难理解,人有三魂七魄。若是在死后,因为某些原因,有少数魂魄仍存在体内。便会按照身前的习惯,继续生活,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死亡。
也就是活死人。
而若是只单留一魂或是一魄,此种活死人也是最为棘手的。因为所留魂魄太少,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就像是最简单的单细胞生物一样,只记得吞噬、杀戮与夺取。夺取自己所失去的,也就是生人的魂魄。
这种活死人的出现,往往便伴随着很多人的死亡。
“没错!”王兴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王梅听着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过幸好,他们倒是没有什么自主的意识,再加上身子腐坏地很快。很快便被镇压了下去!也是因为这个,之后只要是因此而死的人,均是烧成骨灰,将骨灰下葬到后山处。”
陈悟念微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起初那几个尸变的下人,也是葬的后山吗?我看后山虎踞龙盘、依山傍水。建宅安邸,风水上佳。可若是立了坟,可就不对了!”
虎踞龙盘,依山傍水。这是对阳宅所说。
对于阴宅,便是坐以靠山,左盘青龙、右踞白虎;前有岸山名堂,后有水流曲折。
这样的地方,能使坟冢藏风聚气,令生人纳福纳财。
若是说是王天邑给自己准备的坟冢还说得过去。
可是给下人,这着实便令人费解了。
阴阳相对,若是成了阴地,自然而然也就破坏了这阳宅的风水。
如若不然,这最多只是阴气森森,绝不会如此凋敝衰败。
而且若是当初那几个奴仆安葬在他处,也不会说再度出现在这庄子中。
总不会那鬼还会故意跋山涉水而来?
王兴叹到:“谁说不是呢!我等也劝阻过庄主,可是庄主却说,后山中的情况,他能够应对。而且若是尸变,也能够避免他们出去为祸百姓。这些人因为他而死,生前无法保住他们的安全,也只希望死后能荫庇他们的子孙后人。”
陈悟念应道:“如此看,贵庄主倒真是个磊落的大丈夫,寻常人可做不到这一点呐!”
“谁说不是呢!在此之前,庄主在这姑苏城中的口碑可是一向极好!”王梅看着这庄中的衰败场景,强挤出了一副笑意,应和道。
正说着,陈悟念却是疑惑地看向了一侧。
那是一道拱门,门后应该还设了几处偏房,隐隐能听见房中有人在哭。
“这是?”
陈悟念伸出手,指了指门后。
王兴循着陈悟念指的方向看去,解释道:“那边是下人住的偏房?怎么了?”
陈悟念闻言,不假思索,转身便往那边走去。
“大师,那边不是前厅的方向!”
“我知道!”陈悟念应着,脚步不见停,接着说道:“反正耽搁上这么一会儿,也碍不了什么事。我可是想看看,贵庄中,有没有什么姿色上乘的婢女。哈哈哈哈哈……”
王兴和王梅闻言,对视了一眼。
他们俩都没想到,这么一个正经的大师,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副色胚子的模样?
这便会未免也太大了。
但见陈悟念越走越快,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却是不见,在他们身前,陈悟念那双眼中哪有半分淫邪之意,反而是浓浓的警觉。
穿过拱门,走过一片影壁,影壁后原本是一片竹林,眼下也已衰败,竹叶枯黄,微微开裂竹子一根根皆是垂头丧气。
复行几步,王兴王梅便听到了那隐隐传来的哭声。
陈悟念走动的速度也要更快了几分。
在走过拐角后,迎面便是一长条的厢房。
三人也弄明白了这哭声的来源。
那是一个肥胖的女人,低着头啜泣着,明明还没死,身上却早已穿上了寿衣。寿衣之下,裸露出来的小半截小腿上,有一截极为明晰的分界线。自脚踝往上,漆黑如墨;脚踝往下,却是嫩白如雪。
说是肥胖,还有些不大贴切。
陈悟念想到了一个名词——巨人观,倒是更符合眼前的场景。
那女人,身上的皮肉都已一种不可思议的幅度鼓胀了起来。就像是被吹多了气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皮肤甚至薄如蝉翼,能够清晰地看见皮肤下的萎缩的肌肉筋骨和缓慢流动、乌黑色的鲜血。
那隆起的腹部,犹如怀胎十月一般。
但这样的情形,却是极不对劲!
陈悟念在脑中翻遍了此生看过的所有典籍,也未曾找到类似的描述。
阴气入体,干瘦无力,犹如人间活鬼。这才是正常的症状。
但是身体鼓胀,却真是从未听说过。
起初他听王兴所说,以为他说的鼓胀,只是一种气机紊乱的浮肿之状。但是这一看……
这都不是浮肿,这是尸体肿得从水里浮上来了。
“你说的肿胀便是这般模样?”陈悟念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扭头朝王兴问道。
“没错!”王兴叹到:“那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脚踝,最多两三天,她就会死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她们那管事的才会早早为她穿上了寿衣。”
第一百四十五章:坐怀就乱陈悟念
“原来如此!”陈悟念听闻此言,沉沉地点了点头。
那女人哭得起劲,根本没有发觉到身后多了几个人。
听到身后陈悟念同王兴的对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回头,见着陈悟念几人,瞬间大惊失色,那张浮肿的脸再做出这惊讶的脸色,就同人间恶鬼没有什么分别。
那女人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极为艰难地朝着几人行了行礼。
陈悟念看去。果然,那张脸即使抹了粉,但仍旧黑得似是锅底一般。加上那浮肿的脸庞,好似随时都会淌出黑水来一般。
“见过八爷,见过十五爷,见过公子!”那女子开口道。
声音却是娇滴滴的,年纪应该不过二八之数。若是没有这古怪的病症,长相应该不差。
那艰难的动作,陈悟念都害怕她直接把肚子给挤爆了。
“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得庄子?为何在此哭泣?”王梅开口问道。
这一开口,陈悟念和王兴整整齐齐地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
没眼看!
这猪脑子!
为何哭泣?
你看不见吗?快死了还不让人哭?
“回八爷的话,奴婢叫小喇叭,三岁被大少爷买了回来,眼下应有十三年有余。只因为不久于人世,又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才忍不住在此啜泣。没想到却是惊扰了二位爷和这位公子。”小喇叭说着,又擦了擦脸上的兀自落下的泪珠。
三岁,入庄十三年。果然正值二八年华。
“无须哭泣,我能够救你!”陈悟念言简意赅地说道,又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纸。
“大师,这小喇叭都成这般模样了,这符箓还能有用吗?”王梅看着正绘制符箓的陈悟念,好奇问道。
“自然是有用的。一招鲜吃遍天,只要人还有气,我便能救回来!”陈悟念说着,直接将符篆贴到了那小喇叭的额头上,又是一道仙力暗暗渡了进去。
王兴和王梅抑制不住眼中的惊诧,只见那小喇叭身上的浮肿和那黢黑的皮肤,犹如冰雪消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
不过数息的功夫,原本那浑身肿起犹如巨人观的小喇叭便恢复了原貌,变成了一个略带着羞涩和不安的女娃娃。
陈悟念撕下符箓,又是朝王兴和王梅伸出了手。
这一回王兴记住了,不等陈悟念开口,便连忙递上了一枚银锭子。足有十余两沉。
“唉哟卧槽!”陈悟念呼了一声,完全没想到手上会突然多出这么一块重物,手直接被这银锭子压了下去。
“你搞什么名堂?”
王兴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先生的救命钱!”
“我说过了,三文。多的我不要!”陈悟念说着,把那锭银子又朝王兴抛了回去。
王兴接过那枚银锭子,脑子里尽是不解。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嫌钱多?
还是王梅适时递上了三枚铜钱。
陈悟念故作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那三枚铜钱,享受这三人投来的钦佩的目光。
两袖清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即使心里苦,但自己装的B,哭着也要继续装下去。
“好了,走吧!”陈悟念说着,背着手便返了回去。
王兴和王梅没想到陈悟念居然会走得这么干脆,就好像是……
王兴想着,心中一个激灵,扭头看向了小喇叭,眼中尽是欣喜。
按照大师之前的话,不就是说看看这庄中的婢女有没有姿色上乘的吗?
难不成?
王兴正要开口,便听王梅又开口道:“前辈,这厢房中还有诸多下人,您不先看看吗?”
这个猪脑子!
王兴已经对自家这兄弟无语了。
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他脑子里缺根弦呢?
不对,会不会是我想错了?如此大师,怎么会对这种非凡夫俗子、庸脂俗粉感兴趣?
王兴想着,极为识趣地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静静地等着陈悟念开口。
他想的极好,若是这位大师应允下来,接着为其他人处理,那就证明这位东今心大师对小喇叭并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若是东惊心大师对其他人毫无兴趣……
那他藏剑山庄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
“不必了!”陈悟念回头看了那小喇叭一眼,笑道:“还是先找到事情的根源,这样才能将问题彻底解决。要不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将源头掐断,庄子中的这森森鬼气侵蚀之下,就算是一时医好了,迟早还会出问题。”
“大师说得是!”王梅和王兴连忙应道。
不过王兴,却是将那似是不经意的一瞥收在眼底,也暗暗打量了小喇叭一眼。
明眸皓齿,樱桃小嘴,肌肤吹弹可破。
的确是美艳动人,不过也就这样了,算不得什么难寻的美人。
别乱想了,说不准这大师就好这一口呢?
王兴想着,暗暗挪了挪脚步,走到了那小喇叭身边,开口道:“女人手脚总是要精细些,你跟着我们一起吧,也好帮着打打下手。”
“可是……”王梅嚅了嚅唇。
“闭嘴!”王兴已经受够了,直接吼道。
前方,陈悟念的脚步的停了下来,疑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王兴笑道,又偷偷拽了拽王梅的衣襟,悄声耳语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大师看上小喇叭了!所以,别多嘴!”
王梅闻言,眼睛猛地一亮。连忙闭紧了嘴。
这两人的对话,陈悟念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没有争辩什么,而是无奈地笑了笑。
四人同行,往大堂走去。
陈悟念看着周围的景色,心中暗暗赞叹。
这藏剑山庄当真名不虚传。
除却门边的两座石剑雕塑,整个庄内再不见半把剑。
但是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乃至一块寻常的石头中都蕴含着剑意。若是御敌,哪怕是一片花瓣、半根树枝都可以成为伤人的利剑。
这便是藏剑之理,剑隐而不显,万事万物又都是隐藏起来的剑。
着实有趣。
陈悟念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突然开口问道:“二位,当初我听王梅说。他是这藏剑山庄的奴仆,既然同为奴仆,为何这小喇叭要称你们为‘爷’?这倒似是仆从对主人称谓了!”
王兴闻言,笑道:“大师有所不知。我藏剑山庄中,奴仆与奴仆不一样。我与王梅不是寻常的奴仆,而是剑奴。庄主收养我等二十八人,赐姓取名、传道授业,引我们修炼,教我们铸剑。这二十八人中,我排十五,王梅排第八。”
“杨柳剑中悲入酒,梅花枝头笑迎冬。”
“兴叹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丈江。”
“这是庄主曾经写过的一首诗,说是胸中剑气便如万丈江水一般。我等兄弟二十八人的名字,便是从这首诗里各取一字。”
陈悟念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暗嘀咕上了。
诗的好坏暂且不论,就单说这给人起的名字。
王杨王柳还好,至少能看出来是个人名。
但是这王磨王损,会不会有些损了?
还有王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连奴仆都有皇位要继承。
不过最过分的还要当属王万,这叫快了不就成汪汪了?
也不知道是叫人还是逗狗。
王天邑这老爷子,要取名也不知道选一首好些的诗。
但别人家的家事,陈悟念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只能在心里为那个叫王万的兄弟默哀三秒钟了。
微微嘀咕了几句后,几人便走到了大堂中。
“大师请稍后片刻,我去请少庄主和庄主前来!”王兴说着,又朝小喇叭说道:“去,给大师看茶。用无根水和雨前的龙井。莫要怠慢了客人!”
“是!”小喇叭闻言,款款行了一礼,迈着莲步一步三摇,走了下去。
人都走了,偌大的大堂内一下子便只剩下陈悟念和王梅两人。
陈悟念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手在桌上随意一蹭,便是满手的灰尘,显然这待客的大堂也已经空置了许久。
但是陈悟念那双眼,仍旧不时地瞥着小喇叭离去的方向。不时微微拧眉。
看着陈悟念这模样,王梅对王兴先前说的那话,又要更加确信了几分。
不多时,小喇叭便托着个紫檀木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彩釉的茶盖碗,款款走了上来,朝着陈悟念轻声说道:“公子,茶来了!”
说着,小喇叭便将托盘放到了一旁,双手奉茶,递到了陈悟念跟前。
“公子请喝茶!”
陈悟念一手接过茶碗,放到了桌上,另一手却是直接抓住了小喇叭的手,笑道:“不急不急!”
说话间,那双眼也丝毫不老实,在小喇叭身上来回扫视着,尤其是在某些极具有女性特征的部位上停留了许久,眼中一丝精光闪过。
小喇叭的身子颤了颤,眼中神情似羞似怒,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几分红晕,连带着衣领下那如牛奶泼洒造就出的脖子也浮上了一抹嫣红。
一旁的王梅都已经惊呆了。
好你个假正经的大师,一路上还真被你那道貌岸然的模样骗过去了。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师。
陈悟念那手仍旧死死扣住了小喇叭的手腕,脸上露出了极为和煦的笑容:“莫要太过拘谨了,过来坐!”
说着,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那小喇叭似是求救般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王梅,却见王梅正低着头,死死地看着他的脚尖。那认真而又惊奇的表情,就像是活了大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长短腿一般。
见王梅靠不上,小喇叭这才惴惴不安地,慢慢挪动着脚尖,一点点挪到了陈悟念身边的座椅上坐下。
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只稍微地挨着座椅前段的一小部分。
“别这么紧张!”陈悟念看着小喇叭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是叫小喇叭对吗?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小喇叭依旧微微低着头,听见陈悟念这话,喏喏道:“公子但说无妨,小喇叭一定知无不言,不敢隐瞒半分。”
那声音,就像是蚊虫的哼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不至于,就是点小问题罢了!”陈悟念右手支在座椅上,食指极有节奏地一下下在额头上轻叩着,双眼依旧看着小喇叭,笑道:“姑娘,你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要不要我帮你检查检查身体?”
王梅听见这话,脚下猛地一个趔趄。感受着那两人投来的惊讶目光,王梅为了掩饰尴尬,仰着头吹着口哨便出了门,看着远处枯死的树木,一片片地数着树上枯叶的数目。
即使不在大堂,王梅仍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阵发麻,心中忍不住一遍遍地高呼着。
亲娘诶,我这是带回了个什么人?
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还在场呢!听这意思是……就要动手动脚,恨不得原地……
??
陈悟念抬眼看了那满身都写着不自在的王梅一眼,不以为然地接着说道:“姑娘,现在这也没外人了。若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说便是!”
说着,陈悟念又上上下下扫视了这小喇叭好几眼。
小喇叭感受到那炽热的目光,又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怯怯道:“没有,原先的问题都已经被公子您治好了。现在小喇叭身上舒坦地很,好多年没这么舒坦了。”
“好,那就好!”陈悟念点了点头,一手端起桌上的盖碗,食指在盖上轻轻下压。碗边便留出来了一条小缝,露出了碗中淡青色的茶汤。
清香馥郁的茶香一瞬间便蔓延到了整个大堂中。
“不错,好茶!”陈悟念闻了闻这茶香,不禁赞叹道。
这庄子中的茶居然是泡茶,倒是难得。若是那什么号称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点茶,莫说闻了,陈悟念看上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说着,陈悟念凑上前,微微啜吸了一小口热茶,不急着吞咽,而是任凭那茶香在口腔中肆意蔓延。
一旁的小喇叭看着兀自品茶的陈悟念,小声说道:“公子,您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王天邑
陈悟念一手端着茶碗,右手仍然攥着这姑娘家的手腕。那大拇指还不停地在小喇叭的手臂上轻轻摩挲着,激得小喇叭手臂上渗出了一层接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急!”陈悟念轻轻吹了吹碗中的茶水,轻声说道:“让我为姑娘把把脉,看看姑娘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
“难不成把脉还能把出小女子的家世不成?”小喇叭闻言,不解地瞪大了眼。
陈悟念缓缓摇了摇头:“家世自然不成!”
说着,陈悟念缓缓扭过头,紧紧地盯着小喇叭的双目,一字一顿道:“不过,身世可就不一定了。人妖殊途,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连姑娘都不清楚的秘辛。”
小喇叭听见这话,脸色白了白。扯出了一副不大自然的笑容,问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突然想到点往事罢了”陈悟念说着,猛地松开了小喇叭的手,放下了茶碗。
小喇叭正想发问,便听堂后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贵客登门,多有怠慢啊!”
人未至,声已到。
小喇叭听着那笑声,似是一下子便安下心来,连忙起身行礼,身子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缓缓退至了门边的角落。
接着,从大堂的屏风后,陆陆续续走出来了好几个人,从走动的前后顺序便能看出来这几位的地位来。
为首之人,是一个银发长须的麻衣老者。一手拄杖,却仍旧是龙行虎步、精神矍铄。
正是当年陈悟念在当初见过的王天邑王老仙。
只不过比起当初陈悟念与之相见时,又有了些变化。
消瘦了许多,那头银发不再笔直发亮,而是蜷曲无光。
除此之外,其身上还蕴含着一种极为狂暴的力量。
这种力量陈悟念很熟悉,不是什么修为精进的表现。而是因为长期在丹炉器炉前坐着,狂暴的火气侵入经脉,没有处理的法门或是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火气。随着时间,这种火气便会越积越多。
而且这种毛病,倒是还有个极为有趣的现象。
只要是中了火毒的,火毒越深,往往便代表着其炼器炼丹的实力越强。
毕竟实力越强,所用的火焰也越霸道。
只不过一个铸剑的世家,居然没有会没有处理这火毒的法门?倒是有几分奇怪。
两位青年紧跟在王天邑身后——当然,指的是看上去的模样,真实年龄说不准放到人间都够当爷爷辈了。
同样的一表人才,天生的模特胚子。宽肩厚背,将两件极为寻常的长袍穿出了一种将军卸甲之后的凛凛威风。
两人的面相虽然相似,但一眼也能看出极大的差别。
左侧的青年,就像是翩翩公子,或是说有一种天生的少年感。虽然脸上没有笑意,但那双眼就像是始终含笑一般,叫人心生好感。
而右侧的青年,明明长相差不多,展现出来的年纪也相仿。但却是给人一种极为稳重严肃的感觉,就像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嘴角下的两道细纹,更是给这张脸添了几分杀意。一看就不好惹。
再后面,便没有人了。只余下王兴一人。
手里提着个火炉。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驱了些许阴气走,让屋子里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王天邑身后的那两名青年见到堂中的一切,极有默契地眼神相对,传音交流了起来。
“老大,这大师这么年轻,会不会有问题。”
“应该不至于,不过我总觉得这房里有些怪。但具体哪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你多想了吧!哪有什么怪的?”
……
不过陈悟念有些惊讶,偌大的藏剑山庄,居然就这么几个人。
“晚辈东今心,见过王老前辈!”陈悟念压下了那丝惊讶,朝王天邑行礼道。
这话一出,那王天邑却是微微一愣。
王天邑看了看陈悟念,似是想从陈悟念的脸上看出几分故人的样貌来,眼底却是又闪过了一丝的叹息,开口道:“小友,你姓东?你可识得当年的剑仙东离?”
陈悟念摇头说道:“小子只是听过剑仙的名号,虽然与那前辈同姓,不过终未曾见过,也算是一件憾事。”
“确实啊。如此人物,见上一面,此生都难以忘怀!”那王天邑也叹到。
几人稍微寒暄了一番,陈悟念也大致知晓了这庄子中的情况。
王天邑身后的那两名青年,均是王天邑的儿子。也正如陈悟念所想,即使看上去年轻,但实际上也七十好几了。
“这是我大儿子,王轻吕!”
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也就是王轻吕朝着陈悟念拱手行了一礼。
“见过先生!小生有礼了!”
“为王轻鼎吕,好名字!”陈悟念赞道。
“先生谬赞了,这轻吕其实不过是古剑名罢了!”
“这是我二儿子,王潭龙!”
那稳重的青年只是朝着陈悟念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某家见过先生!”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
说的,同样是剑。
又是期盼自己儿子犹如深潭巨龙,翻云覆雨。
府中,原本其实还应有诸多弟子。往年在庄中练剑,剑气森森,倒还算是一番奇景。
只不过在遭遇上这些事儿后,为了避免不该有的死伤,王天邑直接将所有弟子驱逐回家,仍有家人、愿意出庄子的下人,也给了一笔不少的遣散费,送他们回家了。
听几人字里行间的意思,当初王谭龙还曾经因为这件事同王天邑闹了不痛快。
剩余的二十六剑奴,眼下仍在全州各地,寻找能为庄中解难的高人。
因此,庄中人丁才显得如此稀少。
“老前辈,话不多说了。我先为您把脉诊治一番,看看这阴气究竟是何来源。”陈悟念说道,从随身的木箱中取出了一个小枕头,放在了桌上。
“小先生还懂歧黄之术?”王天邑把双手手腕搭在了那小枕上,好奇道。
陈悟念笑了笑:“行走江湖,各种术门自然都是要懂上一些的。”说着,双手便搭在了王天邑的双手之上,各探一手,一心二用。
静立在门外的王梅见着这一幕,好奇地低声说道:“不是男左女右,探一只手就够了吗?”
“谁教你的!”王兴翻了个白眼。
王梅不解道:“此次出行,我在一家茶馆听说书人所说。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命门。无论男女,双手皆要切脉诊断。不过一心二用,这位大师当真了得啊!”
王梅一听这话,又沾沾自喜了起来。
“还是我眼光好吧,我同你说,当日啊,大师在金陵城……”
“……不过也不知道这大师今日是怎么了,王兴,你知道你刚刚走的那一下,大师干什么了吗?……”
……
虽然王天邑的修为只是刚入天仙不久,而且已经没有再提升的可能性了。陈悟念即使是用仙识探入,也根本不用担心被其发现。
不过此行,陈悟念并不想太高调,去行不必要的麻烦事。若是万一被发现,还得多费一番口舌。
因此陈悟念也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手段,诊脉。
“小先生,如何?”王天邑看着陈悟念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安地问道。
“老前辈果然是老当益壮,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精气强盛,血气澎湃,不输给年轻人呐!”陈悟念赞道。
这一番话,可不是恭维,而是实话实说。
按理来说,依照这王老仙的情况和被这阴气困扰多年,经脉理应多多少少有些萎缩,甚至于伤了根骨。
但是恰恰相反,道道经脉都极为雄壮,就像是巨树的根系,源源不断地为身体提供着养分。
精血澎湃就如壮年人一般。
而且筋骨也极为强壮。
“哈哈哈,老夫可不老!日日锻剑,这身子骨可结实的很哪!”王天邑长笑道。
这一番话倒是没错,炼器可不是一般人能炼的。
莫说炼制法宝灵宝级别的宝剑,就算是凡间那些打铁的,还不是一个比一个强壮?
锻剑,同样也是锻人。
王天邑接着说道:“小友,那阴气……”
“前辈放心,这个不难处理。您把袖子撸上去,露出手肘,我再细细看看!”陈悟念笑道。
王天邑身上阴气的来源,陈悟念已经弄清楚了。
丹田处,有一团枣核般的阴气内核,不停地飘散着阴气,钻入王天邑奇经八脉。
同样是与那登天步功夫反转后的性质极为相似,只需要一丝陈悟念的仙气便能将其包裹带出。而且若是陈悟念吸收下,还可以获得不小的好处。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那森森鬼气从何而来?
其实这王天邑便是陈悟念起初怀疑的对象。
十年前不辞而别,身负重伤而归,又对这段经历缄口不提,托辞自己丢失了这段记忆。
而后更是阴气缠身。
至于给仆从安排一个上佳的身后事,会不会也是为了方便他借用尸体练功呢?
他怀疑,这王天邑是不是习了什么魔功,却又没找到法门,才有此问题。
手肘天井穴,属手少阳三焦经。若是修炼魔功,从此处取血,血液中肯定能窥出问题。
所以自古修炼魔功的人,都会尽量保证自己不要将血液留下,让人发现问题。
王天邑闻言,笑着看向了陈悟念:
“小友是想看看,老夫有没有习什么魔功吧!”
听闻此言,王谭龙紧紧皱起了眉头,不善地看向了陈悟念,那双眼犹如噬人一般。
“你胆敢对吾父无礼!也不看看这是哪,好生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倒是王轻吕打圆场道:“二弟,稍安勿躁。先生也是为了我藏剑山庄着想!莫要做恶人。”
“是是是,就我是恶人。你是大好人!”王谭龙冷哼了一声,满面不喜,但也没再开口。
陈悟念并未说话,就静静地听着这两兄弟拌嘴。双目紧紧看着王天邑,无声的表示着自己的坚持。
这阴气眼下可不仅仅关系到这藏剑山庄,若是王天邑真有问题,干系到了可就是整个姑苏城,甚至于整个南瞻部洲。
这种魔头,哪怕是暴露实力,无论如何都得解决!
王天邑说道:“龙儿,莫要多言。为父十年前消失的那段记忆,相当古怪。小先生有所疑虑,也是正常的。”
说着,王天邑缓缓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右手手肘。
陈悟念见状,从箱中拿出针囊,取出了一支明晃晃的金针。
“不劳小先生动手了,小先生无修为在身,老夫担心护体罡气伤了小先生。”王天邑拦下了陈悟念,从陈悟念手中取过金针,一针刺入了天井穴。
从那小洞中,缓缓挤出了一滴金灿灿的血液。
但很快又被吸入了回去。
“小友,如何?”王天邑放下金针,大笑道。
“是小子失礼了!”陈悟念拱手说道。
“无妨无妨!”王天邑摆了摆手。
陈悟念看着王天邑的手臂说道:“不过前辈还是要注意一下,莫要在器炉前坐太久。火毒已经在身体中沉积了下来,才会让手臂上生出这些瘢痕。”
“唉!”王天邑叹了一口气,将袖袍放下:“这锻剑都锻了一辈子了,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也该服老了,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些事儿。”
王天邑说话间,陈悟念已经绘制出了一张符箓,冲王天邑说道:“老前辈,这符箓便能解决掉你身上的阴气。”
“小友,老夫不说是见多识广但也算是走南闯北,这种符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毫无前辈雕纂的痕迹,似是出自天人之手啊!”
“哈哈哈,哪里!”陈悟念笑道:“晚辈失礼了,那阴气之核在前辈丹田,因此晚辈也只能将这符箓贴在前辈的丹田。”
心里暗自嘀咕。
这王老仙说话当真有水准,损人都拐弯抹角的。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这符箓不同于任何一门,就像是天上的雨点,毫无规律。
清雨不识术,何故乱画符。
不过,巧了!自己还真就是乱画的!
“无妨!”王天邑摊开手,任凭陈悟念动作。
第一百四十七章:妖孽,当诛
陈悟念见状,伸手便将符箓拍在了王天邑丹田之处,一道仙力暗暗吐出。
此时,只要陈悟念有半分歹意,便可随时将王天邑的丹田击碎,让王天邑从此沦为废人。
不过王天邑一脸坦然,似是完全不担心这一点。
陈悟念也并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做什么不该做的。缓缓用仙力将那阴气之核包裹住,取出了体外。暗藏在陈悟念手心中,仙气一转,便带着那阴气之核进入了陈悟念的丹田中,暗暗沉了下来。
王天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王家两兄弟的脸上顿时挂满了喜意。
不过王天邑却是皱了皱眉,不解道:“小友,为何庄中的阴气依旧存在。”
陈悟念随手将符箓焚掉,扭头看向了角落边,久久不语的那道身影。
“这个不急,我同这位姑娘聊聊先!”
王天邑闻言,也看了过去。
那边,小喇叭感受着众人投过来的眼神,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门外,王兴和王梅见王天邑好转,连忙进来查看。
听闻这话,齐齐用暧昧的眼神看向了陈悟念。
起初王兴听了王梅的叙述,还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眼前之事,也容不得他不信了。
这前辈未免也太猴急了,事刚做一半,难不成就想娶娇妻上门?
“前辈,莫要太急了!”王梅笑了笑,取出了三枚铜钱,递给了陈悟念。
一旁,王谭龙皱了皱眉,呵斥道:“王梅,如此贵客,怎可用这区区三文钱侮辱?”
“无妨,一卦三文,不多收分毫。这是我的规矩!”陈悟念摆了摆手,突然问道:“二少爷,你冷吗?”
王潭龙闻言,虽是不解,但还是说道:“微微有些,不过已经好多了。而且我听王兴说后,已经封住了诸身穴道。先生,可有何不妥。”
“是了!”陈悟念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般的笑容:“二少爷有修为在身,尚且觉得不适。我倒是想问问了,小喇叭,你怎么就能这么正常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小喇叭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陈悟念,满面的无辜。
王轻吕也击掌一笑:“对!小生刚进来,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没错啊,小喇叭,我记得你还是我买回来的对吧!我记得你身上可是没有修为,为何这面色红润,气息悠长,丝毫没有被这阴气所扰呢?”
“先生,不是您将小喇叭治好的吗?”小喇叭的双眼中微微噙着泪,怯怯道。
“是啊!”王梅也应和道:“大师,我们可是亲眼见着您将小喇叭身上的阴气驱散的!”
“你也说了,只是驱散!”陈悟念看着小喇叭,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连你们俩,我都要让你们护住穴道,防止阴气入体。这小喇叭,身上毫无修为,又是怎么能让皮肤红润起来的呢?”
“我原本的打算是,不必急于一时。小喇叭没有修为,根本无法保证让阴气不侵入体内。因此,只有在彻底解决此事后,才能完全根除。可是我却发现,小喇叭的脸色,居然慢慢红润了起来。细皮嫩肉的,哪有半点阴气入体的模样?”
“王兴,你是金丹期修为对吗?你可记得你在见我之前是什么样貌吗?就算是二位少爷,又或是老前辈,身上都或多或少有阴气过重的反应,眼窝凹陷,皮肤灰白。可是这小喇叭呢?”
听到这话,众人看向小喇叭的眼神瞬间不善了起来,王兴和王梅两人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小喇叭张了张嘴,依旧是那副怯懦的模样:“小女子出生于辛酉年辛酉日辛酉时,为纯阴之体。许是因为体质特殊吧!”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陈悟念笑道:“所以我扣住了你的手腕,顺便切了一下你的脉相。可是,你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体质。而且……”
陈悟念说着,朝着小喇叭扬了扬眉:“记得吗,我说过。脉相的确看不出你的家世,但是可以看出你的身世。知道我为何这么笃定吗?你看看你的手腕!”
小喇叭闻言,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腕——陈悟念之前抓的那只。
之间上头,缓缓浮现了出了一个黑色的手印。
“你对我干了什么?”小喇叭开口道。
声音中,再无怯懦,反而是一种冰冷的语调。
毫无感情。
“没什么,糯米纸混上巴蛇的蛇胆汁。对于常人来说,没什么用,不过对于尸毒来说,却是个极好的引子。那些,不过就是你隐藏起来的尸毒罢了!”
“哈哈哈,好啊!”小喇叭垂着头,一阵冷笑:“那我也送你一样好东西吧!”
“什么?”陈悟念伸出手,轻轻地在额头上敲击着:“让我猜猜……”
陈悟念说着,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是不是,送我去死呢?”
“不是!”那垂着头的小喇叭缓缓摇了摇头。
呼呼风起,吹动起了树上的枯叶,满屋乱飘。
活像是漫天飞舞的纸钱。
巨大的风,夹杂着沙尘,眯得几人睁不开眼来。
肉体凡胎,见明不见晦。
即使陈悟念能够看清这场中的一切,但仍旧做出了一副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的模样。
“是送你们去死!”风中,小喇叭开口了。
声音阴恻恻的,似是也随着风四处飘着。
再抬起头来,哪还有什么模样俊俏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女鬼。
一张脸变得雪白,眼角往下滴淌着血泪。
嘴唇也变成了乌黑色。
除了王天邑之外,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陈悟念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一抚,就像是展开了两面硕大的蒲扇,手中攥着满满当当的黄底朱字符箓。
小喇叭,出手了!
双手之上,指甲噌地一声便生长出来了尺余,根根似是被血染得通红,泛着金属光泽。一抓便击了过来。
五道血红色的弧形劲气朝着几人拦腰砍来。
“妖孽,当诛!”王天邑冷哼了一声,浑身剑气闪烁,右手凌空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