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诛鬼
山庄门口,那两道剑形石雕猛地颤抖了起来,紧接着突然凌空窜起。齐齐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而后逐渐缩小,变作了两柄门板似的无锋重剑,唯一的缺点的可能就是这两柄剑宽大有余,却是稍微显得有些单薄。
其中一柄朝着那小喇叭便砍了过去。
砍或许还不大贴切,更像是有人操着这柄门板似的重剑,朝着小喇叭的脑袋便拍了下去。
而另一柄,划过一个弧度后,直接被王天邑牢牢握在了手中。
接着,王天邑只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将重剑竖起,如同一面盾牌,直接冲着那五道劲气冲了过去。
噗噗噗,几声沉闷的响声。
那重剑一颤,上头的石衣缓缓剥落了下去。露出了内里黑色的剑身。
小喇叭见头顶劲风袭来,丝毫不避,双臂上展,齐齐拍在剑身之上。在这重压之下,小喇叭的双脚直接踏破了脚下的石砖。
而那柄重剑也随之抛飞起来,王天邑手一吸,便将那柄重剑也吸了过来,落在左手。双手一错,两柄重剑居然贴合了起来,合二为一。
陈悟念了然,原来如此,这单一的重剑显得单薄的原因,便是它们原本便是合二为一使用。
王天邑手握巨剑,无锋的剑尖点地。身上剑气闪烁,地砖上瞬间便多出了数道深深的剑痕。
虽不是剑仙,终身铸剑,也同样有了剑仙之风。
战局一触即发。
可那女鬼身子一晃,犹如一缕青烟,瞬时消失无踪。
王天邑皱了皱眉,不仅是看不见了。而且仙识中也完全失去了那女鬼的踪迹。
就好像是她从未在这房中出现过一般。
但是那森森阴气恰又证实了房中那鬼魂的存在。
突然,王天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偏了偏脑袋。
他的脸颊上,瞬间就多出了几道血痕。
王天邑顺着那阴气袭来的方向一剑砍去,却是又砍在了空处,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脸上的几道伤痕也开始微微泛起了青紫色。
陈悟念倒是不急不忙,右手一甩,手中攥着的符箓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漫天飞舞。
张张符箓上,朱字红光大作。气机牵引下,直接聚成了一张大网,朝着厅中便围了下去。
一瞬间,那女鬼的身影便显现了出来。
王天邑见状,举剑便上,一剑砍下,剑下一阵黑烟冒起。
那女鬼根本没有翻起什么波澜,便被一剑砍到魂飞魄散。
庄中的阴气,瞬间便消散了大半。
打完,收工!
陈悟念收起符箓,直接朝王梅摊开了手。
王梅也知陈悟念的意思,连忙递上了三枚铜钱。
“小先生辛苦!”王天邑笑道,双手一掷,那柄重剑又裹挟着石衣,插在了庄子外头。
“谈何辛苦,我也就是用符箓困住了她的动作罢了!小子倒是还要替这姑苏城百姓,感谢老前辈诛杀鬼魅。”陈悟念说着,朝着王天邑拱手笑道。
王天邑一听这恭维,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还得麻烦小先生,替我庄中之人驱散一下身上的阴气。”
“这个好说!”陈悟念应承道。
在这种大庄子里生活,眼力见儿是必须的,不待王天邑吩咐,王兴和王梅便下去了,将庄子中剩余的下人尽数召集,集合在大堂外。
陈悟念挨个驱散着阴气,还会体贴地问上几句:你叫什么啊?来庄子里多久了?
乐此不疲。
懂得感恩,也同样是人性的一部分。
每治好一个人,王梅便会递上三枚铜钱。
不多时,庄中的铜钱就全花完了。
毕竟这么大个庄子,连散碎的银两都很少备,又会备多少铜钱呢?
王兴和王梅立即前往钱庄。
“王梅,你怎么对那大师的脾性如此清楚?”王兴问道。
王梅闻言,嘴角猛地抽了抽,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愿回忆的苦涩往事,沉沉说道:“如果,你经历了跟我一样的,你也会如此。”
“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就说说,让兄弟开心开心。”王兴一听便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
“今天天气怎么样?”王梅沉重地说道。
“天气还不错!”王兴抬头看了看天。
王梅悲愤地说道:“若是换做先生,这就是三文!”
“啊?”
“先生,你这卦术是同谁学的。先生答:不告诉你。”王梅又说道。
王兴试探着问道:“又是三文?”
“没错!”王梅悲愤道。
“好家伙!苦了你了!”王兴有些同情地看向了王梅。
“我月钱一共就多少?也还好先生要的少,要不然我还不得被掏空了!”王梅说着,有些心疼了攥了一把腰间的钱袋子。
……
“先生先生,铜钱来了!”王梅抬着个筐子,大步走了回来,兴致勃勃地喊道。
庄子中的人,都已经治好了,已经各司其职,各自忙碌去了。
随着这两人的走近,陈悟念鼻头一耸,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开口道:“你同人起冲突了?”
听到这话,王梅的脸瞬间涨成了朱红色。
王兴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没起冲突,那钱庄的老板,害怕的我庄中仍有阴气存在。好说歹说硬是不相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听说的,黑狗血能祛邪,硬逼着王梅喝了一大碗黑狗血,这才答应给我们换银子。”
王梅一听,脸瞬间一白,一副欲呕的模样,哭诉道:“为什么你不喝!”
王兴拍了拍王梅的肩,安慰道:“放心,下次我肯定喝!”
陈悟念一听这话,乐了,直接从怀中掏出了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丢进了那钱筐中。
“也别下次了,去喝吧!”
“啊?”
“啊什么啊,你们也不想想,这么多铜钱我怎么带走!我本来想说,你们直接算个总数,给我银两便好。结果怎么叫都没叫住。”
“先生,你确定你叫了?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王梅苦着脸说道。
“肯定!”陈悟念点了点头。
我肯定,我在心里叫了!
还叫得可大声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你是想偷袭我吗?
话又说回来了,这藏剑山庄倒是真不一般,若是换做其他的大家族,去钱庄换个钱都被刁难,早就抽刀子杀人全家了。
这王兴和王梅两人,居然都没想着仗势欺人。
着实不错!
可惜啊……
王兴和王梅没有再多说,拎着那筐铜钱又出去了。
“哈哈哈,小友当真有趣!许是有什么话要说,不想让他们俩知道吧!”王天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着那狼狈的两道身影,大笑道。
“没错!老前辈,我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我本以为小喇叭便是幕后主使,但是现在小喇叭已死,庄子中却是还有一缕挥之不去的阴气。我觉得,在小喇叭身后,一定还有人!”陈悟念沉声说道。
这个疑虑始终在他脑中。
小喇叭的身份不算高,就是个下等的婢女罢了,平日里也根本没有机会同王天邑接触。
若是说,只用阴气影响人倒也就罢了。
但是,却在王天邑的丹田中埋下了阴气之核,这可不是一个低贱的婢女能够做到的。
而且,那小喇叭展现出来的实力并不算高,只是气势弄得吓人罢了,甚至都不是王天邑的一合之敌。
陈悟念基本上可以笃定,在小喇叭身后,一定还有人。
“你是怀疑王梅还是王兴?”王天邑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铁青,双眼直视着陈悟念的眼睛。
陈悟念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中的某一人,准确的说,除了老前辈您,我谁也信不过。若不老前辈取血,我现在可能连老前辈也信不过。”
“哈哈,你倒是豁达,什么话都敢直说。”王天邑无奈地说道:“那你想怎么样?全庄上下,挨个取血?”
“不行!”陈悟念想也没想便否定了。
“这样一来,太过打草惊蛇。而且那暗中之人有可能也已想到了应对之法,就算取血,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是落个无功而返。按我说,这鬼魅之人若是要修炼,一定需要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老前辈你说,全庄上下,什么地方阴气最重?”
“你是说……后山?”王天邑也明白了陈悟念的意思。
就如同所有的修士修炼都需要灵气,如此修炼邪术的修士定然也会需要一个阴气聚集之地。
后山,因为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为了一个上佳的立坟之地。再加上又下葬了如此多横死冤死的鬼魂,已经积攒起了一股怨气。
若是没有外来干预,这股怨气自然会慢慢消散。
可是现在有人能够利用阴气修炼可就不一样了。
庄中有人修炼此法,破去了这后山的阴宅,无疑便加深了其修炼的难度。
扰人修炼,无异于杀人父母。
陈悟念不信他能忍!
这一招,叫引蛇出洞!
是日,姑苏城藏剑山庄传出消息,困扰庄中多年的邪魅阴气已经被彻底解决。
同时,整个姑苏城内的寿材店全忙碌了起来。
据说,藏剑山庄的王老爷子,要在两日之内,打上上百套棺椁,将这些年庄内死去的下人和为庄中解祸而死的诸多天师重新下葬,让他们魂归故里,叶落归根。
藏剑山庄向来名声极好,多年来对周遭的商户也是极为照顾。这藏剑山庄既然开口,根本不需要两日,十三个时辰后,姑苏城及城周的诸多商户,便凑够了藏剑山庄所需要的棺椁,尽数放到了后山。
……
“小友,此次便拜托你了!”大堂中,王天邑屏退了左右,对陈悟念说道。
“前辈客气!晚辈也只是为了这城中太平!”陈悟念说道。
心里总是有点不得劲。
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同他苟道不符啊!
想着,陈悟念又试探着问道:“前辈,说好了,你可得护我周全呐!”
“放心,这是一定的。我定不会让人伤了你一根毫毛!”见陈悟念面色仍有所犹豫,王天邑又说道:“若是小友仍旧不安心,老夫可行天道誓言。”
说着,王天邑便划破指尖,郑重起誓。
看着那道道金光钻进了王天邑的眉心,天道誓成。
陈悟念也似是松了口气。
说实话,王老仙这修为,他还真瞧不上。
不过有个垫背的,总比没有强。
只是对于这些人立的誓言,陈悟念着实看不上。
什么叫不会让人伤到自己一根毫毛?
这誓言同没立有什么区别?
直接神魂俱灭,留个空壳子,伤不伤毫毛又有什么分别?
……
夜深露重,陈悟念举着灯笼,悄悄出了庄子。
自后门,一人走上了后山,谁也没有惊动。
刚一上山,陈悟念耳朵一动,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衣袍摩擦草叶的声音。
来了!
陈悟念心中暗道,故作谨慎回头望去,高声喊道:“谁?”
手中灯笼晃了晃,黯淡的灯光倒是也照出了一片光明大道。
“是我是我!”
灯火照亮处,王轻吕缓缓走了上来。
“小生见先生深夜上山,恐这夜深路滑,先生一个人有些危险。特意上来陪陪先生,两个人也好有些照应。”
王轻吕笑道。
好了!
就是你没跑了!
先诈一诈你!
陈悟念故作松了一口气,说道:“来就来,跟在后头作甚?我还以为那小喇叭又活了。”
“先生说笑了!那鬼祟,已然魂飞魄散!”王轻吕说道,三两步跟了上来,站在了陈悟念身边。
陈悟念点了点头:“说来也是,那我们便同行。”
说着,转身接着往山上走去。
“先生不知你深夜上山,所为何事?家父选的黄道吉日,不是还有些时日吗?”王轻吕问道。
陈悟念闻言轻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这坟怎是说迁就迁的?皆是横死之徒,死后不得全尸。着实是习阴功的绝佳场所。即使是迁走了,仍会有大部分阴气和怨气残留于此,我今日,便是为了彻底破去这些人和这山中的阴气而来。”
“那这风水……”王轻吕有些迟疑地说道。
“放心,不会破了风水。当然只是对阳宅而言,我问过王老前辈了,家中祖坟并不在这山中,索性就让他再无法凝成阴宅!”陈悟念恶狠狠地说道,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粗大的钉子。
犹如小儿手臂一般粗长,在钉子上裹着一层黄纸,绘满了大大小小的朱字。一看就是个驱邪避凶的好家伙。
“那便有劳先生了!”王轻吕正色道。
“好说!”陈悟念一翻手,收起了那铁钉,接着往山上走去。
王轻吕并不知这“东今心”究竟要去往何处,就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跟着其在这山中乱窜。
足足两三个时辰后,王轻吕都觉双脚的隐隐发软,才听“东今心”说道:“好了,到了!”
王轻吕闻言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
眼前就是一片小水洼,说他是水洼都是抬举了。
就是拳头大点的一个凹陷,里头盛满了露水。
“此乃无根水,又沾染了阴气。此处又是五脉相接之地,怀阴弃阳,若是那断子绝孙的妖孽来此走一遭定能有不小的好处。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悟念说着,提起那锥子便要扎下。
眼睛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身后。
耳畔当啷一声响,陈悟念的身上猛地冒起了一片金光。
“你是要偷袭我吗?”陈悟念挠了挠脸,扭头望去。
王轻吕铁青着脸,手里举着一柄豁了口的长剑,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悟念身外的那一片金色屏障。又看了看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显然已经成了一段废铁。
也不知是哪团火气涌上了心头,王轻吕猛地将剑掷到地上,瞬间断成了两截。
一脸悲愤,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不是没修为吗?你骗我!”
“喔,你说这个啊!”陈悟念身上那金色屏障瞬间就衰弱了下去。一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块玉牌。没有经过雕刻,但是却有一道裂缝斜着贯穿了整块玉牌。
只见陈悟念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那块玉牌瞬间四分五裂,掉落在地。
陈悟念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那碎裂的玉牌:“小道罢了!能挡些小伤,不过可惜了,只能挡一次!我身上也就带了这么一块啊!”
话刚说完,王轻吕的眼睛便亮起起来。
只带了一块?
还只能用一次?
那不正好?
瞬时间,手中又多了一柄长剑。剑刺如风起,直直便捅入了陈悟念的心窝。
王轻吕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力,整柄剑便全没了进去,只余下剑柄露在陈悟念体外。
“你死不死!”
王轻吕狰狞的吼道,脸上瞬间阴气森森,同那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判若两人。
而陈悟念也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不对!你怎么没流血?血呢!”
“你真是!无趣啊!关注这个干什么?”陈悟念叹了一声,松开了手。
那截剑柄从指缝中坠落,当啷一声便掉到了地上。
一柄青锋,只余下了剑柄,剑刃消失无踪。
而陈悟念仅仅是衣袍破了个小洞,一滴血都未曾留出。
看着那王轻吕似是见了鬼一般。陈悟念耸了耸肩,手指顺着那小洞扣了进去,一把撕开了衣服。咧开嘴露出了一副略显羞赧的笑容。
“不好意思,巫族皮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王轻吕的眼神都凝住了。
彼其娘之!
巫族皮篆?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下面那个闪闪发亮的。
那是锁子甲吧?
好像还有护心镜!
品质好像还不俗。
“你也不怕硌着?”王轻吕直接被气笑了:“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件事。”
“喔?王大少还有何见解?小人倒是想听听。”陈悟念将衣服合了起来,笑言道。
“这些终究只是外物,最重要的还是要自身实力强!”王轻吕说着,劲气一一吐,修为展露无疑。
渡劫期。
“我三岁修炼,如今正好七十载!再过一个月,我就可渡劫成仙,借助这阴气一跃成为玄仙!那时候,整个南瞻部洲都是我的!小子,你偏要这时候来搅局。记住了,下辈子不要来捣乱了!”
说着,王轻吕缓缓往陈悟念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之色,眼中满满都是残忍。
似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招待一下这位“东今心”。
打断胳膊打断腿?
然后禁锢住,养人彘?
要不干脆再找两头母猪好好招待招待他?
陈悟念面露惊骇,开口喊道:“老爷子,救我!”
喊完,便连连往后退去。
只不过,并未有人出现。
陈悟念看着那迅速接近的王轻吕,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这王天邑,有问题?
“小子,我已经设下了禁制,无人来救你的。”王轻吕轻声说道,已然朝陈悟念逼近。
而后,双腿慢慢腾空。
连蹦带踹,就像是个脱出水面的蛤蟆。
不是什么身法,而是垂死挣扎。
陈悟念一手捏着王轻吕的喉咙,将其慢慢举过头顶,看着他脸上的戏谑之色逐渐变成惊恐。
“没错,关键还要自身修为强大。只不过这,渡劫期?很厉害吗?”陈悟念咧嘴一笑,手指猛地一用力。
咯嘣。
王轻吕直接被捏碎了颈骨,头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陈悟念不屑地笑了笑,随手一甩,直接将王轻吕丢在一旁。手指一弹,一道劲气击出,刺穿了王轻吕的丹田,顺带着将缩在丹田内那瑟瑟发抖的元婴搅成了碎片。
“我可不是刚出道的雏儿,不出来以为我就会忘了你吗?”
接着,又是一道火焰甩出,落在了王轻吕的身上。
陈悟念看着那被迅速烧成灰的身躯,久久不语。
不远处,一阵似是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声响起。
这是王轻吕设下的禁制破碎了!
随着禁制的破碎,一道身影飞速地往山上窜来,满面担忧。
“小友,老夫来晚了!幸得小友的藏有修为,若是真出点什么岔子,老夫百死莫赎啊!”
“无妨,恶人已然伏诛!”陈悟念摇了摇头。
王天邑落在地上,看了一眼那王轻吕的尸首,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似是愤恨,似是心疼……
二者皆有吧。
第一百五十章:你上当了
王天邑捂着胸口,长叹道:“这个逆子啊!想不到我王天邑英明一世,却是养了个如此逆子。”
陈悟念沉着脸:“老前辈,晚辈想问个问题?”
“嗯?不妨直说!”
“你听说过巫族吗?”陈悟念幽幽开口道。
王天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偌大的山林间,风打叶摇,却无人回话。
好半天,王天邑才说道:“巫族?数千年前便被灭族的那个巫族?小友提他作甚?”
陈悟念并没有回答王天邑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言语道:
“起初我就觉得奇怪,为何要将这庄子用禁制困住,只进不出?”
“没错,是为了防止阴物逃脱作祟。这个确实说得过去。但是若为了防范阴物,不应该连进入都要避免吗?人世间,最难防范的可就是这好奇心。藏剑山庄,闭门谢客,驱散门中徒弟下人。这样反常的举动,我不信没有人没有产生好奇心。尤其是朝廷的鹰犬和其他各大势力的眼线。”
“可是庄中,仅仅是闭上了门这么简单。这可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之举,再加上在如此阴气中,唯恐仙识神识受污,谁也不会轻易地动用神识。这样一来,飞檐走壁翻墙入室不就更简单了吗?但是王兴却说,从未有外人随意入府。我可不信。”
陈悟念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王天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说这庄中有其他的防盗手段。或是人的名树的影,别人不敢随意来欺。所以那时候,我也并没有多加怀疑,而是将这件事埋在了心里头。”
“但是进庄之后,另一点又引起了我的好奇。你们明知道庄子中阴气过重。为何又要在庄中后山设下阴宅呢?王老爷子你有设下一处禁制的本事,再多设一道,将后山围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将阴宅圈在庄中,这同火上浇油又有什么区别?”
王天邑长叹了一声,那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满脸的悔意:“是老夫孟浪了,未曾过多考虑。没想到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后患,小友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不过小友,你已查过了老夫,眼下难不成又要怀疑到老夫的头上。”
陈悟念的双眼往王天邑的手肘处看去,开口道:“晚辈自然不会怀疑前辈习了什么魔功。您那滴血,纯净圣洁,绝对是仙人之血没错。不过晚辈想问一句,火毒呢?”
王天邑的脸色,终于变了!
“前辈身上的火焰气息如此霸道,甚至火毒已经淤积到了皮肤表面。但是这血液中,为何不见半分火毒,反而如此纯净呢?”
“你什么意思?”王天邑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陈悟念。
就像是一条在暗中窥探猎物的毒蛇。
叫人心底生寒。
陈悟念却似是感觉不到这眼中的威胁之意,接着说道:“前辈,你听没听过一种东西,叫做蛊虫?”
“什么蛊虫?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天邑冷冷道。
陈悟念一手已经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柄青锋,缓缓出鞘,寒光凛凛,开口道:“蛊,皿中之虫。多于端午日制之,乘阳气极盛时以制药,是以能噬人脑,控人身,外表与常人无异;乃至置人于病、死。与体内蛊相克者,血气阴气浮于体表。黑若昆仑奴、肿若膏人,腹胀如怀胎八月之妇人。黑气遍身,人之亡矣。”
“这是我师门中,一本名为《异术通志》的书中记载。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阴气作祟,而是中了蛊。”
“死的,都是同那蛊虫相克的。那相生的呢?您遣散走的弟子和下人中,会有多少人是已经被蛊虫所控制的呢?”
“而且,据我所知,这蛊术,似是就是巫族的术法啊!”
陈悟念手中长剑彻底出鞘,一剑指向王天邑的面门。
“王天邑前辈,或是说巫族?你身上那些不是什么火毒,而是连遮盖都遮盖不住巫族皮篆,我说得可对?”
“让我猜猜吧。最起初,这就是你的图谋。用蛊虫操纵庄中下人,成功的,便成为行尸走肉、成为你的仆从;失败的,便是死。而后,为了掩盖蛊虫为祸,你给了自己儿子邪功……不对,应该不是给,而是放在这后山中,任他自己发现。这样,若是被发现,还可以祸水东引。”
“唯一让我不解的,便是这阴气,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王天邑的脸上早就没有那股和善劲儿,反而布满了狰狞之色,看着面前的剑尖,放肆笑道:
“哈哈哈,小友。你跟之前的那几个死鬼果然不一样!”
“几个死鬼,你说的应该是之前死在这庄子中的几位天师吧!一连死了这么多,都是你动的手吧。”陈悟念说道。
“没错!你知道吗?除了你之外,周阔海是唯一一个差点解决了这庄中阴气的,可惜棋差一招啊,他没发现老夫的问题。在被老夫从后面击碎头颅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神情……嗬嗬嗬,着实相当美妙啊!”
“不过老夫也没想到,你居然隐藏地这么深。若不是我这便宜儿子,还真容易阴沟里翻了船去。”
“怎么,死个儿子也不心疼吗?”
“哈哈哈,他是王天邑的儿子,可不是我的儿子。”
看到王天邑这反应,陈悟念也明白了:“十年前,你是被夺舍了吧!”
“不只是夺舍,我再跟你说个秘密……”王天邑笑了笑:“东离,是我杀的!”
正说着,突然暴起,朝着陈悟念便击了过来。
陈悟念翻手舞剑,劈砍在王天邑身上,却只是蹦出了道道火星。
王天邑任凭陈悟念劈砍,朝着陈悟念胸口一拳挥出。
陈悟念以剑锋做挡,手中长剑却是直接被一拳击断。身子也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陈悟念站稳了脚跟,不屑地拍了拍胸口,冷笑道:“巫族体魄吗?我也想试试!”
说着,拳头一捏,浑身筋骨迸发出了一种类似灵宝般的气息。一脚踏在地上,大地应声开裂,裂开了一道一祚宽的缝隙,似是连着整座山都被这一脚活生生给踏裂成了两半。
人形兵器。
陈悟念的身体如炮弹一般射了出去,一个侧摆拳打向王天邑的太阳穴。
王天邑也提起手掌,以掌破拳,挡下了这一拳。
咚……
如同擂鼓撞钟。
陈悟念倒退了两步,轻轻甩了甩手:
一拳之下,陈悟念也大概知道了这王天邑的肉体强度,比起自己这幅身躯还略有不如,嘲笑道:“你这修为,可不怎么样啊。巫族,便只有如此吗?”
王天邑脑袋一侧,却是往后退了二十来步,才止住了身形。
高下立判。
王天邑揉了揉脑袋,突然似是觉得眼前这道身影有些眼熟,慢慢地与记忆中的一道身影重合了起来,惊叫道:
“当年是你!十余年,你怎么会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你问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巫族究竟有何图谋?”
说着,陈悟念却是哑然失笑:“好了,我也不多问了。杀了你,炼魂便是!看拳!”
王天邑连忙应对,却是看见陈悟念的嘴唇微微嚅动。
你上当了!
还未反应过来,王天邑便感觉整个世界暗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巫族的构成
“兵不厌诈,多大的年纪了,这点事儿还想不明白。”
陈悟念看着那被爆炸飞剑扎成筛子,脑袋被板砖拍扁的尸首,笑了笑,俯下身捏住了王天邑的天灵盖。
他才没这么傻直接硬碰硬。
有手段不用,那是傻子!
难不成真以为我只会用拳头?
要不是为了布置阵法,谁会在这跟你说这么久废话?
王天邑的灵魂在陈悟念的手中被缓缓炼化。而他那生平的经历就像是一条录影带一般,慢慢窜进了陈悟念的脑海。
陈悟念还来不及消化这段记忆,猛地仰头看去。
他的脸色,也终于变了!
“小子,你发现了?”一阵笑声响起,整片山中突然升起了一片屏障,将这座山脉牢牢围住。
数道黑色的身影腾空,将陈悟念团团围住。
一道剑光闪过,整片天空都布满了那森森剑气。
一剑枭首,剑气将陈悟念的丹田搅得粉碎。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
南海之上,一处孤岛中。
一道身影盘坐在山洞中,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气势,甚至连生机都感受不到。
似是已经死了许久。
突然,这道身影猛地睁开了眼,两道金光自眼中射出,直接将眼前的山崖击穿,留下了两个拇指大小的小洞。
“好厉害的剑仙,一剑就斩杀了误法。”
陈悟念感受着误法传来的讯息,喃喃说道。
那一剑的气势牢牢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细细想来,也只有当初的东离那“一剑东海来”,漫天的蓝色剑气能与之抗衡。
“只不过这件事里居然出现了巫族的影子,巫族居然能撕开封印出来,有些难办了!”
陈悟念的脑中,开始浮现出了那王天邑的记忆。
或是说,那个巫族的记忆。
燃魂搜魂之术,终究会损失一部分,那映入脑中的记忆就像是播放多了的老式DVD影碟,卡顿模糊,有些桥段干脆直接卡没了。
陈悟念便以那巫族的视线,看着这一段段的故事,就好像一切都是同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第一段,视线中的主角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妇,脸上自眼角往下绘满了符文。
巫族!
……
“娘,我学会蛊术了,我能炮制蛊虫了!”
……
“娘,我需要一只本命蛊,您能帮帮我吗?”
……
“纳吉索,本命蛊……是不是代表着,阿姆能够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那老妇眼中略带惊恐,却又强装镇定地说道。
手中紧紧抓着的衣摆已经被拧得皱皱巴巴。
“没错!”
视线的主人点了点头,影像也随着晃了晃。
“那好,阿姆就当你的本命蛊。这样,阿姆就能永远护着你了!”
“那就进去吧!”一只手朝着身边指了指。
那是一个不算大的圆笼,笼子里的地面上挖着浅浅窄窄的沟渠,血液在沟渠中流动着,构成了一个相当妖异的阵法。
除此之外,还布满了各色蛇虫鼠蚁,条条毒蛇正朝着笼外吐着信子。
老妇捻着衣摆走了进去,任凭那些蛇虫在身上啃咬着,钻着。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直到慢慢化为浓水,融在了那血液阵法中。
只留下一句:“没事,阿姆不疼。”
……
“谁管你疼不疼,年纪这么大了,这么点气血弄出来的蛊虫,能用吗?”
“算了算了,先用着。以后有更好的了,再说!就算是当血食喂蛊虫,也不错啊!”
……
陈悟念皱了皱眉头。
这巫族比他想象地还要恶心,如此低劣的种族,居然还妄想着成为这天地共主?
接下来的事儿,快速地在陈悟念脑中闪过,他也就跟着那巫族的视线,看遍了他的一生。
这一辈子,总而言之八个字:悖逆人伦、毫无人性。
虎毒尚不食子,羊羔且知跪乳。
说这巫族是什么兽类都是抬举他们了。若不是见了这些画面,陈悟念甚至都想象不出世间居然还有一个如此低劣的种族。
不过陈悟念也就在这一段段并不连贯的画面中,一点点加深了对巫族的了解。
巫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都是些只知道用蛮力的野蛮兽类。在巫族中,共分五部,分别是力部、蛊部、咒部、影部、圣部。
力部,胸前符文为日,力大无穷,徒手便可破开空间。
蛊部,胸前的符文为一条张开嘴的巨蟒。擅长的便是炼蛊用蛊,不止用蛊虫伤敌,也用蛊虫加强自身的实力。这记忆的主人,便是来自于蛊部。
咒部,胸前的符文是一个水滴的形状——按他们的话说,这不是水滴,而是圣血。擅长的便是下咒,千万里外,杀敌于无形。
影部,胸前的符文是一牙新月。与力部恰恰相反,行踪鬼魅,踏影而行,擅长暗杀。
圣部,这记忆中只是隐隐提到了这名字。除了名字之外,有什么特征、擅长什么、有什么能力……一无所知。
不过这圣部,在整个巫族的地位似乎极高,平日里没有巫族敢随意置喙。
每一部,都有一位先知、数位长老和所谓的“圣人”。按陈悟念的推测,这圣人的性质应该就同族长类似。
巫族出生的所有小孩,刚出生时,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细皮嫩肉的,在他们一岁时,身上的符文便会慢慢显现。
这些出现符文的,能够获取力量的,便成为也里。
在巫族的语言中,也里的意思便是神的民众、神的仆从。
之后,待符文完全显现。根据胸前符文的不同,分到各部。但正常来说,蛊部的后人都是蛊部,不会出现其他的符文。
但也有少数的例外。
一些人,终生身上都不会出现符文,或是出现的符文杂乱无章,根本无法获取力量。
这样的人,在巫族中被称为比索——也就是巫族话语中,所谓的罪恶之子。
他们认为,一定此人有罪,巫族之神才不愿意保佑他。因此,所有的比索干的都是最低贱、最脏最累的活。
命薄如纸,甚至都比不上一头壮硕的大马。纵马踏死比索,只需陪一把干草。比索杀死马,哪怕只是断腿重病将死的病马,也要偿命。
而这记忆的主人纳吉索,他的阿姆——也就是变成他本命蛊了的娘亲,便是一个没有力量的比索。
因此,纳吉索极为看不上那个老妇。
即使是他的生身母亲。
终于,那画面也来到了陈悟念想看的地方。
十年前!
纳吉索顺着一道裂缝,丢出了一只蛊虫。
不只是单纯的蛊虫,虫身上还染着皮篆。
蛊虫出了那裂缝,顺着黄泉流动,又钻过了一道裂缝。
一出来,便看见了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王天邑。
第一百五十二章:孙悟空要成亲了?
“师兄,你的意思是,巫族已经撕开了封印?当初我们见到的那条鱼,便是巫族的手笔?”孙悟空听完陈悟念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悟念看着花果山中的景色,也不知是有什么好事,居然还挂起了红灯笼,嘴中应道:“没错,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以阴曹地府为跳板,从而回到阳间。以巫蛊之术控制四洲有名有姓的人家。
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四大部洲中究竟有多少人已经被那巫族的巫蛊之术给控制。若是巫族作乱,这些人里应外合,如何是好?”
陈悟念说着,微微瞥了孙悟空一眼。他也不知道悟空在天庭待了这十年,是不是把脑子给待傻了,居然变幻作了一名高大的青年,白衣胜雪,说不出的骚包。
“我知道了!待我回天庭,一定会禀告玉帝。”孙悟空郑重其事地应道。
“在这之前,我们可有的忙了!猴子猴孙们,也该动起来了!”陈悟念眯着眼遥遥看着天际,猛地睁开,冷笑道:“该杀人了!”
“师兄,我们也要去管那南瞻部洲之事?”
“不管不行。其一,巫族非同小可,藏剑山庄上下已不知有多少人被巫蛊之术所控制仍不自知。就连那庄主王天邑也被控制了十年之久。”
“其二,我花果山向来寂寂无名,也该是亮亮爪牙的时候了。免得什么腌臜东西都来打我们的主意!”
“其三……”陈悟念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东离剑仙当日,并不是死在了大唐的围攻之下。而是死在了巫族的算计之下!当日出手的那些的仙人,王天邑也在场!只不过,是被巫蛊之术控制了而已。”
“若是不查个究竟,我就怕这四大部洲,不少能人都已经被控制了。眼下,我们至少要能拿到一个被控制之人的名单,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好。”
“好!我让雪儿下去吩咐。明日一早,我花果山飞舟便往那姑苏城走一遭!”
陈悟念点点头,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孙悟空。“不过,我这就走了十天,山中有什么喜事?怎么连大红灯笼都挂上了?”
孙悟空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
“什么?你跟雪儿要要要……要结为道道道……道侣了?”
“师兄,你怎么结巴上了?”
“谁谁谁……谁结巴了!你们要成亲了?”
“什么成亲?这叫皆为道侣,共同修行,结伴修炼。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陈悟念一脸惊恐,双眼紧紧地看着孙悟空,好像是想要看穿孙悟空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一字一顿道:
“你难道不怕,这是情劫吗?”
“师兄,万事皆有因果,因缘际会是逃不掉的。您也说过,一切都是注定了,即使我躲开了此次的因,又如何能保证能避开下次的果。”
孙悟空怔怔看着远方,嘴角也不经意地扬了起来:“而且,师兄啊。我也不像逃了!雪儿那妮子,一颗心已经挂在我这了!”
“缘来,我不珍惜。难道还要等缘散,再去挽留吗?到时候,一切可就都迟了。”
“好了,你也没必要给我上课了。”陈悟念没想到这一回来就被强行塞了一大口狗粮,瞬间便觉得兴致乏乏。
说好了一起单身一辈子,结果你却偷偷拐了师妹一起滚被子?
猴心不古啊!
陈悟念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山下走去:“我去看看红尘!”
“师兄,我前日同嫂子说起,我已寻到道侣,嫂子似乎稍微有些反应。你……”孙悟空又说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让我想想!”陈悟念的脚步顿了顿,沉声道。
想什么?
无非就是要不要……给自己的未来孙子找个奶奶呗。
陈悟念眼中,略微有些挣扎,紧接着似是下定了决心,下山的速度也要快上了许多。
……
“红尘,你都睡十年了,也该醒了。”
“巫族那些狗娘养的,这一次非得给他们点教训,也能为二位前辈报仇!”
“你知道吗,悟空那孩子,都要找道侣咯!要是你醒了,你说说咱要不也勉强凑个对儿?”
“都说什么日久生情,我知道,我对你那是一见钟情。”
“第一次,咱在北俱芦洲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美救英雄,那叫一个威风啊!”
“后来,遇上敌人,又是你断后让我先走。断个屁的后,你那就是去送死的!不过啊,还真挺有魅力。”
“再之后,是邪龙城……”
陈悟念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回忆自己的一生一般,絮絮叨叨就说起来了个没完。
“红尘,我也想明白了。什么狗屁情劫,去他妈的吧!”
陈悟念骂完这一句后。看着红尘的的脸,眼中满是柔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你做我道侣好不好?”
“不对,你做我娘子好不好?”
“你不应我,我可就当你同意了!”
门外,蛮熊突然泪如雨下。
“这是好事儿啊,你哭啥啊!”
木头看着蛮熊这模样,传音道。
“谁哭了!”蛮熊揉了揉眼。
“沙子里进眼睛了!过会儿就好了!”蛮熊传完这一句后,背着手便往山上走去。嘴里哼着当年大汉国中流传的小调。
整个人的步伐都好像要轻快了许多。
陈悟念看着依旧未曾睁眼的红尘,脸上缓缓浮上了一缕苦笑。
还是不愿醒啊!
不过体内的仙气运转速度明显要加快了许多,这倒是个好现象了!
陈悟念俯下身,轻轻在红尘的额头上点了点:“没事,我等你!”
说罢,陈悟念转身离去,眼神在墙上扫过。
墙上,一柄通体湛蓝,如同由冰块雕刻出东海剑静静悬挂着。
……
“那王天邑我也听过,却是没想到居然落了个如此下场!可惜了!”
“可不是吗?他可还欠我一柄剑呢。结果就这么死了!若是被那巫族附身也就罢了,最起码也换了条命。结果居然只是一只子蛊,背后的巫族连伤都没伤到。”陈悟念也唏嘘道。
“明日,我和木头也同去!”蛮熊说着,眼中闪过了一道利芒。
“他们被巫族控制,我不记恨他们!但都是英雄,死也要死个光明磊落。当人家的犬马算怎么回事!”
陈悟念眼睛瞟向了一侧——那边孙悟空静静等着,似是有话要说。
“成!那熊叔今日可少喝点,我去同悟空和雪儿谈谈明日的事宜。”
蛮熊闻言,放下酒杯,意兴阑珊。
陈悟念看着熊蛮这模样,显然是因为喝不尽兴心中憋闷,笑着拍了拍蛮熊的肩头。
“叔,一大把年纪了。少喝点,虽说能够逼出酒气,但是喝酒终归是伤身体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送你一场造化?
“知道了!”熊蛮嘟囔道:“跟雪儿当初一样,就知道管我。”
陈悟念无奈一笑,往孙悟空那边走去。
“怎么了?”陈悟念问道。
孙悟空伸手一挥,一面禁制隔开,传音道:“师兄,那剑仙之事你为何不于熊蛮前辈说?”
“换个地方说!”陈悟念回头看了蛮熊一眼,朝孙悟空传音道。
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共同使上了同样的身法。就像是一个人地两道分身一般,一举一动皆是一模一样。
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块儿无人之地。
两人齐齐盘坐下来。
“很要紧吗?师兄如此谨慎?”孙悟空看陈悟念这模样,便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了不得。
陈悟念点了点头:“我方才在红尘处,看见了那柄高悬的东海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儿。”
“你觉得,东离把剑留下是为了什么?”
孙悟空皱了皱眉:“剑仙之剑,看得比命还重。留下此剑,是不是怕此剑落入其他人之手,堕了东海剑的威名。”
“那你想过没有,若是东离没死呢?”陈悟念寒声道。
孙悟空先是不解,而后猛地瞪大了眼,他想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但是却能解释这一切的可能。
东离留下剑。
没死。
然后便出现了一个无名剑仙。
难道?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陈悟念一脸沉重:“东离便是那个神秘的剑仙!”
“东离剑仙或许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他也不知自己会被控制着做什么事儿。唯恐堕了自己的声名。因此才会留下陪伴了自己一生的东海剑。”
“留剑,也是托孤。”
“只不过,唯有一点我想不通。根据那巫族的记忆,释放蛊虫的时间,已然是东离战后。而且,凭借东离的修为,若不是的身受重伤,定不可能被蛊虫所控制。”
孙悟空也点了点头:“没错,时间对不上。除非,还有其他人也用了什么手段!还在巫族之前便动手了!”
说着,陈悟念和孙悟空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出了对方眼中那浓浓的恐惧。
两人同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巫族便已经够可怕了。
若是还有……
还是未知的敌人。
这要是当真任凭他们闹起来,如何是好?
“悟空,这件事莫再与他人提起。”陈悟念沉声说道。
“我晓得!”孙悟空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其它的暂且不论。如果陈悟念见到无名剑仙同当初那一剑破万军的剑仙是同一人,如果他就是东离……
那岂不是就意味着,乘安、灭战就是东离所杀?
这样的结果,真是能逼疯人的!
尤其是熊蛮的林朽术,肯定是承受不住。
陈悟念的脸色也有些狰狞,恨声道:“不管真相如何,现在的东离就是死了!身前一剑扬善,死前只身对敌。从始至终,未堕剑仙威名!”
……
花果山中,兀的挂起了一阵风。
穿过水帘洞,淌过仙人洞。
在洞穴中来回盘旋,发出了呜呜呜的空鸣声。
如泣如诉。
木屋中,红尘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
唐仲坐在食铁兽身上,惴惴不安地看着不远处那道静静盘坐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不远处,那座名为五庄观的道观。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唐仲总觉得身上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好像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说实话,自打被菩提祖师从地府中带了出来之后,唐仲这心底里就一直不自在。
其他的不说,光是跟在这么一个绝顶大能的身边,就快把唐仲给逼疯了。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声音大点,扰到了祖师。
他也不知道这祖师将自己留在身边做什么。
收徒?
不像!十天了,他们说过的话应该不会超过百句。祖师看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想杀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若真是要对自己出手……不对,都不用出手,眨眨眼皮子,自己估计就身死道消,连渣都不剩。
井中窥天,他根本都不知道祖师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但是酆都大帝够强大了吧!那可是受人间供奉,掌管九幽地府的神仙。但那一日,唐仲分明看见的,菩提祖师只是抬了抬眼皮。
一个眼神,便叫酆都大帝动弹不得。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圣人了吧!
想到这,唐仲心底又是微微一颤,大着胆子问道:“祖师,敢问唤晚辈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等!”祖师言简意赅道。
说着,祖师却又哑然失笑:“不用等了。该来了!晚些,我送你一场造化,能不能把握住,便看你自己了!”
造化?
听到这,唐仲瞬间心潮澎湃了起来。
来自圣人的造化,该是何等的机遇?
鲤鱼跃龙门,就在今朝!
想着,唐仲看向菩提祖师的眼神又火热了几分。
这造化该是什么呢?
传功?
天材地宝?
还是什么绝顶的灵宝?
唐仲激动地等着下文。
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祖师似是根本没有说过那番话一般,就静静地坐着、坐着……
直到天黑,祖师也没动过。
至于那说什么来了……唐仲也没见到。
那道观依旧是大门紧闭,也没半个路人。如果说是飞鸟,天上倒是过了十七只,脚下蚂蚁也搬了三次家……
但祖师说得肯定不会是这个啊!
直到下半夜,连月亮都快从树梢上落下了,那道观的门终于开了。
吱呀一声,就像是开在了唐仲的心理。让他的精神不禁一震!
造化,来了吗?
而在南瞻部洲,大唐境内,姑苏城。
就像是突然炸开了一团烟花,星火四散。无数条消息自藏剑山庄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传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与藏剑山庄交好的家族宗门都得知了一个噩耗。
藏剑山庄庄主王天邑、少庄主王轻吕被人所害。
一时间,无数修士都嚷嚷着铲除真凶,纷纷往藏剑山庄而去。
这藏剑山庄,一日之间便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就等着一点火焰。
然后崩地一声。
爆炸。
“王兴,你觉得,是那大师干的吗?我不信!”王梅披麻戴孝,看着尽带缟素的藏剑山庄,突然悄声开口道。
山庄中,有下人说。在老爷和大少爷殁的那夜,曾见到那位东今心上过山。
但是搜遍了整座山,却只见了老爷的尸首。少爷和那大师的身影即使掘地三尺也未曾找到。
如今,王天邑和王轻吕两人的命牌皆已碎裂。这凶手的身份自然而然便怀疑到了那消失无踪的东今心身上。
“我也不信!”王兴也悄声说道:“大师若是想干这事,哪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前几日稍微动些手脚,便足以让人神不知鬼不知的死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大难将临
“诸王请先在此等候,本王同我兄弟交代两句。”一处老林中,吕一缕朝身后众人吩咐道。
十年的功夫,吕一缕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说帅气,但起码像个人了,两边脸好歹对称了。
那双肿胀的的鱼泡眼在这张脸上显得如此恰到好处。
而且身上还有了一种略显违和的贵气,一身攒了金丝的劲装,气势非凡。
那张脸严肃起来,也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他身后众人,无一例外,皆是着了刻有腾飞神龙的甲胄,金光闪闪。好像是哪家王室出行一般。
听闻吕一缕此言,众人齐声行礼应道:“喏!”
身上的甲胄随着动作,锵锵作响。
而吕一缕并未回头,一脸正色。
大步往山上走去,直到走到了一片深潭前,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十年前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
这片潭水,藏在这群山之间。
潭水深不见底,泛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墨绿色。
就好像是一块有魔力的绿水晶镶嵌在山中,一眼看过去,神魄似是都会被吸进去一般。
不是似乎,吕一缕仅仅看了一眼,便真感觉脑中一阵眩晕,连忙将眼睛瞥向了他处,高声喊道:
“小黑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在家。别睡了,睡久了容易不举……”
声音刚落,眼前那片潭水猛地翻涌了起来,原本碧绿色的潭水瞬间变成了墨色。一条黑龙从潭中飞起,迅速缩小变作人形,落在了吕一缕身前。
“谁说的。”小黑仍旧是言简意赅。
“我说的!”吕一缕模仿着陈悟念的模样,手指头轻轻在额头上叩了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只不过同样的动作,由吕一缕这副模样做起来,就好像是用一根胡萝卜不断地在猪头上戳来戳去。
没有美感,只有喜感。
“我这段时间,游历四洲,发现的人伦奥秘。有隐疾的男人,据说每天都得睡很长时间。所以我说……”
“呵!”小黑连笑声都相当敷衍。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个字中蕴含了多少——“废话,没长脑子!你怎么不说能去食肆的,都是有钱吃饭的人呢?”
“行了,不多说了!悟念出事了!”吕一缕摆了摆手,给小黑递去了一张纸条:“东今心。这不就是陈、念吗?”
小黑看去,手中纸条缓缓被捏做了粉末,一字一顿道:
“姑苏、藏剑山庄!”
……
花果山中,孙悟空手中捧着一块黢黑的石头,黯淡无光,就好似一块寻常煤炭块。
但陈悟念和葛念雪都知道,这团煤块之前是一副何等威武的披挂。
葛念雪轻轻倚在孙悟空肩头,开口道:“猴子哥哥,还是弄不明白吗?”
“没错,以前我以为是我修为不到。但是今日仍旧无法展露出这锁子黄金甲的真实模样。雪儿,你觉得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了?”
“雪儿倒是觉得,会不会是时机未到。师尊觉得,你无法掌控这副披挂呢?”
孙悟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雪儿的脸却微微一红,喏喏道:“猴子哥哥,你是不是说师兄想同嫂子成亲?”
“没错!”孙悟空点头应道,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雪儿:“怎么了?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就是……”葛念雪微微低着头,嚅动着嘴唇,轻声说道。
“什么?”孙悟空疑惑道。
这可不是作假,他是真没听清。他甚至还在怀疑,葛念雪究竟有没有说话。
怎么感觉嘴皮子上下一搭就没了呢?
“我是想说我不想当你道侣了,我想……”
正说着,葛念雪就见孙悟空脸色一变,急冲冲地便冲了出去。
“等我回来再说!”
看着孙悟空那背影,葛念雪脸色一青,硬生生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
孙悟空冲出水帘洞,便见小六气息萎靡地瘫坐在地,胸口殷红一片。
妖族不像人类,即使已经成仙,身体血液依旧是红色。
小六那胸口处,尽是他呕出的鲜血,将那一块用猴王胎衣雕刻出的石牌,染得通红。
而孙悟空,正是感受到小六气息萎靡,心中不安,才连忙出来查看。
看见小六这模样,孙悟空的心又沉了几分。
出事了!
孙悟空一手揽住小六的手腕,通过脉相一看,心力衰竭、精力损耗。
似是有走火入魔之相。
“发生何事?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孙悟空渡了一缕仙气,稳住了小六那无力的心脉,连忙问道。
“大王!”小六稍微顺了一口气:“我看到了血!滔天的血!红日坠落,天降血雨……短则时日,长不过数月,必然有大难降临!”
孙悟空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小六一直在设法完善功法。到了现在,已然走出了一条偏僻小径。
渐渐不善于打斗,但却能察理、知前后、晓阴阳、辨劫祸。
他如此说,恐怕真有祸事来临!
“你可知,这祸事的来源?”孙悟空伸出拇指,轻轻拭掉了小六嘴角干涸的血迹,柔声问道。
“不知!”小六摇了摇头:“我就是想听清楚些,才被反噬,落得如此重伤。不过大王,我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婴孩的笑声,一阵阵的哭泣之声。似是还有战鼓擂响、战旗飘摇、将士喊杀之声。”
孙悟空心中若有所思。
笑声、哭声,如此相悖之事代表了什么?
那喊杀之声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不日花果山便会开拔前往南瞻部洲。
难不成,便是此战会有差错?
孙悟空想着,又问道:“可是明日之战,会有差错?”
“不是!”小六笃定地说道:“关于此战,我也推演过。却是大吉之兆,必将大胜而归!”
这么一说,孙悟空倒是更迷糊了。
除了这个,最近还有何战事?
孙悟空安顿好了小六,托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母猴照顾,怀着一肚子问号重回了水帘洞。
看着那一脸怒气的葛念雪,孙悟空有些不解地问道:“雪儿,你怎么生气了?对了,刚刚想说什么来着?不想做道侣了?那你是想……”
“我想当你娘!”葛念雪看着孙悟空这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骂完,气冲冲地便走了出去。
关于孙悟空回来之后,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葛念雪想了很多。
什么情话、或是直接道歉。
结果居然是这么一出?
我怎么生气了?
我贱的!
都说猴脑子灵光,怎么自家这猴脑子就跟缺了根弦儿似的?
想着想着,葛念雪却又是哑然失笑。
或是说,被气笑了。
这么些年,孙悟空不一直是这样吗?
在别处机灵,只有到了自己面前,才是那个好像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寿星
唐仲眼前,那五庄观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祖师,我这小童当真该死,也不知来通禀一二。竟让祖师在门外等候,快快请进!”一个着道家衣冠的老道走了出手,一出门便连连行礼道歉。
唐仲循声看去,这其他的倒是同寻常道人无异,仙风道骨,一看便是个只是此人的袖袍似是要格外宽大一些。就好像是在手腕下接了个大蒲扇一般,看上去极为违和。
“镇元大仙客气了,倒是老朽不请自来,也未曾叩门,如此叨扰了!”菩提淡淡笑道,瞥了唐仲一眼,开口道:“你在这等着。”
唐仲正等着进观去看看自己那所谓的造化,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跟他想的,不大一样啊!
镇元子闻言,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唐仲:“这位是……”
“一位故人罢了!”祖师说道,盘坐着的身躯逐渐飘浮起,双腿放下,正好站直。
说罢,便随着镇元子往观内而去。
两人离去,仅留下满脸痴呆的唐仲,看着那重新关上的道观大门,额上青筋一蹦一蹦的。
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都不能相信了!
造化?
什么造化?
这世界上还有那种东西?
我不信!
呵呵呵呵……
唐仲双眼一阵发直,似是都不聚焦了一般,抱着食铁兽在观外互相取暖。
不过祖师说的故人是什么意思?
唐仲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此等大能啊。
……
身为地仙之祖,镇元子在三界中的地位颇高。入观之后,对菩提祖师倒是也没有过多没必要的敬意,二人并肩同行。
“哈哈,小仙见过菩提祖师。”一长头大耳短身躯的人迎了上来,朝着祖师行礼道。
鹤发童颜,看上去就像是七八岁娃娃生了一张成熟的脸。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爽朗的笑声。
祖师也微微回礼,看着那标志性的大额头,开口道:“寿星,你怎得下界来此了?”
“小仙那张方子,还差几味药引,故来找镇元大仙讨要一二。”寿星笑眯眯地应道。
“原是如此!”祖师点了点头。
镇元大仙也笑道:“我遣小童打下两枚果子,沏上壶好茶。我等入室再谈?”
“哈哈哈,祖师,我可又沾了你的光了。若不是你,我可吃不着这人参果啊!一颗,可又能添四万七千载的寿元啊!”
菩提祖师深深看了寿星一眼,似是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堂堂寿星,增长寿元之法多如砂砾,还缺这四万载的寿元?”
“寿元,谁又嫌少呢!”寿星笑道。
祖师又是深深看了寿星一眼。不再多说,往室内走去。
登台入高堂,穿堂而过入室。
方室之中,却不似寻常道观一般放置着蒲团,而是摆着几张太师椅,彩漆雕龙。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极为讲究。
祖师扫了一眼,扭头看向窗外的人参果树。突然开口道:“镇元大仙,我且问问你,你可知女儿国?”
镇元子笑了笑:“一个灭了数百年的小国,提它作甚?”
菩提脚步微微一顿,又说道:“我听说,那西梁女国只有女婴,是因为男婴都被带走……”
话还没说完,镇元子便极为坦然地说道:“这件事我知道!”
脸上仍然是那般慈眉善目,但那微微笑意却是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你知道?”
“本道所为,我不知道那谁知道?那些婴孩都被我带走了,填于人参果树之下,仍凭果树之根系吸取其血气。这童男血气,便是我这人参果树的养分呐!”
“你看,本仙那人参果树,长得多壮啊!”
宝树有灵,似是为了应和镇元子的话,那棵人参果树的猛地颤动了起来。似是直接撕去了所有的伪装,一瞬间便从一棵宝光四射的宝树,变成了一棵魔树。
树上那三十颗人参果,发出了一阵阵的婴儿轻笑声。
哈哈哈哈哈……
一声声满是童稚气息的轻笑,放在他处定让人心生喜悦,令人感受到一种崭新生命诞生的希望。
但在此处,却是让人脊背阵阵发凉。
人参果下的土地也是微微颤动着,一道道树根在泥土中狰狞地扭动着。就好像是老人那干枯的皮肤下鼓起的青筋,透着一种凋零般的死意。
那人参果,原本长得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孩,可爱动人虎头虎脑。
但现在,那嫩白颜色突然变成了灰黑色,两道血泪从人参果的眼眶处缓缓淌落了下来。浑身被一层如红纱般的血气所包裹着。
一个个血娃娃,嘴角缓缓扬起,那一阵阵令人胆寒的笑声便是从这口中传出。
五庄观中,冲天血气透九霄。
一道血气,如长矛一般直冲霄汉。
看着这一幕,唐仲的脸色也变了:“如此仙家道观,为何会有这么强的怨气?”
唐仲手中折扇轻挥,另一手下意识地开始掐算了起来。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唐仲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还因反噬而逆血翻涌。
而菩提祖师也根本没想到,镇元子会如此轻易地应承下。甚至丝毫不加以掩饰。
祖师神色未有半分变化,只是淡淡地问道:“镇元子,杀伐过重。你就不怕有违天和吗?”
“哈哈哈哈!”寿星大笑了几声:“有违天和?以天为盖,我等便是基柱,这凡人不过是砂砾罢了。不过百十年的阳寿,便能为我等仙人提供百年、千年乃至万年的阳寿。若是将这视作一桩生意,难道不划算吗?”
“生意?每一条生命,皆是世上独有。如日月星辰,潮起潮落,谁都无法替代,寿星你居然会认为这是生意?”
“哈哈哈,祖师所言差矣。日有升落、月有圆缺、天有晦朔,潮有涨退。这世间万理本就不甚圆满,既然不圆满,替代与否又有何妨?”
镇元子听着寿星所言,也是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菩提老祖想通了很多事。
当年,寿星之坐骑下界,蛊惑人间帝王以小儿之心作为药引。曾言彼丹方乃是从一前辈高人手中因缘际会、巧合而得。
第一百五十六章:为什么有电?
可那鹿妖,自出生之时,便身为寿星坐骑。
那这前辈高人又是何人?
看着寿星这反应,倒是不言而喻了。
见祖师无话,镇元子也开口了:“祖师,不妨留下来陪老道谈天说地、手谈论道吧!”
随着镇元子的话语,一道屏障的从道观四周升起,直接将整个道观牢牢包裹住。
唐仲从外侧看去,便见那五庄观突然变成了一团硕大的血色茧子。
风吹不入,水泼不进。
一只鸟雀飞过,还未等真正靠近,便已经过被那血茧将血气精气吞噬干净,只剩下了一具干巴巴的骨架。身子还仍然保持着飞行的姿势,跌落在地,骨架散碎落了一地。
看着这情况,唐仲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这血茧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把食铁兽扛在肩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后躲去。
小虫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就不能换个肩膀吗?压死我了!”
唐仲正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似是脚下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动脚步。低头看去,脚下已经多出了一团青色的莲台。在唐仲惊恐的眼神中,那莲台上的莲花瓣慢慢曲起,朝着唐仲包裹了过去。从盛开的莲花变成了一团水滴状的花苞。
唐仲便被裹在这花苞之中。
紧接着,这一团青绿色的莲花花苞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泡泡,“啵”地一声,便碎裂开来。
里头,已经不见了唐仲的身影。
而对于唐仲来说,就像是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只能勉强看出来一个轮廓。
那些看不清楚的事物,还似是随着水流不断地晃动着。
待到眼前的事物恢复正常,唐仲便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宽阔的平台,整齐地放置着三十余个蒲团。不远处还设有高台,看起来似是开坛讲经传道之地。
只不过空无一人,稍显荒凉。
“这是什么地方?”
唐仲放下肩头的食铁兽,疑惑道。
小虫微微晃了晃身子,那干瘪的身子一点点重新鼓胀了起来。摇着身子四处望了望,有几分不确定地说道:“看这模样,应该是一处道观。只不过我并没有从这道观中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应当是没有人存在。”
唐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应该是道观。
而且应该还是个颇为了得的道观。
远处山巅之上的那金钟,宝光四射,看上去就是个好宝贝啊。
唐仲回头看了一眼,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刚刚那血茧,你有什么想法?”
那食铁兽见了这宽敞的广场,已经抱着那株花开始放肆奔跑,边跑边跳边打滚,很快活的样子。将场上原本整齐的蒲团弄得乱七八糟。
就这模样,让唐仲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得亏还有小虫的存在,要不然自己连说话都不知道找谁说。
难不成就找这满地打滚的货?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只不过,看那滔天的血气,至少能够肯定一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虫说道。
“这个我也知道!”唐仲手一甩,将那柄折扇展开,在身前轻轻地挥着:“现在的问题,还是得弄清楚我们现在的位置,有没有危险。”
小虫说道:“方才,那应该是某位大能使用了大挪移之术,将我们带到了此处。我估计,就是那菩提祖师动的手。说不准,这便是你的造化!”
“这样……着实有可能啊!”唐仲的眼睛亮了亮。此处道观,灵气充沛、灵花仙草就像是不值钱的杂草一般遍地生长着。
唐仲冲天而起,在此处穿梭着,双眼四处打量。
越看越心惊,也越是欣喜。
此处,设有诸多小院。
每一处小院中都是宝气冲天,其中定然有重宝。
这就是造化、这就是机缘啊!
唐仲激动地落地,手微微颤抖着,朝院门伸出手去。这木门虽然十分朴素,还略微有些掉漆,已经露出了底下的原木色。同寻常百姓家的木门也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门后会是什么呢?
唐仲略微有些激动。
库擦!
他的手刚刚碰上的院门,头顶上便是一道紫色惊雷应声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砸在了唐仲的头顶。
一瞬间,整个人便在这雷击之下,猛地抽搐了起来。
唐仲一张脸被雷电灼地焦黑,张口一吐,便是一口黢黑的烟气,不解道:
“不是造化吗?”
“为什么有电?”
说着,又是一颤。
再看那扇朴素的木门,唐仲是再也不敢小觑了,也是不敢再碰了。
小虫也吐了一口黑烟,喃喃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一边说,身上又是一道电闪过,劈得小虫又是一阵抽搐。
唐仲咬了咬牙,往后退了几步。
“你要干嘛?”小虫感觉唐仲的气势不大对劲,开口问道。
“我想试试,能不能轰开它!”唐仲说道,气机鼓动,浑身的仙气迅速攒到了手中,折扇一甩,一道人头大的火球便朝着那院门轰了过去。
嘭!
火球砸在木门上,并没有想象中木门开裂的场景。那木门弯曲变形成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幅度,在唐仲震惊的眼神中,那木门又迅速地恢复成了原样,而火球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朝着唐仲击了过来。
“彼其娘之!”
唐仲怒骂道,连忙阻挡这一道来自于自己的攻击。
……
花果山中,悟法盘坐在山洞中,体验境界、感悟大道。
突然,那双眼猛地睁开,一脸的诧异。
“诶……怎么好像有人正在轰我的院门?”
“可是,斜月三星洞中应该没有人了才对。”
“难不成是师尊?”
“不对,师尊费这功夫干什么?要进门不就直接进了?”
悟法疑惑地仰起头,心中略有感应,起身出洞去。
洞中诸多小猴已经仍在习练术法。
一出洞口,悟法便同悟道悟缘碰了个正着,其余师兄弟似是也在稀稀拉拉地走出来。
“悟道,你怎么也出关了?”
悟道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解的神色:“我感觉……有人在轰我的院门,触动了我当初防悟慧师兄的禁制。还进了我的炼丹房。”
第一百五十七章:出征!
“没错,我也是!”悟缘震惊道。
“我也是……”
“我也是……”
……
悟慧在后头听着,脸都绿了。满脸的不可思议,震惊道:“你们,防我?”
悟道干笑了几声:“嗬嗬嗬,师兄,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啊!”悟法同悟慧入门的时间也就差了这么一两刻钟,对于悟慧这二师兄也没有这么敬畏,直接开口道:“师兄,你这移形换影之术,我们若不防着你点,那些家当还不都被你拿去送相好的了?”
悟慧闻言,一脸正色道:“师弟,你们是知道我的。师兄我是这种人吗?”
“是!”三十名师弟异口同声、郑重其事、不假思索地说道。一个个直接开始翻起了旧账。
悟法说道:“我的火龙佩、玉竹符、金凤钗……五行五宝,你给我顺走了仨!”
悟慧讪讪笑了笑:“那不都是首饰吗?再说了,我不是帮你又重新找了火木金三宝吗?”
悟乾也愤愤不平地说道:“还有我的玉面狸奴、踏雪细犬、紫金鼠……全让你带走了!”
“嗬嗬嗬,这不是夏菡喜欢小动物吗?”
“还有我的驻颜丹。”
“我的珠链。”
……
“雪儿,这一身衣服会不会太扎眼了?”孙悟空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总觉得身上这不是什么甲胄,而是把别人的皮囊筋骨全套在了身上。束缚着身子,每一个动作都不舒坦。
这话也没错,这盔甲用的龙鳞蛟筋兽皮,可不就是他人的皮囊吗?
“我觉得就我平常的那一身挺好的,里头套上皮篆软甲就够了。这一副披挂,人家一看就知道身上有东西,为了破甲,下手不自觉得就狠厉了几分。而且雪儿你不觉得,有些太张扬了吗?”
孙悟空有些苦恼地看了看身上的甲胄。
葛念雪在孙悟空身后,轻轻地整理着孙悟空身后的猩红披风,闻言轻笑道:“猴子哥哥,你这披挂可不是穿给别人看的,是穿给自己人看的。”
葛念雪手中仙气浮动,冒着丝丝热气,用手掌一点点熨平了披风上的褶皱,接着说道:“这可是咱花果山第一次出征,大家心里都没底儿。但是看见了自家大王这威风的模样,自然就会安心许多。若是大王灰扑扑地出去,大家心里就更犯嘀咕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再说了,我知道猴子哥哥不爱出风头。特意吩咐的,让他们做成棕黑色。要不然呐,肯定要像那黄金锁子甲一般,金灿灿地才好哩。”
孙悟空闻言,稍显无奈,但还是说道:“好,听你的!对了,师兄呢?怎么今日不见他人影?”
葛念雪也是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还不知道师兄那性子?巴不得隐身起来,全天下的人都找不到他才好。我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变化成了小猴模样,躲在猴群里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柔软的袖袍轻轻擦拭着孙悟空的肩甲,直擦得锃亮,能隐隐反射出人影,这才说道:“好了,出去吧!莫让大家伙等急了,雪儿为大军擂鼓壮威!祝我花果山凯旋!”
……
花果山下,众人群情激愤。
咚。
头顶一声鼓响传来,悟慧听到这声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转移话题:“今天花果山是要出征吗?”
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底下那停着的几艘飞舟,眼下少了两艘“人”字号飞舟。
“走,看看不就知道了!”悟剑抱着剑,言简意赅道。
……
花果山巅,旌旗蔽空。
葛念雪一身白衣胜雪,手持鼓槌,擂动战鼓。
两艘载满了小猴的“人”字号飞舟停在半空,所有的小猴皆披坚执锐,为这花果山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所有的猴子皆是激动不已,双目微微充血,看着空中那道穿着棕黄盔甲,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
这便是山中的大王啊!
孙悟空立在半空,沉声喝道:“出征!”
咚咚咚……
鼓声也愈响愈烈。
“他奶奶的,悟空真威风啊!”悟慧叹到:“要是我也这么威风,啧啧啧。”
说着说着,悟慧倒是有些唏嘘,转身走去,一步三叹。似是被一阵灰黑色的怨气所笼罩着。
悟难对悟慧这个反应有些奇怪,轻轻推了推悟法,疑惑道:“他怎么了?”
悟法也长叹了一声,说道:“最近这些年,你还有没有见过悟慧师兄出去拈花惹草?”
悟难想了想,迟疑道:“好像还真没有。”
悟法叹到:“唉,情字害人啊!你要知道,悟慧当年喜欢的可都是些凡夫俗子、红粉骷髅。悟慧这修为,虽不说长生不死,但至少也不会衰老。可那些女孩儿呢?”
“天底下,最难受的可能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点点变老。而自己的模样却从未变过。”
听完,悟难也以同情的眼神看向了悟慧。
太惨了!
悟慧走到山崖上,看着远处的初升夕阳,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我生妾未生,妾生我未老。恨得不老身,难再与妾好。
要不,再去看看?
十年了,就看一眼?
悟慧想着,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天际。
南瞻部洲一处小村外,悟慧站在云端,出神地看着那道熟悉的倩影。
十年了,还是那么漂亮,只是额上带了一缕白发。
她也老了啊。
“阿娘阿娘,我们今晚吃什么?我想吃胡饼!”
“好好好,阿娘给你烙。”那妇人说着,蹲下身子,用手绢轻轻拭去那男孩脸上的污渍。宠溺地刮了一下男孩的鼻子。
……
成亲生孩子了,也对。十年了,都快三十了!要是没认识自己,早些成婚,说不准连孙子都有了。
悟慧想着,落了下去,悄悄走近。
……
“阿娘阿娘,这是一位哥哥让我给阿娘的。”男孩儿迈着小步伐,朝那妇人喊道。手里紧紧攥着些什么,好像是一块儿什么布匹。
说着,伸出手去。
妇人一愣,伸手接了过来,展开一看。
那是一块淡粉色的手绢,上头绣着两只戏水鸳鸯。
妇人脸上的神情凝固住了,喃喃道:“阿慧……”
第一百五十八章:紫竹林
“龟丞相,那花果山又闹什么幺蛾子了!”龙王坐在刚建好的龙宫王座上,一手轻轻揉着胸口。
花果山中那一阵阵鼓声,不仅扰乱风云,也将整个东海的海水都扰乱了起来。没有了定海神珍铁,在东海海底搅起了一阵阵的漩涡,鱼虾蟹四处乱飘。
连带着水晶宫都哐哐哐地晃荡着。
广龙王甚至都在担忧着,这刚建好的水晶宫会不会又突然坍塌下来。
不止如此,那一阵阵鼓点好像每一声都响彻在了敖广的心底,将他的心跳都扰乱了,每一下都觉得心里悸动得慌。
夭了寿了。
跟这花果山当邻居,倒了十八辈子霉了。
龟丞相闻言,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水晶宫中。
不是因为心惊,而是这龙宫晃动不止,他根本就站不稳身子。
“禀……禀……禀龙王,我们进不去花果山呐!”龟丞相哭丧着脸说道,那原本就不算好看的面相,此刻更是写了个大写的“丧”。眉毛和眼角都快垂到下巴了。
“进不去?怎么会进不去?当初不是还将定海神针插到了花果山上,你们不是说没费什么气力吗?”
“额……”龟丞相被问住了,眨了眨那绿豆般的小眼,不大的脑仁疯狂运转着,思量着对策。
之前是为了防止因为办事不利被龙王处罚,顺带多讨要点好处,才将事情稍微润色一二。
但现在该怎么圆呢?
“算了算了!”敖广一看这王八的模样就知道,这龟孙肯定又夸大了:“用本王的定海珠止住海乱,莫让海族太过慌乱,尽快探查清楚花果山中的情况。”
说着,敖广嘴一张,一颗青色的珠子便从他口中慢慢飞了出来,朝着龟丞相飘了过去。
“喏!”龟丞相如蒙大赦,接过那定海珠,连忙退了下去。
“小的们,莫慌!我来稳住局面!”龟丞相迈着王八步,相当威武地喊道。
耀武扬威,威风凛凛。
“丞相威武!”一众东海海族也激动地喊道。
龟丞相抖了抖,郑重其事地祭出了定海珠。
定海珠刚掏出来,海面上那催命一般的鼓点声,停了。
龟丞相也愣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珠子是该接着使用,还是该收回去了。
那表情,一如千万里外的唐仲。
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总算是打开了一间屋子。
但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说没有宝贝吧……还真不是,整间屋子里都是宝贝,全是有品阶的法宝。
说这些都是宝贝吧,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唐仲拿起一件上品法宝,品阶已经隐隐触及到极品法宝了。可这样的一件宝贝,居然是个……痰盂?
看着痰盂里头那一道道干涸的痕迹,唐仲的脸又白了白。
这样的一件宝贝着实有些拿不出手啊,别人都是舞刀弄剑的,难不成到了自己这,一出手就是用痰盂砸人?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唐仲刚想放下痰盂,却又有些心疼。
这毕竟也是件上品法宝啊!
除了痰盂,还有拂尘、扫帚、镰刀、锄头、连枷……
甚至还有便器。
无一例外,全是法宝,也全是些农具和生活用具。
“我觉得,我们是进到这观中的杂物间了。难怪只有此处如此轻易便能进来。”小虫若有所思道。
“用你说!”唐仲一边说,一边继续忙着在这堆杂物中寻找能用的家伙什。
比如镰刀,虽然长得不大好看,但也的确可以当刀使。
连枷……就当他是少了一截三节鞭,用法应该也差不多。
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究竟是到了何处。
也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突然到了这传说中的斜月三星洞中。
外头,食铁兽阿饼和那朵食人花扭打玩闹着,突然传来一阵咕咕咕咕的声音。
食人花扭了扭身子,站起身看向了阿饼的肚子:“你又饿了?”
阿饼一手揉着那胖乎乎的肚子,肥肉乱颤,听见这话,噘着嘴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找找吃的,这么大个地方,应该有不少吃的才对!”那朵食人花伸出了一片绿叶,轻轻拍打着阿饼的脑袋,柔声说道。
说着,那食人花的另一片枝叶上慢慢窜起了一颗绿色的球,其中蕴含着极为磅礴的生机。
这食人花虽然看起来孱弱,但它既是以生灵为食,当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既能够分泌一些物质,吸引生灵前来。也能够寻找生灵多、养分好的地界,这样才能更利于自己的生存。
如果不是有这一手本事在,这十年来,唐仲还好,食铁兽这大胃口恐怕早就被饿死在了北俱芦洲。
或者说,若是没有这一手本事,这朵花早就被食铁兽拉出来,尘归尘土归土了。
那球便是探查的一种手段,颜色越绿,便代表着生机越强,越适合生存。待他探查到最适合生存的地方,便会朝着那方向飞去。
花妖看着那绿色的球飘起,坚定地往一个地方飞去,连忙喊道:“找到了!阿饼我们走!”
不等花妖说完,食铁兽早已跟着那绿色的球,飞奔而去。
不多时,这一熊一花便来到了一处竹林前。
紫竹林。
“好茂盛的竹子,阿饼,你能吃顿饱饭了!”花妖叹到。
阿饼闻言,也是连连点头,口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淌着,纵身便冲了进去。
然后便是……
噗通……
刚进入紫竹林,这一熊一花便原地躺下,沉沉睡去。
身下土地缓缓运动。
待他们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
“阿饼,我是不是傻了?我怎么记得我们刚刚好像已经走进去了!”阿花用那枝叶挠了挠花瓣,疑惑地说道。
阿饼也若有所思地点头应和着。
一熊一花又再度迈步走了进去。
又直接躺下了。
飞舟之上,已幻化作寻常小猴的陈悟念眼中猛地闪过了一丝阴翳。
紫竹林中,怎么会有外人进入?
还来不及多想,姑苏城已经近在咫尺。
“进攻!”孙悟空站在飞舟甲板之上,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
第一百五十九章:阶级
这一场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
没有剑仙,没有巫族。
甚至没有仙人的出现。
没有耗费什么气力,整座姑苏城的百姓包括藏剑山庄中的人便被齐聚道了一处。
感受着这城中百姓那种憎恶的眼神,孙悟空的心微微沉了沉。
巫族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风紧扯呼了。
这一趟,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孙悟空叹了一口气:“用法门查查,有无蛊虫、身上有没有巫族的皮篆。若是没有,便放他们回去。留下些金银,好生安顿。”
“是!大王!”
此时,陈悟念已经又悄悄回到了藏剑山庄。
心也是沉了下去。
这藏剑山庄中,具是缟素,原本的大堂中,已经设下了灵堂。
可是整个庄子中,已经再无半分阴气。
对于藏剑山庄来说,这肯定是个好消息。
可是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巫族已经彻底退走了,甚至消除了他们来过的证据。
陈悟念还是有些不信邪,径直往王天邑的铸剑炉而去。
按照王天邑的记忆,那一道通向地府的裂隙便开在此处。
“果然不在了!”陈悟念看着那光洁的墙壁,长叹了一声。
这巫族着实有点意思啊,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连半分马脚都没留下。
那后山上的战场估计也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哈哈哈,悟念,我就知道你会来!”
“谁?”陈悟念警惕地回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突然鼓动了起来,凸起了一团团的石块儿。紧接着那些石块迅速散去了土色,极为突兀地出现了几道人影。皆是身着金甲的天仙,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光是这披挂,看起来就极为不俗。
手持长剑,时刻准备着出鞘。虎视狼顾,警惕地看着四周。八名金甲武士的站位隐隐包成了一个圈。拱卫着中间的人,而且明显经过了极为专业的训练,彼此的盔甲几乎紧密地连接了起来。不说水泼不进,至少寻常的箭矢、攻击是无法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攻击到后头的人。
如此大的排场,这里头究竟是什么人?
巫族?
还是谁?
陈悟念体内仙气迅速运转起来,时刻准备着出手。
他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这八人拱卫着两人,一人的气息略有些熟悉,至于另外一人,气息如磅礴大海,端的可怕。
“哈哈哈,小黑,你看悟念这模样。我就说肯定能吓着他!”那些金甲之人中间,又是一声笑声传来。
听到这动静,陈悟念有些怪异地扬了扬眉,不可思议道:“吕一缕?小黑?”
说着,那些金甲之人缓缓散开,露出了被他们包围保护之人。
可不正是吕一缕和黑龙二人。
“悟念,好久不见了!是不是被本王的气势给震住了?要不要入伙,待本王登基,封你个诸侯当当?”吕一缕嬉笑着,朝陈悟念扬了扬眉。
“去你码的!”陈悟念毫不客气地骂道。
吕一缕又是腆着脸一阵嬉笑,朝着那八名金甲武士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喏!”八名武士行礼应道,盔甲铿锵作响。
身体又化作了散沙,消失在了地面上。
陈悟念长呼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拳砸在了吕一缕的肩头上:“你他妈的干什么了?这么大的阵仗?还本王?你是什么王?雕王吗?”
吕一缕搓着手笑了笑:“嘿嘿,众筹成仙!”
陈悟念一看这模样就明白了,微微扬了扬眉:“你这是……传销组织?他们就这么相信你,任凭你骗?”
“怎么叫骗呢?成仙的事儿,能叫骗吗?如果没有我,他们能这么快就成仙吗?”吕一缕得意洋洋地说道。
“行了,便走便说。跟我去后山看看!”陈悟念一手一个,搂着两人的肩头。就像是纨绔子弟出行一般,一走一哆嗦,往后山而去。
便走便吹牛逼……
不对,应该是叫扯家常。
于此同时,菩提祖师似是身处于血海之中,四周尽是污秽的黑血,从四面八方将祖师包裹了起来。
但祖师始终面色如常,五心朝天,闭目盘坐。
“菩提,你何必执迷不悟呢?”
镇元子的身躯突然出现在了这一片血海当中。
“不悟?悟什么?悟尔等滥杀无辜?悟尔等以万千生灵为血食?悟尔等不思人伦纲常、不顾天条律法?”菩提缓缓睁开眼,轻笑道:“修仙修仙,何谓仙?一人一山,仙即为人族之山,天地支柱。活久了,你难道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人了?”
“哈哈哈,菩提。都称你为祖师,可为何你如此之天真?在这天地之中,哪有什么种族族群?有的只是阶级,跨越不了的阶级。”
“你问问四大龙王,他们吃不吃龙肝?”
“你问问曾经的天蓬元帅,他投了猪胎之后,又食没食过猪肉?”
“你看看昴日星君,最喜欢不还是人间的烧鸡、天界的凤髓。”
“我这人参果,寿星的长寿丹。你看看三界中的大能,有多少吃过?又有几人没吃过?”
“龙?龙王随意找条下水沟撒泡龙尿,吃粪的泥鳅都能变成龙!人?我等取三五生魂捏碎,一口仙气就能变换出百十人。”
“你说说,那些龙和龙王是一族吗?我等同人,又是一族吗?寻常的人族对于我们,同其余飞禽走兽又有什么分别?”
“你当我们这些事儿无人知道?笑话!你当玉帝是聋子、当鸿钧老祖是瞎子、当天道是傻子吗?”
祖师未曾反驳,或是说……他不知如何反驳。
只是微微笑了笑:“那你留我在此又有何用?此般阵法,应该不是出于你手。最多能困住我百日,百日之后,你又当如何?”
“难不成,你妄想弑圣?”
“说你是地仙之祖,不过恭维之语。说难听些,你不过就是个小神罢了!”
这般毫不客气的话,直接让镇元子的脸阴沉下来,拂袖离去。
祖师微微扬眉看天,会心一笑。
昊天,你当如何?
贫道,给过你机会了!
第一百六十章:梦魇兽
九重天阙,凌霄宝殿一片肃杀之意。
众仙卿的脸色有些发白,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那龙椅之上的玉帝脸色。
想也知道,玉帝此时的脸色定然很难看。
巫族居然敢打冥界的主意。
而事情的起因,便是今日酆都大帝自九幽上天。
酆都大帝敬立殿下,向玉帝禀告着阴间之事。
随着一句句从酆都大帝口中说出,凌霄宝殿中的气氛也是越降越低。
玉帝听完酆都大帝的话之后,早已是忍无可忍,重重一章拍在了龙椅之上。
“宣九天荡魔祖师!”
玉帝沉声喝道。
殿下众仙卿看着这勃然大怒的玉帝,一个个颤颤巍巍不敢吱声。
但是他们都能隐隐感觉到一点,这天似是要变了。
巫族,也要倒霉了。
……
九天荡魔祖师只手按剑,面沉如水。
他负责镇压巫族,却是被巫族当着他的面行此不轨之举。
欺人太甚!
隐隐的,真武还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
似是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此次玉帝让他行雷霆手段,诛杀万千巫族,活剥将皮做成战鼓,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受难。
这件事,真武心中倒是快意十足。
虽然是有违天和,但这种角色就该打痛打恨了。
敢乱伸手?伸左手砍左手,伸右手剁右手。
怀柔?
待巫族只能偏安一隅,缩在角落中的暗自喘息的时候再说吧。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参与这件事的人虽然说来历不同、身份不同、实力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成仙之前,皆与斜月三星洞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不是斜月三星洞的门徒,便是曾受恩于菩提祖师。
因为祖师当年的教导,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已经走到了高位的金仙。
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玉帝又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天心难测啊!
真武大帝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
花果山这一趟,终究是落个无功而返。
孙悟空站在飞舟的甲板之上,微微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都叫什么破事儿。
出来一趟,本来是想着为民解忧。结果光扰民了,还搭进去了不少银两。
太难了!
还有这几个货,又是哪来的?
金灿灿的,眼睛都快闪瞎了。
十年没见,小黑和吕一缕这两位兄长怎么感觉突然发达了?连护卫都带上了?
“你的意思是,巫族早走了?”陈悟念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这么多年,我也攒下来了不少的人脉。我的王宴可是遍布整个南瞻部洲,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我的眼睛?包括悟念你,用东今心的身份在金陵城中算命。让李二虎改邪归正。这些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吕一缕笑道。
陈悟念有些不解地问道:“王宴?那是什么?”
“诸王之宴,四海之内皆是我宴中之王。一点天材地宝就可以入宴,悟念你有没有想法?”吕一缕说着,两眼都似是冒出了光。
就像是狼看见了肉、色狼看见了美女。
陈悟念都似乎从他的眼神中听见了叮叮当当的铜钱响声。
不得了啊,自家居然出了个传销头子。
我看刑。
“还是算了,我这样子的可做不得王!”陈悟念摆了摆手。
吕一缕看着陈悟念这模样,稍微有些失落。不过转念又开心了起来:“悟念,你说这巫族都出来了,我这体内留着祖巫血液的巫族老祖宗,是不是可以当名副其实的巫族之王了?”
“嗬嗬嗬,希望吧!”陈悟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了。
飞舟再度驶回了花果山。
……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唐仲将昏迷不醒的一熊一花连拖带拽,将他们拉远到了紫竹林外。
食铁兽的脚上还夹着一个足有头大的野兽夹子。
不是人头大,是同食铁兽这脑袋差不多大的夹子。
废了好一番功夫,唐仲才将这野兽夹子给拉开。
也幸亏这食铁兽皮糙肉厚,只是擦破了点皮,都没见血。
这要是换成什么小猫小狗,还不得被直接夹断了腿去。
经过这月余的查探,唐仲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道观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却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中套了。
难啊!
唏嘘之间,唐仲突然发现天上一亮,居然缓缓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虽不知在何处,但是一眼望去,那画面中尽是无边的血海。
不对,血海中还有一个人!
唐仲揉了揉眼,定睛看去。
白眉白须。
那是菩提祖师?
那这片血海,便是那五庄观吗?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离孙悟空返回天庭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花果山中,众人即使不说,但是也极有默契地一点点缩短了每日修炼的时间。整日在山中交流谈心,饮茶论道。
偶尔瞒着葛念雪喝上两杯水酒。
眨眼间,孙悟空下天便已经过去了九十九日。
翌日,便将回归天庭。
葛念雪也没有再多管,任凭这群大男人吹牛逼,只静静地坐在一侧,双目如水,温柔地看着孙悟空。
“吕一缕,道友这酒果然不错。美酒啊!”牛魔王端起酒杯,双目迷离,赞叹道。
陈悟念也是端起酒杯,吟了一小口,感受这仙识的充盈感。
这酒的味道,很熟悉啊。很多年没喝了。
醉仙酿!
这酒果然越喝越有味道。
吕一缕也是醉眼迷离,笑道:“这酒,乃是七泪六引、梦魇兽精血酿造。一口酒便能尝出七情六欲。的确难寻,不过,我曾找到过一处梦魇的巢穴,在其中获得了不少了醉仙酿,足以饮上数千年了。”
“梦魇兽?不是早已销声匿迹,难寻踪影了吗?”牛魔王诧异道。
“我身后诸王只寻到了梦魇兽于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巢穴,半只梦魇兽都未曾看见。惭愧惭愧。”
吕一缕这话,虽然说着惭愧,但那自得的情绪都快要凝成实质了。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明:“夸我,快夸我。”
猕猴王倒也是相当上道,夸奖道:“吕兄弟哪里的话,这梦魇兽以梦为食,巢穴也极为隐蔽,又怎么可能轻易寻到。吕兄弟的手段相当了得啊。”
这话也不是夸奖,猕猴王手下也是眼目众多。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这搜集讯息的情报工作。
但是对于这梦魇一族,他却寻不到多少与之相关的讯息。
更别说什么巢穴了,如果这巢穴这么好找,梦魇兽也不会只是存在于传说中。
“哈哈哈哈,过奖过奖!”吕一缕眉飞色舞道。
陈悟念倒是从吕一缕这一番话中,品出了些别的味道。摇晃着酒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开口问道:“梦魇兽如此好酒?一个巢穴中便能寻到这么多的醉仙酿?”
听到这话,孙悟空也是疑惑地看了过去。
他只听说过梦魇兽好食梦,没听说过这梦魇兽喜饮酒啊。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吕一缕神秘地笑了笑:“这醉仙酿以梦魇兽精血所酿,同样也是梦魇一族的圣酒。你说,梦魇兽食梦干什么?”
众人无言。
也可能是因为饮酒过度,脑子微微有些不清明,这个问题一时着实回答不上。
吕一缕就保持着那个提问的姿势,期待地看向了牛魔王。
牛魔王抬头看了看天,寻觅着云朵运动的轨迹。
牛信不过,吕一缕又看向了鹏魔王。
鹏魔王低着头,将那长喙当做吸管,小口小口地啜吸着杯中酒。
外人信不过,还是得看自家人。
吕一缕又期待地看向了陈悟念,陈悟念看着眼前的烧鸡,一副冥思苦想加苦大深仇的模样。
再看他人,模样也大同小异。
这个样子让吕一缕很头疼啊,提出问题不就让人回答的吗?一个个全成了闷葫芦,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正苦恼着,便听葛念雪轻声说道:“梦境,能够完整的表现出人心底深处的阴暗面。七情六欲,平常的因为道德的束缚和律法的约束,有些情欲并不能随意显现。而在梦中,便可以任性行事。我曾听闻有一种术法,不能增强实力,只能够让人在梦中保持清醒,能够在梦中作威作福,翻云覆雨。即使是这样,此种术法也曾让许多凡人和低级修士趋之若鹜。这便是能够随意释放七情六欲的诱惑力。”
“若是按照吕大哥这么说,我倒是有个想法。梦魇兽食的不是梦,而是梦中的七情六欲。那既然如此,这种能够勾起七情六欲的醉仙酿能够成为梦魇一族的圣酒也就不奇怪了。”
“没错!”吕一缕大喜道:“就是这样,而且我听说,这醉仙酿能够稳固梦魇兽的神魂,增加他们的寿命。因此啊,每一只梦魇兽从幼年开始,便有饮用醉仙酿的习惯。”
说着,吕一缕却是发现陈悟念的表情有几分奇怪,打趣道:“你怎么了?我说的是秘辛,又不是鬼故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再说了,你也不害怕鬼啊!”
“滚犊子!”陈悟念没好气地回到。
心中一丝阴翳闪过。
吕一缕这话,倒是让陈悟念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个想法。
而且据说梦魇兽不仅能食梦,还能够引人入梦……甚至将梦境变成现实。
……
“吕一缕,你跟我来一下。”陈悟念歉意地朝着众人笑了笑,冲吕一缕说道。
说罢,歉然离席。
“干什么?喝得正开心呢!”吕一缕放下碗筷,追上陈悟念,不解问道。
陈悟念无言,而是带着吕一缕到了花果山中一处偏僻的山洞中,小心翼翼地施下禁制。
一见陈悟念这模样,吕一缕的酒直接醒了大半,直接驱散了酒气,正色地看向陈悟念,等着陈悟念开口。
能让陈悟念如此,估计不是什么小问题。
陈悟念警惕地看了看外头,确保无人偷听他们的对话后,才朝着吕一缕说道:“你手下……不对,你那王宴在西牛贺洲有没有人?”
吕一缕轻轻挠了挠头:“你也知道,西牛贺洲是佛门的地盘。七成的人都信佛,剩下的三成都是妖怪的手下。我还真没多少人在西牛贺洲。”
陈悟念皱了皱眉:“能不能知道最近西牛贺州出了什么事儿?或是什么异常?”
他的心中,总觉得突突突的,再想到小六说的……最近只怕要出什么事儿。
而且整个斜月三星洞的师弟都在花果山中,又是谁想要强行闯入他们的院落,进入紫竹林中呢?
“我现在还不知道,等我问问。一天……”说着,吕一缕看陈悟念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又改口道:“三个时辰,我把能查到的事儿搜集起来交给你。”
“好!”陈悟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兄弟,这个时候再多说了什么,那就见外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一缕微微皱着眉,肃然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现在也不清楚,只希望是我想多了吧。”陈悟念叹了一口气:“明日待悟空回天庭,我去西牛贺洲走上一遭。”
“放心,出不了什么事儿。用不了三个时辰,两个时辰,我一准将整个西牛贺洲近日来发生的大事小事,只要是看上去奇怪的,都同你说。不过这范围还是有些太广了,有没有再细点的范围?”
陈悟念微微思索了一阵,说道:“第一:与我斜月三星洞有关的事。”
“第二,西牛贺洲中,闹出大动静的打斗。”
“第三,西牛贺洲中有没有什么异象,动静大的。”
“第四……”陈悟念顿了顿,似是有些纠结,三五息后才重新开口:“佛门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只要是同这四点有关的,皆可!”
“好,有了这些我就好查多了。那其余三洲?”
“没必要!”陈悟念摇了摇头:“北俱芦洲,如今巫族作乱。有天庭的耳目在,你也查不到什么。东胜神洲,花果山应该会先于你知晓。南瞻部洲,我从南瞻部洲回来不过数月,误法如今也还留在南瞻部洲中。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第一百六十一章:查探消息
从前的那道替身已经被那神秘的剑仙所斩,眼下的误法又是重新炼制的。
虽然说这一次没有糠米,不能做到以假乱真,但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这样也好,那我先去同诸位说一下。便去吩咐,让他们尽快打探消息。”吕一缕说道。
陈悟念点了点头:“顺便帮我招呼一声,我暂且便先不回去了。此处极好,我突然想修炼修炼。若是有问题出现,实力高一些也更好应对。”
“好!”
待吕一缕走后,陈悟念就地盘坐了下来。
额头上,那火焰符号一闪而过。
陈悟念又再一次来到了那两扇门前。
经过这一段时间,陈悟念的对于领悟这第二步已经有八成的把握。
至于剩下两成,虽然说有几分冒险,不过最多也就是伤了些许仙魂,已经备好了丹药,出不了什么事儿。
如果这一次,真的有灾难降临。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实力更危险。
陈悟念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朝那副画看去。
见多了人间事,陈悟念对这第二步也隐隐有所猜测。
第一步,为我相。
第二步,看盘古的万般变化,应当是人相。
在佛教教义中,这人相与我相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何谓人相,其实就是无我相。
我相,说得便是我就是我,其他的什么身份皆是外物。
而人相,恰恰相反。每个人,都不是单纯的我。比如陈悟念,这个名字代表着他,斜月三星洞的弟子是他,孙悟空的师兄也是他。
没有单纯的“我”,每一个“我”都是由各式各样的身份组合起来的。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陈悟念才久久无法领悟这一步。
完全相反的两步,又怎么样才能将他们完美地融合起来呢?
随着陈悟念的心神沉入,盘古的影子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
一个半时辰后,陈悟念准时醒转过来,往洞外走去。
山中,宴席已经散去。
吕一缕并未让陈悟念等太久,便已经将消息带来。
“怎么样?”
“都在这了!”吕一缕说着,从腰间解下储物袋,倒过来控了控。里头的玉简哗啦啦掉了一地,粗略看去,少说也有百八十块儿。
“这么多?”陈悟念怔了怔,这玉简的记载能力他可是清楚得很。一块玉简塞个一两部几百万字的网络小说也不成问题。
这么多玉简,能塞多少东西?
若是换成书籍,恐怕都能塞满几个书柜了。
吕一缕有些无奈看着陈悟念,他总觉陈悟念这话是在质疑自己的专业性:“那不废话吗?你要的可是整个西牛贺州的讯息。你知道西牛贺洲有多大吗?纵宽八千由旬呐!如果你要的只是个小国,一块玉简就能装下。”
由旬是一种长度单位。一种状如牛的异兽——“兕”全力行走一日,所行的距离便是一由旬。
太上老君的坐骑虽说是青牛,但其实便是这天地中的第一只兕。寻常的兕虽说没有那青牛的能耐,但速度也并不慢。
由此可见,这西牛贺洲何等广大。
陈悟念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有再多说,随手拿起一块玉简贴在了额头上。玉简中存储的讯息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陈悟念的脑中。
第一条讯息便同佛教有关。
西牛贺洲中不少佛门弟子、佛陀菩萨,高诵佛经往北俱芦洲而去。
陈悟念暗自推断道:巫族作乱,这些佛门子弟应该便是前往北俱芦洲加强封印,镇压巫族。
如此看来,这西游大劫马上就要开启了。
要不然,巫族恐怕真的要翻天了。
之后的讯息,有用无用的皆有。
但都没有体现出什么危机。
陈悟念的脑子就像是一台十核的电脑,疯狂记录处理着这一条条讯息,将其分门别类,一条条彼此联系起来。
“这一条好像有点意思啊。”陈悟念攥着一块玉简,眉头扬了扬。
“哦,你说那个啊!”吕一缕对那玉简中的事还有些印象。
五庄观,血气冲天,有阵法将方圆五里尽数禁锢住。
“怎么个有意思法?那五庄观要不要再调查一番?”吕一缕问道。
陈悟念握着玉简,笑道:“这五庄观乃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道场,谁会同这种人作对呢?不过也仅仅是有意思,仅此而已罢了。这镇元子同我师尊有旧,往年间两人还常常相约手谈。
此人八成是友非敌。”
“那这就不用调查了?”吕一缕若有所思地说道。
“谁说的?八成是友,那也还有两成是敌人。这条讯息太过于简单,只说有阵法。但是这阵法因何而起,是什么阵法,困住了什么人……什么都没说。一点点纰漏,可能也会引发大祸啊!”
吕一缕闻言,也正色了起来。
没错,悟念在这方面算是老祖宗了。
听他的话肯定没错。
难怪即使自己这耳目众多,但这些年却依旧感觉没什么用一般。
细节决定成败啊。
“好,这件事情我会同他们说。尽快将更多的细节整理出来。”
陈悟念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其余的玉简。
……
“雪儿,明日日出,我便该回天庭了。”孙悟空闭着眼,露出了一副享受而舒坦的模样。
“我知道。”雪儿点了点头,双手依旧在揉捏着孙悟空的头。
“其实也不打紧,天庭之中虽然要求仙人断绝七情六欲。道侣不同于妻子,天庭中虽说不提倡,但也不会太过于刁难。再加上我这只是个闲职,待我奏明玉帝,接你上天。或者,我求个其他差事,回到凡间。等我!”孙悟空猛地睁开眼,看着葛念雪的双眸,轻声说道。
“好,等你!”葛念雪轻轻点了点头,笑靥如花。
温存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数个时辰,就像是喝了几杯茶的功夫,转瞬间就渡了过去。
天亮了。
一道金柱从天上降下,穿透浓雾,直接将孙悟空笼罩住。
在众人的注视下,孙悟空在那金光中,缓缓升起。
山巅,猛地响起一阵琴声,如涓涓细流。
白衣少女,宛若天上谪仙。
第一百六十二章:圣人陨落
直到孙悟空走,红尘依旧没有转醒的意思。似是大有一睡不醒之意。
一道飞剑自花果山而出,与蓝天白云融在一起,看不见影踪。
陈悟念躺在飞剑之上,飞剑全速往斜月三星洞赶去。
不只是陈悟念,悟剑、悟难、悟法……斜月三星洞弟子实力顶尖的几人纷纷跟随。
悟法看着悟念的神色沉重,只以为陈悟念是在担心那不知道怎么进入了斜月三星洞的小贼,出言安抚道:“师兄大可放心,我已经启动了院中阵法。那小贼,跑不掉!”
陈悟念摇了摇头,一手轻轻在胸口锤了锤:“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可回到山中。”
“问题是,从今日一大早开始。我总觉得心头闷得慌,好像是要出什么事一般。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
悟难听到这话,也揉着胸口说道:“师兄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自打昨日日落之后,也是觉得心中憋闷得慌。”
悟法眨了眨眼:“胸闷心悸……”
“你也有?”悟剑捂着胸口诧异道。
“我同你们不一样。这些我没有,但是我这眼皮一直跳。我将经脉暂时阻断了,依旧没用。奇怪了,如果没有修为在身也就罢了。都身为仙人了,怎么还会有这些毛病?”悟难眨了眨眼,诧异道。
悟慧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没我惨。心悸、眼皮子跳我都有。这腿还颤,你说这个样子,我还怎么移形换影。”
“诸位师弟,帮我一把。我们再快些!”陈悟念沉声说道。
“尊令!”
众人齐齐发力,速度更快了几分。
很快便到了灵台方寸山之下。
“这是什么?”
陈悟念刚要登山,突然仰头看天。
身后却是无人回话。
“你们怎么了?”陈悟念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发现众师弟均是泪流满面,痛哭不已。
“师兄,我……我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就好像是缺了一块儿。”悟慧哽咽着说道,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呜哇,好难受。我不想哭,但是止不住啊!”悟法痛哭到。
陈悟念正想说什么,突然也是心生悲恸。
为什么?
怎么了?
我突然好想哭。
啪嗒!
一声轻响,陈悟念感觉手背热热的。
这是泪落在手背的声音,这是眼泪的温度。
“我哭了……”陈悟念喃喃道。
紧接着,在陈悟念的眼中,眼前那各种颜色的道突然开始一条条崩断。天上被一片血色所笼罩。
不是什么红色的彩霞,而是一朵朵红色云朵。
就像是刚从血海中捞出来的白叠子,黑中透红,红中透黑。
血云之上,隐隐有一阵阵的哭声传来。
在这哭声的感染之下,众人的泪水更加止不住了。
一滴雨水滴落,正好落在陈悟念的额头。陈悟念伸手一擦,只见指尖一抹殷红。陈悟念长叹了一声:
“血雨!”
大唐,长安。
李家天子高坐龙椅,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陛下,天生红云,降下血雨。云端有仙人哭泣之声,我大唐子民闻之便心生悲恸,痛哭不已。海河湖泊之下,皆有血水翻涌。原本清澈的井水也成了血水。眼下,长安城中已是一片大乱。兵营中也有营啸哗变。”说话的臣子一边说一边啜泣着,泪水将衣领都染成了深色。
李家天子闻言,嘴唇微微哆嗦了起来。
他刚登基不久,便降下如此天罚,难道是上苍不喜自己这皇帝?
他不知,这样的情形不止出现于大唐境内。五湖四海、四洲千山一时间都被这异象所覆盖。
只要是有生灵的地方,便能听到一阵阵的痛哭声。不只是人,飞鸟落于树梢啼血哀鸣,走兽伏于山间嚎叫落泪。
全天下一时间都被这悲哀的气氛所笼罩。
花果山中,小六看着那落下的血雨,东海中血海翻涛。
喃喃道:“血海、血雨。应验了,那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陈悟念看着这血雨,似是想到些什么,猛地大惊道:“走,快走!看看山中是否出事了!”
“怎么了?”悟慧追上陈悟念的脚步,好奇道。
陈悟念面露惊恐,缓缓说道:“天地同悲,大道崩断,血雨沁润大地,血云笼罩苍穹。你就想不到什么吗?”
似是一道雷劈下,悟慧怔在了原地,瞳孔缩作了针尖大小。
其余众人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也想到师门中一些典籍的记载。
“这是,圣人陨落!”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
可是圣人,又怎么会这么突然地陨落?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圣人啊!
斜月三星洞中,唐仲看着天边的那画面,久久未曾能回过神来。
圣人,陨落了?
时间回到五日前,唐仲已被禁锢在洞中动弹不得。却突然发现天上的那画面动了。
……
“菩提,你可知错?”
菩提祖师缓缓睁开眼,看向血海中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镇元子,两日后便是我破阵之时。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的弄来这么多的鸿蒙紫气,不过它们也只能困住我一时,待我破阵,便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菩提,你看这是谁?”
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血海之中。
穿着一身青色道袍,黑色的长发用一根木钗随意地挽成了道髻。看上去,就像是个寻常的道人。
没有丝毫仙人的出尘之意。
菩提祖师眼中闪过了一道利芒,看着那人,一字一顿道:“元始!”
圣人一怒,身边的血海翻滚了起来,朝着元始和镇元子席卷而去。
“菩提,万年不见,尔风采依旧啊!”元始冷笑了一声,挥手散去了那呼啸而来的血海。
“我也没想到,你元始会在这出现。”
“呵,你斜月三星洞放纵弟子行凶,杀我门中弟子,欺辱我阐教无人吗?”元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菩提却是丝毫不乱,笑道:“元始,你一人可是杀不了我。”
元始摇了摇头:“同气连枝,身出同源。我自是杀不了你。”
“可是本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