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六魔王再登山
花果山下,众猴用木头临时给这六妖王搭了个凉亭,备上了些好酒好菜,宴请众妖王。
“诸位大王,我家大王不在。现如今山上在翻土备耕,着实有些脏乱。恐污了诸位大王的身子,还请诸位大王先在此处稍后片刻,待山中拾掇好了,立即迎诸位大王上山。若是有什么怠慢,还请诸位大王见谅。”崩冲着六妖王行礼笑道。
“无妨无妨,客随主便。你们先忙,我在这山下,正好看看这花果山中的美景。”牛魔王哈哈一笑,一脸的无所谓,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人家说的也在理,你上门拜访,身为客人,也总得看看主人家方便与否。
他本就是有事前来,倒是意料之外地在这花果山下遇到了几位兄弟。
当真是巧啊。
还是说这兄弟之间,真有心有灵犀之说?
待那群猴走后,狮驼王扭头看了看牛魔王身后那成堆的锦盒,同其余众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人一阵挑眉急眼。狮驼王这才冲牛魔王开口道:
“大哥,你今日前来找七弟,所为何事?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这上一次,我不是自作主张留下了禁制吗?想着好生向七弟赔罪。这份礼,我可备了好一阵子。这不,今儿刚备齐,我就赶紧过来了!”牛魔王说着,又看了看自己这五位义弟的身后。
“这话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无缘无故地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拜年来了。”
他们身后那锦盒堆得,可并不比自己的少啊。
自己是因为做错了事儿,前来赔罪。
那他们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这兄弟之情吗?
这也不对,我当了这么多年大哥,可没有受过他们一针一线一厘一毫啊。
牛头想着,有些怅然地捋了一把额上的牛角。
他这大哥的地位,好像有些不大稳固啊。
“大哥难道还不知道?”狮驼王见牛魔王这模样,不像是作假。瞪大了那碧眼,惊奇道。
“知道什么?”牛魔王听得一头雾水。
今儿这几位义弟说得话,他怎么听不懂了。
“现在啊,鲤鱼跃龙门咯!”鹏魔王笑道。
“嗯?鲤鱼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猴啊!”牛魔王越听越迷糊了。
“看样子大哥是真不清楚啊。我近日听闻了些风声:咱那七弟,功德无量,日前已经被召入天庭。大哥啊,从今以后啊,我们这七弟,可就是天神咯!”猕猴王笑道,却是不见牛魔王的脸越来越黑。
“所以,你们就紧赶着上门来讨好七弟了?”
“还是说贿赂?走关系?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还学会这一套了?”牛魔王捻起一粒油酥花生,塞进了嘴里。似笑非笑地说着。
自己这五弟倒真是神通广大。
平日里,说他消息灵通,天下事都清楚。他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眼下一看,这岂是一句消息灵通可以解释的?
七弟入天庭,没有过度声张,自己根本就没听说过。
那他是怎么知晓的?
不是这花果山中有他的探子,便是天庭中有他的耳目。
不得了,真的不得了!
还有一点,牛魔王虽然眼下没有说出口。但也是心知肚明。
为什么他们五个都知道了,偏偏自己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今日自己突发奇想,来赔礼谢罪。恐怕还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吧。
难怪他们相遇之时,这几个好弟弟显得这么意外。
至于为什么老五不知道自己前来一事。无外乎就那几个可能。
要不然自己手下,并没有老五的探子——这个可能有,但是牛魔王觉得很小。
或是说,自己出行地太过突然。老五的手下还来不及禀报。
当然,还有一个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状况。
老五知道,但是故意不说。
为何不说?
这可就有深意了。
“大哥说得这是哪家话?礼多人不怪。我们兄弟几个,平日里走动走动,怎么就成讨好、贿赂了呢?”鹏魔王轻笑道。
“嗯,我也希望只是兄弟几个互相走动走动。但你不要忘了,我们兄弟几个结义是为了什么?为了活命,为了我们在天庭的围剿中,有还手之力——哪怕只是一分一毫。
若是老七甘愿当天庭的走狗,我自当与他割袍断义,从此分道扬镳。但在此之前,我可希望他不要做什么兄弟相残的腌臜勾当!”牛魔王说着,又幽幽道:“我老牛脑子笨,但是我也不傻。有些事,只是不愿说罢了。我的意思,想必诸位都清楚吧!”
这话看似说的是不希望孙悟空当上天神之后,与他们反目成仇。
但这话中,究竟是意指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场上的气氛瞬间便显得有些许古怪。
众妖王面色各异,却是无一人开口,坐在原地发呆。
呆若木蛟、木鹏、木狮、木猴、木猩猩。
唯有牛魔王在那一杯皆一杯地喝着闷酒。
好半天,还是禺狨王先开口了,干笑了几声,打破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僵局。
“各位哥哥,吃菜啊吃菜啊!这花果山的吃食,我可是想了好久了。”
说着便拿起了筷子,一副迫不及待垂涎欲滴的模样。看都没仔细看,便冲着眼前那盘子的菜就夹了过去。一边吃着,一边朝众人指手画脚道。
“果然不错,就是这个味儿!还是这花果山中的吃食香!快吃啊,快吃啊!”
其实连具体吃下去了什么他都没有尝出来。
但这也算是打开了话茬,不多时,众人吃菜喝酒,似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都来了,一只小妖都没带也就罢了。还带了这么多的贺礼?雪儿,你说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悟念遥遥看着山下。
“不知道,但感觉来者不善。”雪儿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香蕉逗着肩头那昏昏欲睡的多多。
“嘿,别睡了。呼噜声吵得我耳根子都酸了!”
“我的个大小姐诶。晚上你不让我睡,说吵。这大白天的还不让睡。你这不是养狗……呸,养猴,这叫熬鹰。”多多迷迷糊糊睁开眼,略带崩溃地咬了一口那伸到了眼前的香蕉。
“好了,那你睡吧。”葛念雪话还没说完,那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师兄,那你说,要不要让他们上山?”葛念雪看着那一脸慎重的陈悟念,出言问道。
“见,为什么不见?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陈悟念说着,往山下走去。
说归这么说,见他是不可能见的。
上一次,是为悟空作陪。这一次悟空不在了,他再独自前往。极容易被注意上。
平白无故被牵扯上的事儿,他可不干。
这件事,就交给崩他们去干。
自己就在暗里注意着,莫要出了什么差错便是。
“师兄,那我就不去了。”葛念雪耸着鼻子说道,满面不喜。
隔着大老远,她好像都闻到了那令人厌恶的酒肉味儿。
这可都是业障啊。
“知道了,小姑娘家家别老耸鼻子,容易长皱纹!”
陈悟念笑道,身形消失在了葛念雪的视线范围之内。
皱纹。
葛念雪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揉了揉鼻翼。
依旧光滑似绸缎。
这才长松了口气。
不管多大的女孩儿,对这容貌都还是极为看重的。
……
“诸位大王,花果山有所怠慢了,还请见谅!”崩走下山,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票小猴。一边说,一边朝着六妖王连连拱手。
“老元帅客气咯。这好酒好菜的招待着,有什么可怠慢的?”牛魔王擦了擦嘴,朝着崩回了个礼。
“诸位大王,请!”
“且慢!老元帅,这有些东西,还请老元帅收下。”牛魔王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红纸,递到了崩的手中。
“大王这是何意?”
“礼单!”牛魔王讪讪笑了笑,虽说有些说不出口,但依旧承认地大大方方:“上次前来,初来乍到,是我老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贤弟身上布下了禁制。贤弟发现之后,没有多加怪罪,这不就是赔罪来了?”
“嘿,这牛魔王倒是有点意思啊。”
陈悟念倒是没想到牛魔王会这么痛快地承认。
光这么一看,这牛魔王倒的确是个敞亮人。
而其余妖王也齐齐上前,同为孙悟空荣升天神贺。
陈悟念看着,心底也是连犯嘀咕。
他想的,倒是跟牛魔王没什么差别——这些妖王是如何得知的?
消息如此灵通,究竟是花果山有奸细还是天庭有耳目?
但他们却不知道,孙悟空而今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天河当中,那雨越下越大,一开始倒是的确闷热得慌。
毕竟是水火不容。到后头,即使是块烧红的热铁也早就该凉了,这再多的热气也被这场雨给冲走了。
天气又再度凉爽了起来。
干净剔透,一片空灵。就像是刚烧出来的琉璃,清脆作响。
但雨停之后,更大的问题来了。
天河,涨水了。
“八戒前辈,这天河中不是弱水吗?这寻常的雨露为何会让它涨水?而且多下几次,这弱水不就被冲淡了吗?”孙悟空看着那越发汹涌的浪头,好奇问道。
八戒听闻此言,哈哈大笑:“弱水之威,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哪怕只是一小碗的弱水倒进了东海当中,整片海也会慢慢被弱水侵蚀,越来越小。而且这寻常的泥石也会逐渐溶在这弱水当中。皆化作这弱水的食物。
因此,若是这弱水坠入凡间。即使只是些许,也会造成极大的灾难。除了这星辰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弱水的侵蚀。你说说,就这么一点雨水,怎么可能冲淡这弱水?眼下虽然这水涨了起来,但不过两个时辰,便又会被弱水侵吞,水位到时候又会重新再降下去。”
“原来如此,我们现如今只需等着这水位再降下去?”孙悟空疑惑道。
“非也!”八戒摇了摇头,手中法力一吐,取出一个宽大的木箱,郑重其事地罩在了地上。而后直接走出了那稻草屋中。
几乎是他刚踏出稻草屋,整个稻草屋轰然倒塌。一分不差,一寸不少,那屋顶正好顺着八戒的脚后跟落下。
水火无情。
在经过了水火的反复熬煎之后,一冷一热,有多少事物能够承受得住?
那根根木柱,即使原先看上去外表无妨,但内里已经脆弱如豆腐。这一跌,直接破作了满地的碎片。
唯有那一小片地,被那木箱罩住,护的周全。没有被塌落下的东西砸到。
孙悟空看得又是一阵奇怪。
这地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他这么郑重?
紧接着,八戒手中又是一闪,一副笤帚就出现在了手中。
不是什么袖中乾坤。
所有的东西包括先前那箱子都是从他拇指上的扳指中出现的。
储物戒。
“八戒前辈,你这是干什么去?”孙悟空冲着八戒的背影喊道。
“扫天河!跟上来!”
孙悟空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八戒的身子在天神当中,算不得高大。但比起孙悟空来说,可就要高大上了太多。即使挺直了腰,也不过堪堪就过了其小腿。
“前辈,这天河不是刚扫完吗?”孙悟空仰头看了看八戒,好奇道。
“你看看!”八戒抬了抬头,用下巴往天河的方向指去。
天河涨潮,波浪冲击地更加厉害。随着浪花冲打,不断有星辰沙被冲上岸边。
“干活吧!”
孙悟空无奈扶额。
自己这造的什么孽?
这叫什么日子?
……
“神仙日子啊!”
孙悟空笑得腿都合不拢了——裤腿里塞得都是星辰沙,将两条裤腿塞得鼓鼓囊囊。
即便如此,孙悟空依旧乐此不疲地往衣袖中塞着。
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苦力。
后知后觉,这可是星辰沙啊!
这星辰沙,在凡间点滴难寻。
就说他那杆紫桐棍,若是当初有那么一点点的星辰沙,怎么地也能炼制出来一杆灵宝。
更别说这么多星辰沙了,光用星辰沙都能炼成一杆兵器了。
直到如今,孙悟空才发觉自己这最后悔的事不是上天,而是自己上天之时没有多带俩储物袋上来。
就那几方的地儿,哪够用的。
眼下的孙悟空,就像是一个穷得吃不上饭的穷小子突然入了金山。别说什么空手而归,哪怕漏过了一点金屑都是莫大的罪过。
孙悟空真恨不得把两侧的颊囊和肚中的胃囊里用星辰沙给塞满了。
八戒低头一望,看着悟空这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星辰沙的确是好东西。
但是不管什么好东西,像是砂砾一般随处可见,满地皆是。每年每天时时刻刻,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屋后更是成堆成堆地放着,终究都会厌烦。
而且这漫漫年岁,只叹人生苦长。八戒巴不得明天便再也睁不开眼了,要这星辰沙干什么?
天界中,比星辰沙好的材料不知有多少。
无用,无用啊!
八戒叹着,又再度拎着笤帚,认认真真地扫着。将扫起了星辰沙堆在了一旁,若是看见有上佳的星辰沙,又再度重复起了先前的动作,挑拣擦干净,而后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怀中。
半个时辰后,天河才扫了一小段,一旁已经摞起了高高一堆的星辰沙。孙悟空身上也再也没有缝往里塞。
浑身上下都是鼓鼓囊囊的。
第一百零四章:帝星飘摇
“怎么得?不捡了?”八戒看着孙悟空这模样,揶揄道。
“塞不下了,这未免也太多了!”孙悟空看了看满满当当的袖管和裤管,再看身后那成堆的星辰沙。即使自己已经捡了许多,但这些星辰沙的数量似乎根本没有半点变化。略微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沧海一粟。
这星辰沙是沧海。
自己捡的这些,是一粟。
八戒闻言,那黑纱下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一阵微微笑意:“这就嫌多了?放心,多得还在后头。”
说完,顺着天河继续往前走去,还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柄九齿钉耙,将河岸底沉积的星辰沙往外耙。再扫成堆,堆积在一旁。
孙悟空看着这场景,想到刚刚八戒说得话,有些疑惑地问道:“八戒前辈,你这钉耙为何不会融在弱水当中?”
“你说我这钉耙啊?这可不是什么凡物!”八戒说着,似是在怀念什么,手掌轻轻在钉耙上抚过,沉吟道:
“此是锻炼神镔铁,磨琢成工光皎洁。老君自己动钤锤,荧惑亲身添炭屑。
五方五帝用心机,六丁六甲费周折。造成九齿玉垂牙,铸就双环金坠叶。
身妆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依八节。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
六爻神将按天条,八卦星辰依斗列。名为上宝沁金钯,进与玉皇镇丹阙。
……”
“连柄,共合一藏之数,五千零四十八斤。虽说是以镔铁打造,但是其中却蕴含着星辰运转的韵律……算了,我跟你说这干嘛?”
“上宝沁金耙……”孙悟空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听起来就极为了得。
而两人这一扫,便是四五个时辰。
这四五个时辰后,凭借孙悟空这仙人体魄也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疼。
“好了,搬吧!”八戒拍了拍手,似是含笑道。
“搬,搬什么?”
“这些东西,不得搬走吗?若是任它们在这堆着,那我们扫了跟没扫又有什么差别?”
说着,八戒指了指远处的山头。
“往那搬吧!”
孙悟空闻言,循着看了过去。
在这天界彩霞的映衬下,那座山峰银光闪闪。
那座山峰,居然通体都是星辰沙?
孙悟空突然觉得身上这些星辰沙一下子就不香了。
难怪说多的在这后头。
这未免也太多了。
真是屎壳郎进粪坑,撑不死也淹死了。
“太白,如今那孙猴子如何了?天河之灾应该也受过了,可曾有怨言?”昊天远远望着天河的方向,冲太白金星问道。
“怨言,倒是不曾。现下应当在同天蓬那罪臣同扫天河。只是不知,他究竟能忍几日了。”
太白金星轻笑道。
玉帝闻言,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看着太白金星,突然开口问道:“太白,你是怎么看待李靖的?”
“托塔天王?儒释道同尊,为人忠心耿耿,修为也了得。乃是我天庭支柱……”太白金星正说着,还想往下夸,却见玉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话头一转:“这都是表象,李靖那厮为人颇为心狠手毒。当初逼死哪吒,砸破庙宇。若不是太乙真人为他重塑肉身,哪来如今的哪吒三太子?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这样,此人深不可测啊。”
为臣者,最重要的不正是这察言观色吗?
如果没有点眼力见儿,太白金星也不会成为玉帝的心腹,有如今的地位。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玉帝的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怒极反笑:
“深不可测,着实是深不可测啊!掌管十万天军,如今还想染指那百万天河水军。其心可诛啊!”
“染指天河水军?陛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太白金星惊到。
“就数个时辰之前,他同我要兵符,想以天河水军监视那孙猴子!”玉帝说着,摇了摇头:“如今天庭,四值功曹、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君皆是他的旧相识,四大天王皆是他的好友,无数天兵天将都是他的门生。先拜西昆仑度厄真人,后拜佛门燃灯古佛。西方诸佛,他那毗沙门天尊之号也在册。若是再要了那百万水军,这天庭真成了他家后院了。”
“李天王,若是没有反意呢?”太白疑惑道。
“在这件事上,他有没有反意又如何呢?”玉帝眼中杀机必露:“李靖,无论是修为还是名声在三界中皆为了得。战神之名可不是说笑。如今天庭当中,唯一与他无关的,便是那天河水军。若是这天河水军也受其染指,待其声名积累到了某个点。你觉得,他手下的兵将,会不会觉得这天王之名已经配不上李靖了呢?窃去玉玺,盗去天书。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动辄便是身死道消,受难万万年。他即使无反意,也不得不反。”
“到了那一日,即使有众圣人出手。我天庭上下,恐怕也会血流成河。当年那孙猴子率妖王攻打天庭,经过千百年的休养生息,现如今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若是这李靖再来一遭,我天庭恐怕承受不住啊。”
说着,昊天长长一叹。
“此时,就怕这孙悟空身上再出现点什么问题。如今,西方就等着那猴子呢!佛祖前几日,又来找了我一遭。”
玉帝说着,眼神猛地一凝。
紫微宫中,灯火本累年不熄。
九重天,突然一阵无名风起。
风打烛灯,寒窗对影。
紫微宫中那烛火一阵飘摇后,灯灭了。
“凡间又不太平了!”玉帝摇了摇头。
真是乱世之秋。
紫微宫。
凡间称紫微星。
也叫帝星。
帝星飘摇,朝代不稳。
这是又要改朝换代、天子陨落了。
紫微宫灯灭,这样的情形被漫天诸神看在眼中。
一个个纷纷掐算起了凡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九天之下,众妖王酒意正酣。
“近日来,世上发生了几件大事,你们知道吗?”通风大圣猕猴王趁着酒意,大着舌头说道。
“什么事?你手底下的探子又发现什么了?”禺狨王一边说着,手仍不见停,一阵的狼吞虎咽。
“大汉,你们知道吧!”猕猴王醉兮兮地说道。
听到这话,陈悟念的精神猛地一震,聊有兴趣地听他接着往下说。
这大汉,可是好久没听说过了。
怎么地,东西汉要更迭了吗?
“别卖关子,接着往下说!”牛魔王无奈地瞥了猕猴王一眼。
“是是是,大哥莫急!”猕猴王说着,又饮了一杯酒,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在大汉之前,那南瞻部洲还有一个国家,名唤唐。当年啊,莫说南瞻部洲,在四大部洲中都是鼎鼎有名。只可惜,当年突然就被灭了!”
“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现如今还提他作甚?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牛魔王摇了摇头。
其余四妖王也是兴致乏乏,吆五喝六,觥筹交错接着喝酒。
“哎呀,说多少次了。莫急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我接着说!”猕猴王笑了笑,朝众人招了招手,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大汉呐!没了!”
“没了?怎么没了?”这句话倒是一下子唤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连带着陪坐的崩、马二人也竖起耳朵听了过去。
这大汉毕竟是南瞻部洲最大的一个凡人国度。
其中修炼者也不少。
虽说没有几个能成仙的,但是这数千年来,即便百年出一个仙人。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更有数以百万计的大汉铁骑。那大汉的帝王,据说也是玄仙级别的高手。
这样的国家,居然说没就没了?
“这就还得说回那当初被大汉所灭的唐国,那唐国有那么一撮人,千年来不忘灭国之仇。如今死灰复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一群食铁兽,折腾了一个食铁兽军团出来,眼下扯起旗帜造反咯!”猕猴王笑道。
听到食铁兽这名字,众人的脸色纷纷一变。
这食铁兽可真是大名鼎鼎啊。
当初五帝时期,这食铁兽可是蚩尤的坐骑,手下也就有这样的一支食铁兽兵团。
本以为早就死在了时光长河中的某个角落,但没想到今朝又出现了。
难不成这唐国还要效仿当初的蚩尤不成?
“不对吧,大汉铁骑极善于合围齐攻之法。莫说寻常的修士,哪怕是天仙,在那铁骑手下也讨不了好去。毕竟双拳难挡四手,更别说百手千手。这可不是几个余孽说灭就灭的,就算是食铁兽也没有这么简单吧将其击败吧?难不成,那大唐还能有真仙金仙级别的仙人在?”狮驼王说道。
这么多年,他对这大汉铁骑的演兵之法可是相当眼热啊。一对一,或许那汉军没有多了不得。但若是合围,足以爆发出千倍万倍的力量。
听到狮驼王这话,禺狨王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凡人国度,又是那南瞻部洲。灵气稀薄,有没有资源。成仙就已经了不得了!”
蛟魔王也搭腔道:“对啊,那人教和什么灭战不是还护着大汉吗?寻常可能不会出手,但这食铁兽都出现了,他们看了妖就像见了肉腥的狗一样,这还能不出手?就凭几个余孽能斗得过剑仙东离?他离太乙金仙也只有一线之隔了吧!”
说着,蛟魔王摇了摇头。颌下两道长须也随着晃动。伸出手将面前那微微倾斜的碗筷摆正放好。
“老五,看样子你手下的线人也不怎么样啊!”
陈悟念这一次,总算是知道了东离的修为。
真仙。
离太乙金仙只有一线之隔的真仙。
若是这么推断地话,跟东离修为差不多的乘安仙师也是真仙。阐教的那叫什么正德的道人,曾只手击退乘安和东离。
那就应该是太乙金仙。大罗应该不可能。
这么一说的话,玄奘会是什么样的大能?
“东离?人教?眼下哪还有什么东离,什么人教?”猕猴王轻笑道。
陈悟念闻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
人教出事了?
红尘不就是在人教吗?
“什么意思?”禺狨王一边吃着,一边问出了陈悟念心底的疑惑。
猕猴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趁着酒劲接着说道:“那人教,向来认为这人族才是天地的基石。因此在数千年间,一直暗暗辅佐着凡间的帝王。那人教如今的大能,似是叫什么乘安吧。常以身外化身游戏人间,为官为相,辅佐帝王。因此,那唐国若是要复国,肯定要先对人教,尤其是乘安和东离出手!”
“起初,据说只是同乘安商讨。希望在他们复国之后,依旧能受到人教的辅佐。但在食铁兽出现,大肆屠城噬人之后。交涉失败,唐国决定直接下杀手。”
“半月前,东离受伏击,一人一剑对十敌。来敌皆被诛杀,连带着仙婴被一剑直接劈做两半。但东离也因此力竭身死,连全尸都未曾留下。只余下一条右臂,手里还握着那柄东海剑。”
“乘安驰援来迟,又落入了群围当中。正同人交战,一着黑衣的剑仙突然出现,一剑刺穿了乘安的丹田。乘安燃烧精血,逃归逃了。但是丹田被破在前,燃烧精血在后。估计不死也废了。之后那黑衣剑仙,一剑破百万甲,一人一剑在那大汉铁骑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大汉铁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眼下,那唐军已是兵临城下。破城估计也就在不日之间了。”
禺狨王的两颊被塞得鼓鼓囊囊,嘟囔不清地说道:“那也不对,不是还有什么灭战吗?那门中仙人也不少吧!平日里这朝代更迭同他们无关,但此次先是食铁兽出世,后东离乘安先后受伏。灭战恐怕不会袖手旁观吧!”
“他们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但若不是没有他们,这场战早就输了。城破之后,估计也活不下来几个。”
听到这话,陈悟念的脸色大变,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心中,那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小雪,花果山中诸事你照料几日。这是传音玉符,具体事宜我之后再同你说。”
陈悟念急忙忙地说着,丢下一块玉符后,匆忙离去。
葛念雪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见陈悟念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自家师兄这模样,她心里清楚,肯定是出事了!
陈悟念双脚踩踏在飞剑之上。
什么安全带,什么七七八八乱七八糟的都抛到了脑后。身上的衣裳在高速运动中,与空气摩擦,冒着袅袅青烟。
他根本不知道那猕猴王说的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可千万不要迟了啊!
一百零五章:长安
大汉,长安。
长安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
这长安城乃多朝古都,大汉也建都于此。
经过数千年历朝历代的发展,这长安城已经成为了整个大汉,乃至于整个南瞻部洲最大的城市。
长安城,南呈南斗,北似北斗。
东西南北四面,每面三门,共十二道城门,从城门入城,纵横九道长街。
在原本的长安城外,坊市林立人来人往,那叫卖声即使隔着数里都能依稀听见。坊中设有酒市,酒香扑鼻。有人曾笑言,即使在此放下一碗水,吸足了这酒香,用不了几日也会变成醇香的美酒。
虽是笑言,但也在侧面说明了酒市、坊市的繁华。
但战火之下,这万间坊市都作了土。
干干净净,似是这原本什么都没存在过。
连草根树皮,甚至于断壁残垣都未曾留下一丝半毫。
而这长安城东西北三面,眼下已被坚实的墙壁所拦,仅留下南面三门。
四面的城墙上,堆满了雷石滚木,巨弩火药。
红尘站在城中最高的瞭望塔上,手按长剑——那柄东海剑。
双目遥遥看着远处的唐军,蜿蜒如长龙。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
那原本清秀的脸上,已经满是沧桑。
双唇苍白干裂,两只桃花眼也是又红又肿。即使咬紧了牙,故作坚持。但仅从这双眼中也不难看出,这几日下来,已不知在暗中哭了多少次。
毕竟身逢如此大难,红尘从未想过这一辈子会成今日这般模样。
传他功法的师父……
没了!
照顾了她数千年的叔叔……
也没了!
一时间,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两人都没了。
就好像是身后的两座大山全垮塌了,再无依靠。
从今以后,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想着,红尘又是苦笑了一声。
风气萧索,形单影只。
他要是在,就好了!
红尘心底暗叹一声,伸出手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泪水。
软弱、泪水,留着以后再说。
现在这泪水,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没有半分用处。
“妮子,你七天没合眼了,下去休息会儿吧。”熊蛮走上瞭望楼,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妮子,向来都是被他们捧在手心,何时又吃过这种苦啊!
熊蛮那本就瘦弱的身子,这会儿显得更加瘦弱了。似乎骨头外只有薄薄一层皮裹着。眼眶深陷下去,脖子上好像只顶着一个骷髅头。蜡黄的脸上见不到半点血色,犹如人间恶鬼。
这是精血燃烧之后的后遗症,而且显然已经伤到了根骨,若是不再好生休息调养,这一辈子,修为也就止步于此了。
但如今,他也根本没工夫调息。
莫说调息,休息都做不到。双眼中满是血丝。
“熊蛮叔叔,我没事!这么几天,还累不着我!”红尘摇了摇头,目光仍然死死盯着远处的唐军,盯着那面猎猎作响的“唐”字旗。
熊蛮也顺势望去,看着那帐篷中鱼贯而出的兵将,长长叹了一口气:“护城阵法已经修复好了,木头正在那看着。看这状况,恐怕唐军又要攻城了!眼下,也只希望我们还能多撑几天!”
“希望吧!”红尘说着,左手狠狠抓住了腰间的那蓝色的剑柄。
这模样,看得熊蛮心里头又是一阵阵疼,揪着疼。
“蛮熊叔叔,你手臂的伤怎么样了?”红尘又问道。
熊蛮闻言,低头看了看右手,即使裹着几层厚厚的纱布,却仍旧不停地往外渗着金色的血。将整块纱布都染得金灿灿的。
“骨头已经痊愈了,但是经脉还有暗伤。唐仲那厮也不知道修炼地什么功法,这法力太过霸道了。老子把肉削了一层,把骨头也剐了一层。结果还是驱逐不掉。别说什么跗骨之蛆,这他娘的就跟长老子身上了一样,隔三差五就出来闹闹。”熊蛮说着,咬了咬牙。
正说着,他那胳膊上吱吱作响,一阵黑烟冒起。
熊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呲牙咧嘴道:“他娘的,又来了!”
说着,身上仙力一吐,强行将那黢黑的气息压了下去。但那气息仍像是道道黑色的蛆虫,在熊蛮的手臂上钻来钻去。
红尘听到这个名字,眼中杀机毕露。那按着剑柄的手一阵咔咔作响,直捏的关节都隐隐发白:“唐仲,不宰了他。我红尘还修得什么仙?”
无论是东离还是乘安,这唐仲都是策划之人。
灭战门之中,也有不少人都是死在了这唐仲手中。
熊蛮叹了一口气:“妮子,你觉得,我们斗得过吗?”
“眼下自然是斗不过的!”红尘摇了摇头:“眼下大汉已是日薄西山,唐军却是气冲霄汉。但斗不过也要斗!至少,唐仲必须要死!叔叔和师尊的仇,必须要报!”
“那坚壁清野,有必要吗?”
红尘点了点头:“有必要!食铁兽胃口极大,而且无所不吃。唐军中,如此多的食铁兽每日所消耗的食物都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我们将城外焚之一炬,食铁兽连草根树皮都吃不着。叔叔你看看,现在那食铁兽已经在吃尸首了。若是再等上几日,食铁兽把尸首都吃完了,唐军自然会退去。敌退我进,那时候,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正说着,远处的唐军营阵中,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一声声好像敲打在了汉军众人的心坎上。
鼓响即起,金鸣则退。
鼓声响起,就代表着唐军要攻城了。
随着那沉闷震天的鼓响,那唐军营帐中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一般往长安城涌来。
那是一只只通体黑白花,如狸似罴的异兽。
在要害处披上了甲胄,在爪间连成了数柄钢刃。
这甲胄连在食铁兽背后的骑士身上,将骑士也整个包裹了起来。盔甲将人、兽连成了一个整体。即便没有鞍、缰,纵使那食铁兽如何奔跑跳跃,骑士也能紧贴在食铁兽背上,没有掉落之危。
除此之外,那食铁兽头戴铁盔,包括着头面,甚至连嘴都包裹了进去。铁嘴钢牙,配
这便是唐军最为凶猛的食铁兽大军。
那一只只食铁兽,似是憨态可掬,肥头圆脑。但只有与他们接过手的汉军才知道这群憨货究竟有多凶残。
满嘴的钢牙,配上那下颌的咬合力。刀枪落到他们嘴里就像是嚼甘蔗一般,咯嘣脆。更别说人、马了,一口下去,半个马头都不见了。什么坚硬的头骨,在它们嘴里,跟豆腐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还有一身的蛮力,随手一拍就能连人带马打出去数十丈。一掌下去,人半边身子都能被打成肉酱。
除此之外,速度也极快。不比什么千里马的速度慢,奔跑起来,嗖嗖生风。
浑身上下,妖气渗人。
但事到如今,汉军众人还只见到了这食铁兽肉身的强悍。除此之外,什么法术都未曾见其施展过。如果他们能施展法术,这又究竟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妖兽?
“来了!”红尘沉声道。
话音刚落,一阵阵惊雷声响起。
长安城城墙之上,一个个装满了火药的木桶,在点燃后被抛石机远远抛了出去。
如同天崩地裂,一团团硕大的火球冒着黑烟从天而降,往那食铁兽群中落去。
在木桶上,还篆满了符文。落在地上便猛地爆开,夹杂着火焰的木桶碎片和碎石往四周散去。点点火星落在那食铁兽身上,却只燎掉了点点毛发,连血都未见一滴。
爆点中央的食铁兽直接被这爆炸掀飞出去,但这食铁兽皮糙肉厚,似是根本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晃了晃身子,摇着脑袋又再度站了起来,接着往长安城奔去。
有几个运气差的骑士,或是被那爆炸的碎片刺穿了头颅;或是掀飞出去后,落在地上不是被折断了脖子,就是摔了个头破血流。
但即便如此,那食铁兽仍然扛着一具尸首往前奔去。跑上几步,便嫌背后那骑士碍事,反手一掌直接将其连人带甲扇落在地。那厚重的铁甲,在它们手中单薄如纸。在扇落下后,用手上那几柄利刃直接将人穿起,塞进了嘴中。
咯嘣咯嘣。
血肉和铁屑顺着嘴角往下淌落,一嘴猩红。
这凶残的程度可见一斑,叫人望之生畏。
不过汉军也根本没有指望着这能炸死几只食铁兽,他们为的也只是稍微减慢一些他们奔跑的速度。
“上弩!”
城墙上,一银甲将官挥手。
随着他的号令。一道道大腿粗细,两人来长的弩箭被众人扛着放上了城头巨弩上。
那寒光凛凛的箭头上腥气扑鼻泛着幽光,显然是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在摆设好弩箭之后,数名持斧力士站在弩后,一斧子劈开那弩后的绳索。
瞬时间,一阵机扩声不绝于耳。道道弩箭齐射出去,下起了一阵密不透风的箭雨。
连烈日的阳光都被这箭雨给遮挡住,地上瞬间暗了下去。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声,那弩箭射向了兽群。
这弩箭倒是的确有作用,弩箭之下的食铁兽直接被穿透。弩箭去势不减,连带着箭上的食铁兽,继续呼啸往后飞去。直到穿透了好几具身子,才力竭钉在地上。
在微微一阵抽动后,便再无气息,而后身子慢慢变黑,化作一滩脓血融在了地里。
即使只被擦伤了些许油皮,下场也是一样,不多时同样化作了一滩脓血。
但剩余的食铁兽似是被激出了凶气,双眼猩红,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红尘在那兽群中望了一圈,没有找到唐仲的身影。紧咬着牙,恨声道:
“那唐仲如今怕死得很,蛮熊叔叔我们去那军中冲杀一番,逼他出来!”
红尘说着,身后绽出四条手臂。
比起上一次同陈悟念在邪龙城相遇时,那时的红尘身后只能凝出两条手臂。
在这段时间,其修为显然又有所精进。双手舞枪,双手舞锤,手在腰间一抽。将那柄蔚蓝的东海剑握在手中。
蛮熊还来不及说话,便见红尘直接从瞭望塔掠下,冲着那食铁兽军便冲杀了过去。
“这妮子!”
蛮熊长叹了一声,反手取出那大锤,拎着锤子也随了过去。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本应该是撑起这护城大阵,任凭那食铁兽大军在外头叫嚣。
结果这妮儿,明知不可为还要冲上前。
东离和乘安仙师这一走,算是彻底乱了手脚了、
这不是找死吗?
还有那臭小子!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人?
奶奶的!再不来就要死人了!
蛮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直接超过了红尘。
“死!”
随着熊蛮一声怒喝,手中大锤顺着下坠的速度,抡圆砸下。
土之道、力之道的作用下。
这一锤比之前那些火药桶的威势都要大上了许多。
轰隆一声巨响,从这巨锤落下点为中心,大地呈辐射状往四周开裂。
地面晃悠着,震荡不止。那奔跑的食铁兽脚步直接顿住,在这地震中偌大的身躯猛地往上齐刷刷地蹦了蹦。明明是在军阵当中,但这一幕却是说不出的喜感。
而下一幕,却是显得极为血腥。
有些食铁兽没有停住脚步,直接闷着脑袋冲进了那开裂的地面中。上头的骑士因为被盔甲连着,连从食铁兽身上蹦下来都做不到。
只听得声声惨叫,接着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那惨叫声戛然而止。
而后,地上猛地扎出了道道土刺,直接往那食铁兽柔软的腹部扎去。
不少食铁兽,直接被豁开了肚子,五颜六色的肚肠和着鲜血淌了一地。
空气中,瞬间满是内脏的腥气。
污浊难闻。
但人力有时尽,再加上这这个食铁兽的数量太多。
即便被熊蛮坑杀刺杀了众多,但仍然有相当数量的食铁兽依旧活着,朝着熊蛮围杀了过去。
熊蛮将仙人之威展现地淋漓尽致,右手受伤,那便只用左手。
只手提锤,锤头上颤绕着金黄色的仙气。幻化做了一个数百倍大小的巨锤虚影,再冲着那妖群当头砸去,气势骇人。
“玄仙!”
锤下众人惊叫道,目眦欲裂,一个个连忙支起灵气护盾阻拦。
这一群人虽然不是什么仙人,但至少也是金丹期的修士。放在这南瞻部洲已经是相当了得了。
但这千百人联手之下,那护盾照样跟纸糊的没什么差别,不过扛了两三息,便直接崩碎。锤下众人口鼻喷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熊蛮手中劲力一吐,就欲直接将锤下众人砸作肉酱。
其余人也并没有袖手旁观,已将熊蛮团团包围了起来。见此情况,一柄柄长枪围绕着熊蛮四面,朝着他便刺了过去。
一时间,如同炸开了烟花铺,五颜六色的灵气将天都照亮了半片。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攻敌必救,逼熊蛮撤手。
护住熊蛮锤下众人。
红尘此时赶到,六条手臂齐用,如同三人合击。
银枪一缠一荡,将那道道长枪直接荡开。那两柄巨锤横向一扫,六颗大好头颅直接被打碎,脑浆四处崩散。
但因没习过剑法,那柄东海剑在红尘手中并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威势。根本就没有剑招所言,只知劈砍,但借着东海剑之利和这一身修为,仍将两人直接劈成了两半,第三人也被破去了半边身子。
这一切不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眨眼间的功夫,熊蛮跟前就空了一大片。也给熊蛮了可乘之机,手中劲力一吐,大锤落下。
直接将锤下那一众苦苦支撑的甲士直接砸成了肉泥。但那食铁兽的体魄真不是白说的,在这玄仙一锤之下,即使受了重伤,但仍旧有一口气在,还想挣扎着往前冲。
但熊蛮的还来不及多说多想,眼前一道虚影闪过。
熊蛮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形猛地爆退,随之便是一声闷哼。
第一百零六章:蚁多咬死象
“蛮熊叔叔。”
红尘见熊蛮捂着胸口瘫倒在地,大惊失色,心脏都似是停了半拍。
但见蛮熊翻身站起,红尘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愤怒。
现如今,她再不愿见到失去任何人了。
身上仙力一绽。
属于仙人的威压完全释放了出来,紧贴在她周边的几人,身子猛地顿住,那提刀握枪的手臂软塌塌地垂了下去。血浆从盔甲的缝隙中汩汩流出。
骇然已经被这威压压作了肉酱。
那些食铁兽的身子也一下子低了下去,趴伏在地。但仍旧目含凶光,冲着红尘不断地呲牙咧嘴,可能是因为那套钢嘴微微有些难受的缘故,牙龈微微红肿,不停地往下滴着口水。
红尘剑锋一指,却是使了个中平枪,枪法中的“扎”字诀。剑尖如点点繁星,顺着那食铁兽的头盔缝隙刺进了眼球中,直接将其大脑搅成了烂泥。身后长枪一挑,那六棱梅花锤顺势一砸,直接将食铁兽远远击了出去。
“再来!一个个蝼蚁般的渣滓也妄想弑仙?”
红尘冷冽一笑,东海剑一指,直接又穿透了一只食铁兽的头颅。
蛮熊即使受伤,但仙人终究是仙人,仙凡之隔可不是说笑的。
只要那些食铁兽军踏入其身体三丈内,人瞬时间就被压成了肉泥。那食铁兽也口鼻冒血趴在地上。
右手捂着胸口,左手中拎着的那柄大锤舞的虎虎生风,砸着就死,擦着就伤。
但即便如此,后头的食铁兽军仍然悍不畏死,继续往前冲去。
红尘面对的情形也是一样。
两人瞬间被团团围住。
蚁多咬死象。
即使一时半会儿,两人还没有在这食铁兽手上受到什么伤势。但在如此众多的食铁兽军的围攻下,两人的消耗也不轻。
毕竟这食铁兽和那些人可不都是泛泛之辈。人人都有修为在身。
一开始那威势作用的范围超过三丈。
后来逐渐缩小到两丈半。
大半个时辰后,便只剩了两丈。
连蛮熊出手也是越发无力了起来,连那已经受过伤的右手也强行使上,握紧锤柄。
红尘可能是发觉熊蛮的气息有些怪异,分神望去。便只见在蛮熊胸前,赫然多出了一柄飞刀。
通体黢黑,在刀柄处还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狰狞的蛟龙。那蛟龙的双目中泛着丝丝黑气,顺着伤口直往熊蛮的胸口里钻。一道道气息如同一根根触手牢牢缠在熊蛮胸口上,似是生了根一般。
这柄飞刀的构造实在是太过奇异,红尘一望便清楚了这飞刀的来历。
黑蛟刃。
相传是唐仲以一条将要化龙的黑蛟剥皮取骨,以其肋骨所制,又以横死之人的精血炮制了七七四十九载。
共九百九十九柄。
柄柄皆是上品法器。
红尘身后双锤交向一砸,硬生生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击声。
巨大的震荡夹杂着磅礴仙力直接将周围围攻的众甲士击飞了出去,连人带着食铁兽均是七窍流血,不死许是也残了。
在这一击后,红尘得了微微一丝的喘息机会,银枪落地支起身子,一边调息着一边怒吼道:“唐仲!你个狗娘养的,只会暗箭伤人吗?”
没有回应。
或是说,回应红尘的,只有对他们更加迅猛的攻击。
那些食铁兽也连扑带咬,不断前扑。
离红尘和熊蛮也越来越近。
一丈半。
一丈。
五尺。
三尺。
相对应的,那食铁兽大军也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在这一段时间的围剿中,死伤人数足有十数万。那浩浩荡荡的食铁兽大军很明显少了一部分。
而且几乎都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后头有些冲杀不上来的食铁兽直接缩在一旁,佯装往上扑,扑两下便伸出爪子从身边那死去队友的身上,撕下条腿拽半片肋排下来,放进嘴中放肆咀嚼。
大快朵颐,任凭背上的骑士如何喝止都没用。
红尘和熊蛮的气息也是越发萎靡了起来。
……
“不行,我得走!”林朽术通过神识看见这一幕,从腰间一抚便掏出了那柄软剑,身边那只墨玉麒麟也顺从地贴了上来。
“上仙,这是要去哪啊!”护城阵法前,一着紫袍的官员冲着林朽术问道。腰间配三采绿绶,手持淳绿圭。
标准的相国打扮。
语气毫不客气,隐隐有叱责之意,林朽术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我去哪?这位相国,我倒要问问你,他们俩出城迎战许久,你们大汉的铁骑呢?为何不援助?”林朽术皱了皱眉,喝问道。
那相国笑着说道:“上仙莫急。我大汉铁骑如今只剩数万,恐怕不是这食铁兽的对手啊。即使出去,也不过是找死罢了!眼下唐军已经攻到了长安城下,又何必徒增伤亡呢?”
一脸的处变不惊。
“所以,你们不救我去救!再不去就要死人了!”
“诶诶诶,上仙哪来的话?我看那两位上仙如今还有余力,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对敌军造成如此大的损失。我看再等一会儿,唐军就能溃不成军。”
“竖子不没!懒得跟你说!”憨厚少言的木头难得地爆了一句粗口。
什么叫不没,说白了就是不得好死。在这个人人追求善终的时代,已经是一种极为狠毒的骂法了。
只不过显得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要是换成吕一缕前来,同样的题材肯定能骂出花来。
骂完之后,林朽术手一甩,一手提剑,领着那墨玉麒麟往外走去。
“诶,上仙且慢!”相国步子一迈,皮笑肉不笑地挡在了林朽术身前:“上仙想过没有,你这一走。这护城阵法无人操控,若是那唐军攻城该如何?”
“你再废话我宰了你!”林朽术察觉着外头的战况,心内焦急万分,偏偏还有一只食粪的苍蝇一直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嗡,满嘴喷粪。手一抬,手中软剑直接架在了那相国的脖子上。
不过炼气期的小小修士,喷口气都能吐死他。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让林朽术没想到的是,那相国居然没有半点惧色,依旧是带着那令人厌恶的笑意,振振有词地说道:“上仙,小人可不是为了我这所谓的高官厚爵,而是为了这长安城中的黎明百姓。贵门派向来以拯救天下黎民苍生为己任,但若是城破人亡,贵门派这来之不易的名声可就在顷刻当中毁于一旦了。上仙想过没有,若是城破,会有多少人殒命于此。若是以小人这条命,能让上仙改变主意。小人虽死何妨,愿以血撒青史,以血荐轩辕!”
“你你你……”
真是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林朽术这木头的名字真的没叫错。相国这一番话的根本经不起多推敲,却是说的林朽术哑口无言。
“滚!”林朽术憋了半天,直接骂道。
“那小人告退。”那相国双指轻轻夹住脖颈上的那锋利的剑锋,缓缓放了下来。那剑锋的寒意激得脖颈处窜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
说着,相国朝着林朽术长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又开口道:“对了上仙,这匹麒麟瑞兽还是不要离开城的好。瑞兽可是民心所向,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恐怕军心不稳,民心不稳。届时,恐怕会给那唐军可乘之机啊!”
说完,也不顾林朽术那越来越黑的脸,大步离去。
“这都叫什么破事!”林朽术眉头一竖,剑锋一甩,劲气直接将阵法外击出了一个大坑。
扭头看了看那口鼻不断喘着粗气的墨玉麒麟,林朽术出言安抚道:“放心,不管如何。若是他们当真支持不下去了,你掌控这阵法片刻,我去救他们。至于死不死人,与我何干!一只小蚂蚁也来威胁我!”
说完,林朽术又看向外头的战况。
不多时,便看见那黑白双色的潮水缓缓退下,留下了满地的血污。
其中,红尘和熊蛮已经彻底杀人杀到手软。无力地支在地上。
“退了?”林朽术有些意外。
死了这么多人,突然就退了?
这唐军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哈哈哈,两位,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小生这厢有礼了!”远处,一阵轻笑声突然传了过来。
光这声音听上去,脑中就能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句话极为贴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个彬彬有礼的浊世佳公子。
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摇着扇子朝着你款款走来。
“唐仲!”林朽术握紧了手中的软剑,长叹一声:“真狠呐!”
在这个关头,唐仲突然出现。林朽术一瞬间就弄明白了他的打算。
用人命一点点消磨红尘和蛮熊的精力。
在他们的气势萎靡到极点,杀人杀到手软时再出手。
这样一来,便能保证万无一失。
不行了,不能等了!
林朽术正欲出手,双眼却猛地一亮。脚步又再度停了下来。
“麒麟,准备一下!”
林朽术扭头冲墨玉麒麟说道。
墨玉麒麟闻言,仰头一声低吼。头上那道角突然变成了半透明,有光微微闪过。
似是在积蓄着什么力量一般。
第一百零七章:给你翻个跟头吧
红尘的丹田已经彻底空了,即使浑身经脉再不断地吞吐着天地灵气,但仍旧似是水滴落入千里荒漠中。
水滴没了,但是沙漠中荒芜依旧。
身后的那四条手臂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变得微显透明,也要更白皙了几分。好像一阵风都能将这手臂给吹成虚无。
双腿处的红色腿甲已经破碎开裂——这是被食铁兽的爪上利刃所割破的。
不远处,那退走的食铁兽缓缓分开,在这万军从中留出了一条大道。
六人拱簇着一人,缓缓走出。
身下骑得依旧是食铁兽,但无论是体型还是眼中的凶气都不是之前的那些食铁兽所能比的。
如果说这些食铁兽是天上的雄鹰,那之前的食铁兽充其量就是小鸡——还是刚出壳、走路都打摆子的那种。
为首一人,一身白袍,不染尘埃。手持着一柄折扇,白面墨骨形成了及鲜明的对比。在手中缓缓摇着,那雪白的扇面上,只寥寥几笔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蛟。
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身后那六人,无一例外。黑袍黑甲,腰揣墨刀,面覆黑纱。身下的食铁兽在两侧肋间带着两个皮囊,一侧放着十杆墨色的短枪。
而在这七人之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五千将士。
同样是身骑食铁兽。
但无论是食铁兽的凶悍程度,或是那将士身上的气势、披覆的盔甲,还是这支军队的军容、煞气都不是之前那数十万的食铁兽军所能匹敌的。
就这五千人一上来,那其余的食铁兽都不安地张着嘴。
好像是在懒洋洋地打哈欠,又好像是在张嘴咆哮。
这五千人的气势,比那数十万将士更为可怖。
这才是唐军真正的食铁兽军,之前的那些……不过是淘汰掉的炮灰罢了。
“见过红尘大小姐,见过熊蛮上仙。小生唐仲这厢有礼了!”那白袍书生扇面一合,朝着红尘和熊蛮拱手行了一礼。
红尘冷笑道:“唐仲,假模假样地又做给谁看?就你有礼,我们都没礼!”
“哈哈哈,许久不见。红尘大小姐还是这般可爱啊!”唐仲丝毫不恼,哈哈一笑:“不过二我真替二位不值啊!无论是当初的东离和乘安二位前辈,还是你们二位。均是孤军奋战,你们看看身后长安城,这么久可曾派出过一兵一卒?你们保护的,又是什么呢?不如来我大唐,重现大唐昔日荣光!”
远处的长安城墙上,众兵将远远听见这话,眼神同看向了一按剑直立的将军。
“别看我!相国有吩咐,无他命令,不得出城。等,还不到时候!”
那将军摇头叹到。
这样的话,众人听得太多了,依旧紧紧盯着自家将军。
“将军,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在这窝囊地活着!人家都打到门口了,我们还等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一手持利斧,赤裸上身的力士沉声说道。
那将军闻言,缓缓转身,往城下走去:“我再去劝劝相国!”
……
唐仲说完那话后,心里倒是有些恼意。
他主意打得极好,此役最好能将那所谓的灭战和剩余的汉军铁骑一网打尽。
可惜了。
事到如今居然没有半个援军!这汉军究竟想干什么?
想着,唐仲又再度展开扇子,轻轻扇了扇口鼻。
这战场的血腥气,着实难闻。
“出来任你们杀吗?来吧,最好能杀了老子!你们唐军弑父杀兄不都是传统了吗?”蛮熊怒极反笑。
胸口那飞刀中仍然不断释放着黑气,腐蚀着蛮熊的经脉,脸上的经络都微微泛起了黑色,就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虫子不断地在其经脉中钻着。
唐仲闻言,又是朝着熊蛮行了一礼,淡然笑道:“先后中了我两记飞刀,还能行动自如了。前辈你是第一个,晚辈佩服!既然如此,那晚辈也不多言了,恭请前辈上路!”
话音刚落,身后那五千的食铁兽军爆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吼声。
“杀!”
其中还伴随着食铁兽的嘶吼声。
接着,那五千食铁兽军便朝着红尘和熊蛮冲杀而去。
战场上,叫杀声一声高过一声。
五千人骑着熊猫,朝着自己冲杀过来是什么感觉?
先前红尘和熊蛮是朝着他们而去,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当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红尘才发觉到了这食铁兽带来的压迫感。
奔跑起来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吹得红尘的发丝直往后飘。
这可比寻常的骑兵……莫说骑兵,比猛虎下山都要来得恐怖地多。
红尘的面露坚毅,一副赴死的模样。
然后便是……
扑通!
一只食铁兽一记恶狗吃屎,直接扑倒在地。
就像是一副多米诺骨牌一般,造成了连锁反应。
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一只只的食铁兽全匍匐在了地上,因为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使趴伏了下来,但速度仍旧没有慢下来,咕噜噜在地上翻滚着。
霎时间在,场上的情形一下子便诡异了起来。
一只只食铁兽杀气腾腾奔了过来。
可能是突然脑子里哪条筋搭错了,突发奇想。
诶,我给你翻个跟头吧。
然后……就成这样了。
一团团黑白相间的大肉球猛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这翻滚的速度还不一样,快的撞慢的,慢的拦快的。一个个肉球就在那撞啊,转啊。
场面相当混乱。
这样的场景,保准没人见过。
众人,包括唐仲在内,都是看呆了。
“哈哈哈,唐仲,好大的热闹啊!这是要在我们临死之前,给我们些乐子看看吗?”红尘明知道这是出了问题,但仍旧明知故问道。
听到这笑声,唐仲脸上的笑意更甚,似是丝毫不以为恼。唯有那手中的折扇缓缓停了下来。
接着眼中寒光一绽,手中折扇猛地挥动。
一道黑影闪过。
下一息,唐仲却觉得一阵头重脚轻,气血翻腾。连忙稳了稳身子,差一点也像那食铁兽一般成了滚地葫芦。
第一百零八章:放箭
而那道从折扇中射出的黑影,赫然又是一柄飞刀。
一柄黑蛟刃。
不过却因唐仲的气息紊乱,这飞刀也失去了准头。擦着红尘的身子飞过,无声无息,直接钉在了长安城的城墙上。直扎进了城墙中,只剩下不到寸余的一小截刀柄露在外头。刀柄上缠绕的黑色气息不断往城墙里渗去,那一块坚硬的城墙在这黑气的腐蚀下,慢慢似是变成了豆腐渣一般,一点点往下落着渣子。
“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想不到一向光明磊落的红尘大小姐也会下毒?”唐仲捂着胸口,身子又微微晃动了一下。逆血上涌,面如金纸。脸上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笑意,淡笑着说道。
唐仲心底却是极为疑惑。
蛮熊已经毫无出手之力了,而且向来出手大开大合,走的是正大光明的路线。应该不会是他。
那就是只可能是红尘了。
问题是,这是什么毒?
是什么时候下的?
又是怎么下的?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任何接触,而且自己是位于上风口。若是红尘下毒,也不可能随风毒倒自己才对。
他们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毒的?
唐仲也根本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关键时刻栽了。
身后的那六将的身子也是一阵摇晃。
就像是突然成了一个个的不倒翁。
“下毒?我?”红尘眉头一扬,不可思议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她现在都还没搞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一只只食铁兽突然就撒泼打滚了?
中毒了?
什么毒?
怎么中的?
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问号闪过。
不过这手段,倒是有些像一个人……
难不成是他来了?
红尘想到这,一脸惊喜地四处打量着。
但放眼周遭,却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只有那满地的食铁兽军,在地上团着一个个的球。黑白相间,混上满地的血污,就好像是染了血的太极图。
一个个挣扎着想起身,但却好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用不上半点力气,在地上不停扭曲蛹动。
身后的熊蛮长松了一口气,这才敢盘坐在地,缓缓调息。
几乎是在其身上的仙力开始流动的瞬间,又是……
扑通……
翻着白眼直接瘫倒在地。
见到这一幕,唐仲才猛地反应过来,手指在丹田一点,直接封住了自己的丹田。
身后那六位亲兵直接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临战自残?
将军要造反?
不对啊,要造反早就造反了。现在眼看着就要胜了,在这关头造反,太不明智了……
唐仲又再度摆出了那风轻云淡的模样,轻轻摇着扇子,为身后众人解惑道:“这毒随着自身灵气流动,运转全身!封住修为,此毒便不起作用!”
听闻此言,身后众人虽有疑虑,但看唐仲的脸色越发红润了起来,一个个也直接伸手点在了丹田上。
果然,那头晕脑胀的感觉一瞬间便得到了缓解。
“去吧!他们俩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去送二位上路吧!都是前辈,动手快点,莫要让二位吃苦头!”唐仲摇着扇子,轻声笑道。
“尊令!”六人拱手应道,从身下食铁兽的身体两侧抽出两杆短枪,一手一柄,操纵着身下食铁兽便往前奔去。
又是……
扑通。
那六位也成了滚地葫芦。
城墙上,那将军看着这一幕,双眼直瞪得溜圆,狠狠一巴掌拍到了城墙上。
时机到了!
这一次,敌军元气大伤,趁此时机正好能好将重创那食铁兽大军。
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相国定不会作拦!
想着,那将军吼道:“来人,传我将令……”
正说着,身后一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周将军,你要干什么啊?”
周将军闻言,转身行礼道:“相国大人,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等正好乘胜追击!”
“胜?怎么胜了?我可看不出来胜!”相国摇了摇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中的毒吗?中的是什么毒?下毒的人是敌是友?此时若是出击,你怎么能肯定我军不会中毒?届时,这城不就如无人之地,任凭他们出入吗?”
正说着,几人面前的那城墙墙砖上,突然似是被一支无形之笔划过,一行金字缓缓浮现了出来。
“毒已散,可攻!”
“大人!这是否是上仙的旨意!吾等速速出击,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再等下去,优势全无啊,大人!”
“没错,不能等了。”相国长舒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周将军一听,大喜过望:“那末将这便传令下去。”
“等等,传什么令!”相国皱了皱眉,伸手拦住了周将军,喝道:“来人,备箭!”
“备箭?备什么箭?”周将军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还能是什么箭,攻城弩啊!箭雨之下,这些贼子一个都别想活!”相国狞笑道。
“可是……女侠和上仙还在下面。”那周将军闻言脸色大变。
“唉,我下这命令,心中又何尝不苦呢?但如今城破在即,城中还有十数万的大汉子民。我们得为这大汉子民着想啊!上仙宅心仁厚一心为民。若是能以一人性命换取这天下太平,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我真希望,这下面站的是我!不过如果是我,我也一定希望你们朝我射箭。这比买卖,值啊!”
说着,相国显得极为痛心,锤了锤胸口,又是长长一叹。
“这……”周将军觉得有些不妥,颇为犹豫。
上仙放着悠久的生命、放着强大的实力不顾。千里迢迢前来救助他们。
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这叫什么?以直报怨!
这个命令若是下了,即便是赢了,他的名字也算是在耻辱柱上被钉死了!
别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连子孙后代都别想好好做人了。
那相国又说道:“周将军,三思而后行,抗旨不尊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放箭!”周将军无力地摆了摆手,好像瞬间衰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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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你怎么才来?
万箭齐发,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个燃着烈火的木桶。
唐仲还没看明白场中的情形。
自己的那亲兵明明未曾动用半分法力,为何又中招了?
正疑惑着,便见天上那道道箭雨落下,那燃烧的火药桶直灼地双目刺痛。
唐仲一时间目眦欲裂,连忙吼道:“退!”
但此时的战场上,谁还有动弹的力气?一个个只能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道道粗长的利箭朝着自己射来。
唐仲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也怕自己一动身便像他们一样只能傻愣愣地摊在地上。一咬牙,伸手直接将那扇面撕碎,往空中一抛。
之间那扇面一卷,化作一条似是墨染的黑蛟,缠住了唐仲和身下的食铁兽,化作一道黑光,直窜天际。
最后关头,唐仲下了狠心,直接毁了这一件宝贝。即使主要的扇骨还在,但若是想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肯定也要费不少功夫。
临走时,唐仲有些怅然地看了红尘和熊蛮一眼。
如此侠义之士,已是仙人,却在中毒力竭的情况下,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可惜了!
不过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红尘,不过现在看起来不像。
谁下毒会把自己也给带进去?只能坐以待毙?
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而且红尘那眼神,也叫唐仲有些看不明白。
愤恨,不甘心?
自然是有的,东离剑仙和乘安上仙在他们眼中可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但剩下来的呢?
居然是安心!
好像面前的箭雨只是一片虚无。
甚至给了唐仲一种,红尘面对的不是要命的箭雨而是在欣赏风花雪月一般的不真实感。
下一息,唐仲明白了。
明明是密不透风的箭雨,但是落在红尘和熊蛮两人身上时,却寸寸湮灭。
就好像那一根根箭原本就是用沙子捏成的,在碰上硬物后重新破灭成沙。
唐仲可清楚,这弩名为攻城弩,攻守兼备。箭头上不止涂有剧毒,还绘制着阵法。破甲穿骨,除非是炼体的修士,又或是什么妖兽化作人形。要不然,绝不可能不动用仙气,不使用任何手段,甚至连身子都未颤动半分,仅凭皮肉便能将这弩箭崩成碎片。
再之后的事儿,唐仲便不清楚了。
甚至于他都不清楚自己被这扇面裹挟到了何处。
脚下已经是一片汪洋。
按照当初在扇中设下的禁制,不过须臾之间,唐仲便远离百万里外。
红尘看着那箭在自己身前堙灭,满腔的情绪似是突然得到了宣泄,热泪夺眶而出。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啊!”
一阵风起,陈悟念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红尘眼前,摸着鼻头讪讪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臭小子,你再晚来点。乃公就死了!”蛮熊捂着胸口,已是气若游丝,但仍旧没好气地骂道。
红尘也瞪了陈悟念一眼,而后直接晕了过去。
陈悟念一步上前,搀住了红尘的身子,微微探查了一下其经脉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受什么伤,只是太过劳累。加上自己那毒霸道了些……
陈悟念讪讪一笑,一手轻挥,将蛮熊收进了袖袍中。
“哎呀,多谢上仙,若是没有上仙出手,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远处,相国扯着嗓子喊道。
陈悟念闻言,眉头皱起,双目猛地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
一道声音在相国耳中炸开,只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相国正想高呼饶命,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浑身的灵气似是都燃烧了起来,猛地往头颅窜去。
嘭……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那颗大好头颅就像是一颗熟透的西瓜,猛地炸开。
血浆混着脑浆,溅了周围人一身。
接着,身子里的血气直接沸腾了起来,咕噜作响。
又是一声闷响,这一回连身子都炸开了。
形神俱灭。
接下来的事儿,陈悟念没有再管。
这一趟杀了人,下了毒。便已经够了,再插手过多,沾染因果,对心境不利。
许久许久,唐军远处的营帐中,派出几个斥候试探着走入战场。发现那毒已经消散后,又是阵阵鼓响。
大批的唐军鱼贯而出,驾马喊杀,还有数万存活下来的食铁兽军掺杂其中。
“投石,备弩。准备礌石滚木金汁,打开护城阵法!铁骑上马!”
那周将军猛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嘶吼道。
接着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地吩咐了下去。
“报,将军,林上仙和瑞兽麒麟已经消失无踪。护城阵法无人把持!”一传令兵急匆匆冲上的城楼。
“吩咐下去,每座城墙仅留百人,其余人尽出城迎敌!”
“喏!”
又是一阵箭雨投石后。
南城门洞开,一众身披玄甲的骑兵纵马奔出。
连马身上都披上了一层黑色的软甲,仅仅露出了四条腿和口鼻。
明明万余骑兵,奔跑起来,却只能听见一道马蹄声。
就好像这万余人都似是一个人。
这便是大汉原本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百万铁骑。
后头紧跟着的士兵,连马匹甲胄都配不齐。
这一波良莠不齐的士兵,直往唐军冲去。
谁都知道,这一战,必须胜!
敌已攻城,在护城大阵无用时。光在城中防守,只有死路一条。
既是对城中粮、守城资源的一个考验。
又会在敌军次次攻城下丧失军心。
此时,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能胜。哪怕只是将敌人击退,也能够赢来喘息的机会。
这一仗,倒的确是胜了。
只不过,此时的大汉已是日暮西下,回天乏术。
一日后,城破!
汉旗落下,大唐的“李”字旗升起。
城中的百姓早就听惯了唐军的凶残,本以为他们引来的是什么屠城之灾,日日惶惶不可终日。
但几日后,随着新皇即位。那幻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除了皇帝和高官换了之外,日子没有发生半点改变。
哪来的这么多的灭国之恨,对于百姓来说,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就是皇帝轮流做罢了,他们呐也就接着过着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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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一指断刃
“小友,你这毒究竟是怎么下的?又是什么毒,好生霸道啊!”蛮熊一口吞服下解药,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半倚在飞剑上,疑惑问道。
“说来也简单。将那毒用灵气打散,贴覆在汉军的那火药桶外的阵法上。随着爆炸,便散得四处都是,飘浮在空中。
顺着毛孔经脉和呼吸吐纳进入人体,并不是只是灵气运转,而是只要动作,血流速度加快,毒瞬间运转全身,便会中招!
那叫唐仲的想岔了罢!他也不想想,光是灵气运转,那些食铁兽怎么中的毒?”陈悟念说着倒是无奈一叹:“这毒虽说霸道,但是寻常时候根本没法用,腥气太重,这一次是被战场上的血腥气盖住了。换做平常,除非是嗅觉失灵,谁都能看出来其中有问题。”
“如此也够了,够了!杀人于无形,只可惜让唐仲那厮逃了!”蛮熊揉着额头,长长叹到。
即使已经服下了解药,但他仍觉得头晕脑胀地厉害。
“前辈莫急,以后迟早能找到机会。眼下,我先将这飞刀取出来!”陈悟念说着,朝蛮熊胸前那柄黑蛟刃伸出手去。
“别,这飞刀诡异地很。若是触及,刀柄会直接侵蚀血肉,牢牢黏附你的筋骨之上,到时候除了断臂别无他法。而且随意拔出,它还会牵扯住我的经脉一起撕裂而出。待我调息一阵,慢慢将其剥下便好!”蛮熊连忙作拦。
若是这刀有这么好拔,他又怎么会任凭其插在自己胸口?看着狼狈,也不方便行动。
陈悟念一听,手停了下来,双目不断地在刀柄上扫过,张口笑道:“竟是如此?这刀倒是有点意思啊!”
在蛮熊惊恐的眼神中,陈悟念又再度伸出了手。
“诶,你怎么……”
正说着,陈悟念的食指关节轻轻在刀柄上一扣。
锵。
一声脆响,整把刀寸寸断裂。留在蛮熊身体内的刀刃也直接崩飞了出来。
陈悟念伸手一揽,将那碎片揽在了手心。接着手掌中一团三昧真火窜起,直接将那碎片焚化,烧灼掉了其中的戾气和唐仲残存下来的气息。待火焰散去,那碎片又重新凝成了一柄短剑。
但却不是之前那通体黢黑的黑蛟刃,而是一柄雪白似是骨雕的短剑。在剑柄上,一朵盛开的腊梅栩栩如生。
这一手看得蛮熊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硬生生把之后的话给咽了下去。
“前辈,你说什么?”
陈悟念手掌一伸,那柄短刃直接在手中滴溜溜挽了个花。
“嗬嗬嗬,没什么!我是想问,你这炼器的手法怎么这么强?”蛮熊干笑道。
他还能说什么?
就这一手,说是神乎其技也毫不夸张。
至少蛮熊能够肯定,自己所认识的人当中,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我也就能这些出来现眼了!”陈悟念笑道。说着,手指猛地在刀刃划过,拇指上只多了一道白痕,连皮肤都没有割破。
不过看见了这道白痕,陈悟念倒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能在自己的肉身上割一道痕出来,这已经是相当了得的神兵利器了。
“小友,你那一指弹断法宝的指法叫什么?乃公……我能不能学?”蛮熊慢慢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回来了,看着陈悟念手中那柄短剑,眼中满是狂热。
要是自己有这么一手,实力肯定有质的飞越。
不管碰上谁,锤子轻轻一碰就能将对手的刀剑击碎。
“前辈,这个你可能学不了。唯有我师门的独门心法才能使出!”陈悟念望了蛮熊一眼,歉然一笑。
这倒是不假,他那一叩看似简单,但其实其中的功夫深着呢。
要极为精通炼器之道,一眼看出这短刃构造中的薄弱处。再化用老十一悟善的寻脉断玉手,寻找这刀刃打造时的脉络。
最重要的是,登天步。
登天步功法产生了灵气与这天地灵气之间有一种互相冲突,互相顶撞的感觉。
这天地都是阴阳向和。但同时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灵气,就好像是出现了两个阳,或是说磁铁的两个同极,怎么都碰触不到一起去。
陈悟念也是今日才发现这一点。
自身仙气与其他人的灵气能够互相驱逐。
只要自己释放出等量的灵气,便能将对手的灵气尽数驱逐,或是说同时堙灭。这个对手,也就包括各种法宝灵宝。
“那就算了。乃公也不能勉强,乃公也没这么下作去学别人的独门秘术。!”蛮熊无所谓地说道。
陈悟念闻言,心底有些无奈。
不只是蛮熊一口一个的你爹……更重要的是,学别人的秘术?
这事自己好像没少做啊!
……
正想着,便见蛮熊胸口和右臂上的伤势吱吱作响,黑雾缭绕。
陈悟念见状,眉头一拧,伸手在蛮熊的胸口和右臂上点过。仙力一吐,那黑雾瞬间驱散。
虽然陈悟念已经惊了自己多次,但是蛮熊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这困扰自己多时的古怪法力,就这样被解决了?
甚至于自己都还来不及感受到痛楚!
“小友,你乃公的!这实力进步不少啊!已经渡劫了?”蛮熊上下打量了陈悟念数眼,问道。
陈悟念微笑道:“刚渡劫不过数月。略有精进罢了!”
“刚至天仙便有如此手段,小友日后成就定然不低啊!”蛮熊闻言,不禁赞道:“小友,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跟红尘那妮子一样,叫我一声叔叔便好!”
“那悟念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陈悟念笑着应道。
对于蛮熊这误解,陈悟念也没想着去辩解什么。
或是说,这种误解就是他故意的。
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没错,刚渡劫。
不过渡劫没成功,还受了天道诛杀——这就另说了。
现在应该也不是什么天仙,登天步的等级跟寻常的修士不大一样。自己现在已经能看见大道,甚至勉强操纵。但从这一点来看,少说也是玄仙。
这就体现出语言的魅力了。
单纯的谎言容易被戳破。
他可是没说半句谎话。
至于蛮熊会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小友,红尘那妮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怎么还没醒?”蛮熊扭头,微有担忧地看了那软塌上熟睡的红尘。
至于为什么飞剑上会出现软塌……
这个问题蛮熊也很想问!
谁家飞剑是这个模样的?
又是围栏又是座椅又是床的?
这哪是飞剑?
这分明传说中天庭的那飞舟吧!
“没事,只是心神不稳。我点了她的檀中,封了她的经脉。先让她睡上一段时间,好生休息,免得留下什么心病。”陈悟念转头看了红尘一眼,长长一叹。
一百一十一章:那一日
蛮熊也有些无可奈何:“乃公的,这妮子啊!东离和乘安这一走,这丫头的心就伤了!要是换做寻常,她怎会以寡敌众,突然冲出城去?我们明明想的是,借阵法之威,拖到那唐军食铁兽没东西吃……”
陈悟念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缓缓说道:“蛮熊叔叔,你没看出来吗?红尘,其实是找死!”
“什么?”
“她已是心存死志,要是我再晚到些,红尘估计就舍了自己的命,去杀那唐仲了。你知道吗,当时红尘,都准备燃烧精血了!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头疼啊!”陈悟念揉着太阳穴,无奈地说道。
“这……着实难办了!”熊蛮也觉得麻了手脚。
陈悟念又问出了一个久久压在胸中的疑惑:“对了,都说到这了。小子也有个疑问,凭借东离剑仙和乘安上仙的修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落败?”
熊蛮缓缓摇了摇头:“老实说,乃公也不知道。这里头,着实太古怪了!”
“怎么说?”
熊蛮眼神一阵放空,似是看透了悠悠时光,又回到了当初。
“东离出事前的那一段时间,他表现都很奇怪。整日同乘安窃窃私语,似是瞒着我们什么。”
“那一日,东离突然似是释然了。还同我们痛饮了一顿,将他那珍藏的醉仙酿拿出来分享。席间,东离只说他悟了。说什么,他终究是剑仙。还说什么,这一辈子,终不会负这手中的东海剑。”
陈悟念皱了皱眉:“这话,怎么感觉东离剑仙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出事了。”
熊蛮一拳砸在了身下的飞剑上,恨声道:“没错!他奶奶的!乃公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呢?那一天,居然还没心没肺的笑东离,说他这辈子就别找什么道侣了,晚上就抱着剑睡好了!”
“东离呢?居然是笑着说,还好没找道侣!”
“第二日,东离不辞而别,留下了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那柄东海剑。只带着贴身的酒葫芦走了!”
“等等……”陈悟念虽然觉得不大礼貌,但还是打断道:“我听说的,为何是东离剑仙于战中断臂,手中留下了那柄东海剑。”
“你觉得这可能吗?”熊蛮含笑问道:“剑仙剑仙,先是剑,才是仙!剑才是一个剑仙最大的倚仗。生死之战,人没了,剑还在?只证明这剑仙并没有全力以赴。留下剑,可能是东离最后的骄傲吧,明知此战必败,为了不让手中剑随之战败蒙羞,留下手中剑,只身赴战。”
这么一说,陈悟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话有漏洞!
什么叫没全力以赴?
那留下自己的配剑,自身前往,岂不是更加没有全力以赴?
而且还是明知胜不了的一战?
离太乙金仙只有一丝之差的东离,会还没战便知道自己胜不了?
虽然不知道东离是怎么想的,但是悟剑同为剑仙。按照悟剑的性子,是宁愿死也不愿意侮辱了手中剑。赴死之战,是肯定会带着配剑,让手中剑留下最后的剑光威势。
从熊蛮这只言片语中,陈悟念倒是有了一种另外的想法。
不是什么赴死之战。
倒是更像是东离预料到了自己会做什么丧心病狂,忘义无耻的事儿。不想让玷污了手中长剑的清名,才特意留下了手中剑。
不过这话,陈悟念倒是没有说出口。
人死万事休。
现在瞎说,不就等着挨蛮熊的揍吗?
还是往死里揍!
熊蛮可不知道陈悟念在胡思乱想这些,都已经想到什么忘义无耻了。看着陈悟念那深皱着的眉头,熊蛮还以为他是在为了此事心疼,接着动情说道:“那一日啊,我还记得。七月廿一,我还宿醉未醒,便听闻嘈杂作一团,出事了。东离的命牌破了!魂魄泯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乘安传信,唤我们一齐前去救援东离。弟兄们跟着乘安,按着命牌的气息找到了那战场,惨不忍睹。周遭的山峰都被剑削成了两截,真是个天崩地裂。而那倒塌的山峰中,只有十具被利剑杀死的尸首,身着唐衣。还有一具,没了头颅,身子被破做了两片,胸口还插着一柄唐仲的黑蛟刃。看那衣着……”蛮熊说着,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就是东离。”
“而随即,唐仲出现了,率着那食铁兽大军,将我们团团围住。唐仲那厮,就摇了摇扇子,便杀了我们十来号弟兄。乘安看着那黑蛟刃,便知东离之死定与唐仲脱不了干系。正想上前诛杀此僚,却又出现了数位真仙。也不知道那唐仲是哪找来的这么多的好手!”
“我们正在缠斗之时,大汉铁骑到了。又将那食铁兽军包围了起来。正以为大局已定,胜算在握之际。不知从哪冲出来了一个黑衣剑仙。”说着,熊蛮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即使已经时隔半月,但是一想起来,熊蛮一想起来那剑仙的威势,仍旧觉得心中震荡不已。
一道明明看似毫无威势的剑光,就像是镜子反射出来的亮光。
一剑,就一剑。
空间震荡,天地中出现了道道空间裂隙。一瞬间,天地都一分为二,以剑光为界,上明下暗,居然连阳光都割破了。
乘安,还有自己的一众兄弟纷纷落败。
唯有自己、木头、红尘在那食铁兽群中,许是怕伤及汉军,他们俩留了一命。
其余兄弟,尽数被砍成了两段。那血啊,好像洒遍了整片天地。
乘安也在那一剑下,被破开了胸腹,刺伤了丹田。
最后,只来得及燃烧精血离去,启动了阵法护送他们三人回到了金海寺中。
再之后,乘安究竟怎么样?燃烧精血去了何处?
他们一无所知。
……
听完熊蛮的话,陈悟念脑中又想起来了当初同东离和乘安见面的场景。
“一剑东海来。”
“斩天亦斩仙。”
何等洒脱?
何等狷狂?
他们的传说,居然就这么完结了?
未免也太过于仓促了。
而这个过程,同那猕猴王说的,倒是没有什么出入。
第一百一十二章:啪
说着说着,熊蛮看着飞剑下情形有些奇怪,一开始他还以为陈悟念是带着他们回金海寺。但是这环境越发陌生,看这方向,好像是往东。
“小友,我们这是去哪?”
熊蛮疑惑道。
“东胜神洲,花果山!”
陈悟念负手而立,双眼不时地看着红尘。
睡梦中的红尘,许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微微蹙起。
红尘的这副模样,陈悟念着实是第一次见。
往常的红尘,就像是一只浴火凤凰。
骄傲,自信。
浑身上下包裹着火焰,甚至叫人隐隐生畏,似是靠近她便会被这凤凰圣火烧成飞灰。
而现在的红尘呢?
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脆弱,无辜。
有个这样的媳妇……
“啪!”
陈悟念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响亮。
【媳妇?】
【陈悟念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可是……她这个模样真的挺让人心疼。】
啪。
又是一巴掌。
【你清醒点!】
陈悟念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突然出现了两个小人儿。
一个对红尘满是心疼、怜惜,恨不得一把搂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一个大义凛然,牢记情爱之劫。就像是进了女儿国的唐僧,双手合十。
“贫僧无爱。”
说着,还反手给他一巴掌。
扇的脑瓜子嗡嗡的。
自己那炼体的功效也体现了出来。
一巴掌下去,脸被手打得发疼,手被脸弹得发酸。
用世界上最坚硬的盾……去击打最坚硬的盾。
比自相矛盾更矛盾的就是自相盾盾……
……
陈悟念这模样,叫熊蛮看得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突然扇自己巴掌干什么?
还一巴掌接一巴掌的。
疯了?
不对不对,这小子的手段相当古怪。而且修为长进如此之快,应该不会说是犯癔症,做什么无谓的事。
那应该就有其用意。
熊蛮眯起双眼,试图从陈悟念身上看出些什么异常来。
慢慢地,还真让熊蛮看出点门道来。
随着那巴掌下去,陈悟念的脸皮上似是有一道金光拂过,将那手掌弹开。随即脸皮一阵颤动,卸去了巴掌的力道。
难道这还是他们师门的某种诡异的秘法?
用外力击打最薄弱的脸皮,借以训练借力打力以柔克刚之法?
蛮熊想着,反手试探着给了自己一巴掌,同时尝试着用脸上的肌肉去卸掉这股力。
啪。
清脆响亮。
诶,好像真有用!
陈悟念的还正在苦恼,突然听到后头啪啪啪一连串的响声,就像是突然点燃了一串小鞭炮。疑惑望去,就见蛮熊一巴掌接一巴掌扇着自己的脸。
每一下都用尽全力,脑袋随着巴掌一下下的晃着。眼看着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但那眼睛居然越扇越亮,脸上满是笑意。
陈悟念甚至感觉到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外音。
“用力……在用力点!啊,舒坦!”
看得陈悟念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抖M?
陈悟念身子微微颤了颤,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悄悄挪了两步。
这种人,陈悟念总觉得还是离远点好,免得他挨鞭子的时候打到自己。
癖好,可以尊重,但是接不接受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伴随着阵阵令人恶寒的清脆巴掌声,飞剑来到了花果山上方。
花果山中,依旧是被一阵浓重的雾气所笼罩着。
蛮熊背着手,发丝和身上的衣袍随着风微微摆动着,一副高人做派。
只不过那红肿变形的脸,却将这高人做派破坏的干干净净。
蛮熊抬起手,轻轻擦去了鼻孔淌落下的血滴,淡然道:“介近划,不却啊!”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脸肿了。
不过这点小伤算什么?
用不着医治。
没看陈悟念从头到尾都没动用法力吗?要是自己用了,说不准就掌握不到其中的精髓。
这叫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这一路打下来,蛮熊觉得自己已经掌握到了一些要点。
假以时日,蛮熊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完全掌握这卸力之法。
陈悟念瞥了蛮熊一眼,看着他那虎口处的金色血迹,瞳孔微微缩了缩。
这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
不过这说得是什么玩意儿?
蛮熊见陈悟念没有搭腔,又重复道:“我雪近划,介嘎近划不却。”
一边说着,一边还冲着那白雾指手画脚。
“哦哦哦,您说阵法啊!也还算不却……不错!”
陈悟念搭腔道,嘴一秃噜直接说串了。
也不怪我,这腔调实在是太洗脑了!
陈悟念心底暗想着,缓缓降下飞剑,落在山脚。一手抱住红尘的肩头,一手托起红尘的腿弯,抬起腿一挑一踏,脚尖直接将那浓雾撕开了一道口子。
“叔叔,跟上来。雾里有毒,莫要乱走。”
陈悟念说着,顺着那撕开的口子走了进去。蛮熊闻言,也不敢托大,连忙跟了上去。一手在口鼻处搓了搓,仙气流转,那红肿微微消了消。
为了保证效果,脸依旧红肿泛紫。但至少能说个囫囵话了。
三人穿过这浓雾后,蛮熊迎面便见到了一山清水秀的福地。
这便是花果山了!
不错不错,养老是个好去处。
看着山头那一只只窜来窜去的猴子,蛮熊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来着?
好像还挺重要的。
对了!
蛮熊突然快走了两步,追上陈悟念,问道:“小子,木头呢?木头是不是还在城里?”
陈悟念正想解释,从不远处的树丛中慢慢悠悠传出来一句话。
“你走了一路,才发现吗?”
寥寥几个字,却让陈悟念好像是感受到了火山爆发前的不安。
这语气中,满是不忿,不甘,不可置信。
风雨欲来风满楼。
陈悟念微微缩了缩脖子,大步流星走去。
风紧扯呼,跟我没关系。
蛮熊循声望去,便见林朽术站在那墨玉麒麟身边,缓缓从那林中走了出来。
“木头!”蛮熊惊喜地瞪大了眼。
“什么鬼东西?”木头也瞪大了眼。
那高大壮硕的身子突然爆发出了极为恐怖的力量,猛地往后窜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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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女王?
林朽术本以为这干干瘦瘦的人肯定是蛮熊,虽然说声音有所变化,但这模样除了他还能是谁?
但一转过身,林朽术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花果山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大白天怎么还能撞鬼?
那只墨玉麒麟也极为人性化地瞪大了眼,口鼻不停地喷着白气。
这是一幅怎么样的场景?
一个骨瘦如柴,干巴巴的玩意儿站在你面前。枯黄的皮肤紧紧贴在身上,那手臂一眼望去,都能看见骨头、关节的结构。
脑袋也是,活脱脱就是半个骷髅头。
为什么说是半个呢,下半张脸居然是半张红肿的猪脸!
“什么什么鬼,我啊!”蛮熊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蛮熊?”木头看了半晌,才不可置信道,眼中一丝戾气闪过:“谁把你打成这模样的?”
“额……”
蛮熊怔了怔。
这话,不大好接啊!
……
这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陈悟念就不知道了。
但没多会儿的功夫,那两人一兽就追了上来。
墨玉麒麟还是那只墨玉麒麟。
但木头就不是原来的木头了。那张脸就像是充气了一般,以肉眼可见的夸张幅度红肿了起来,
跟蛮熊一般无二,只不过红肿的程度微微减轻了些。
这两人一边走还一边相视笑着,那笑容叫陈悟念看得满身鸡皮疙瘩。
我们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们有几分像从前?
一分都不像!
中风了?
猪头风?
陈悟念心里也有一个略显荒诞的想法:该不会木头这脸也是被自己活生生扇肿的吧?
但看着他们俩这模样,陈悟念又觉得这个想法好像的确不无可能。
不行,以后还是得离他们远点,可别把自己三观带歪了。
陈悟念正想着,一抹猩红披风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众人的眼前。
一人身披甲胄,双手柱剑,端坐高位。身后那大得夸张的披风随风飘扬。
头顶山巅,便会那面“悟”字旗。
若不是知道此时悟空还在天庭,陈悟念都以为自己是见到了那齐天大圣孙悟空。
“诸位,来本王的花果山有何贵干?”
王座之上,那人开口了。
婉转若莺啼。
“花果山的王,居然是个女王?”
木头揉了揉眼,不可置信道。
“可不是吗!”陈悟念长叹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红尘在法力的托举下,飘浮在空中,平平躺着,依旧在美好的梦境中。
陈悟念纵身一跃,在木头和蛮熊震惊的眼神中,一巴掌扇到了那“女王”的后脑勺上。
“你搞什么名堂?”
“师兄,别打我脑袋,我可是女王诶!”
陈悟念满脸的无可奈何。
这端坐王椅的人,可不就是葛念雪那小丫头?
这椅子,原本不是在水帘洞里头的吗?
这么沉,什么时候抬出来的?
还有这剑,这剑……哪来的?还是柄上品法宝?
“我就走了一天,你这搞得什么名堂?”陈悟念无奈地说道,说着看向天际。
那轮红日刚刚落山。
他走的时候,刚日出。
准确的说,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没有。这从早到晚,满打满算就半天。
“什么叫搞什么名堂?师兄您不是说这花果山交给我了吗,再说了猴子哥哥的不就是我的吗?他是美猴王,我就是美猴后!”葛念雪耸了耸鼻子,挺起胸膛振振有词道。
“猴就算了,你还猴猴。人都比悟空高了,还学什么三岁小儿说话。”陈悟念白了葛念雪一眼。
“我……”葛念雪哑口无言,瞥了一眼红尘,突然哼起了小调,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串佛珠,捻着佛珠就起了身。
“多多,我们走!”
这一出倒是给陈悟念给看懵了。
这妮子,怎么突然就开心成这样了?
她应该也不认识红尘才对。
这个疑惑,多多也有。
“主人,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多多,你没看见吗?师兄向来不近女色,今天却带了个女子回山。这说明什么?说明师兄不会跟我抢猴子哥哥了。”葛念雪瞥了多多一眼,兴奋道。
多多默然。
他很想说一句,主人你想多了。
陈悟念笑道:“这是我小师妹,让几位见笑了。”
“无妨无妨,令师妹,当真是……天真无邪,可爱聪明!”蛮熊搜肠刮肚,找了几个略显贴切的词,笑着赞道。
不过这种词,陈悟念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爱,和很可爱还是有区别的。
当年过年走亲戚,亲戚间的场面话不就是这样吗?
男孩儿就说帅气,女孩儿就说可爱,不管长成什么模样。
听听就得了,可别放进心里去。
要是当真了,以后找对象是会吃亏的。
崩一直在边上等待着,见雪儿离去后,才沉着脸走上前,冲陈悟念行礼道:“前辈,红尘前辈这是怎么了?”
“没事,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便好!”陈悟念说着,朝林朽术和熊蛮摊了摊手:“来崩,二位叔叔,我同你们介绍一下。”
“二位叔叔,这花果山是我一师弟的家。你们也见过的,邪龙城中那冲阵的悟空。这是花果山中崩芭马流四将之首,崩!”
“崩,这位是林朽术前辈,这位是熊蛮前辈,皆是玄仙,也是红尘的世叔。日后要在咱这花果山中住上些时日。”
崩闻言,朝着木头和蛮熊行了一礼:“见过二位前辈。我替我家大王,欢迎二位前辈来花果山。”
“崩将军不必多礼,日后还得叨扰贵山了。”蛮熊大咧咧地说道。
木头也在一旁应和着点了点头。
两人虽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那面貌却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小六呢?让他给二位寻一处隐秘些的洞府,布置一番。”陈悟念又道。
按理说,小六不是应该按照孙悟空的吩咐,正在扫山吗?
怎么这一路都没怎么见到?
今早晨还见了的。
“那小子,刚才着急忙慌地就走了。嚷嚷着什么,我发现了……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东西。”
崩无奈道。
陈悟念倒是心中一喜。
发现了?
难不成这么快便被他发现那功法中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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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唐仲
那远遁的唐仲完全没有了一开始那潇洒的模样。
浑身的衣物都变成了破烂的碎布条,随意地挂在身上,遮住一些要害部位,活脱脱就是个受难的流浪汉。
一手仍拿着那只剩扇骨的扇子,一手牵着那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食铁兽,走在一片特意挑选过,不见任何植株的贫瘠土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多久。
周遭只有无尽的黑暗,一轮血月高挂当空。
还有便是他处的一些古怪的植物,株株都高大异常,甚至还吃人!
如若不然,唐仲也不会变得这么狼狈。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一棵树,那枝条都能变成触手呢?
身上的这衣服就是被那枝条活生生撕碎的。
唐仲叹了一口气,警惕地四下一打量。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暗里一直偷偷望着自己。
那是一种看向猎物的垂涎欲滴、按捺不住的眼神,叫唐仲心底阵阵发毛。
但是四下,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过那两朵花,还真好看!那紫红色的花瓣,倒是还挺别致。
正想着,唐仲忽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如同刺骨一般的寒意。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直立了起来。
花?
怎么会有花?
为了防止被那些古怪的植物袭击,这一条路明明是他认真挑选过的,一路走来都是空空荡荡的。
就数息之前,他还明明记得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
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花了。
唐仲还来不及多想,便眼睁睁地见着那两株花……
动了!
枝条无风自动,似是在舒展着身子。紧接着,那主干边的两条枝叶就像是人类的双手,树叶蜷起又舒展开,好像是捏了捏拳。接着那两道枝条下探撑地,猛地一用力,硬生生将自己的根从地底下拔了出来。
根上甚至还带着成团的泥块,新鲜的土腥味似是某种诡异的血腥气一般,让人闻着隐隐有些反胃。
紧接着,那一丛根抖了抖,将泥土纷纷抖落,分成两束,猛的扭曲缠绕了起来,直接拧成了两条短粗的腿。稳稳当当地支在地上,似是个小人模样的,伸了个懒腰。
只不过那树根分得不大均匀,导致这两束花都是一条腿粗一条腿细。明明是令人恐惧的场景徒增了几分笑料。
“花妖?未曾化形居然就能走动了,有意思!”衣衫褴褛的唐仲仍旧是一副公子做派,唰地一声展开了那只剩扇骨的折扇,轻轻摇动着,也不知道是在扇个什么劲。
“人、好吃……”那两只花妖可能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轻视,也不知道从哪挤出了一声嘶吼。但也只能如同学语孩童一般,发出些简单的词句。
说着,迈着两条粗细不等的腿便朝着唐仲冲了过来。
“食人花?不过他怎么吃的?”
唐仲那摇动着扇子的手猛地顿了顿,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却根本没从这两束花的身上看见半个孔洞。
也有些食荤的植物并不是真正的吃,而是分泌出一种毒素。麻痹生物,将其慢慢溶解,将溶解后的尸水变成自身的肥料。
但是也不大像,唐仲并没有闻到那种毒物所特有的腥甜气。
至于这两束花,唐仲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别看其来势汹汹,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弱的可怜。若是说数量多点,来个万八千的,唐仲可能还会多多少少认真几分。
就这两株……
若不是因为这花妖的外貌长得着实有点意思,他连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唐仲身边的那食铁兽,微微歪了歪脑袋。伸出粗大的指头挠了挠那黢黑的黑眼圈。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下一秒,这只可爱的食铁兽四肢着地。胖乎乎的身体爆发出了一种极强的速度,猛地往前冲去。
四肢着地的咚咚闷响,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呼呼风声。
身子还没到,这一阵阵的劲风便已经吹得那两朵花一阵乱颤,团簇着花蕊的花瓣猛地往后飘起。那花瓣蜷曲而成的曲线,就像是一个被吹走了假发的中年男子,那光洁而又充满了倔强的额头。
可能连那花瓣也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看身后是什么模样。
食铁兽可没管这么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到了那两朵花前,劈手一挥,直接抓住一朵花的花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塞进了嘴里,放肆咀嚼了起来。
嘎吱嘎吱,鲜红的花汁顺着嘴角淌落。
一边嚼着,食铁兽一边看向了那剩下的一株花,眼里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这花的味道,还挺好!
“噗通……”
那枝花见状,根本就没有半分骨气可言,那根簇成的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磕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头。
“对不起,我错了,饶我一命!”
与先前那含糊不清的简单语句不同,这一句话说的字正腔圆,再加上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就像是在私底下排练过千八百遍了一样。
食铁兽直接看呆了。
就算是唐仲,败军之将倒是见过不少,但是这么没骨气的,还真是少见。
就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哪还看得出之前那叫嚣着人肉好吃的威风?
食铁兽嘴里还嘎吱嘎吱地嚼着,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花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
倒也不是心软,而是这花着实有些难嚼。其他的都已经咽下去了,但总感觉还有一坨软趴趴的东西在牙齿间钻动,怎么咬都咬不烂。它甚至隐隐觉得腮帮子都有些疼了。
唐仲与这食铁兽心意相通,也知道这食铁兽现在是在想什么,摇着扇子笑道:“若是味道不好,吐了便是!”
此话一出,食铁兽口中一道声音直接炸开。
“小娃娃,听见了没有,你主人都让你吐出来!你还嚼?唔……你别用舌头裹老夫嘴啊!你这嚼了四百六十七下了,还没把老夫嚼碎,要不然吐了要不然咽了,给个痛快啊!还有啊,小娃娃你该漱漱口了,一共就四十二颗牙,这都烂三颗了……”
那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唐仲已经紧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声音,与之前那枝花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阿饼,吐出来!”唐仲说道。
那食铁兽闻言,嘴微微一歪。
“呵……忒!”
就像是吐出了一口清痰,一小团雪白的东西被口水裹着,直接被喷到了地上。之后还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团软肉,似是在好奇自己为什么咬不动。
“小娃娃,老夫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太爷爷了。放尊重点!”
唐仲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蛆?这么肥的蛆?”
那赫然是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还不知从哪拽来了一片草叶,用那不比芝麻大多少的手攥着树叶,使劲地在身上搓着。
“小娃娃,你也放尊重点,什么蛆?老夫是神虫!”
锵!
一声剑鸣。
唐仲保持着持扇前指的姿势。
那小虫颤颤巍巍,艰难地扭过身子,只见一柄通体黢黑的短刃贴着自己的腹部扎入了地下。
刀柄上还绘着一条蛟龙,小虫直接同那蛟龙的双目对上了眼。吓得猛一个激灵,哆嗦着往一旁挪了挪。
唐仲收回那折扇,轻飘飘摇着扇骨,风度翩翩,笑道:“说明你的来历,证明你对我有价值。要不然,下一柄刃会射到哪,我可就不清楚了。若是不小心将阁下切成了两截,还请阁下见谅!”
说着,唐仲拱起手朝着小虫行了个礼。
看似彬彬有礼。但话中的要挟之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小虫吞了口口水,喏喏道:“老夫可不受威胁,小娃娃,不是我说你。以前我遇见过一个小娃娃,虽说谨慎得很,但是相当有礼,当初啊……”
“锵……”
又是一声机扩声响起,小虫身边又多了一柄短刃。
“前辈,你可以再多试试晚辈的耐心!”唐仲和煦笑道。
“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来自昆仑山,今年二千六百五十四岁。早些年因为给一个天仙算命,被关押在邪龙城四十年九十七天令六个时辰又三刻。邪龙城出事以后,老夫掐指一算,算出这北俱芦洲有变,不远万里跑到北俱芦洲。结果就被那死花给吞了。也好在老夫身子骨硬朗,硬是没死!嗯,完了!”
那小虫挺得笔直,一板一眼地说道。
“北俱芦洲?你说这是北俱芦洲?不可能!”唐仲斩钉截铁道,手中折扇一挥,一柄黑蛟刃又飞了出去。
“别急着走!找个舒服的姿势,自己待着去!”
那朵活下来的花本来见这二位已经聊上了,想着没人注意自己,赶紧溜之大吉。
结果一柄短刃贴着脚尖直接刺了过来,吓得这花猛地一颤。
直接跪倒在地,长呼到:“对不起,我错了,饶我一命!。”
一气呵成。
听到唐仲这话,这朵花索性直接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生怕再一刀过来,直接把自己给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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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阴面
那花感受着那只食铁兽的目光不时在自己身上扫过,好像是在思索从什么地方下嘴好。吓得连花瓣都萎了。
而唐仲,又向着那小虫行礼道:“这位前辈,你受惊了。来,请接着说。依小生看来,这绝不可能是北俱芦洲,我来了至少也有两日,却从未见日升月落。天边从始至终,也只有这红月一直挂着。依我拙见,这应该是某位大能自生的天地。”
“不不不,这就是北俱芦洲!”那小虫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娃娃,这你就不懂了。日月、水火、男女、福祸,万事万物皆有阴阳。天地相对,连天都有黑夜白昼,你说说这大陆,为何不能有阴阳之说?你说的,那是阳面的北俱芦洲,而这,便是阴面的北俱芦洲!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北俱芦洲!”
说到最后,那声音越发低沉,似是从九幽升起的一般,叫人心底生寒。
唐仲也再也无法保持那淡然的模样,一脸惊诧。
隐隐的,他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在此时,天河边,又是雨后。
几日下来,孙悟空也发现了这天河之雨的规律。
天界中没有太阳的朝升夕落,孙悟空也只能凭借感觉,大致猜测时间。估摸着是凡间戌时开始下,火球和水球分别持续近一个时辰。
每日都是如此,从不缺勤早退。
雨后江岸,又堆积满了星辰沙。
“八戒前辈,走吧!”孙悟空麻木地拎起了扫帚。
八戒摇了摇头,似是轻笑着说道:“今日用不着了,你上天已有数日,也该是时候了!”
时候?
什么意思?
孙悟空正诧异地想着,便见八戒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地上的罩子,俯下身去将弄乱的星辰沙重新摆放好。
孙悟空顺势望去,这几日来,他对这罩子下的东西着实好奇,但八戒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腆着脸过来问。
他究竟是用星辰沙摆放了个什么东西?
是什么用于修炼、借以脱困的阵法吗?
但出乎孙悟空意料的是,那不是什么阵法。
就是一幅画。
一副用星辰沙组成的画。
画中,仅有四人一马。
正中的,是一个和尚打扮的人,手持禅杖,也是这几人中唯一正常的。
身前站着一只猴子,头戴金箍,手持长棍,腰系虎皮裙。若是那和尚的身长没问题,根据他的身长推断,这猴子高不过四尺。
而后头,是一个银甲的汉子,身长足是那猴子的三倍有余,至少也是丈二以上的身长。手中牵马,只不过不知为何,这是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画上面貌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同样是丈二的高大汉子,肩头挑着担子,就像是个行脚的挑夫。
就这么一样东西,为什么值得让八戒这样?
“八戒前辈,这四个人是谁啊?”
“旧友!”八戒看着这副星辰沙构成的画,言简意赅地说道。
只不过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里头,孙悟空好像听出了些别样的情感。
一种无法言说,极为复杂的情感,
孙悟空还想多问,便听远处有人声传来。
“司丞,司丞!”
八戒朝那边扬了扬头,说道:“找你的人来了。”
孙悟空看去,来得倒还是个熟人——也不算太熟,充其量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南天门守将,雷部天君庞泓、刘甫、苟章、毕环和邓忠、辛环、张节、陶荣,身后还有数名身着金甲的天兵。
“前辈,你怎得知道是来找我?而不是意在你这个沛公?”孙悟空笑道。
八戒摇了摇头:“我在这多年,除了太白,谁来过?要来早来了!”
说着,似是不愿见到那庞刘苟毕、邓辛张陶八天君,颤颤巍巍站起身,拖着那沉重的镣铐便往天河的深处走去。
哗啦啦作响。
孙悟空挠了挠头:“他们找我干什么?”
思来想去,孙悟空也想不明白。按他想法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还没到这个份上。让人大老远从南天门到这偏僻的天河来看自己。
不过来都来了,不去迎接一下也着实说不过去。
孙悟空想着,整了整身上的官袍,转身往那八天君方向迎去。
起初还是面无表情,就这一转身,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直笑得满脸褶子。
“哈哈哈,我就说今儿怎么听见仙鸟叫,原来是几位天君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小弟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可莫要嫌寒酸才是!”
孙悟空边走边拱手,热情大笑。
庞泓见状,笑言道:“我就说司丞见了我们定然热情地就像是见了自家兄弟一样,你们还不信!”
说着,似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了两坛子酒。
“孙司丞,我就知道你没准备。看看,我准备了!”
孙悟空闻言看去,见着那两坛子酒,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说是坛子,但那是对于庞泓来说。
庞泓这身长,凡界的马在他跟前都跟小鸡仔儿似的。
而对于孙悟空来说,那坛子都赶上腰粗了,分明就是个缸!
这一仗,看样子不好打哟。
刘甫更是过分,随身带着桌椅,一边摆着桌椅,一边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先说好了,谁都不许用法力解酒,要不然这好酒可就浪费了!天蓬呢?叫上一起喝!”
孙悟空往八戒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八戒前辈往那边去了!”
一听这称呼,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偷偷摸摸地相互打量了一眼。
“天蓬元帅还是走不出!”庞泓悄悄传音道。
“这也难怪!就算是换成我们,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完完全全放下呢?”苟章叹到。
倒是刘甫自顾自地摆放着桌椅,又开口道:“既然天蓬元帅不在,那就我们九个喝!”
说着,又拿出了九个海碗,哐哐往桌上一砸,直接倒满。
孙悟空看着那几个大盆,个个赛自己的头大。闻着那辛辣的酒气,心底又是一阵发寒。连忙推辞道:
“诸位天君,悟空也想与诸君痛饮,但恐怕无法奉陪,这不是还得打扫天河吗?天命难违啊!”
说着,孙悟空还故意装作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
庞泓似是一早就猜到了孙悟空会这么说,笑言道:“放心放心,这件事我们已经办了!要不然你以为这些天兵是来干嘛的?他们出手,保准把天河给你们打扫地干干净净!”
孙悟空顺着庞泓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些天兵已经拿起笤帚,有模有样地打扫了起来。
“可是……”
孙悟空还不死心,想找点什么借口。
毕竟这两缸子酒,他们或许没什么事,自己若是不用法力化解酒气,真不知道会醉成什么模样。
话刚开口,就被庞泓不客气地打断了:“可是什么可是,婆婆妈妈的。来,先自罚一碗!”
那口气,活像是认识了好些年的好朋友亲兄弟。
说着,众人摇身一晃,尽数缩小了身子,变作跟孙悟空差不多高度。庞泓走上前,直接搂住了孙悟空的肩头:“走走走,我们也不占你便宜,别到时候喝趴了,传出去还说我们合起伙来欺负你!还丢了雷祖的脸。”
孙悟空被搂住了肩,下意识拧了拧身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月俸
而这一拧身,手肘结结实实撞在了庞泓的胸膛。
也好在力道不算重。
“嘶。”
但让孙悟空没想到的是,庞泓脸色一白,竟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那五官都因为痛楚拧作了一团。
“天君,你这是受伤了?”孙悟空看着那脸色苍白,无力捂着胸口的庞泓,带着几分关切道。
心底倒是有些疑惑。
仙人体魄,哪怕是受伤了,小伤基本上都会很快痊愈。
能让他如此反应的,这伤势定然不轻。
庞泓在这天庭中,属雷部天君。
这可不是什么毛头小神。
以他这实力和地位,怎会突然受这么重的伤?
“无妨无妨!”庞泓一手依旧捂着胸口,一手兀自摆了摆,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上次下界降妖,没想到将死之人还反扑地这么厉害。不小心被伤了一下罢了!”
“来来来,喝酒!”
庞泓又招呼道。
一番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几人从天南海北聊到飞禽走兽,似是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孙悟空也知道了这几人所谓的来意——为上次南天门相识而来。彼此示好,也能结个仙缘。
不过是真是假,可就不知道喽!
“司丞,你可知兜率宫?”庞泓食指在酒缸上轻轻一叩,一道清澈的酒液便升腾而起,落在了孙悟空的杯中。
“兜率宫,这个我倒是知晓!太上老君的住所,听说那丹火终年不灭,丹香飘散万里。闻一闻便可得道成仙哩!嗝……”孙悟空红着脸,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此话一出,惹得一阵哄堂大笑。
人的固有思维是很难打破的,他们面对着孙悟空,总能想到当初他那一脚踹飞兜率宫炼丹炉的威风,却是没想到那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会说出这么一番不成熟的话来。
就像是个八尺高的汉子,满脸络腮胡,手里却是拿着个波板糖边走边舔,充满了滑稽的违和感。
刘甫更是笑得满脸通红,哭笑不得地想着:若是让你知道,前世的自己……不对,灵明石猴没有前世,死了便一了百了。应该说是另一个自己吃了整炉的金丹,倒是不知道你会是怎么个表情!想想都有意思啊!
庞泓也笑道:“那金丹的确有生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增长修为之功效,不过若是说闻一闻便能成仙得道,那着实是夸张了!”
“原是如此!”孙悟空恍然大悟。
心底却是一阵偷笑。
有时候故意装傻,还挺好玩儿。
刘甫又搭腔道:“看司丞这模样,似是还没有去那兜率宫领过月俸?”
“月俸?天界也有月俸?我等要那黄白之物作甚?”孙悟空可不再是装的,他是真不清楚了。
对于凡间官员来说,这月俸是养家糊口的必需品。但对于仙人来说,无衣食住所之虞,要这黄白之物,除了累赘占地,还有什么用?
庞泓闻言,又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说,司丞一准不知道!”看着一头雾水的孙悟空,庞泓又说道:“我等之月俸可不是什么黄白之物,司丞说得没错,我们要那黄白之物作甚?我们的月俸,乃是道薪!”
“道薪?”对于孙悟空来说,这倒又是个新词。
庞泓点了点头:“没错,我等视道,其实就如同釜中羹汤。修道,便是为了让这釜中羹汤越发香甜。而要想炖出一碗汤,便需要各种原料。这原料,便是我们的天赋。除此之外,还需外力,也就是薪火。没有薪火,终究是熬不出汤的。”
孙悟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天君,你直言说是资源、外力不就好了?扯这么多?”
“哈哈哈哈,但是你不觉得这么一说,显得高深莫测了许多吗?”庞泓一阵长笑。
“没觉得,啰嗦倒是挺啰嗦!”孙悟空摇了摇头。
“哈哈,司丞果然直爽!”庞泓笑了笑:“司丞如今也入了天籍,按理说每月应有一枚金丹,百壶仙酒。刚上任之时,便应有人唤司丞前去领取,为何已有数日,司丞仍然不知?”
说着,庞泓微微皱了皱眉,疑惑道:“司丞是否曾得罪过什么人?才在这点小事上,为司丞使绊子?”
“得罪人,我才方来天庭几日?能得罪什么人?许是谁看我不顺眼罢了!”孙悟空摇了摇头,转而笑道:“好了,吃酒吃酒!不说这烦心事了!”
九重天阙,云楼宫中。
李靖正在一沙盘边演兵行军。沙盘上,赫然是一个缩小过的天庭。
四天门,各宫阙应有尽有。
此时的沙盘上,正有一众指头大的小妖从各方攻入天庭,天庭中天兵天将纷纷应敌。这些小人,无论是从样貌还是从行为举止来看,都与真人一般无二。一旦在战中身死,无论是小妖还是天兵,都即刻化作了流沙,重新落回沙盘中。
这沙盘上的天庭天兵甚至是飞舟、阵法都是按照眼下天庭真实的兵力所布置。而李靖的目标便是控制着这些小妖顺利地攻入天庭。
不过大多数,依旧是小妖被击溃,甚至有几次连南天门都还没攻进去,便已经被尽数剿灭。
如此行径,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会认为李靖又不臣之心。
身为天庭肱骨重臣,整日想得居然是如何攻破天庭?
也唯有李靖的心腹才知道,自打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后,李靖除了修炼便是在此演兵。
居安思危,即使眼下天庭尚无外敌外患,但是李靖也要保证若是当敌人当真打上天宫之时,自己能够应对所有的突发情况。保证让敌人无法踏进南天门半步。而若是要做到这一点,唯有转换角度,将自己放在敌人的角度上思考——如果我是那些小妖,我要怎么做,才能打入如今的天庭?
千百年来,李靖已经从这沙盘之中,发现了天兵天将的十余处漏洞。
眼下,若是再想打入天庭,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再一次,那群妖化作流沙,尽数被诛杀于南天门之外。
“飞舟,这倒是个祸患!如何才能避开它们?或是毁掉它们?”李靖看着悬于南天门上的那十艘飞舟,喃喃自语道。
这飞舟,乃是近些年来,公输班的大作。也是一种极为强悍的宝物。
上篆阵法,能击数十人甚至千百人、万人之力,合力攻击。
又镶有灵石,即使无人操控也能自行攻击。
而且飞行速度极快,虽然比不上上乘的遁法,但是数息间飞行万里还是能做到的。天庭中,最大的飞舟一次可载五十万天兵天将。
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借飞舟之利甚至可以随处增援。
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在,那群妖都是输在了这飞舟的手中。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三声叩门声。
“李天王!”
“进!”李靖重新将沙盘上的兵力布置好,头也不抬地说道。
魔礼青轻轻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何事?”李靖毫无感情地开口问道。
“天王,今日南天门守将轮休。弟兄们来报,庞泓那八天君领着十五名天兵,去了天河!与那孙悟空饮酒吃肉,相谈甚欢!只不过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没有靠近,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魔礼青开门见山道。
他是知道李天王的性子的,有事说事,要是罗里吧嗦说上一通。平日里还好,不过是扫地出门,若是战时,贻误军机,那是真会军法处置的!
李靖的手微微一顿,诧异道:“庞泓跟孙悟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们两个有什么交情?”
至于魔礼青说的这弟兄,即使没有明说,李靖心中也是了然。定是安插在天河边的那些探子了。
“没有交情!据说是当初孙悟空上天经南天门之时,主动向庞泓等人示好。”魔礼青回到。
“查查,此事有无隐情。是否有什么人插手指派。除了雷部那八天君外,不是还有十五天兵吗?问问他们聊得什么,记住了,一个字都不要放过。”
“喏!”魔礼青应道。
“还有,让他们注意点。看看那孙猴子近日会有什么举动!我总觉得,孙悟空会干些什么。”
李靖说道。
“喏!”
魔礼青退下后,李靖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后,手中仙力一吐,在沙盘那天庭的远处,又划开了一道沟壑。
天河。
虽说有天河水军在,但是只要孙悟空在那一日,这天河也是个不确定的因素,谁也不知道,这天河会不会成为天庭的一个隐患。
眼下的李靖,陷入了一个极端纠结的情况中。
既要放任孙悟空闹事,以引出西游大劫。又要把握好其中的度,不要把事情闹到了一个无法收场的地步。
至少,不能像当年那样,放任孙悟空做大。
一枚棋子,只要能出气,能动弹,就够了!要是这枚棋子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妄想跳出棋盘,只会对这整局棋不利。
天河中,孙悟空已送走了那八天君,浑身的酒气,双眼怔怔出神,熟练地搭建着小屋。
第一百一十七章:须弥宫中
只不过这建的小屋也是越来越敷衍。
孙悟空倒想的很简单,反正也要在那天罚之雨中毁掉,还不如就简单点,能遮风挡雨就好。
而八戒在八天君走后良久,直到孙悟空把两人的茅草屋都盖好了,这才拖着那沉重的镣铐踱了回来。
对于这房子已经搭好了。八戒既没有疑惑也没有意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走了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翘着腿,悠哉悠哉地晃着。
孙悟空看得一阵牙碜。
一开始,他只认为是八戒不知道那庞泓已经走了。面对着稍晚又会降下的火雨,担心八戒到时候没有庇身之所,所以才多此一举。
但现在这么一看,他怎么感觉八戒是已经预料到了,故意晚来了一样?
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盖!
下雨?
淋着去吧!
而且这模样,跟一开始见面时那高深的样子,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就这样子,跟田垦间那些放着良田不耕种,游手好闲的懒汉有什么区别?
哪像是那传说中执掌天河水军的天蓬大元帅啊!
孙悟空暗暗撇了撇嘴,朝八戒走了过去,开口道:“八戒前辈,我想问问这天界众神可否有月俸领?”
“月俸……”八戒闻言,思索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我当年倒是有,但已很久没听过了。不过,眼下应当也是有。神仙并不是无欲无求的。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庞泓……”孙悟空正想说,却见八戒连连朝自己摆手。
“算了算了……多的,我就不听了。今儿有些乏了,我想先休息休息!”八戒说着,倒头便睡,三两息的功夫便传来了震天的呼噜声。
孙悟空看八戒这模样,相当无奈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人,着实太无趣了。
不过今日时日尚早,要不要去那兜率宫看看呢?
毕竟有那金丹,不要的话总觉得亏得慌。一颗金丹下肚,足抵得上数载甚至数十载的苦修。
庞泓在离开天河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收敛了起来,一脸阴沉,隐隐还有些愧色。沉沉说道:
“此事,我总觉得心中难安!无论是当初在二龙山落草,还是之后辅佐殷洪,我等虽不是良善之人。但也只图个心安,偏偏这次……唉,那孙悟空,可是一直以真心待我,我等却瞒骗与他……”
刘甫拍了拍庞泓的肩头,无奈道:“你也尽力了,要不然也你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庞泓叹了一声,轻轻扯开衣襟,胸口处血肉模糊。那伤口,似是被什么噬咬过一般,尽是些细密的牙印。隐隐可见胸膛中跳动的心脏。
看着这伤势,庞泓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愤愤不平道:“神仙神仙,如此毒辣算得什么神仙?要早知道封神之后落个这般下场,当初就不应该随殷洪下山,在二龙山中还落个轻松自在!”
刘甫与庞泓已是相处了数千年的兄弟,听闻此言,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不要多言,小心隔墙有耳。”
说着,还谨慎地四处一打量。
庞泓叹了一口气,合起了衣襟:“罢了,我这就去须弥宫复命!了了此事,心里也舒坦些。日后,在我等职责中,为孙悟空多行些方便便是。”
须弥宫。
位于八重天。
“须弥”二字,取自须弥山,意为无穷大。
这须弥宫,也是四大天王的住所。
“如何?”魔礼寿怀中抱着那只紫金花狐貂,一手轻轻逗弄着紫金花狐貂的下巴,一手轻轻捋着它那被毛。而那只紫金花狐貂,微微眯着眼,喉咙里轻哼着,显得极为享受。
“办妥了,末将已经同孙悟空说了。他也对此事相当感兴趣,还同我问了前往兜率宫的路。想必是未曾起疑。”庞泓拱手行礼道。
听到这话,魔礼寿的脸上瞬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早这样多好,何必要受这皮肉之苦?就算你不做,这天庭中能行此事之人,可是不少!你要知道,你一个雷部小神,就算真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讨公道。说好听点,你是个雷部天君,说难听些,你不就是个看守南天门?”
魔礼寿淡然说着,从始至终连头都未抬,一直自顾自地逗弄着怀中的小貂。
那紫金花狐貂闻言,扭头朝着庞泓猛地一呲牙,露出了口中那尖细的獠牙。
这完全就印证了什么叫狗仗人势。
庞泓微微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怎么,我说你你心中有怨?”魔礼寿的手微微一顿,语气森然。
庞泓咬了咬牙,沉声道:“无怨!”
魔礼寿点了点头,继续撸貂:“无怨就好。记住了,面对上神,礼数周到些。要不然哪天佛祖来了,你还是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们西天心怀不满。你说是吧!”
“广目天王教训的是,末将谨记!”庞泓低眉顺眼地说道。
“不错!”魔礼寿笑了笑,伸手一挥。
一个瓷瓶落地,当啷作响。骨碌碌的滚到了一边。
“拿去,我这紫金花狐貂口中,可是有毒的!别到时候出事了,怨到我头上!”魔礼寿眉头微微扬了扬,一副施舍的模样。
羞辱。
身为仙人,明明可以将那瓷瓶送入庞泓手中。却偏偏要做出这一副给狗喂食的样子。
把肉丢在地上。
喏,还不快去捡?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庞泓捏了捏拳头,而后又无力地松开。弓着身子走到了墙角,乖乖从地上捡起了那瓷瓶,擦了擦上头的灰尘,这才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怀中。恭敬道:“谢广目天王赐药!”
“下去吧!聒噪得很!”魔礼寿就像是驱赶蚊蝇一般地挥了挥手。
庞泓闻言,呼道:“末将告退!”
这才弓着身子,面朝着广目天王,缓缓倒退了下去。
“哈哈哈哈,貂儿。你看那样子,像不像二郎真君的那条哮天犬?”
庞泓刚出须弥宫,便隐隐听见了里头那声猖狂长笑,双拳不禁颤抖着紧紧捏起。但却不敢多看一眼,驾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