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清风明月
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中,菩提一手斜持拂尘,盘坐高台,一言不发静静候着。
一童子奉上热茶,恭敬道:“仙师,我家师尊前日外出仙游,如今不在道观中。”
“无妨。镇元子可曾说他何时回来?”菩提双目微闭,缓缓说道。
声音似是从风中传来的一般,缥缈无踪。明明就是在这童子眼前所说,但是他却似是感觉这声音是从他处传来的一般。
童子拱手稽首道:“师尊仙游向来吾定期,短则数月,长则数载。若是与众仙谈道论经,数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听这童子如此说,菩提心底暗暗叹了一声。又问道:“你是叫清风对吧,我们应是见过的。”
“是,仙师。一千三百年前,我随师尊赴蟠桃大会时,有幸得见仙师一面。”清风恭敬回到。
菩提闻言,又是一声长叹:“山中无日月,一晃便又是千载啊!凡间已是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但我等依旧容颜未改!”
清风没有多嘴,端着手敬候在侧。
菩提说完,又问道:“明月呢?我记得当日,你身边还有另一童子。怎得今日却是不见了踪影?”
一听这话,清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菩提一见这模样,显然是有难言之隐,也不再多问,起身说道:“既然镇元子不在,那我便不多留了!”
说着,化作一道青烟,原地已不见了踪影。
清风躬身长呼道:“恭送仙师!”
良久良久,清风才重新慢慢直起了身子。脸上阴晴不定,微微往窗外瞟了一眼。
明月?
师尊说他是叛徒。
但是数千载的朝夕相处,清风自诩对明月相当了解。
他,真的会是叛徒吗?
在明月身死的前一夜,他们明明还在想着该准备什么寿礼为师尊祝寿。
第二日……便身死道消,化为烟尘。
衷情欲诉谁能会,唯有清风明月知。
清风仍旧徐来,明月……
不在了!
云间,菩提祖师身边已经多了一人。
国字脸,面容白皙,颌下一缕长须,生得不怒自威。
披发赤足,身着玄袍,半身金甲。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手持长剑。脚下不是什么祥云,而是一头异兽——蛇首鬼身,正是传说中的玄武神兽。
“师尊,镇元子那厮会不会是故意避着我等?”
“他不会!即使地仙之祖,若是有意躲避,心境上便落了下乘!”菩提摇了摇头,又看向那男子,出口道:“九天荡魔祖师,我等可未有师徒名分。这一声师尊,从何而来啊?”
“怎么没有!”真武大帝瞪大了眼:“我当初只是一头小兽,若是没有师尊指点我。我现在不是成为了仙家的坐骑,便是依旧在那潭中浑浑噩噩。怎么会有如今的威名?”
“小兽?若是玄武也是小兽。这凡间,可就没有什么神兽仙禽了!”祖师摇了摇头,轻笑道:“你将玄武之名改做真武,我便知晓了你的心意。”
真武大帝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不符合他身份地位的憨笑,接着问道:“师尊,今日你找那镇元子所为何事?若是我他日遇见,替您问上两句。”
“无妨!”菩提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一事我想问问他!这人参果树,究竟是何来历?”
真武大帝眉头皱了起来:“是何来历?他不是说是由他精心培养繁育的吗?”
菩提往云下指了指:“这南瞻部洲,有一棵树。我取名为天罗果树。你得闲可去看看,我总觉得这天罗果树与那人参果树,有些许相似!”
“天罗果?”真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多年前在地府中……也看过这么一棵树!你说说,如今天地人树皆有,会不会还有一棵树?神树?合天地人神?”菩提喃喃道。
“神树?师尊,若是真要这么说……您说,会不会便是蟠桃树?”真武想了半晌,幽幽开口道。
“倒是不无可能!你这北海一遭,可曾有什么异样?”菩提祖师又问。
真武闻言,微微提起了手中长剑,寒光闪闪。隐隐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异样?贼子太少,吾之长剑尚渴,仍想饮血啊!”
似是为了应和真武,其手中那柄青锋突然锵锵剑鸣。如同龙吟。
祖师闻言,微微有些无奈。
这杀胚,杀气太重。
话不投机!
悟念悟空,如今应该已寻到了吧!
祖师想着低头看去,双目似是穿透云层,刺破地面,直入九幽地狱。
……
门!
若是说这是门的话,那门后又会是什么?
那种隐隐约约的召唤声,是不是在告诉自己,想寻的便是在这门后?
自己触碰之时,有异象发生,会不会打开这门的钥匙便在自己身上。甚至,自己就是这门的钥匙?
“悟空,你退后两步!”
陈悟念沉声道。
孙悟空虽不知何意,但也乖乖听话,往后退了几步。
而陈悟念手一挥,在孙悟空震惊的眼神中,只见一块块符箓符篆从陈悟念的袖袍中鱼贯而出,如条条飘带将陈悟念裹了个严严实实,头顶,还悬着一块玉质的板砖。
同时,陈悟念体内,鬼气汹涌而出,附着在他体外,如同覆上了一层外附式装甲。
“师兄,你这是……”孙悟空诧异道。
“保险点!我要看看这石壁后,是不是还有另一番天地!”陈悟念说着,掏出一枚丹药,丢进了嘴里。左手手掌如刀,缓缓向石壁刺了过去。
右手早已提起长剑,做好了下砍的准备。
若是左手碰触到了什么危险,直接壁虎断尾,一刀将手臂砍下。
魂体失去这么一块,虽然会有影响,但总比丧命要来得好。
口含那燃血丹,又有这么多符箓护体。
不管遇见了什么危机,都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噗嗤……
如同热刀捅进了凝固的猪油里,只有微微一声沉闷的响声,陈悟念的整条左臂直接进入了那石壁后。
空空荡荡。
没有危险。
而且这石壁后,真有另一番天地!
第八十九章:石壁中
“悟空,你在这候着。我进去看看!”
陈悟念扭头朝孙悟空嘱咐了一句。鬼气汹涌而出,在体外围绕着陈悟念的身体凝成了一个黢黑的巨大锥形。
这锥子朝着石壁挤压过去,发出了一声如同肥皂泡破裂的声响。尖锥慢慢将那石壁破开,而陈悟念的身子也随着那尖锥的刺入,一点点没了进去。
很快,整个人都钻进了那石壁当中。
孙悟空看着这一切,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包药粉,在周遭细细地均匀撒了一圈。
同时祭出八杆旗,依八卦之位,围绕着这块巨石插下。那旗帜刚接触到地面,便似几只穿山甲一般迅速没于地底,不见踪迹。
做完这一切后,孙悟空才慢慢盘坐下来,双目微微警惕地看着陈悟念钻入的那块石壁。隐藏在袖袍当中的双手暗暗扣住了两枚符箓。
不多时,一阵鬼气涌动,陈悟念一点点从那石壁中挤了出来。
“师兄,里面有什么?”
孙悟空站起身迎了上去,疑惑道。
他能很明显地看出来,陈悟念的状况不大对。
满面惊骇,虽然极力忍耐,但是浑身依旧在微微颤抖着。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师兄做出这般表现?
陈悟念没有直接回孙悟空的话,而是说道:“你跟我进去看看,我恐怕……知道花果山的问题了!”说着一手拽住了孙悟空的手臂,又道:“不要抵抗!”
孙悟空还未来得及反应,陈悟念便手一拽,直接把孙悟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自身的鬼气将孙悟空牢牢裹住。孙悟空也没有反抗,顺从的缠在了陈悟念身上,双臂紧紧地环住了陈悟念的脖子。
若是从外看来,就好像他们俩已经融成了一人,只是陈悟念原本那极为匀称的身子如今显得有些臃肿。
而陈悟念已从里头进出过一次,他的动作明显要熟稔了许多。转身,双手把住石壁,微微用力,就像是掰开已经劈开有缝隙的木柴,双手直接在石壁上撕开了一道裂缝,接着迈步跨了进去。
一气呵成。
踏步进去之后,孙悟空极为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就好像是一个人正在用目光上下扫视自己,查验自己的身份。但或许是因为体外这鬼气有陈悟念气息的缘故,扫了几遍之后,那种感觉便逐渐消散。
紧接着,孙悟空便感觉到眼前一亮。显然是已经穿透了石壁,到了另一个天地中。
陈悟念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好了,到了!下来吧!”
孙悟空闻言,乖巧地松开了手。从陈悟念身上跳了下来。
陈悟念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脖子没好气地说道:“下次能不能轻点?差点被你勒死!”
而孙悟空已经没有心思再回话了,眼前的一切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棵树。
极大的树!
粗略一看,孙悟空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酆都罗山脚下。
同样的渺小,渺小到了尘埃里。
这棵树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与那酆都罗山都没有差别。
十万里高的树,这是什么概念?
这棵树若是倒下,足以横贯整个南瞻部洲。
换做陈悟念前世而言,中华的最西边到最东边也不过五千公里。将这颗树锯开,能做成十段横贯东西的桥梁。
在巨树外围,有一个硕大的岩石罩子将这棵巨树牢牢罩住。在这罩子内侧,布着一圈圈环绕的阶梯,每一圈阶梯末尾,便会有一个石质的平台。
而孙悟空他们便踩踏在其中的一个平台上,大致是在这棵巨树腰间的位置。
低头看去,这棵树下,还有一汪泉眼,滋润着树根。
说是说泉眼,这只是与这棵巨树相比而言。放到外面,完全不逊于一片江湖。
围绕着那泉眼,还有各式花草。
却不是这阴间的花草,至少颜色不再是灰扑扑的。
花红草绿,一切又重新有了色彩。
一瞬间,孙悟空心中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师兄,这是……”孙悟空吞了一口唾沫,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酆都罗山居然还会有这么一片天地。
即使陈悟念已经看过了一次,但这一次亲眼看见这棵树时,依旧是被震惊的不轻,涩声道:“我估计,这是酆都罗山的内核!这树外的石罩,便是酆都罗山!”
一座下接黄泉,上达阳间的高山,内核居然会是一棵树。这说出去,估计都无人相信。
孙悟空闻言,猛地看向那一汪清泉:“酆都罗山……那岂不是说……”
“没错,那估计是黄泉!这一棵树,居然是以黄泉为食!”陈悟念点了点头,双脚在石台上轻轻一踏,身子轻飘飘往上飞去。
偌大的空间显得极为空旷,脚步踏在石台上的咚咚空洞响声,在整个空间内不停回荡。
“师兄,你干什么去?”
孙悟空见陈悟念此举,疑惑道。
“干什么去……干什么去……”道道回音,似是暗中还有一人在搭腔应和。
“跟着来,你肯定会吓一跳!”陈悟念说着,头也不回,继续往上飞去。
孙悟空闻言,也不再多问,连忙跟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踏在了最高处的石阶上。
“你看!”陈悟念朝着那巨树一指。
孙悟空顺着陈悟念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下才发现,在密密麻麻大如城门的绿叶中,还缀着点点朱果。
每一个果子都有头颅大,虽然比起寻常的果子来说,这朱果已经极大了。但是比起这棵树来说,这果子还是太小了。
就像是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上,椰子却只如芝麻大小。看上去极不和谐。
“这果子,有什么妙用吗?”孙悟空看了半晌,仍旧没看出这果树上的果子是何来历。疑惑地看向了陈悟念。
“你看得不够仔细,你再细细看看,看看那果柄!”陈悟念叹到。
孙悟空闻言,再度望了过去。
果柄……
孙悟空这才发现,在一些朱果的果柄上还缀着一团黑斑。
准确的说,是黑球。大小同常人的大拇指甲差不多。
第九十章:地树
粗略看去,大概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朱果上有这样的黑球。
刚刚第一眼看去,孙悟空还以为这只是枝头上的阴影,因此被他给忽略掉了。
不对,这黑球里还有东西。
孙悟空微微眯了眯眼,灵气附着在双瞳中,再度看去。
“嘶……这是!”
孙悟空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之下,双眼直接瞪地溜圆。
那不大点的黑球中……居然是一个个的小人?
手脚五官都全了,一个个抱着双腿,在黑球中躺着。
似乎这黑球便是孕育生命的子宫,而那果柄便是输送养分的脐带。
不对,不只是人。
孙悟空眼神一瞟,他分明还看见了几个黑球中,还有些虎狮龙鹏之类的兽类。
“师兄,这莫非是六道轮回之所?这黑球中的生灵便是要投胎的魂魄?”
“应该不是!”陈悟念摇了摇头,微微顿了半晌,才接着说道:“悟空,你再仔细看看。应能看见不少熟人。”
“熟人?”孙悟空愣住了。
脑中似是也想到了些什么,再往那树看去,眼神在一颗颗朱果上挨个扫过,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小六?”
孙悟空突然一声惊呼。
有一颗朱果中,那个小人儿的五官,可不就是小六吗?
就连耳后那两个小小的肉芽都是一模一样。
不只是小六,马流崩芭,一张张脸看过去,都极为熟悉。
虽然整座山中的猴子猴孙,孙悟空并不能认全。但是只要是他认识的猴子,都能在棵树上找到。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扭过头朝着陈悟念看去,但让他失望的是,他一向认为无所不能的师兄,缓缓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估计你山中的异样,便与这棵树有关。”
“主子,你不知道我知道啊!”一道声音突然在这空间中传开。
孙悟空心中一凛。
这难道,就是师兄所说的那个神秘的……寄生虫?
而陈悟念脸色如常,开口笑道:“小嘴啊,你这段时间又去哪了?悟空,我同你介绍介绍,按吕一缕说的。他浑身上下也就剩一张嘴了,所以你叫他小嘴就行。或者,嘴儿也行。”
“好的师兄,小嘴你好啊!”孙悟空也故作无事道。
“你好你好。”小嘴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一回孙悟空认真的听着,发现那声音竟是从自家师兄的眉心传出来的。
而小嘴朝孙悟空回话过后,又朝陈悟念说道:“我感觉我又睡了很长的一觉。在梦里我似乎走遍了整个四大部州。倒是看见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陈悟念对于小嘴这话倒是早已料到了,每一回他失踪不都说得是睡着了吗?
也不知道就他现在这状态,一天到晚哪来的这么多觉睡。
“嘴儿,你说你知道是因为什么?”陈悟念又问道。
孙悟空看着陈悟念这模样,心底要是有几分发笑。
这看上去,就像是疯癫了,自说自话自言自语一般。
小嘴的声音又从陈悟念的额头传了出来:“主子,这世间共有四棵树,开天之前便生于混沌中,在开天之后,更是成为了撑起这天地的擎天柱。根据其果子的效用不同,也有人将其分为天地人神四树。当日主子你在南瞻部洲看见的那棵树,便是稳固四大部洲的天树!食下其果后,便可一步登天,成为仙人。”
“那这一棵,便是稳固黄泉幽冥的地树?”陈悟念看着这巨树,开口问道。
小嘴应道:“没错!这就是地树。而地树之果的效用,据说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同那些还阳的金丹一样吗?”陈悟念问道。
“这可不一样!这起死回生指的,可不只是活物,还包括死物!不信主子你仔细瞧瞧,这些果子上,应该还有山水、甚至是刀剑画轴之类的死物!”
陈悟念和孙悟空闻言,齐齐望了过去。
这果子在这些硕大的树叶丛中,着实不好寻。再加上树冠太大,两人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寻了出来。
的确如小嘴所言。
而且,有一座山峰,山顶飞瀑之下。此景无论是陈悟念还是孙悟空都极为熟悉,可不就是那花果山水帘洞!
“小嘴,你细细跟我说说。这起死回生,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说是起死回生,其实更像是一种诅咒。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用这种手段的!说白了,这种果子,其实是可以具象化出人的执念!”
“执念?”
“没错。执念!这其中,有故乡因战火而破灭的亡国之人,他的执念便是故土。在种下这果子后,便可在重新具象化出一处他记忆中的故乡。也有思念亡妻的鳏夫,在种下这果子后,便可具象化出他死去的妻子。”
“但是执念终究只是执念。因人而生,也因人而灭。若是生出这执念之人,远离了那具象化出的执念。执念也就破灭了。所有的都不是真实的,终究会化为泡影,所以我才说,这更像是诅咒。”
陈悟念倒是抓住了小嘴此话中的一个重点。
种下!
“什么叫种下?不应该是服下吗?”陈悟念并没有压抑胸中的疑惑,直接开口问道。
“此果不是服用。而是分散出一缕神魂,注入这黄泉中。随着那神魂被腐蚀,树上的果子便会随即凝出一个黑球。黑球中所结的,便是你胸中的执念。”
这么一说,陈悟念和孙悟空倒是听明白了。
但同时一个新的疑惑,也产生了。
“花果山因我而起因我而灭,但我从未来过这棵树前。”孙悟空疑惑道。
而且,在他的记忆中,花果山一直是一副生机盎然的仙地。若不是当初他往这地府走了一遭,翻看了生死簿,甚至都不知道花果山群猴皆已死亡。
那就更不用说什么执念了!
“你是……灵明石猴,对吧!”小嘴没有直接回孙悟空的话,而是又开口问道。
“没错!”孙悟空虽然不知小嘴问这个是作甚,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应道。
第九十一章:执念
“灵明石猴,不入三界之内,超脱五行之中。若只是灵明石猴的魂魄,这黄泉可不收!”小嘴笑道。
“我估计应该用的不只是残魂,还夹杂了自身精气。灵明石猴,脱胎于女娲娘娘补天神石,这神石中的精气,可比一缕残魂要来得珍贵地多了!
你既然同为灵明石猴,这精气自然也是相同。不过奇怪了,即使精气相同,这命数也会有区别。按理说,这地树不会搞错才是。除非有大能特意将你与他的命数纠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小嘴说得模棱两可,陈悟念尝试着去理解这一番话:“你的意思是,曾经有另一只灵明石猴在此献祭了。但因为悟空也同属灵明石猴,在那只猴子死去后,因为他们的精气相同,命数相同,所以这花果山的生灵……或者说执念,就安在了孙悟空身上?”
“主子你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陈悟念心头暗叹。
曾经的灵明石猴?
还有谁?
几千年前自己那不幸夭折的师兄。
曾经的孙悟空。
这所谓的执念……应该便是当初,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之时,花果山在天兵天将的围剿下,变成一片焦土。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来这地府种下的这果子呢?
而且,他之后既然已经跟随取经,又无法在花果山多加逗留,又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就是为了有个念想?回老家的时候,环境能好些?
这不大像那齐天大圣的作风啊!
而孙悟空即使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段往事,但在一些只言片语中,也能大概猜出来些。当即也沉默了下去。
“悟空!”陈悟念突然沉声喝道。
“师兄!”孙悟空仰起头来,眼中尽是迷茫。
“莫想太多,那皆是过往。师尊当日为我取悟念,便是让我勿念过往。悟空悟空,须知一切皆空啊!立足现在,迎接将来,这就够了!你就是你,你就是孙悟空。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一点都改变不了!”陈悟念冲孙悟空说完,又向小嘴问道:“那这执念,能不能解?”
“解倒是好说,把附有执念的果子摘下。丢进黄泉中便好。”
“丢入黄泉中?那这样一来,执念是不是就不存在了?”陈悟念问道。
“没错,这果子入黄泉则化。执念随即灰飞烟灭。”
“不行!”孙悟空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
“花果山是我的家,他不能没有!”
“不对,不只是我!”
孙悟空似是梦呓一般,喃喃自语道:“细熊孤零零半辈子,前几日才好不容易有母猴看上了他。用不了几天就要成亲了。”
“还有滔,这孩子有志向,从小就喜欢读书。四书五经,先人圣言都烂熟于心。同崩习了变幻之法,就想去人间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对于那……那灵明石猴来说,这就是执念。但是对于那些猴子猴孙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一辈子啊!这一没那就什么都没了。”
陈悟念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错啊,这说来谁做得到啊。
不管放在谁身上,恐怕都接受不了吧。
这事放在一个常人身上,就相当于活了大半辈子。家境殷实,父母安在,妻贤子孝,子女双全。日子过得相当舒坦。但这突然有人蹦出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幻想都是假的!
你病了!我可以治好你!
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选。
骂那人一顿都是轻的,脾气差点的估摸着拎着菜刀就上去砍人了。
谁病了?
你特么的才有病!
陈悟念想着,开口问道:“小嘴,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花果山尚存,但悟空又无须被束缚在花果山中吗?”
孙悟空也一亮希冀地看向陈悟念,准确的说,看得是陈悟念的眉心。
但见小嘴没有回话,孙悟空眼中希冀慢慢散去。
许久许久,小嘴才重新开口说道:“有两个法子。”
听到这话,孙悟空那黯淡的眸子才重新绽出了光彩。
他本以为已经没法了,倒是没想到这一下子便有两个法子。
“第一种,你可将肉体留在那花果山。转修魂体,化为鬼仙。或是再寻一肉身。”
“第二种呢?”陈悟念皱着眉头说道。
这法子,陈悟念想都没想直接排除了。
灵明石猴,这能耐便是在这肉体上,没了躯体……那还费这功夫做什么,直接让悟空留在花果山,以替身前往他处不是更简单吗?
“第二种,的确要简单了许多。不过也得废一番功夫!有一种东西叫做猴王胎衣,只要寻到那个,埋在花果山的灵脉聚集之处。群猴身上佩戴上这个,也可离开花果山,从此之后与常人无异。”
“猴王胎衣?”孙悟空和陈悟念同时惊到。
“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过啊!”陈悟念疑惑道。
而且,靠不靠谱?
听上去怎么像什么紫河车补身子一般的民间土方子?
“说白了,就是孙悟空的胎衣!”小嘴应道。
“胎衣?我是天生地养,哪来的胎衣?”孙悟空也懵了。
陈悟念倒是有所猜测,开口问道:“等等,你是说……悟空蹦出来的那块石头?”
“没错!孙悟空既然是从那石头中孕育出来的,那石头便与他出于同源。只不过现在,因为其中精气仙气全灌输进了孙悟空体内,无法起效用罢了。但只要用他的血液灵气蕴养那胎衣,便可发挥效用。”
“但是花果山中,这么多的石头。该怎么寻胎衣?”陈悟念又问。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但是若是好生寻寻,应该是能寻到的。”小嘴说道。
“嘶,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陈悟念咂了咂嘴,满脸无奈:“那这么说的话,这棵树除了这执念之外,便没有其他用了?”
看着这一棵大树,还是什么天地人神四树之一。
要是就这么走了。
陈悟念总有一种入宝地空手而归的感觉。
白来了!
“对于别人来说,确实没用了。但对于主子你来说,效用可不止这么一点!”
第九十二章:晓梦
阴曹地府,终年阴气森然,令人胆颤连连。
整片地府中,除了黑白灰之外,似是看不见任何颜色。
压抑地让人害怕。
尤其是那座下达黄泉,上通阳间的酆都罗山。
让人看着便心生渺小,颇有一种蚍蜉遇见巨龙的感觉。
常年来,每日都有蚍蜉妄想凭借自己的双腿,一点点一寸寸去丈量这条巨龙的庞大。但多年来,不凭借修为,仅凭双腿攀上这座高峰的,渺渺无几。
可是谁也想不到,这座庞然巨物中,居然还会有另一番天地。
不仅花红柳绿,还有一棵擎天巨树。
但此时,这棵巨树下,站着两个小小的身躯,甚至比树枝上的树叶还要小上几分。
“小嘴,你确定这棵树……能给我带来好处?”陈悟念看着这棵树,疑惑道。
孙悟空在一旁闻言,心头一阵暗笑。
师兄明明已经对那个叫“小嘴”的存在心存怀疑,但是此刻就连他这个知情人都看不出半分来。
这个戏……街头那些靠这个谋生的戏子都比不上啊!
“没错!”嘴儿应了一声,声音直接消失了下去。
再度响起来,却是出自陈悟念的心底。
“主子,虽然我看得出来,你对那个孙悟空极为相信。但是小嘴觉得,有些私事还是不能出去乱说。”
“嗯,你说!”陈悟念在心底暗回到。
小嘴微微顿了顿,估计是没有实体,脑子不大好使的原因。说话间微微显得有些不流畅,好半天才一字一顿慢慢说道:“主子的来历身份,小嘴并不知晓。但是依小嘴拙见看来,主子的气息同这四树倒是有几分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因此,在当初那天树下,天树才会寻上主子,在你手上留下这天树的印记。据说,集齐这四树的印记,便能窥得成圣之机。”
“成圣之机?”陈悟念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化小嘴这一番话,便听小嘴又接着说道:“而且,这果子对主子也有妙用。虽然不知有何用,但是主子完全可以摘下几颗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这一点,陈悟念倒是有几分认同。
当初那天罗果,他吃下去之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但在天劫下,这那几颗天罗果完全可以说救下了他一命。
“小六,有没有危险……或者说,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陈悟念开口问道。
“无妨,可行!此事对你有益!”
正说着,陈悟念心底一个声音猛地炸开,惊得他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师尊?”陈悟念瞪大了眼,四处寻觅着。
“师兄,师尊来了吗?”孙悟空闻言,也四处望了一圈。
但两人,却是一无所获。
“师尊只是向我传音,真身应该未曾驾临!”陈悟念望着四周,长长一叹。
眼神却猛地一凝。
这花草……有古怪!
方才没细看,眼下看起来,每一株都极为眼熟。
还有那个,是糠米?
这些花草居然全是北俱芦洲的?
……
石壁中发生了什么,依旧无人知晓。
而且石壁前,又来了两鬼。
搂搂抱抱,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男的,虽是蟒袍玉带,身材颀长仪表堂堂。但却是披头散发,浑身都似是被水泡过一般,水淋淋的。水滴还不停地顺着发梢和衣摆往下滴。
那一身得体的衣着也因为这个,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正是陈悟念和孙悟空在酆都罗山脚下见过的那水淹鬼。
女的,也是相貌出众。穿着淡紫彩锦纹金短袄,下身是一条米白色马面裙。无论是衣着还是身上的首饰都能看出来,这女子家境定然十分殷实。虽然衣领高高立起,遮住了脖颈。但还是能清楚看见她脖颈上的一道红印。
从这伤势能看出来,这女子十有八九是被勒死的。
“午郎,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要说不说这个世界真是相当小了,这个名字陈悟念和孙悟空都相当熟悉。
陈悟念和孙悟空曾说过的那渣男张午郎,居然就是曾在山脚下见过的那水淹鬼。
张午郎闻言,甩了甩那水淋淋的头发,深情款款地说出了四个字:“惊鸿一瞥!”
“午郎,这是什么意思?”那女子好奇问道。
“一见钟情太肤浅,日久生情太苍白。”张午郎说着,满是情义地看向了那女子:“晓梦,我只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一眼,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晓梦,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唯有这满腔爱意,我能分你八分!”
那叫晓梦的女子疑惑道:“为什么只有八分?”
“因为剩下两分,我要留在心里,慢慢爱你!”张午郎那双眸子似是能说话一般,紧紧盯着晓梦。
“午郎!”
“晓梦!”
……
不远处的林子里,两人看着这一切,心中如万马奔腾。
“师兄,我快吐了!我们为什么不出去戳穿那张午郎,难道就看这姑娘落入他的魔爪?”孙悟空疑惑道。
“怎么戳穿?他既然敢将这女子带到这来,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而且,究竟是谁落入谁的魔爪,还说不定呢!”陈悟念笑道。
孙悟空或许看不见,但陈悟念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有好几条大道都绕在了那女子身上,很冷僻的大道。效果差不多,影响人的运势。
说白了,只要是他身边的人,都会极为倒霉。
也就是阳间常说的克夫之相。还不只是克夫,一大家子都被克得死死的。
要是这女子走上了修炼一途,倒也就好了!有这大道帮助,这女子未来成就定然不会小。全天下的人恐怕都不大愿意与她交手。
喝口凉水都不止塞牙,可能还会卡嗓子眼。
一动手,一拔剑说不定都能把自己的脑袋给削下来。
这张午郎要是识相点,直接走了也就罢了。要是一直跟着那叫晓梦的女子,一年下来,能落得个囫囵个儿都算他命大!
“走吧!”陈悟念可没兴趣看着两只鬼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的。
说着,便往山下走去。
孙悟空又看了一眼张午郎和晓梦,也跟着陈悟念往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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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两扇门
运势。
这种东西倒是玄妙地很。
他看那晓梦虽说厄运缠身,但也有否极泰来之势。
陈悟念估摸着,若是那张午郎命大扛过去了,说不准还能从中获得些什么好处。
所以才有一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像是这一次,这执念明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自己却因此获得了不少的好处。
储物袋中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那地树的果子。
除此之外,便是这地树的印记了。
在熏香的袅袅青烟中,陈悟念不禁伸出手摸了摸眉心。
随着灵气运转,眉心紫府处一枚火焰状的印记缓缓浮现出来。莹莹发绿,似是一团时灭时燃的鬼火。
在灵气的一遍遍运转下,那印记慢慢稳定了下来。如同一个戳,生生顶在陈悟念的眉间。
同时,陈悟念眼前的世界慢慢黑了下来。
魂体直接黯淡了下来,而那印记越来越亮。
不多时,这方斗室之中,已经不见了陈悟念的身影,只余了那枚闪闪发亮的火焰印记悬在半空。
整个人似是完全钻入了那枚印记当中。
而陈悟念眼前,逐渐亮了起来,就像是一场戏在陈悟念面前慢慢拉开了幕布。
而这舞台上,空空荡荡,周遭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扇实塌大门孤零零的杵在那。
所谓实塌大门,是一种常用与宫门、王府、城门的大门。没有门框,以木板打眼穿暗销固定拼装成的实心大门。
门上漆了红漆,没有雕刻什么花样纹饰。只是在门上均匀地缀着拳头大的铜钉,纵横九路,共九九八十一颗。
陈悟念看着这两扇大门,若有所思道:“这便是那印记中的空间?居然能自成一片天地?”
但这天地,也确实有些太磕碜了。
一般来说,这自成天地之处,皆是宝气氤氲。
但这里头,居然只有两扇门?
这门有什么用?
陈悟念皱眉上前,双手把在门上,猛地一用力。
那两扇门岿然不动,连微微一丝的颤动都没有。
“嗯?这门居然这么沉?”陈悟念说着,双脚如生根,用尽浑身气力推了过去。
但仍然没有推动一丝半毫。
在尝试未果后,陈悟念果断放弃。
随着心念一动,陈悟念的身形再度出现在了这斗室之中,而头上的那个印记再度黯淡了下去。
“一方天地,这天地又是什么名堂?”陈悟念心中暗想道。
这地府一遭,倒是发现了不少问题。
最大的问题便是,那地树周遭为什么会有北俱芦洲的花草?
若不是有糠米的出现,陈悟念甚至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这糠米,按师尊所言,为北俱芦洲所独有。离开了北俱芦洲,无法种植生存,就连摘下来糠米精气也会散个干净。
最重要的,这糠米乃是阳间的作物,又怎么能在阴间存活?
难不成,酆都罗山能够沟通阴阳?甚至还有路直通北俱芦洲?
而且,既然糠米及那些花草能从北俱芦洲开到这阴间来。那是不是说,还有可能有其余的活物也有可能跟着下来?
黄泉中,牛头和悟空看见的那条鱼,会不会便是阳间的生物?
那若是这样说来,还得去那酆都罗山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沟通阳间的通道。若是能找到,想法子把它关上。
阴阳相隔,这阴间有阳物,必然会出乱子。
还有那棵地树,因为那棵地树,自己身上又多了一道印记。
现如今,他身上一共有两道印记。
一个是出自当初的天罗果树,右手心多了一个又似太阳又似眼睛的符号。而小嘴也因此出现了。
一个便是这地树,魂体的眉心多了一个火焰的符号。还多出了一方天地。
除此之外,据小嘴说的,还有两棵树——人树、神树。那这两棵树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小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陈悟念在心头暗道。
“主子,我也不知道。而且据说,这四棵树的印记从未有人聚齐过。”小嘴应道。
“对了,以前这些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陈悟念听到这话,似是无意地问道:“以前你不是说,你所有的知识都是基于我的认知吗?但是关于这四棵树,我却一无所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回复陈悟念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好半晌,小嘴才慢慢地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这些东西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一样。”
虽然得到了回复,但是陈悟念对这个回答可不算满意。
什么叫突然出现?
难道还能自动修复BUG不成?
陈悟念瞳孔猛地一缩,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不轻。
难道真是如此?
这突然出现的记忆,不就是如同系统更新一般吗?
那小嘴是人工AI?
自己的记忆力,是不是就是系统的某种任务回顾?
还有那方天地,是不是什么系统主页面?
这难道才是自己真正的金手指?
不对
想着,陈悟念的眼神无意在那熏香上瞥了一眼。
“卧槽,什么情况?”
这熏香倒是没有什么说道,就是极为寻常的线香。
陈悟念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地府中污浊难闻,想着点点香清新一下空气。
但问题是,为什么才燃了这么一点?
他在那方天地中,光是推那门便废了不少功夫,少说也有数百息。
按理说,这香燃烧的长度应该会要多一大截才对。
难道是这地府中,香燃的速度不一样?
陈悟念想着,双目细细看着那柱香,心里暗暗算着时辰。
“不对,这燃烧的速度没有变化。那就是说……”
“那天地中,时间的流逝不一样?”
陈悟念想着,缓缓站起身,朝门外吩咐了一声:“悟空,你替我守着。我恐怕要闭关一阵子,莫让他人进来。待此事了了,我们寻个机会回一趟花果山,将那猴王胎衣找到。”
“是,师兄!”
听到了孙悟空的回话,陈悟念安下心来。
若是那方天地中,有时光大道的力量,能够改变时间流逝。
那可真就是一个大宝贝啊!
这样的宝贝,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几样!
有人倒是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其实这完全是一种误解,若真是如此,怎么可能会有神仙愿意居住在天庭。在人间修炼一年的光景,在天上仅过去了一天。
而且,也不符合时光大道。
只不过因为天界的一些规律同人间不一样罢了。
人间太阳朝升夕落,一明一暗便是足足一日。
但在天界,十大金乌每一年一次轮班,也就只有在这时,天界才会黑下去。
也就是一年才会迎来一次天黑。
因为这个,才有人以讹传讹,说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其实就是人间一年的时间,天界才会有一次天黑天亮。
现在的问题就是,那方天地中时间流逝会改变成如何模样?
里头一个时辰等于外界两个时辰?
还是五个时辰?
一天半月?
在阴间中适用,在阳间又有没有用?
陈悟念端端正正在房里摆好了刻漏——一组琉璃壶。
壶下有孔洞,里头的水会缓慢而匀速地滴下。壶上有刻度。
因此称为刻漏。
根据水面的下降速度,便可以看出过去了多长时间。
比沙漏精准,又不像日晷那般依赖阳光。倒是一种现下常用的计时工具。
摆置好了刻漏,确认无误后,陈悟念再度盘坐下来,鬼气反转,再度转为灵气,那枚印记再度时灭时亮。在心神控制下,陈悟念的身子重新没入了那印记当中。
眼前,那两扇朱漆大门再度出现。
这一次,陈悟念没有再去推动那大门,而是安安心心盘坐在地上,开始修炼,一遍遍地依登天步运转着周天。
同时心底一息息地计算着时辰。
一晃便是一个时辰,陈悟念重新睁开了眼。
身形再度出现在了斗室之中。
刻漏中,水平面只浅浅下去了一小层。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一比八!”
陈悟念脸上缓缓露出了笑意。这个时间比已经让他相当满意了。
虽然说,时间流逝加快,代表着他也会加速衰老。
但是这是问题吗?
这不是问题!
对于常人来说,加速衰老意味着死亡。但对于他来说,这时间可并没有浪费,用于修炼,量入为出。只要有了突破,这寿元还不是哐哐往上加?
现在这天仙级别的寿元,已经足够他一通挥霍了。
孙悟空却是隐隐有些惊恐。
师兄说是闭关,怎么感觉把人都给闭没了?
那闭关的斗室之中,居然没有了半点气息?
难不成师兄是在修炼什么龟息之法?
一晃便是半个月,随着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师兄,你出来了?闭关可有收获?”孙悟空看着半月未见的陈悟念,即使陈悟念还尚未开口,但他也能明显感受到,师兄的气息似乎已经隐隐有所变化。
就像是一片汪洋,虽然此时风平浪静,但仍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深不可测。
只要陈悟念有了突破,孙悟空心中也是一片欣喜。
“嗯,算是有收获吧!”陈悟念点头应了一声,嘴角慢慢浮出了笑意。
这一次,他已经将那第三颗星星彻底点亮。果不其然,在第三颗星星的边上,有多出了一颗。
第四颗!
而这也就代表着,他离登天步的第二步又要近了许多。
“师兄,那我们今日,是不是要去哪?”孙悟空看着已经换上了出行便装的陈悟念,开口问道。
“我们再往那酆都罗山走一遭!我要看看,那糠米究竟是什么来历!”陈悟念说道。又朝孙悟空叮嘱道:“把替身准备好,我们这一遭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
孙悟空点了点头,看着陈悟念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又开口道:“师兄,有没有必要用牛头大哥留下的东西,召他前来。”
牛头当初也是给他们留了东西的,其实就是两枚玉符,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便可捏碎玉符唤他前来。
“没必要,现在还不是时候。”陈悟念摇了摇头:“若是我们当真发现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用也不晚!”
“是!”
……
而此时,天庭兜率宫中,太上老君屏退左右童子,将玉帝昊天单独唤来。
“老君,今日所为何事,竟让老君如此谨慎?”昊天褪下了冕服,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玄袍,看着空荡荡不闻人声的兜率宫,好奇问道。
太上老君脸色为显阴沉,说道:“陛下,老夫今日,为的是这个!”
说着,袖袍一挥,一面巨大的银镜出现在了两人中间。镜面仍旧黯淡无光,连玉帝的影子也只能隐隐约约照出。
“观天镜?”玉帝皱眉道。
“没错!”太上老君说着,将银镜调转了一面,将背面对着玉帝。
“从前我就疑惑,这观天镜从未出过问题。但为什么近日来连连损坏?”
“为什么?”玉帝看着观天镜的背面,倒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这观天镜背面,乃是这宝贝的阵法所在。一眼望去,尽是各种弯弯绕绕的线条,刻上的各式阵法像是一条条小蛇彼此缠绕,分不出你我。
乍看便让人头晕眼花,更莫说从里头找出什么问题了。
“陛下,你细细看看此处!”老君说着,拂尘一挥,指向一处。
玉帝闻言,凝神看去,细细打量着。
有老君这么一说,他才看出问题来。
此处又一道细如蚊蝇腿的线条,长约一寸。不算长,但却横亘在好几个阵法当中。
原先那道道玄妙的阵法因为这一道线条的原因,显得不仅突兀,还破坏掉了原有的美感。
“这是……什么?”昊天皱眉道。
这观天镜的材质乃是东海玄铁混上这九天之上银河中星辰砂砾。坚硬万分,绝不可能是什么磕的碰的。
那也就是说,乃是人为的?
“陛下,这一道。正好破掉了这观天镜中,最为要紧的几个阵法。因此才会出现问题。可是陛下,这观天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触碰到的。”太上老君说道。
“天庭当中出现了奸细?”昊天的一张脸黑得像是锅底一般。
“没错,而且看起来。这个奸细的身份还不一般。寻常天兵天将可是没有机会碰触到这观天镜。”
第九十四章:我等你
若只是单纯地出了岔子也就罢了,但若是人为,这事情后头的问题可就有些大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虽然整个天庭的群仙多如牛毛,但整个天庭能够触碰到这观天镜的人,寥寥无几。
不仅如此,还得有单独接触那观天镜的时机,若是有自己或是他人在场,绝对不可能完全不引起人的注意。
修为也不能太低,如果就是个寻常天仙,用尽全力恐怕都不能在这观天镜上留下半分印记。
从这几点看起来,玉帝大致想来,整个天庭的众神中能有这般能耐的,最多不过十人。
而且这十个,均是位高权重,深得自己信赖之人。
无论是谁有问题,对天庭来说都是极大的灾难。
“老君,你说……他如此所作所为是为何?只是为了观天镜吗?”玉帝寒声问道。
在现在这个关头,发生如此状况可不是什么好迹象啊。
而且,在自己眼皮子下干这种事,要是一时不慎,动辄便有杀身之祸。如此铤而走险,恐怕图谋不小。
“陛下也想到这点了?没错,观天镜乃是陛下察观三界之物。他破坏观天镜意欲何为?尤其是此时,北俱芦洲本被镇压的巫族不知为何屡屡作乱,颇有死灰复燃之势。我就怕,会不会是有天庭重臣被那巫族所蛊惑,才行此不臣之举。以便那巫族行事。”太上老君叹到。
玉帝的脸色又寒了几分,大手狠狠拍在了身边的桌上,嘭地一声,桌子应声而碎,桌上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如若为此,那当真该死!十死难当此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凡间妖魔做乱,他身为玉帝一直隐忍不发,为的便是将天庭的战力倾数砸在北俱芦洲,防止巫族……甚至是祖巫为祸人间。
毕竟还是那句话,人间多死几个人没什么关系。但若是巫族死灰复燃,三界倾覆。可就不是死几个人这么简单了。天上凡间地下,哀鸿遍野,死得人、神恐怕都能将四海给填平了。
但现在,天庭居然有神仙吃里扒外,不知居安思危。视三界为无物,居然有胆子跟那巫族狼狈为奸。
不可饶恕啊!
“陛下,眼下重中之重,便是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毁了这观天镜,意欲何为。若其目的,只是为了不让陛下看见凡间某些事,一番小惩,贬入人间,也就罢了!若是目的不纯,是为了什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甚至真与那巫族沆瀣一气,那就万不能有半点仁慈,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昭示三界,让三界都知道,这会是怎么一个下场!”老君面露杀机,狠狠道。
“这个我也清楚。”昊天缓缓点了点头:“老君,你有何想法?”
老君恢复了平日里那淡然的模样:“暂时没有,那人所为极为隐秘。这一道刻痕上并未留下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法宝灵宝的痕迹。因此根本不能确定,究竟是何人所为。陛下,近日来北俱芦洲可否有异动?巫族才挺而走险,出此下策。”
“异动确有,但也已被九天荡魔祖师所镇压。难不成就是为此?”
“恐怕确有可能。如今,依老夫拙见,还是要尽快召那孙猴子上天。若无金丹蟠桃相助,他若想走到当初那一步还需要些时日。眼下,只能借助佛门大兴之运势,借以镇压那巫族气运。”太上老君点了点头。
“老君所言有理,我尽快召那孙猴子上天!”
……
“师兄,我这并未找到什么异常,你可曾发现什么?”
“并未!”陈悟念摇了摇头。
他们俩已经绕着这树底绕了几周。却并未发现半分不妥。
按陈悟念原本所想,这些北俱芦洲的草木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应该是有一个通道或是空间裂缝,这些草木和北俱芦洲的气息通过那处随风飘扬进了这地方。这样,才能解释这幽冥地府为什么会出现北俱芦洲的独有植物。
但是几圈找下来,却都未发现这样的一个地方。
就好像是这些东西不需要媒介,突然地在地府中出现。
而没有反常,这就是最大的反常!
“悟空,地上没有,除非是有人生生撕开了天地,进入了这地方。不然的话,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地方!”陈悟念沉声说着,眼神往一个地方瞟去。
孙悟空循着陈悟念的目光看去,眼中所见的,便只有树根下那一汪黄泉水。
“师兄的意思是,黄泉?那什么通道,便有可能在这黄泉之下?”
陈悟念缓缓点了点头。
毕竟生生撕开天地,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不是说没有人有这般能耐,三界中有这般能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远的不说,光说近的。
祖师、还有当初的玄奘、阐教的正德。他都曾亲眼见过他们只手撕破天地,纵穿空间。
但是这何必呢?
陈悟念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置身于对方的角度,任何一个行为都要再三揣摩其用意。
若是自己是那未知的敌人,是绝对不会单单说撕开空间的。
第一,这撕破空间,四处皆是飘溢的空间碎片,如果没有极为高深的修为,踏入便是死。
这样一来,就直接断绝了他们大军压境,直接侵入地府的可能性。
第二,这地方不同于他处,如此隐秘。别看树上怀有执念的果子众多,但若是刨去了孙悟空那六万多颗,其余的也不过就十一颗。这十一颗还不能保证是不是都是由不同的人种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都是由不同的人种下。满打满算,三界中知晓这棵树的人不会超过五十。
那将通道立在此处,只要设得稍微隐蔽一些,应该会是个极好的选择。
而且平常足以让他们慢慢打通通道,稳固空间。
何必说要再临时开辟?
攻打地府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这地下无敌,说不准就地上来敌、天上来敌了。
在这种情况下,所要做的应该是尽全力保全自身力量。而不是说将许多力气都放在临时开辟这通道上。
这样一来,这地方百分之百会有一条重兵把守,已经将要打通,或是完全打通的通道,直通北俱芦洲!
“不对,主子你想多了!”小嘴在陈悟念心底插嘴道。
“什么意思?”陈悟念也在心底暗暗问道。
“这地树,据说每五百年便会寻找这天地中,最适合其生长的地方。在地府便裹挟着黄泉,在阳间便裹挟弱水,重新生根长下。”小嘴说道。
陈悟念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孙悟空见状,也没有出言打扰,而是自顾自地再去寻了。
这模样,很明显。师兄心里不是在暗暗推测什么,就是在跟那个叫小嘴的商量什么。
这种时候,他就等着自家师兄拿个主意出来便好。
哎呀,跟聪明人同行就是舒服,都不需要多动什么脑子。
而陈悟念听到小嘴这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是多想了。
将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说不定,压根就没有那条通道。
“你的意思是,这北俱芦洲的花草有可能便是他上一次移动的时候一同裹挟而来的?”
“不是不是,这地树每一次只会带着一道黄泉或是弱水,用以灌溉根系。其余的,哪怕只是灰尘也不会带上一丝一毫。”
“那是……”陈悟念眉头拧作了一个“川”字。
千丝万缕缠在一块,让他感觉脑子鼓胀着疼得厉害,根本就无法将这一条条线捋顺。
小嘴暗暗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平日里这么机灵的一个人,现在怎么感觉这脑子突然就不好使了,无奈地说道:“主子,这地树既然五百年就会更改一次位置,那眼下这地儿,十有八九根本无人知晓,就算有人,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原来是这样!”陈悟念点了点头。
那若是如此说……
陈悟念更加肯定了,这附近肯定有通道通到北俱芦洲!
不过为什么是北俱芦洲?
北俱芦洲有什么异常吗?
当初他也往北俱芦洲去过,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连那传说中身高十来米,死了立马就能成为天兵天将的本地土著他也未曾见过。
还是说,师尊当初说过的那动辄便可引起三界倾覆的东西,源头便是出在北俱芦洲之上?
这会儿,这苦思冥想的陈悟念还不知道,他即使没有听过他人提起,也隐隐触及到了事情的真相。
九天荡魔祖师在上天述职之后,再度下界,直往斜月三星洞而去。
斜月三星洞中,唤仙钟再度敲响。
二响仙人来。
天公垂霞引神入,神女奏乐迎仙来。
“九天荡魔祖师,今日乃是所为何事啊?”菩提祖师高坐瑶台淡然说道。
这话一出,台下众弟子原本看向九天荡魔祖师的目光齐齐一转,同看向了悟剑。
这两人极为相似,同样的面色肃然不苟言笑,同样身材挺拔,如同一柄直戳天上的利剑,似是从不知弯腰二字如何写。
还有,便是随身的那柄剑。
或是说,伙伴!
而且这九天荡魔祖师……
那不就是真武大帝?
这可是悟剑最为仰慕的剑仙,东离只能退而其次。
果不其然,悟剑闻言,眼睛直接就直了。
这模样,悟慧相当熟悉。自己每次下山同如画她们见面的时候。那些女子看到自己时,不也就是这般眼神嘛?
那是一种看向自己仰慕之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己的眼神。
啧,不能多想,想着想着骨头都酥了。
不过倒也有所不同,悟剑眼中除了仰慕之外,还有着浓浓的战意。
他可不是什么脑残粉,真武大帝和东离剑仙一样。是他的偶像榜样不假,但同时也是他的对手、他的目标。
悟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用手中之剑超过他们二人。
他们能够做到的,他悟剑同样能够做到。
这才是一个剑仙、一个剑客最大的骄傲。
而真武大帝也很直接,直接地便像是其手里的剑一般。没有其余人那些弯弯绕绕,开口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想请祖师,陪我往那北俱芦洲走一遭。”
祖师闻言,无喜无悲,微微闭着双目,眼角两条长长的白眉和那颌下白须无风自动,微微飘扬。
数息过后,祖师才微微点头,轻吐出一个字:“可!”
说罢,在众目睽睽下,祖师那身影慢慢变淡,逐渐地看不清模样,再到彻底消失。
没有半分动静,就像是此处这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这个过程,从祖师说出那字到身影彻底消失,从头到尾不过四五息的光景。
如此手段,叫人自愧不如。
包括熟习移形换影之术的悟慧,也决做不到这一点。
连真武大帝心中,同样也是一片骇然——这便是这天地绝顶大能的手段吗?
有一天,我也能行!
这想法,不经意间与悟剑不谋而合。
真武眼神一瞥,看到那背负长剑的悟剑,一身的剑意。即使眼下时间紧迫,真武仍旧不禁冲悟剑笑了笑:“你不错!”
说着,一身长呼:“祖师,等等我!”
说着,一头昂首玄武猛地出现在这斜月三星洞的上方,真武身形一闪,脚踏玄武,奔祖师而去。
悟剑脸上缓缓露出了笑意,也不知是心中突然燃起了什么妖火,右手一背抽出了背后青锋,剑斜向指地,左手握剑诀,掌心拍在剑柄。身子朝着真武大帝离去的方向微微蹲踞。
这是剑客之间的礼仪。
若是俩一心习剑的剑客剑仙交手,无论之间有什么杀父夺妻之类的深仇大恨。行礼之后,再看谁是剑下亡魂。
不是对对手的尊重和惺惺相惜,而是对剑、对剑道的尊重。
做完这一切之后,悟剑似是自言自语,喃喃道:“前辈,总有一天,我会用他,一起打败你!”
九天之上,真武大帝心有感应,也抽出了手中长剑,看向悟剑的方向,双唇微微一动。
那嘴型,悟剑看得真切。
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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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架海紫金梁
当然,这什么礼仪只是对剑客而言。
要是陈悟念在此,保准又对这所谓的礼仪一脸的嗤之以鼻。
打斗就是打斗。
那是要命的!
第一目的就是在保障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将敌人杀死!在不违背道德的前提下,无所不用其极。
不是你死就是你死紧要关头,居然还行礼?
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干脆。
如果换做他来,索性就趁那低头蹲踞的时机,两刀就直接呼过去。
一刀取你项上人头。
一刀捣你丹田!
让你涨涨记性,看下辈子还啰不啰嗦!
礼仪,留着跟死人说去吧!
从这一点来看,陈悟念绝对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英雄。
不过这英雄,陈悟念向来也不稀得当。
他只想当一个安安稳稳活一辈子的普通人。
天塌下来,让个高儿的先去顶着吧!
话再说回来,真武大帝脚踏着玄武的脊背,直往北俱芦洲而去。
即使极目所望之处未见菩提祖师的身影,真武也没有半分急切。
菩提祖师这遁法神出鬼没,犹如梦魇。常直闻其声而不见其人,这件事三界当中不少人都知晓。
不多时,在真武大帝将将看见北俱芦洲的面貌时,身边一团白烟袅袅升起,菩提祖师的身影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真武身边,手持拂尘,满面淡然。
菩提双目看着北俱芦洲那如刀劈斧凿的整齐边缘,出言道:“北俱芦洲又出什么岔子了?那些人又不安分了?”
“不,很安分!”真武摇了摇头:“安分得跟小鸡仔儿似的。闹腾了数千年,突然变得这么安分,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祖师微带笑意:“你放着你那同为北极四圣的的三个好兄弟不去寻,放着你的恩师长辈中天紫微北极大帝不去求。反过来求我寻我作甚?”
真武轻嗤道:“哪还有北极四圣?天蓬当初被贬入畜生道,又不愿取经,随那孙猴子犯上作乱攻打天庭,如今还在天河里扫尘除沙;天猷率冥将随大帝分身酆都大帝镇守地府;翊圣扫病除瘟布云行雨,护佑人间帝王;我这佑圣,四处荡魔除妖。刨去戴罪之身的天蓬,我们仨分落四处,各有差事,谁帮得了谁呢?”
“至于大帝,执掌天经地纬、星辰运转、四方气候,如今还要分神管理九幽地府。那还有闲暇替我处理这些事。而且现如今,天庭派系林立,互相牵制打压,后土娘娘和长生大帝都已有隐退之意。真搞不明白,明明都是神仙了,实力强大,寿元悠久。为什么还像凡人一般勾心斗角?”
“你错了!”菩提祖师摇了摇头:“怎么能是像?仙人中的勾心斗角可比凡人间要厉害地多!凡人争斗,为的只是百十来年的光景,只要一死便皆化为乌有。你也说了,仙人寿命悠久,这仙人之间的斗,至少也是万千年。一日居于人下,可能之后数万年,数个元会,永永远远都屈于人下。有几人愿意?仙人仙人,说白了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逃不过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唉,说实话,我倒是也有些累了!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就找个犄角旮旯窝着,种种菜浇浇花什么的,这日子就够美咯!”真武叹到。
菩提祖师闻言,微微有些唏嘘:“就怕你想闲,别人可不愿意让你闲!威名赫赫的剑仙真武大帝,想做个农夫。这话恐怕无人信呐!更何况,你们北极四圣,既有地府冥将又有天河水军。凡间有一句话说的好,侧卧之畔怎能容他人酣睡。无情多是帝王家,你觉得昊天会彻底放下心吗?”
“哈哈哈,那都是后话了!”真武仰天大笑,剑锋前指,北海之上猛地翻起滔天巨浪,往两侧分去,在海底露出了一道十余丈宽的大道。大道尽头,是一根紫色的巨柱。
“这便是北海的定海神珍呢,架海紫金梁了吧!”菩提轻笑道:“不过北海龙宫呢?”
“祖师好眼力,没错,这就是架海紫金梁!北海龙宫,在巫族作乱后,便已迁到了咸海中。”真武说着,脚踏的玄武缓缓降下了云端,踩在了那海底的砂砾上。
即使这海水不过刚退,但这脚下的砂砾却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水分,干燥无比。祖师微微俯身,随手抓了一把,手一松,砂砾顺着指缝缓缓落下。
祖师转头看着左右两侧的水墙,只是单纯的水,感受不到半点仙力。笑道:“你们北极四圣这御水之术当真了得!”
“哈哈,我可是玄武!天生会水,到这还不就跟到了自己老家一样吗?”真武说着,朝前一摊手:“祖师,请!”
二人一前一后,往那通体暗紫的架海紫金梁走去。
巨柱后,是一堵灰黑弱水凝成的水墙。
真武手一揽,直接踏步走了进去。
祖师跟在其后。
“祖师,这便是那巫族镇压之地了!”
祖师闻言点了点头,四周环视了一圈。
不远处,便是一堵墙,通体金色,中间一个硕大的金色“卍”字,周遭尽是密密麻麻的佛门经文。
只不过,此时那经文的金色已经稍显黯淡。连带着整堵墙也似有摇摇欲踏的趋势。
这便是当初佛门设下的禁制了。
周遭尽是披甲执锐的天河水军,百人一组,轮流以仙力稳固禁制。待到力竭之后,便走到一旁调息,后一组再顶上。
还有几个金身罗汉,也在不停得以佛力灌入那金墙之内。
除此之外,菩提还能隐隐感觉到,有几个熟悉的气息隐藏在暗处。
“平日里,那巫族整日叫骂。不停攻打这佛门禁制。若不是有佛门高僧和这些娃娃兵,这禁制早就被击垮了。但近日来,却就像是死了一般,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祖师闻言,双眼中闪过一片荧白之色,目光直接透过了那禁制,看向后方。
一片火海。
每一处皆是三昧真火,不停地烧灼着。
除此之外,却是一人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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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回山
酆都罗山中,牛头风风火火登上了山。急速地穿行在群树当中,双目四处地打探着。
良久,牛头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身形猛地往那方窜去。
孙悟空和陈悟念正走在下山的路上,迎面便遇上了牛头。
两人齐齐一愣。
孙悟空看了看陈悟念,撇了撇眉头:
【师兄,牛头大哥来了!】
陈悟念也斜了下眼睛:
【方才的事不要跟他说,要不然我们无法解释为何单独我们能进入那石壁中。】
孙悟空双目一闭,示意自己知道了。
牛头看得一阵奇怪,挠着脑袋上前道:“你们两个在这眉目传情干什么?乱跑什么?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这叫一通好找!要不是在山下查到了你们出入了记录,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酆都罗山当中。”
陈悟念只感觉脑袋上哇哇哇哇飞过了一群乌鸦。
眉目传情?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没文化就不要乱用成语。
心里这般想着,陈悟念脸上却是低眉顺眼,上前稽首道:“见过大人。”
孙悟空也学着陈悟念的模样,稽首道:“见过大人!”
牛头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免礼免礼!”
说着,又扭头看向了孙悟空:“贤弟,许久不见啊!”
贤弟?
孙悟空牢记当初牛头的叮嘱,在阴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们互相认识,若是见面就当做从不相识。
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
“行了!”牛头摆了摆手:“不用装了!我已设下了禁制,除非是酆都大帝亲至这酆都罗山中,如若不然任谁也不知道我们在这见过!”
听到这话,陈悟念和孙悟空的身形才猛地松弛了下来。
陈悟念笑道:“兄长,上次我们那坛醉仙酿可没喝完。看看哪天有机会,我们将那坛没喝完的酒喝个干净!”
牛头怔了怔,疑惑道:“悟念贤弟你说得什么醉话?我们上次喝的是猴儿酒,什么时候喝什么醉仙酿了,那醉仙酿没个鸟味儿,谁喝那玩意儿?再说了,我们兄弟三个将那些酒都喝了个精光,怎么可能还留下半坛没喝完?你这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
陈悟念松了口气,跟孙悟空对视了一眼。
好了,妥了,这不是假冒的!
牛头说着,猛地一拍脑袋,说道:“哎哟喂,瞧我这脑子。我们怎么还唠上了!你现在得赶紧走!速速回花果山!”
“嗯?大哥,我们才刚下来一月不到啊?为何如此突然?”孙悟空不解道。
牛头长话短说,直接说道:“天庭下旨,宣你速回天庭述职!如今天使未曾在花果山中找到你的身影,已经昭告三界,若是发现你的踪迹,速速回禀天庭!今日,酆都大帝召我等,说得便是此事!”
“原来如此!”孙悟空点了点头。
陈悟念又问:“大哥,黄泉里那只王八你找到了吗?”
“王八?”牛头皱了皱眉:“不是金鲤吗?”
“没事没事,是我记错了!”陈悟念挠挠头,给孙悟空使了个眼色。
是真的,不用怀疑了!
……
“师兄,我是不是应该避避?”两人隐匿身形走在黄泉路上,孙悟空悄声对陈悟念问道。
陈悟念摇了摇头:“这一次,天庭急召你上天。此时三界皆知,躲是没用的。若是能够拖上些时日,牛头也不会如此着急忙慌的。你安心上去!平日里小心些,莫授人话柄、落人口实。”
“这个我清楚的!”孙悟空点头应道。
两人聊着聊着,那鬼哭狼嚎之声渐渐停歇,已经迈过了阴阳交接之处。再施展遁法,往上行些脚程,便可到花果山境内。
花果山,我又回来了!
孙悟空的嘴角慢慢翘起,满脸笑意。
花果山中,葛念雪依旧盘坐在西山坡上,双手合十念经祈福。身边,多多也像模像样地跟着诵念真经。
不像模像样不行啊!
白天不念经,晚上就得抄!
少念几遍抄几遍!
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不对,是猴过的吗?
“来了!”葛念雪双目一睁,突然惊喜地喊道,扭头看了看不为所动的多多,伸出胳膊轻轻推了推。
“嘿,多多,别念了!别念了!来了!”
多多仍然不为所动。
念完再说!
要不然少念了,这晚上又得抄写经书!
看着多多这模样,葛念雪满脸无奈。
完了,逼太狠了。
孩子都学魔怔了!
摇着头,葛念雪纵身往群猴操练的方向飞去。
“崩爷爷,师兄和猴子哥哥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多多闻言,猛地睁开眼,眼中含着热泪。
这苦日子应该算是到头了吧。
不多时,水帘洞中,陈悟念和孙悟空盘坐在此的肉身猛地睁开了眼。
原本那如同死寂的身躯突然就迸发出了生机。
“师兄,猴子哥哥,欢迎回来!”两人一睁眼,便看到了小雪的身影。
小雪甜甜一笑,递出了手中的托盘,上头是一碗小小的鸡蛋羹。还细细地撒了一圈香油,看着就有食欲。
一旁的的崩看着小雪这模样,微微有些心疼。
这妮儿哦!
明明是个信佛之人,平日里看见他们踩死只蝼蚁都能难受半天,盘坐在地上诵半天的往生咒。
这次亲手打破个鸡子儿,也得亏是没有胚胎的死蛋。
就这样还哭了半天,不知道撒了多少金豆子。
就这样,还想着给师兄做吃的。
鸡蛋羹就鸡蛋羹,叫什么膏蛋?
扯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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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浣沙监(求订阅)
金光万道滚红霞,瑞气千条喷紫雾。
也唯有天上宫阙能见到此般奇景。
在九天之上,有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等,共三十三天宫。
又有朝会殿、凌霄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等,共七十二重宝殿。
一宫宫脊吞金稳兽,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寿星台上,名花千千年不谢;炼药炉边,瑞草万万载长青。
如此天界美景,世间却没有几人能够有幸得见。
而就在那凌霄宝殿之上,随着金钟撞动,四大天王、四值功曹、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君、天将仙女……漫天诸神纷纷前来朝拜,朗声喝道:
“拜见玉帝!”
玉帝着了一身金丝衮龙袍,头顶九龙冕,端坐高台。听闻此言,双手微微抬起,示意众仙起身,脸上的神情无喜无悲,淡然道:
“众仙卿请起!”
“谢陛下!”众仙齐声道。
玉帝放下手,中气十足地说道:“太白金星,同众仙卿说明今日之事。”
“喏!”
太白金星左手一甩,手中那拂尘搭在了右手臂上。右手弯曲食指拇指,伸直其余三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接着才转身面向众仙,开口说道:“诸位,孙悟空命数再变,依老君算来,今日便是他入天庭之日。今日陛下唤诸位前来,所为的便是与诸位商议,看给那孙猴子一个何等官职,放置在谁的手下?”
持国天王皱眉道:“敢问金星,不知应该给个何等官职?是大是小?”
太白金星笑道:“自然是越小越好,越憋屈越好!若是让他当神仙当得太过舒坦,怎能让他闹天宫吃仙丹?”
“不如,陛下开恩。直接赐下金丹仙酒!不是更能让那孙猴子感恩戴德吗?何必多此一举?”增长天王开口问道。
“如此不行!”李靖摇了摇头:“五行山中,合阴阳五行,能改变这补天石的命理。这一遭他是如何都逃不过!若是不加以罪名,光凭如此小恩小惠,谁会甘心被压在山下数百载?换做你,你愿意吗?因此,孙悟空必须得反!不反,我们就逼他反!”
“李天王说得没错!”太白金星点头应道:“因此,只能给孙悟空一些小官当当,慢慢打磨他的性子。而且那孙猴子如今性情大变,颇为谨慎隐忍。我们就只能让他忍无可忍,如此才方便安插罪名!诸位可有什么妙计?”
众仙卿闻言,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开口。
李靖见气氛有些暧昧,一手托着那玲珑宝塔,走上前,四下打量了一圈,想着看看以谁来打破这僵局。
众仙微微低头,似是生怕看见了自己一般。
这孙猴子,虽然说是性情大变。
但是真变成了什么模样,谁又能知道呢?
这可不是个善茬!
万一凶性大发,保不齐自己就变成了什么光杆司令。
而且,依他们方才所言,如今孙悟空牵扯太广!
必须要将其引到计划好的,正确的道路上。那平日里,就少不得对其欺辱谩骂。
如果引导地好也就罢了,若是生了什么岔子,到时候若是怪罪下来,可是吃罪不起啊!
这得罪人的事儿可不好干!
李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得罪谁好。若是将这祸害插进自己的手下,他又着实有些不放心,因此迟迟不曾开口。
玉帝看着众仙这没出息的模样,心底隐隐有些无奈:“李卿家有何主意?”
李靖闻言,微微定了定神,开口道:“陛下,依微臣之见,不如将那孙猴子依旧按照原样,入那御马监继续当他的弼马温,如何?”
狱神皋陶听闻此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如今诸多天兵天将在北海底镇压巫族,所需战马颇多。若是让那孙猴子插手,战马出了问题,恐怕天兵天将会生出怨言!”
这话倒是有理,玉帝脸上也微露纠结之色。
但是李靖的嘴角却是微微上翘,面露喜色,虽然恢复的极快,不易察觉。但依旧被身后的哪吒三太子看得清清楚楚。
哪吒心中一阵嗤笑:
自己这所谓的“爹爹”,看样子又有了什么诡计啊!
没错,李靖正愁不知用谁开刀,皋陶这一开口倒是自己送上了门。
而且,他李靖乃是阐教之人,眼下心随佛法。这皋陶一介凡人因功德成仙,既不属道家又不算佛门。用这样的人开刀岂不是正好?
李靖想着,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开口道:“狱神,据我所知,你所掌之天狱如今还有数个狱卒的空缺,倒不如让那孙悟空入你天狱当中,当个狱卒。让其整日面对那些最为凶残的罪仙,受其欺辱,受杀气浊气侵蚀。如此磨炼其心性,岂不美哉?”
皋陶心里猛地一咯噔,他着实没想到,自己这刚开口就被惦记上了。
连忙摇头说道:“不行!”
“怎么,狱神难道不愿为我天庭分忧吗?”李靖轻笑道。
皋陶咬了咬牙,心里已经骂开了。
姓李的,我不是就不愿入那佛门吗?
又不是去陈塘关刨了你家祖坟!
至于如此咄咄相逼吗?
周围的众仙看着这两人如此针锋相对,没有人再多废话。
这时候谁要是在开口,不就是傻子吗?
到时候火再烧到了自己身上,还不如就在一旁看戏。
玉帝也是含笑看着。
身为帝王,最大的乐趣不就是这样?
身坐高位,随意一个指令便可让下方群臣争的头破血流。明明一个个心思各异心怀鬼胎,偏偏还要故意做出一副为天庭着想的模样。
待到他们吵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出来当个和事佬。一人打一大板,一碗水端平。
这样才有意思!
就像这李天王,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又如何不知?
如果是由佛门那四大天王开口,李靖定然不会如此咄咄相逼,打个哈哈,直接就将火烧到别人身上去了。
玉帝也没有闲着,微微打量着这众仙的神情。
这天庭中,有奸细啊!
那奸细,便在这些人当中!
李天王?
哪吒?
还是谁?
皋陶微微想了想措辞,故意做出了一副悲愤的模样,朝着玉帝稽首,开口道:“陛下,我不知天王何出此言?我为天庭流过血,我为天庭出过力。看守天狱千万载如一日,要是不愿意为天庭分忧,又何至于此?”
“我一心皆是为天庭着想啊!这天狱当中,如此多重犯。不少习得都是以人命为食、丧心病狂的魔功!若是那孙悟空心智不坚,被人蛊惑。届时人间血海翻涌死伤无数事小,耽误了西行大业事大!如此,自然不妥!并未有半分私心!”
“爱卿快快请起!”玉帝见状,也不能再观望下去了。开口道:“仙卿之心,天庭人尽皆知。李卿家此话,着实不妥!李天王!”
说着,玉帝给李靖使了个眼色。
李靖见状,心中明了,朝着皋陶拱了拱手:“狱神,李某出言不妥。像狱神道歉了,还请狱神原谅则个!”
玉帝觉得也差不多了,这场闹剧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要不然,那皋陶再来一句:李天王若是想为天庭分忧,不如就将孙悟空收入麾下,当一个马前卒。
两人再一推诿,慢慢将他人一齐拉下水,那就当真没完没了了。
十有八九,直到孙悟空上天都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妙计,速速言来!”玉帝说着,眼神在殿下众仙身上一一望了过去。
所扫视到的每一个人皆是垂手肃立,无人应答。
太白金星等了许久,见无人应答,恐玉帝心中不快,笑嘻嘻地走上前:“陛下莫急,陛下莫急!老臣倒是有个法子!”
“太白金星速速说来!”玉帝说道。
“既然没有那猴子合适的去处,不如就为那猴子单独造个去处!”太白金星微微含笑道。
李天王闻言,皱起了眉头:“造个去处?我天庭中,无一闲人、无一闲处。众仙维护这天上人间斗转星移日升日落,事事皆有定数。怎能随意造个去处?若是影响了这世间万物的运作,谁吃罪得起?”
“李天王稍安勿躁,陛下稍安勿躁。听老夫细细说来,天庭三十三宫七十二殿秩序井然,自然是不能任意妄为。但,除了这些地方,不是还有一处吗?”
“何处?”玉帝皱眉问道:“别卖关子!”
“是是是,老夫的意思是。不如把那猴子,遣去天河!”太上老君神秘一笑。
“天河?”
“没错!天蓬……”太白金星说着,突然发觉不大对,天蓬元帅如今在天庭可不是什么好名头,见玉帝脸色无异,干咳了两声:“咳,那罪臣如今还在天河扫尘除沙,洗涤天河中散落的星沙。老臣拙见,不如在天河中,建一新部,名字就叫浣沙监。给孙悟空的官职,便叫浣沙丞。陛下觉得如何?”
“这……合适吗?”玉帝总觉得如此不大妥当。
“自然合适!老臣觉得,如此至少有三个好处!”
“一来,浣沙丞之官职不过是有名无实。那浣沙监空无一人,充其量只有天蓬那个罪臣,不怕那孙猴子在这天庭拉帮结派。而且,所干的皆是脏活累活,也能打磨那孙猴子的气性。一个妖王,入我天庭却只能做一个杂役。其心中自然不快!”
“二来,天蓬如今的确是罪臣。但是将来十有八九会再次走上西行之路。若是先同天蓬说说,让他以佛法日夜渡那孙猴子,日后让其西行之时,也要方便些。”
“三来,天河位处偏僻。平日里除了天河水军日常练兵,根本不会有人前去,那猴子连个排忧解难的都寻不到!”
太上老君说着,朝着玉帝长长一稽首。
玉帝微微思索后,点头应道:“如此,甚妙!太白金星,你便往那天河走上一遭,先同天蓬那厮说道说道。若是他表现不错,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法外开恩,脱其罪籍。”
“老臣,遵旨!”太白金星说着,拂尘一挥,退了下去。
只身往天河而去。
玉帝看着太白金星离去的声音,又说道:“千里眼顺风耳,看看那孙猴子现下行到哪了!”
话音刚落,从殿下走出两人,长得便颇具异人之相。
一人无眉,眸子却是极大。左眼中似乎只有眼白,没有半分黑;右眼只有黑色的瞳仁,见不到半点白。两只眸子一阴一阳,勘破三界四州、目视千万里。
一人生了对招风耳,耳垂过肩,耳宽足有一拃。不时地微微摆动着。即使是万里之外的事儿,也逃不过这双大耳。
二人走上前,稽首行礼,朗声应道“谨遵法旨!”
说着,二人转身便往南天门走去。至南天门边,一人纵目远视,一人侧耳倾听。
须臾之中,两人便回凌霄宝殿复命。
“启禀陛下,那孙猴子如今已至三重从天之均天。许从未上天,未曾见过这天界美景,如今走走停停边走遍看,这才耽误了脚程。”
玉帝闻言皱了皱眉。
天有中天、羡天、从天、更天、啐天、廓天、咸天、沈天、成天,共九重天阙。
又有东南西北中,九个方位,乃中央:钧天,东:苍天、东北:变天、北:玄天、西北:幽天、西:昊天、西南:朱天、南:炎天、东南:阳天,共九野。
如今才至第三重天,那等他到这第九重天,谁知道还需要多久!
哪吒见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我前去领那猴子上天!”
当初封神大战,哪吒所立功劳颇多,因此被赐太子爵位,可见玉帝而不拜。
常被人称之为三太子。
“哪吒,那便辛苦你走一遭了!”玉帝对这个小娃娃也颇为喜爱,笑着说道。
“谨遵法旨!”哪吒说着,转身踏步便往外走去。
刚出南天门,哪吒双脚之下冒出两个轮,此为其独门灵宝。双轮中蕴含风火之势,转动间有风火之声,左右二轮生风喷火,故称风火轮。
念动咒语,踏上其轮。轮上起火,足下生风,须臾将便可行万里之遥。
倒也不见其如何动作,整个身子似是化作了一团流星,往那三重天之从天窜去。
……
……
感谢各位老板的支持,均订终于破百了(激动大哭,叫到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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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谢!
第九十八章:孙悟空入天庭(求订阅)
这天地初生之时,混沌如鸡子儿。
说白了,外表就是个大鸡蛋。里头蛋白蛋黄混在一起,不分彼此,这就是混沌。
盘古开天地时,便是在这鸡蛋上横劈了一斧。整个鸡蛋就被分成了上下两截。
斧头劈开的横截面就是人间四洲。
清者上升成天界,浊者下沉成地府。
只不过寻常的鸡蛋只有一个壳,而这天地三界却是一个壳套一个壳。
下方层层相叠的鸡蛋壳便是十八层地狱,而上方这层层相叠的鸡蛋壳便是九重天阙。
层层之间皆有空隙,这就是每重天和每层地府间的位置。
而现在,孙悟空所在的三重天。便是上部分,第三层鸡蛋壳和第四层鸡蛋壳之间的位置。
“这天界美景~盖世~~无双……”
孙悟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处在三重天中,双目四处地打量着。
花果山乃十州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孙悟空原本认为这花果山中的景色便已经是天下第一。
到了后来,拜师学艺。又觉得那灵台方寸山是世间一顶一的仙家宝地。
但现在一看,那毕竟还是凡间啊!
天上美景,凡间难寻啊!
这一路上来,直接叫孙悟空彻底看花了眼。
当然,最主要的是,孙悟空并没有将入天庭这事看得太过重要。
玉帝催那就催去吧!
反正自己这也上来了,难不成还不让路上耽搁些时辰了?
若是真是什么紧要关头,他保准眼睛都不多瞟一下,有多快跑走多快。
眼下,急得反正也不是他。
若是玉帝老儿当真等不及了,难道就不会找谁来传个话?
正想着,孙悟空便感觉到一道极为强悍的气息越来越近。
那气息颇为恐怖,似是什么洪荒猛兽,隐隐叫人脊背发麻。
这不就来了?
只是不知道,来得是何人啊!
孙悟空仰头望去,清晰可见一浴火流星急速往他这方坠来。
细看去,那流星中,赫然是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儿。
额头上一抹红色的火焰纹饰,头上扎着俩冲天鬏,脖子上挂着一个布满云纹的金圈。一条红绫围绕在他身上,脚踏风火轮。身上的甲胄,形如莲花。浑身上下,皆被紫红色的三昧真火缠绕着。
这模样,一看便知。
中坛元帅,三太子哪吒。
须臾之间,哪吒双脚落地,站在孙悟空面前,丈余开外。那俩风火轮火焰倏然熄灭,缩作指尖大小,紧贴在了他裙甲之下。
两人相向站立,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倒是都有几分相似。
孙悟空在打量哪吒的时候,哪吒也在悄悄打量着孙悟空。
眉宇间的长相倒是同数千年前没有两样。
但是乍看之下,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却是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孙悟空同数千年前那个耀武扬威的妖王联系在一起。
眼中,尽是温和之色。没有半点暴戾,没有一丝凶残。
身上的气息也是极为纯净,没有什么煞气。
不过,这样的孙猴子才当得上当年那齐天大圣的名号!
何谓圣?
所谓圣者,德合于天地,变通五方,穷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此谓圣人也。
当年那孙猴子,满口秽气,不知食了多少人肉。滥杀无辜,暴虐成性,那花果山底的果树上,晾晒的尽是人干。
这充其量只是个大妖,怎能称圣?
虽说眼下其修为不如上一个孙悟空,但是哪吒却隐隐察觉到了丝丝恐惧。
如此低的修为,竟然会让自己心生恐惧,似是这猴子有什么手段能够威胁到自己一般。
这着实不得了啊!
“悟空拜见哪吒三太子!”孙悟空一叉手,怀抱阴阳,朝着哪吒行了个道礼。
哪吒还正打量着孙悟空,听到这话,他那嘴角猛地抽了抽。
虽然早就从地府十殿阎罗的口中,听说了这一次的孙悟空性情大变,待人彬彬有礼,无论何时,也不会失了半点礼数。
但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动不动就“吃俺老孙一棒”的孙悟空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出人意料,吓人呐!
“嗬嗬嗬,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哪吒干笑了几声。
刚伸出手去,孙悟空便挺直了腰身。
“孙悟空,玉帝已经等候你多时了。速随我入天庭觐见玉帝!”哪吒顺势小手一背。摆足了架势。
说着。却是有些纳闷道:“你这为何只是三魂七魄,唯有魂体?肉身呢?难不成你已在天劫下兵解,化为鬼仙了?”
“上仙多虑了。只是因为我那肉身眼下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期。不便离开,待到我那肉身修炼完。自会前来。”
“原是如此!”哪吒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但实际上……
了然个屁啊!
什么修炼法门只需要肉身在,魂体不在的?
但即使不清楚,哪吒也不想多问。
随他去吧!
接着,两道身影自这三重天阙往上窜去。
速度极快。
哪吒即使年岁摆在这了,但是天界向来冷清,难与人打交道。而且在漫长的生命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哪来修炼。因此哪吒虽然是几千岁的人了,但这心智依旧如个孩童一般。
其实这也是修炼者常见的问题之一。
除非是那底层的修炼者,日日在刀尖上舔血。
其余的人,越是与世隔绝超脱凡尘,这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便越不匹配。
看着孙悟空,哪吒心底顿时升起了些比试的心思。
数千年我不敌你。
如今呢?
哪吒一下子牟足了劲,脚踏风火轮,生怕这一见面便被孙悟空给比了下去,眨眼间便窜出去了极远。
筋斗云,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
比自己这风火轮快了数倍。
要是不认真点,还真跑不过他。
跑着跑着,哪吒却突然愣住了。
人呢?
怎么察觉不到孙悟空的气息了。
扭头看去,却见孙悟空已经被自己落开了很远很远。
自己这都到六重天了,人家还在四重天溜达呢!
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个不起眼小黑点就是孙悟空。
仍旧不急不慢,慢慢吞吞地爬云,悠闲地就像是散步一般。
哪吒伸手,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汗水。
这感觉,就像是闷足了全力的一拳却是直接砸在了水面上。不仅没有伤到对方,还把自己弄得难受得很。
这猴子……搞什么名堂?
哪吒暗道一声,又钻将下去。不多时,又重新回到了孙悟空身边。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慢?”哪吒看着孙悟空那悠闲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孙悟空确是一脸理所当然:“我修为浅薄不如上仙,这速度自然就慢了!”
“也对!”哪吒点了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你的筋斗云呢?怎么就这样慢吞吞地爬云?”
孙悟空心里一咯噔。
没错,那筋斗云之法附在那大品天仙决中,他早就习得了。
不过习得归习得,跟用不用那是两回事。
师兄说过,扮猪吃虎。
有百分的实力,暴露出来三分就够。
剩下这九十七分,好好藏着。
比如现在,若是这天庭群仙皆不知道自己习得筋斗云。若是有难,自己突然爆发出筋斗云的速度。说不准这就能保住一条命!
人在天庭身不由己,万事皆如履薄冰。
想着,孙悟空一脸腼腆,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羞赧地挠了挠头:“那筋斗云我倒是曾经学过,但是着实太过愚钝,没有习到真意。这之后,也就再未学过。许是修为不够,待到到了金仙之时,在习也不迟!”
“原是这样!抱歉,是我莽撞了!”哪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慢慢吞吞跟在孙悟空身边。
毕竟这说来,也确实有道理。
如今的天地,跟那孙猴子当初习艺的时候可是不一样了。
修仙者只能修那人仙之法,说不准当真是因为修为不够,无法运用那筋斗云。
他这所来,不就是为了领着孙悟空入天庭,要是自己先到了天庭,着实有些不像话。
哪吒倒觉得无所谓。但其脚下的风火轮,那叫一个憋屈。
如此灵宝早已生出了灵智,其中的灵智已经快被憋疯了。
他这辈子,就没跑这么慢过!
风火风火……这架势,着实让人发疯,忍不住想散伙。
明明眨眼功夫就能到,非得像懒驴拉磨,慢慢吞吞晃悠。
做轮真难!
两人这腾云驾雾的速度虽说是慢,但那也只是比起筋斗云和风火轮这须臾间行数万里来说。
但都已是仙人了,这再慢能慢到哪去?
孙悟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演戏,七分真三分假。若是速度太慢了,十成都是假的,那还不被人一眼就戳穿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到了南天门外。
哪吒收起风火轮昂首阔步,直接踏入了南天门。
南天门两边庞刘苟毕、邓辛张陶八天君领着一众大力天丁,手持长柄巨斧。目不斜视,任凭哪吒跨步走了进去。
孙悟空落在后头,看着这些天兵天将,浑身金光闪闪。一个个都生的极为高大,就像是这天庭的一根根擎天金柱一般。孙悟空站在他们跟前,不过堪堪过了这些天兵天将的脚面,就像是一只随脚便能踩死的蝼蚁。甚至随便让他们拔根汗毛下来,都要比孙悟空的身子长。
“在下花果山水帘洞孙悟空,新晋的小神。在这见过诸位天兵天将。诸位看守南天门,劳苦功高。这是一点心意,诸位拿去吃酒!”孙悟空一阵点头哈腰,悄悄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了一堆物件,以法力将其御动腾空,悄悄塞进了庞泓天君的手中。
既有灵丹妙药,也有仙草灵果,还有用玉瓶细细盛了的猴儿酒。
虽然动作极为隐蔽,但在场的,哪有常人。将这番动作尽收眼底。
哪吒远远看着,嘴角又是一阵肉眼可见的抽动。
这些天兵天将早就被收到了吩咐,要将孙悟空拦在南天门外,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打压打压他的威风。
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孙悟空这么懂事的模样,就算还能狠得下心,真给孙悟空一点颜色看看……估摸着,也不会太难为他们。
庞泓也着实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天庭来这一手,居然还是当初那拎着棍子打出南天门的孙悟空,当即满心的哭笑不得。
这孙猴子,如今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但隐隐地,心头却又有些感动。
他们在这看守南天门,少说也有数千载了。
每日打这南天门路过的各路神仙,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
何曾有人正眼看过他们一眼?
对于诸神来说,他们不就是个看大门的。
即使是自家顶头上司,增长天王。也没对他们说过这番话,哪次不是呼来喝去,耀武扬威?甚至酒后还用他们取乐?
不过天命难违啊!
若是换个地方,他庞泓一准要找这孙悟空一醉方休!
庞泓想着,转动着眼珠子,瞥了身边的刘莆一眼。正好看见刘莆也在斜着眼睛看着他。
二人会心一笑。
笑容中却满是无奈。
干活吧!
庞泓心底暗暗叹到,垂着脑袋看向孙悟空那小小的身躯,张口道:
“来者……”
说到一半,庞泓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按照惯例,每一次先凶神恶煞地来上一句,来者何人!
杀杀来人的威风!
但这孙悟空……是不是没等自己发问呢,一上来就先报了自己的名号?
这不大符合常理啊?
哪有这样子的?
那我现在该说什么?
刘莆见状,暗叹了一声,伸手微微一挥。
众力士见状,挥下手中长柄巨斧。
只听锵锵几声,巨斧交错碰撞在了一起,挡住了孙悟空的去路。
“我们看你眼生,因此必须得将你拦下,好生盘问,这是规矩。公务在身,还请莫要往心里去。”庞泓歉然地看了孙悟空一眼。
孙悟空一脸无所谓地朝着庞泓笑了笑。
眼睛微微瞥了哪吒一眼。
要是说,这些天君力士没有受到上头的示意,他是不信的。
连上天庭的神仙他们都认不出来……岂不就像是官吏上任却被门房大爷拦了下来一般?
想的不就是为了打压打压自己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自己刚想进门,便被一众力士拦下,出言不逊,对自己大声叱骂。
自己忍无可忍,生出争执。
说不准,还会被这些力士直接拿下。
单打独斗还好,要是这些力士天君一同出手,自己一准不是对手。
这时候,那小哪吒再当个和事佬。出来说这都是一场误会。
这神仙的手段当真无聊,要是换做师兄,手段绝对要比这毒辣十倍百倍不止。
说不准明明收了委屈,心里还得对他感恩戴德,感谢其殴打自己。
哪吒远远看着,又是一声长叹。
行了,这下马威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面对这些平日不招诸神待见的看门小神,这孙悟空都能如此有眼力见儿。
还有谁能真心给他动什么下马威?
这都叫什么事?
“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诸位天君,这是下界方才上天的妖仙,还请放行!”
哪吒说着,走上前说道。
孙悟空微微一笑。
瞧,这不就来了?
第九十九章:悟空官封浣沙丞(求订阅)
九重成天天阙,凌霄宝殿。
李靖看着重归的哪吒,传音问道:“哪吒,那孙猴子有何变化?”
哪吒无所谓道:“没事,变化不大!毕竟是猴,变得了皮变不了心!他再怎么变也变不成人!”
心里却是一阵暗笑。
自己算是见识过了。怎么也得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就是不知道,会有几人因此出糗啊!
……
金甲力士在殿前一声长呼:“妖王孙悟空到!”
随着这身长呼,孙悟空慢慢走进了宝殿中。
众仙卿立在两侧,一个个都好奇地打量着孙悟空。
他们也在好奇,这孙悟空究竟有多大的变化。
但的确,变化太大了。
当初的孙悟空是什么模样?
上蹿下跳,左顾右盼。活脱脱就是个尚未开化的猕猴。
但现在呢,昂首挺胸,龙行虎步。虽然穿的灰扑扑的,气势也不咋地,而且还有些胆怯。
这模样,在整个天庭中,却是极为引人注目。
毕竟鹤立鸡群和鸡立鹤群道理都差不多。
孙悟空一边走,心里倒是直犯嘀咕。
倒不是说他胆子小。
着实是这些天神太过高大了。
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孙悟空感觉自己不是进了什么天庭的凌霄宝殿。而是进了一片没有人烟的密林中,周围尽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
明明这凌霄宝殿中,皆是宝光彩霞。
但孙悟空却感觉到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周遭都被他们围地严严实实,整片天地都好像黑了下去。
即使是如此,孙悟空的表现也没有半分问题。
小心翼翼四处打探,眼中惊诧之色和畏惧之色不停地冒出。但又似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束手束脚,颇为拘谨。
戏精附体,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猴子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靖看着孙悟空这模样,诧异地瞥了哪吒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变化不大?
“这猴子,是不是吃错药了?变化这么大?”广目天王魔礼寿和孙悟空也算老相识了。
当然,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他那紫金花狐貂都差点叫当初的孙猴子扒皮烤了吃喽!
那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胚,眼下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想着,魔礼寿仍旧心有戚戚然,伸手揣进囊中,摸了摸那紫金花狐貂背后的软毛。
在右侧软肋下,仍有当初被孙悟空伤了后的疤痕。
这么多年,即使服了不少灵药,但这疤痕依旧未消。
李靖闻言,想着之前哪吒的话,不屑地轻轻嗤笑了一声,朝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四兄弟传音道:“这猴子,装模作样罢了!一只猴子,他再怎么变,也变不成人样!现在只是一时不适应。一只猴子,不通礼数,定然会对陛下出言不逊,我等便出言喝止,出手将他打跪在地,杀杀他的威风!”
听闻此言,魔礼青倒是很想问问。
李天王,你是怎么从这么一只畏首畏尾的猴子身上,看见威风的?
这还用得着杀吗?
声音再大点,不就吓尿了?
孙悟空走到殿下,面对着那层层叠起的金梯和端坐金椅,衣摆轻挥,行了个大礼,朗声道:“花果山水帘洞孙悟空,见过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这一通长长的名字,足有二十个字。
冗长绕口。
换做肺活量小点的,直接就能给说岔气。
这孙悟空还是选的短的,还有更长的,四十二个字。
什么好听的好看的,都往这名字上堆。
而这架势,莫说众仙卿,连玉帝也没想到。
而且他们看得真切,即使孙悟空已经极力忍耐,但是明显也被这阵仗惊得不轻,双腿微微颤栗。
“起身吧……”玉帝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心里倒是笑开了。
这猴子,虽说这小心谨慎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但是这畏手畏脚的模样,倒是还有些可爱。
“谢陛下!”孙悟空应道,缓缓站起了身。
众仙卿看得真切,这猴子起身时还藏着掖着地揪了大腿一把,好像是连腿都被吓软了。好半天才站直了身子。
腿都吓软了,还不让自己当殿失仪。
这礼数,仍谁也挑不出茬来。
李靖硬生生将那些想好的叱责痛骂声全咽了下去。
就这模样,这礼数……怎么骂?
如果可以,李靖真想指着孙悟空的鼻子,好生问问:
何必行此大礼啊!
一只猴子,你这么识礼数,给谁看?
还有你!不是说变化不大吗?
李靖又瞥了哪吒一眼,却见那逆子似是在憋着笑一般,笑得肩头都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着。
这一眼,差点把李靖气得背过气去。
这个逆子!
魔礼青四兄弟偷偷看了李靖一眼,只见那张脸被憋地隐隐泛红。
李靖微微顺了一口气,又向魔礼青四兄弟传音道:“不用急!以孙悟空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他干的什么扫除的杂活。就算此时微有惧意,但是为了自己,一准会当庭翻脸,届时,我们再出手。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天庭并不是任人来去的去处!”
“李天王说的是!”
四人连忙应道。
其余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自己可别直接往人家刀口上撞咯!
不过这孙悟空,当真会翻脸吗?
好像有些不大可能啊!
“孙悟空,念你功德无量,昔日孽镜台上,金光大作。依照天条,该入天书,封你个小神当当!”
玉帝笑着,取出朱笔,手持天书。虽然都是已经商量好了,但玉帝依旧装模作样道:“不知,你想当个什么官?”
孙悟空在堂下,乖巧地说道:“俺老孙从未有过一官半职,修为平平,也不懂官吏之术。任凭陛下做主!”
声音依旧隐隐发颤。
玉帝听闻,环视众仙卿,开口道:“诸位仙卿,看何处有个空差,让孙悟空前去。”
李靖早已等了许久,听闻此言,走上前道:“启奏陛下,天河浣沙司还有个管事的差事。不如便让孙悟空去那浣沙司当个管事?扫除天河的散碎星辰!”
玉帝闻言,不喜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李靖,哪壶不开提哪壶?
眼下说这些作甚?
若是这孙猴子嫌官小,当堂发难,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难不成,这李靖便是那该死的奸细?
不过这表情,昊天掩饰地极好,也只是在脸上转瞬即逝。
李靖也一直打量着孙悟空的表情,根本未曾注意到这一点。
他倒是想看看,这孙猴子,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也终究还是不相信,同样的猴子,几乎同样的经历,会生出如此大的变化。
若是孙悟空此时此处翻脸,那他便可放下心来。
这猴子的性子,不堪大用。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十有八九,又还会走上之前的道路。
终究不是身死道消,便是他佛门的一介打手。
但若是孙悟空在此时也未曾发难。
那就要小心些了。
一个知道忍耐的孙猴子……可就不得了了!
甚至有可能,此时他那担惊受怕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但是为什么装呢?
难不成便是为了让我们因此小觑他,以便他在天庭有所图谋?
玉帝又看向孙悟空,问道:“孙悟空,你可愿意去那浣沙司做个浣沙丞?”
孙悟空环视了一圈周遭,微微皱起了眉头。
依照师兄所言,眼下恐怕有不少人都在等着自己当庭发难吧!
师兄倒真是料事如神,果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官!
李靖和四大天王见孙悟空皱起了眉头。心中喜意微露。
这下,装不下去了吧!
但紧接着,孙悟空却是展颜一笑。
“悟空,愿意!”
接着,还朝着玉帝长长一拜:“谢陛下厚爱!”
此言,如同千钧雷动,在这凌霄宝殿中炸开。
李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逆血就喷出来。
这种小官,都能说出抬爱这种话来?
这孙猴子,不简单呐!
这般的性子,若是走到了大闹天宫的那一步,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届时,天庭,危矣!
而且,你答应地这么痛快,一开始还皱什么眉头?
哪吒憋笑也是越憋越辛苦。
别人怎么样,他不管。
只要李靖不开心,他就开心!
外人都说他们父子俩感情好……笑话,倘若真的感情好,为何要将那玲珑宝塔整日托在手中,时时不离身?
这玲珑宝塔,起初不就是为了制服他哪吒吗?
……
孙悟空,浣沙丞之名。
以朱笔记在天书之上。
随着一阵彩霞涌动,天地既知。
孙悟空之样貌,也就定格在了此时此刻。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等变故,都再难生出变化。
孙悟空领了官袍官印,随着太白金星,往天河而去。
殿上文武百官,也随着金甲力士一声高呼,一一散去。
唯有李靖,一手托塔,一手按剑,迟迟不走。
玉帝看着李靖这模样,问道:“李卿家还有何事?”
“陛下,臣欲求一支天河水军!”李靖直言道。
“哦?”玉帝语气一扬:“为何?”
“陛下,当年的孙悟空,最大的弱点便是其生性狷狂,世间万物皆不放在眼中。不怕他强,只要他狂,便会有漏洞。但是如今的孙悟空,却是如此隐忍内敛。这样的孙悟空,若是待他真正成长起来,必定是我天庭大患!
因此,我欲取以天河水军好生看管那孙猴子,还请陛下赐下兵符,微臣这便前去调兵,驻扎在孙悟空官邸之外,确保其不会异动!”李靖昂首道。
玉帝不动声色,取过桌上的玉瓶,悠哉悠哉,为自己倒上了满满一盏的琼浆玉液。端起琉璃盏,斜着眼看了李靖一眼,开口问道:“李天王,你手下的天兵天将呢?”
李靖不明所以,回道:“禀陛下,巨灵神、鱼肚将、药叉将正领兵操练,以备他日与那巫族之大战。若是此时抽身,乱了演兵练军,恐怕军心不稳。”
“原来如此!”玉帝端起琉璃盏,一饮而尽:“李天王请回吧!朕自有打算。”
李靖拱手道:“请陛下赐下兵符!”
“朕说了!朕自有打算!”玉帝显然已经有些不快,眉头一竖,怒喝道。
李靖见状,也不再坚持,长叹一声。
“微臣告退!”
玉帝看着李靖离去的背影,一声冷哼:“如此胆小怕事的孙猴子,有何惧?”
第一百章:叫我八戒吧(求订阅)
李靖听闻此言,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转瞬间便恢复了原样。
偌大的凌霄宝殿之上,唯留下昊天一人,举杯痛饮。
南天门外,增长天王魔礼青一边来回踱步,早已等待多时。一边四处望着,嘴里一边不耐烦地啧啧叹着。
“李天王怎么还不来?”
“李天王怎么还不出来?”
……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只不过微微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魔礼青见李靖前来,连忙迎上前去。虽然这模样已经表明了一切,但他可能是心中仍有希冀——万一呢?
当下,仍明知故问道:“李天王,陛下是何意?是否允了?”
李靖沉着脸,缓缓摇了摇头。
魔礼青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沉默了一会儿后,只得出言安慰道:“天王也毋须担心。”
说着,微微一停顿:“会不会是您多想了。今日那孙悟空所表现出来的,未免有些不堪!”
李靖闻言,深深望了魔礼青一眼,看得魔礼青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天王,末将说错了什么吗?”魔礼青见李靖这般模样,开口问道。
“不,你说的没错!”李靖摇了摇头:“没错啊!今日那孙猴子表现地,着实不堪。但就是因为这个,他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这孙悟空,毕竟是妖王。眼下,也已同那群妖结义。如今凡间,灵气如此稀缺,照样能在十余年的光景修炼成仙!如此妖王,会因为上了凌霄宝殿而双股颤颤?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魔礼青听闻此言,也是微皱起了眉头。
“那天王,我们如今该如何?还监视那孙猴子吗?”
“监视!”李靖想了不想地说道。
“可是,人呢?陛下并不愿意调动天河水军!”
“那就从我们自己的手里拿!”李靖坚定地说道。看了看四下,将魔礼青拉到了一个角落中,设下禁制,确保无外人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
魔礼青还未完全消化掉李靖这话。
从自己手里拿?
怎么拿?
但又看李天王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便知道李靖接下来所说的话定然非同小可。
搞不好,还是滔天的罪责。
李靖沉着脸,小声说道:“你去遣巨灵神前来,秘密召集八千天兵天将。分散开来,在天河附近藏起来。”
声音虽轻,但听在魔礼青耳中,却无异于一声惊雷。
魔礼青一听,整个人都惊了,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发现他们,心才微微放下来了半截:“天王,没有陛下的旨意。八千天兵天将上天,会不会不大妥当?若是被人发现,我就怕陛下误以为天王心生反意。”
他这话说得已经算好听的了。
这岂止是不大妥当!
无王令将兵将遣入王畿。
即使是在天庭,这也是玉帝万万无法容忍的。
虽说天庭有诸多兵将天神,但是平日里各司其职,天庭守卫全靠四大天门负责。若是这领兵之人稍有反意,八千天兵天将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四大天王皆是李靖的人,到时候若是被发现。真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他也是屎了。
其他人不知道如何,李天王是绝对讨不了好去。
轻则贬入凡间。
重则……那就说不好了。
不过,这辈子都算是别想翻身了。
“无妨!”李靖摆了摆手,拦下了魔礼青接下来的话茬儿。
“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那孙猴子不得不防,比起这天界安危,我这倒算不得什么!如今,巫族反攻在即,这个节骨眼儿,我天庭可经受不了半点风波。”
见李靖如此坚持,魔礼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长叹了一声,拱手说道:
“尊令!”
李靖又道:“记住了,此事莫要声张。选的那八千天兵天将,一定要好生调查清楚,家世青白,为人忠心老实。尤其是,这其中,千万不要有陛下的耳目。”
“天王放心!”魔礼青说着,又问道:“那魔礼寿他们……”
“也不要提起,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巨灵神,那八千将士、你我之外。不要再有人知道!对军中的措辞,便说是……前往四洲降妖吧!”
“是!”
……
天河,乃是一条极长的弱水之河,贯通于八九重天之间。
说是河,但无论是宽度还是长度,完全不逊色于一片汪洋。
河水晶莹剔透,微显碧绿,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条由绿翡雕成的玉带。
只不过这条玉带微微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但若凑近一看,便可见到一颗颗大小不等、银光闪闪的卵石将整片天河都铺满了。
这便是漫天星辰。
而这玉带的金属光泽便是由这些星辰上的色泽所引起。
因为这,天河也被称为银河。
天河当中,满天星辰皆在此沉浮。
身处凡间,仰天看去。
便能见到一颗颗星星在空中极缓慢地运转,这便是群星随天河流动。
那些暗的,便是沉在天河底的。
那些亮的,便是浮在天河表面的。
星辰浮浮沉沉,便时明时暗。
而这些星辰在弱水的冲刷下,便会从上头剥落下来点点砂砾,随着水流沉积到了岸边。
这就是所谓的星辰砂砾,也叫星辰沙。倒是一种极好的炼器材料。
但是在这天河当中,这种砂砾有害无益。若是任其堆积,河床越来越高。终有一日决堤,弱水奔腾而下。将下八重天及人间尽数淹了。
而且,这天上繁星不比汪洋中的点滴水珠少。每日被冲刷落下的星辰沙积累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若是不加以清理,任其堆积。不过十天半月,便有决堤之危。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在凡间看着星河闪烁,便已让人无比惊叹。
这站在天河岸边,所望之处,又是怎样的一番奇景?
孙悟空,今日算是见识了。
那一颗颗星辰,最小的也有十丈来宽。
而在凡间,一小撮都极为珍贵的星辰沙,在此处居然是人人嫌弃的垃圾。随着浪花卷到了天河岸边。
他也曾在海上对抗过风浪,但且说这天河壮阔,便绝不输给那老龙王的东海。
那轰隆的浪花声,如同一道道的惊雷,不时在耳畔响起。
“大圣,这便是天河了!”太白金星一手拎着拂尘,一手指向那浩瀚天河,笑道。
“有劳太白金星了。”孙悟空拱手道。
拱完手,又直接将耳朵给堵了起来。
这轰隆隆地,吵得人心烦。
若不是正与人交谈,孙悟空一准直接将耳窍给封上。
不过这老头,长得便慈眉善目的。
也有可能便是因为,这太白金星无论是样貌还是打扮,与菩提祖师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同样的白眉白须,同样的白色道袍,同样的拂尘。
孙悟空他这一看便对其心有好感。
不过同时,孙悟空隐隐也有些疑惑:“敢问太白金星,为何您要唤我大圣?我的官职不是浣沙丞吗?莫非是记错了?”
说着,孙悟空还抖了抖这刚换上的紫色官袍,亮了亮腰间那沉甸甸的官印。
“不会错,不会错哟!”太白金星捋着颌下白须,笑言道:“你在下界不是自立为王,封为齐天大圣吗?老朽唤你一声大圣,错不了!”
“原来如此!”孙悟空羞赧地挠了挠头:“不过太白金星日后还是叫我一声悟空便好。这大圣之名,着实是我等山野村夫酒后兴起,一时胡言。在凡间说说还行,在这天界,当着如此多的天神。我这区区小神,这声大圣,倒是讨人笑话了。”
“哈哈哈,你既然敢起。老朽叫叫又何妨?”说着,太白金星略带深意地看了孙悟空一眼:“再说了,大圣就是大圣。你就算想逃,也终究逃不过的。总有一天呐,你这大圣之名,要响彻这人神鬼三界,漫天神佛听到这名号都要抖三抖、鬼神辟易呐!”
孙悟空闻言,也附和着笑了笑:“哈哈哈,您老扯远了。我现在不过就是个小神,哪来得什么鬼神辟易。”
太白金星微微摇了摇头,垂着眉,眼中似是一道精光闪过,嘴里轻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您说什么?”
这句话着实太小声,再加上那天河浪花嘈杂乱耳,孙悟空并未听清楚。
“没什么!”太白金星笑言道:“老朽夸这天河壮丽!即使已经看了数千载,但仍旧看不厌呐!”
“确实!如此美景,除了这天界天河,别处难寻呐!”孙悟空应道。
正说着,一个滔天浪花便翻滚了起来,打得群星瞬间便坠入河底,那闪闪星光也隐了下去。
哐啷哐啷。
但在这巨浪中,却有一道不大和谐的声音响起。
“上仙,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听起来,似是铁链的碰撞之声?”孙悟空听着这声音,疑惑道。
“大圣说的没错,就是铁链的碰撞声!”太白金星依旧捋着胡子,但是脸上笑意却已消失无踪。
“铁链?难道这天河之中,还有罪犯不成?”
太白金星摇了摇头,目光锐利,似是穿透了时光长河一般:“罪犯?呵,那倒是没有!”
“那是?”孙悟空有些疑惑!
“一个没了心的苦命人罢了!”
“苦命人?”孙悟空疑惑望去,那铁链的响声越响越近。再细看去,终于在翻腾的天河边看到了一个身影。
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在这浩瀚星河面前,任何人都显得极为渺小。那人也极为不起眼。
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袍子,宽大的袍子软趴趴地搭在身上。虽然身形有些消瘦,但是依旧显得极为壮硕。宽大的肩膀、隆起的肱二头肌,将一身简单的袍子穿出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头上,罩着蒙了厚厚黑纱的斗笠。叫人看不清其真实样貌。
除此之外,双手双脚间都带着沉重的镣铐。镣铐足有那大汉的大腿粗。
但那带着镣铐的手里还拿着笤帚簸箕。
此时,正佝偻着背,一步一蹒跚地在天河边走着,一边走一边用手中的工具细细扫着河边的星辰沙。
不时还费力地弯下腰去,从那些扫出来的星辰沙中,挑拣出几块大的、颜色好看的砂砾,拿在手中对这光线细细端详着。
可能是选到了不满意的,又再度弃如敝履,丢在了地上,再也不多看一眼。
而后继续佝偻着背往前走着,手脚间的镣铐互相碰撞着,当啷作响。又再度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待挑选到了满意的,才郑重其事地塞进了怀中。
明明面对着成堆的星辰沙,却仿佛将其怀中的那几颗看得极为重要。
“上仙,你说的这无心人可不是什么无心呐。他挑的,可是这河里最上乘的星辰沙!”孙悟空看着这一切,揶揄道。
“大圣此言差矣。既然是无心人,又怎么会看出来孰轻孰重?他只不过,是在寻他的心罢了!若是没有这最后一点念想,他就也不是无心人了,而是一个行尸走肉喽!”太白金星笑道。
说着,太白金星扭头看着孙悟空,开口道:“大圣,走吧!去看看你那师……”说着猛地一顿,接着说道:
“失了心的伙伴吧!日后啊,可就要由你伴着他咯!”
说着,随手甩出了一个储物袋,丢在了孙悟空的怀中。
“啊?这里头是什么?”孙悟空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储物袋,还没明白太白金星这话,便看太白金星已经大步向前,顺着天河边,往那所谓的“失心人”走去。
“拿着吧,会用上的!”太白金星笑道。
“上仙,等等俺老孙!”
太白金星领着孙悟空径直走到了那“失心人”身边。
而那壮汉,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那堆星辰沙中寻觅着。光着脚,手腕脚腕与那镣铐接触的位置已经被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血痂。随着走动,在身后留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金色血脚印。
这一回,近距离看着,孙悟空才明白了太白金星说的寻心是什么意思。
这模样,定然不是寻宝。
弱水中,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除了这漫天星辰,哪有半点杂物?
那即便是如此,他每挑拣出一颗,总要用嘴轻轻呼上一口热气,再放在袍子上细细擦拭过。
这样的动作,显然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纵使麻布如此粗糙,依旧被磨得透光。
虔诚!
除了这两个字外,孙悟空再也想不到其他。
“天蓬元帅!”太白金星颤声呼道。
就这一瞬间,孙悟空感觉到身边的太白金星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高深莫测的模样。
反而似乎充满了……无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不过,天蓬元帅?
北极天蓬八十一军大元帅?
这可是这天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天神了。
他为何会在这……干这等事?
“太白,来了啊!这些年,也就你来看看我了!不过啊,这天蓬元帅可就莫再提了。眼下,哪还有什么天蓬元帅。”那人说着,缓缓直起了身。
看到太白金星身边的孙悟空时,整个人却猛地怔住了。浑身上下都微微颤栗着。
“大、大师兄?”
嗯?
大师兄?
孙悟空也愣住了。
许是看见了孙悟空眼中的迷茫,那壮汉缓缓摇了摇头,略带落寞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新的轮回,来了吗?”
孙悟空听得一头雾水,求救似地看向了太白金星。
新的轮回?
他说的大师兄又是什么人……
那个数千年前的齐天大圣?
太白金星微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示意孙悟空安心下来,又是开口道:“天蓬,这是你门浣沙监新到的浣沙丞,今后啊,可就是你的顶头上司咯!”
“浣沙监?”天蓬元帅闻言,猛地大笑了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当真离谱。两个人的浣沙监?这天庭,当真一日不如一日!这还不如弼马温!”
弼马温?
孙悟空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似乎曾听师兄说起过。
笑了许久,那天蓬元帅才慢慢停了下来,即使隔着那层厚厚的黑纱,但孙悟空依旧能够感觉到,这天蓬元帅正长长地打量着自己。
“好了,跟我来吧!”
天蓬元帅说着,伴随着当啷的镣铐碰撞声,缓缓转过了身。
太白金星见状,也笑道:“大圣,那老朽便送到这了。”
“有劳上仙了!”孙悟空拱手行礼道。
待到太白金星走后,天蓬才幽幽说道:“你倒是懂礼数。”
“不学礼,无以立。这都是应该的!”
孙悟空轻笑道。
“你像他,但又不像他!”天蓬说着,佝偻着身子缓缓离去。
他?
还是那个齐天大圣吗?
孙悟空连忙跟了上去,开口问道:“天蓬元帅,我们这是去哪?”
“去哪?哈哈哈,自然是去那该死的浣沙监!”天蓬仰头笑道。
笑着,又转过身来,说道:“以后别叫我天蓬,这个名字……我不喜欢。”
“那我该叫你什么?”
“呆子……”天蓬脱口而出,接着又哑然失笑道:“算了,叫我八戒吧!”
第一百零一章:牛棚
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
“师兄,猴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雪儿看着那闭目盘坐的孙悟空肉身,朝着那冥思苦想的陈悟念,不喜地嘟囔道。
“80061!”
陈悟念没有回答雪儿,闭着眼自顾自地吐出了一连串的数字。
葛念雪耸了耸鼻子,微微哼了一声,安静了下去。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又开口问道:“师兄,猴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悟念依旧闭着眼睛,自顾自地说道:“80062。”
“师兄,你有完没完啊!数我说了多少次干嘛?”葛念雪一叉腰,不喜道。
“是你有完没完?一整天光听你念叨了。”陈悟念睁开眼,直接翻了个白眼:“要是有这功夫,不如帮我想想,那什么狗屁猴王胎衣该去哪找!这么大的花果山,上哪去找那些石头块儿去!”
说着,陈悟念又再度闭上了眼。继续在脑中回顾经典,一遍遍地轮回播放西游记第一集。
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也就只剩这个了。
虽说是电视剧,有所改编。跟真实情况估计也有所偏差。
但聊胜于无,说不准也能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而小嘴一听这熟悉的片头曲,隐隐都有些崩溃了:“主子,能不能换一集?我都快把这个背下来了!好了,玉帝出场了,让顺风耳千里眼前去看花果山……好了,孙悟空快蹦出来了……不过主子,这孙悟空长得有些不一样啊。还有那些天神,又怎么会如此矮小,生得跟南瞻部洲的凡人一般。身上的气势也弱得很,没有半点修炼的迹象。”
“废话,我自己瞎想的。能真到哪去?要是不爱看,那就别看!”陈悟念在心底丝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虽然说某位老师身上的争议比较大,动辄两开花。但是这部片,毫无疑问依旧是无可替代的童年记忆。
而且他还能怎么说?
难不成还说这是自己当初看得电视剧不成?
不过说来也奇了。
小嘴对于自己的一切记忆似是都了如指掌,偏偏就是不知道自己这穿越者的身份。
就好像是被什么人将这段往事完全遮掩住了一般。
“找到了那猴王胎衣,猴子哥哥就能回来了?”葛念雪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孙悟空肉身,又开口问道。
陈悟念看出了葛念雪眼中的希冀。
世上有些家长,在这时候恐怕为了图自己个亲近,便会顺着孩子的话往下说。
小孩儿嘛。
能懂什么?
骗骗他就好了。
但陈悟念却并没有哄骗这孩子,他清楚着,这孩子只是不说,心底门儿清着呢。
陈悟念缓缓摇了摇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什么关联。就算是找到了,你猴子哥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葛念雪闻言,眼中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陈悟念接着又道:“不过啊,悟空眼下的处境不大妙。我们身处人界,他在天界。什么忙我们也帮不上。眼下只能帮他寻到那猴王胎衣,解他后顾之忧。若是能找到那猴王胎衣,至少也能让他少面对些危险!”
“这样啊!”葛念雪眨了眨眼:“师兄,那猴王胎衣长什么模样啊?”
“怎么得?听到能帮助你猴子哥哥,这会儿就来劲了?”陈悟念轻声笑道:“不过要说具体长什么模样,我倒也不清楚。悟空不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吗?这猴王胎衣,就是他当初外头裹得那层石皮。”
葛念雪闻言,若有所思道:“师兄,那你为何不去问问崩爷爷?当初猴子哥哥出世之时,应该有不少老猴爷爷亲眼见过。从他们口中,或许还能得些线索。”
“是啊!”陈悟念猛地一拍额头。
紧接着哑然失笑。
自己真的是被这些破事把脑子给搅混了。
有亲眼见过的人在,自己放着不去找,反而在这苦思冥想,脑子里一遍遍看西游记。
当当当当的开头曲倒是响了好几遍,猴哥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头了。依旧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师兄,你干嘛去?”葛念雪就看着自家师兄,似是疯魔了一般,一蹿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跑去。
“找马流崩芭去!”陈悟念头也不回地说到。
“可是师兄,眼下都什么时辰了。大家都睡着呢,这个时候去,不大好吧!”葛念雪看着水帘洞外的夜色,迟疑道。
“嗬嗬嗬,是啊!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明天去找。现在先出来透透气!”陈悟念闻言,也只能用一阵干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透过那飞流直下的瀑布,陈悟念仰头看着天。
空中,天河高悬。
天庭啊,只是不知道悟空此时在干嘛?
是不是已经当上了弼马温,在那看管天马呢?
他不知道的是,莫说天马,连一根天马毛孙悟空都没看见。
眼前,只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
“八戒前辈,这会不会有些过分了?说好的官邸呢?就是这间茅草屋?”孙悟空一脸震惊。
不只是茅草屋。
还是很破的茅草屋。
顶上的茅草都没剩几根了,仅有脑袋大的一个角落能完全遮挡住雨打日晒。当然前提是这天界有雨,若是真有,估摸着天天都得看水帘洞?
而底下只有四根手腕粗的小木棍支着,权当做顶梁柱使了。也就得亏上头的茅草少,要不然也得给压塌了。
这小烧火棍,承担了它这个大小不应该承担的压力啊。
话说回来,这天界为什么会有茅草屋?
这么破的屋子,即使是凡间的穷苦百姓都看不上吧!他们起码还有个瓮牖绳枢,但这屋子,连门窗都没有。
说是说茅草屋,但孙悟空倒是感觉更像是牛棚。
“不是!”八戒闻言,慢慢摇了摇头,开口道。
听到这话,孙悟空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就说嘛!这天庭怎么会让我们住这种屋子呢?更何况,我这官虽然小,但也好歹是个官。八戒前辈,那我的官邸呢?这应该就是牛棚吧,牛呢?”
“不是,你误会了!”八戒沉声说道:“什么牛啊马的。这屋子是我的,是我盖的!你的屋子,想住,自己盖去!”
说着,八戒伸手指了指那茅草屋边的一处空地。
“啊?”
“别啊了,手脚麻利点。一会儿啊,该下雨咯!”八戒说着,施施然往那茅草屋中走去。
“下雨?这九重天哪来的雨?”孙悟空看了看天,满脸懵逼。
自己这乌鸦嘴,好的不灵怀的灵。
居然还真有雨!
但是这下雨,不是得雨神以法力布云施雨吗?
这九重天阙,离人间如此远。
哪来的雨?
就算是雨水倒灌,也不会这么离谱吧。
八戒的脚步微微一顿,说道:“原来没有,我来了,就有了!我要是你,就赶紧盖房子,这雨跟你想的不大一样。”
说着,又继续佝偻着身子,一步三晃悠,慢慢吞吞往那茅草屋走去。刚走两步,似是又想到些什么,又开口道:“对了,要是你学了阵法符箓,记得在屋顶绘上些防御阵法。”
“啊?”
孙悟空越听越迷糊了,眼看着那八戒走进了茅草屋中。在那屋顶唯一完好的一块下,抱着膝盖慢慢坐下,从怀里掏出方才那认真挑拣出的星辰沙,又哈了口气,用力地用袖口蹭了蹭,这才极为认真地按在地上。
歪着脑袋细细看着地。
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孙悟空分明感觉到——他在笑!
这般模样,着实让孙悟空有些好奇。
这八戒前辈精心挑拣的星辰沙究竟是为何呢?
又是看见了什么,让他笑成了这般模样。
也就是这初来乍到的,有些不大方便。要不然,孙悟空一准凑上前也跟着看去。
话又说回来,造房子倒是算不得什么难事。虽说自己不是什么泥瓦匠,但是造出来的也能住。
花果山里,树洞石洞都住过。
问题是,材料呢?
就算只是盖茅草屋,也得给些茅草木头吧。
等等,太白金星之前给的那储物袋里头,不会是……
孙悟空后知后觉地打开了那储物袋,神识探入,仔细一看。
好嘛,属实是被安排明白了。
储物袋里,满满当当都是些建筑材料。
瓦片、木头、泥浆……甚至连成扇的门窗都给备好了。
这来得,是什么鬼地方啊!
孙悟空有些欲哭无泪。
这天庭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还是别有什么怨言啊。按师兄说的,先安心干着吧。
倒时候弄下去千八百斤的星辰沙,这一趟就不算亏!
而且,巧妇就怕干什么无米之炊。
自己眼下有太白金星给的这些材料,做出来的房子怎么得也比那茅草屋强!
一时间,孙悟空也来不及怨天尤人,倒是干劲十足了起来。
八戒在微微瞥了一眼忙碌的孙悟空,嘴角缓缓上扬。又出言提醒道:“记住了,房子没必要修太好,能住就行!给自己多留点材料。重点呐,还是那阵法!”
说一次还行,这翻来覆去地说。孙悟空虽然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但也知道这八戒前辈定然不是无的放矢。
防御阵法。
那这雨,恐怕就不简单!
不过再不简单,他还能不简单到哪去?
难不成还能下刀子?
孙悟空轻笑着摇了摇头,从储物袋里一样样往外掏,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盖房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无非就是先挖坑,埋梁柱,打好地基。然后……
然后呢?
孙悟空看着那杵在地上孤零零的四根柱子,陷入了迷茫当中。
看这模样,天蓬又是一阵无奈摇头。
是自己多虑了。
就这架势,能盖出来什么房子?
孙悟空看着手中的红砖,暗想道。
房子,谁还不会建呢?
下一步应该是砌墙了吧。
不过这砖,是直接垒起来吗?
花果山里的猴子猴孙也没用过这玩意儿啊。
看他们好像是把泥沙水稻草混合在一起,然后浇在两块木板当中,再夯实,待其干透。把木板撤去,这就成了墙。
对了,木板!
孙悟空又开始在储物袋里翻腾了起来:“没有木板,用门板应该也行吧。”
这模样,叫八戒看得奇怪。
“喂,那个……猴子,你再说什么木板门板?”
“筑墙啊!”孙悟空一边翻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什么插木板,浇泥浆说得头头是道。
八戒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你说的,那叫版筑。筑城墙、院墙时才这么使!你现在真要砌墙,把砖垒上,那储物袋里应该还有浆糊。抹在砖头的缝里就行。不过我觉得,别费这功夫了。”
“没事,费不了什么劲儿。能挡风就行。我砌墙很快的!”孙悟空笑道。
孙悟空这手脚倒着实是快,只要寻到了法子,没用多长时间就砌起了四堵墙。
但是砌出来的墙歪歪扭扭,东歪西斜。好好的一面墙,硬是像那黄河水一般,七扭十八弯。
看着自己这杰作,孙悟空有些自得。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觉得这屋子有些不对劲。
好像缺了点什么……
八戒在一旁站着,赞叹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齐天大圣。不过你这砌的……”
“我只说我砌墙快,又没说我砌得好。你就说快不快吧!”孙悟空扬了扬眉,得意道。
“嗯,快是快!”八戒说着,孙悟空分明能感觉到,他在笑。
“不过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你该怎么进去呢?”听到八戒这话,孙悟空愣住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四堵墙!
没留门!
“没事没事,不碍事。我开个洞就行!”孙悟空强笑着走上前,轻轻那么一推。
哐!
四堵墙应声而倒。
“好了,别费事了!茅草屋挺好的!记住喽,阵法!”八戒摇着头,往他那牛棚似的茅草屋走去。
不多时,在八戒这牛棚的边上,又多出了一个……牛棚。
两间牛棚交相辉映,彼此相望。
孙悟空最后的倔强,便是没用那茅草,而是在屋顶铺上了严严实实的瓦片。
瓦片上,密密麻麻尽是阵法。一笔一划,都不过只有发丝粗细。
八戒那黑纱下的嘴微微抽了抽。
他可是看着这间茅草屋建起来的。
根本就不似看起来这么寻常。
每一块瓦片下,都压着一块巴掌大的符箓。
一共一千二百九十六块瓦片,这就是一千二百九十六块符箓。
每六块符箓又聚成一个小符阵。
每六个小符阵又彼此聚成一个大符阵。
每六个大符阵又聚成了一个更大的符阵。
就这样环环相扣,层层相叠。
整个屋顶,看起来就是寻常的瓦背。但是八戒可以笃定,这坚实的程度绝对不逊色于一块完整的精铁铁板。
那绘制阵法,布置符阵的手法相当之娴熟。显然在此道中浸淫已久。
八戒看着那熟悉身影,又低头看看地,喃喃自语道:
“猴哥,他跟你很像。但这性子,差别太大了。要换做是你,哪会在这造什么屋子,估计早就拎着金箍棒打出南天门,杀将下去了吧!不过也好,直来直去,终究是斗不过这些老狐狸的。”
孙悟空刚将这房子搭好,阵法布置好。还为来得及多喘息片刻,随着天河翻涌,八戒口中的那场雨,来了!
只不过,这场雨着实古怪。
孙悟空也算是知道了八戒为什么要再三警告自己,一定要布置好防御的阵法。
这下的居然是拳头大小的火球!
火雨!
而且还不只是单纯的火。这火似是混上了石漆一般,即使没有可燃物照样燃得汹涌。落在瓦上直接晕染成片,凝成了一片火海。
犹如跗骨之蛆。
如此高温,烧灼的那瓦片嘣嘣开裂,咔咔作响。
听着都叫人心底生寒。
布置了如此多阵法之下,这瓦片都被灼烤成了这般模样。若是自己没听那八戒的话,稍微有半分疏忽。现在还不被烤了猴脑了?
孙悟空想着,扭头透过两根柱子之间的空隙往外看去。
他们之间的空间已经在这高温下缓缓扭曲。
而那边,是八戒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孙悟空才清楚,八戒那牛棚……不对,那茅草屋为何这么破烂。
他头顶黑纱,手脚带着镣铐。
这分明就是戴罪之身。
虽然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但一准是大罪。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严厉地待他。
这毕竟也是北极天蓬八十一军大元帅。
而眼下,连其修为显然都给禁锢了大部分。仅余下小部分,让其不吃不喝也不至于丧命。因此才会显得这般劳累,连身上的伤势都没有余力去恢复。
因此,估计也没有太多的法力去布置阵法,无法护住这整间屋子。用尽全力也只能护住他脑袋顶上的那一小撮稻草和那几根梁柱。
其余的,都已经在这所谓的“雨”中被慢慢地焚成了灰烬。
那四根手腕粗的细木柱上头幽幽冒着暗光,撑起了一道薄薄的屏障。但因为实在过于单薄,那木柱依旧被烧灼地咔咔作响,不时有焦黑的木屑往下剥落。
孙悟空估摸着,就这场火雨后。这四根柱子就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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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下开水(求订阅)
水帘洞前。
“师兄,看!流星!还是流星雨!”
小雪惊喜地指着天际,道道星点拖着长长的拖尾在天际划过。
破月衔高岳,流星拂晓空。
这尾尾流星就像是天人之笔,以这广袤无垠的星空为纸,在天上肆意挥毫。便如时光一般,稍纵即逝。
从古至今,文人墨客不知道在这其中书下了多少浪漫、多少豪迈。
“是啊,流星!真好看!”
陈悟念透过水帘,看着那道道划过的流星,笑着说道。
这流星雨,倒还真是难见。
不过前世这流星雨是因为流星体在平行的跪倒上运行时以极高的速度投射进入地球大气层的流束。
那在这个时代,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扫把星?
陈悟念想着,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
太过于安静了。
自己不说话,怎么雪儿也不说话了?
这妮子干什么呢?
这安静地不大正常啊。
陈悟念正疑惑着,扭头望去。却见葛念雪双手合十,闭着眼低着头,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
“你干嘛呢?念经超度送这些流星走?祝他们好好改造,重新做星?”陈悟念疑惑道。
不过这架势,倒是有些眼熟啊。
难不成这年头也流行冲着流星许愿?
“师兄,你闭嘴!”葛念雪白了陈悟念一眼,而后又双手合十,一脸认真地看着天上流星:“我听说,对这流星许愿可灵了。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愿望?一起来许愿啊!”
陈悟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还真有!”
“什么呀?”
“世界和平!”陈悟念沉吟道。
葛念雪直接回敬了一个白眼。
许愿许愿,这愿望好歹也要现实一点好吗?
世界和平?
你怎么不干脆许个愿,说明天就天下无敌。这个说不准,实现的难度还能低一些。
“小雪,你喜欢你猴子哥哥,想要他平安的心情我能够理解。”陈悟念摸着下巴,拉长着语调,慢悠悠地说道。
身为一个看了诸多言情小说的两世处男,陈悟念对葛念雪那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兄妹之情,应该是有的。
不过在父母双亡,家中蒙难之际。被孙悟空救下,两人相依为命、朝夕相处。
在这种条件下,许是也生出了些许的男女之情。
当然,这是猜测。
主要还是陈悟念掌握了关键性证据。
昨天晚上这妮儿睡熟了,一遍遍嚷着。
“猴子哥哥,吻我……”
啧啧啧,那模样陈悟念都不好意思学。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这做得是个什么梦。
所以说,不要睡觉不要睡觉。
谁也不知道自己梦里究竟会说点什么胡话。
这妮儿,今夜应该也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了吧。
这话一出,直接戳穿了葛念雪那颗悸动的少女之心。
一下子脸就变得通红,但是却没有说半个不字。搓着手指头,脚尖直往地上钻,羞怯的低着脑袋。
【我喜欢猴子哥哥?】
【我真的喜欢他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要不然昨夜……】
想着,葛念雪的脸又红了几分。
陈悟念瞥了那小脸通红的葛念雪一眼,又说道:“不过啊,小雪,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啊?”小雪看向了陈悟念,双眼中满是迷茫。
陈悟念沉吟道:“你说说,这流星若是当真想实现你的愿望……他为啥跑得这么快?嗖地一下就没了影。这就说明,这个说法不现实。”
若是真诚心实现人的愿望,那就不应该稍纵即逝,而是慢慢吞吞等着让人把愿望说完。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师兄,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嘛!”葛念雪狠狠戳了陈悟念一眼,那合十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又说道:“师兄,你说这流星。猴子哥哥在天上看着,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那景象……啧啧啧。”陈悟念啧了几声:“我们看着好看,但在上头看着,这一颗颗流星跟一颗颗火球估计也没什么差别。”
天界天河。
那一道道火球落下,坠进天河当中。即使沉在这弱水中,那火球仍未熄灭,慢慢沉入水中,直到沉入河底才慢慢灭掉。
而这样的情形,八戒好像早已习惯。
盘坐在那小小角落中,任凭火焰顺着屋顶的漏洞落下,砸在身边。
有几道飘散出的火星落在了八戒身上,烧灼地皮肤吱吱作响,冒着青烟。
但孙悟空看去,那八戒连颤都没颤上一分。
烈火着身,不动分毫。
这是得受过多少苦难?
而且他那动作,孙悟空看着也觉得有几分奇怪。
不是单纯的盘坐,而是身子微微前倾着,用那高大的身躯将地上的一小块儿整个护住。
那地上,究竟有什么?
值得让他这么保护?
约莫一盏茶后,这场火雨总算是慢慢停歇。
灵气因为经过烈火烧灼的缘故,显得极为狂暴、燥气十足。
孙悟空感觉从头到脚都一阵阵燥热,从里到外都刺痛的厉害。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凡人还是仙人都极为不适
细看去,空中甚至飘溢着丝丝红色气息。整片天地都因此变得通红一片。
不过,虽说是难受了点,但也总算是过去了!
日子还长,以后慢慢熟悉。
孙悟空长长叹了一声,正想去那天河边转转,消消燥气。
“莫急,还没完!”
八戒仍然盘坐在原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说道。
还没完?
孙悟空还未反应过来,便又见拳头大的水珠从天上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不是什么弱水、玄冰。
就是寻常的水。
水好啊,一场及时雨,正好消消这燥气!
孙悟空长长舒了口气。
不过当看到那水还未落地,便腾腾冒着水蒸气。还在半空中,那水珠就足足缩小了一大半。待落到地上,已经只剩下了毛毛细雨。再等上须臾,便完全蒸发不见。
孙悟空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这分明就是天庭对这天蓬元帅的惩罚,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渡了过去?
问题是,你惩罚他啊!
带上我干什么?
没多大一会儿,孙悟空的脸就变成了红色。
热得。
也是燥得闷得。
若这不只是魂体,而是肉身在的话。恐怕已经满身是汗了。
这光落火球不可怕,光下雨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落完火球后下雨。
这哪是下雨?
这分明是下开水!
若是说天河里有鱼虾,等下完了这场雨后,应该也熟得差不多了。
从前,孙悟空听师兄说过一种享受的法子。
好像叫桑拿。
据说就是在什么封闭的房间内,用水蒸气不断地蒸自己。
当初,他还笑言问……这不就是蒸锅吗?有什么享受的?
如果这也算享受?那些鱼虾蟹肉不是天天享受?
享受得身子都熟了。
吃着蒸熟的鸡,沾上酱汁,那才是享受。
虽然没经历过,不过孙悟空觉得这所谓的蒸桑拿,应该就跟眼下差不多。
那鸡如果是活着下锅,感觉应该也就是这样吧。
不过当初师兄好像说了,这蒸桑拿还有好处。什么软化经脉血管,避免经脉血管堵塞。
那对魂体有什么好处?
师兄没说!
孙悟空光感觉热了!长长喘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
腾腾的水蒸气,天河周遭一片雾白。
朦朦胧胧。
极目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见到白色,令人窒息的白色。
人间,金鸡报晓。
天渐亮。
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
同样是一片白茫茫。
“应该都起了,也该去寻那猴王胎衣了。”陈悟念走出水帘洞,感受着丝丝雾气轻抚脸颊,身形一闪便朝山下那片木屋掠去。
此时,花果山中群猴刚起,那片木屋中略显嘈杂。隐隐还能听见小猴不愿起床的梦呓呻吟之声。而起了的猴子,一个个端着木杯,用一头砸扁的柳树枝刷牙。洗漱、生火做饭、扫除家中尘埃。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模样。
在吃过后,便该做早课了。
“猴王胎衣?”崩端着一碗稀粥,溜边喝着,闻言抬眼往陈悟念看去。
见陈悟念似是不要钱一般地往粥里夹着咸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口气吸得,一口热粥直接糊在了嗓子眼,呛得他又是一阵咳嗽。
“崩。不至于听见这事儿就呛成这模样吧!”陈悟念说着,又从桌上的盘子里取过一枚咸蛋,熟练的敲碎大头,用筷子挑出蛋黄。蛋白和蛋壳直接丢弃在了一边。
咸鸭蛋的精华,就是这蛋黄。
不对,在现在这个年头,应该叫咸杬子。
蛋黄咸香流油,返沙细腻。
蛋白,口感粗糙,还齁得慌,吃这干啥。
这看得崩又是心疼地呲牙咧嘴,连忙把那陈悟念吃剩的蛋取过来,剥了壳就丢进了自己的碗中。
这败家前辈,只知道糟蹋好东西,太浪费了。
家里一共就这么几颗,他还舍不得吃呢!
听闻陈悟念这话,他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得旁敲侧击道:“前辈,加这么多,你就不觉得齁得慌?”
“没事,我口重!”陈悟念舀了一勺粥,放进了嘴里。
虽说已经辟谷,但是这吃东西又怎是只为了填饱肚子?
要是什么都不吃,这人生在世,纵使活得再长,也少了很多乐趣。
不过这一尝,陈悟念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是不是我舌头出问题了?我怎么感觉这咸蛋有点臭?”
崩一边用勺子捣着那蛋白,一边说道:“前辈,没出问题。你不觉得这咸杬子,一定要放臭了才好吃吗?口重的,吃这个才香啊!”
说着,崩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陈悟念嘴唇抽了抽,看着那油汪汪的白粥,顿觉食欲全无。
他是口重。
不是重口。
陈悟念放下碗又道:“那猴王胎衣,你到底见过没有?”
“没见过!”崩摇了摇头:“当初大王出世之时,那颗巨石直接被崩碎了,散得满山都是,又过了这么多年,上哪找去?”
陈悟念皱眉道:“难道就没有半点线索了吗?”
崩也细细思索了一番,犹豫着说道:“这线索,倒是有!”
“嗯?什么线索?”陈悟念忙问道。
“那颗巨石,非同小可。虽说是石头,但是天生九窍,吸日月之精华。碎裂之时,也是顺着那些窍洞碎裂开的。”崩皱着眉头,微微抬着眼。略带回忆地思索着。
“你是不知道啊,当初大王刚出世之时。便天生异象,根本不同于任何一只猴子。就像是玉雕成的一般,晶莹剔透。在吃了一颗桃后,才慢慢长出了毛发。当时的大王啊……”
“停停停!”陈悟念连忙作拦。
这年老的动物就这点不好。
太爱回忆怀旧。
稍微有点话茬,就能扯出一大堆对当年的回忆感慨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找到上头有洞的石头来。十有八九就是那猴王胎衣。”陈悟念问道。
若是有了这个条件,那找起来可就简单多了。
最起码也不至于是一头雾水。
“不是十有八九,是百分之百!”崩笑言道,微微有些自豪地说道:“我们这花果山,乃十州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山上的石头都极为坚硬,从前我们还用那些石头当刀来使,剁骨头都碎不了。除了前辈你说那劳什子的猴王胎衣,其他的石头上,根本寻不到半点孔隙。”
“好,那就好办了!崩,还得劳烦你,召集群猴,在这花果山上下好生搜查。将那猴王胎衣尽数寻到!”陈悟念起身道。
按他所想,这猴王胎衣的数量不会太少。
毕竟,这座花果山上,可是出过两个美猴王。
“前辈,劳烦谈不上。但不知前辈,寻这猴王胎衣作甚?”崩放下碗勺,冲陈悟念问道。
此事无法明说,总不好说他们已经死了,需要这猴王胎衣护体吧。
不过这措辞,陈悟念也一早便想好了。
“悟空,也就是你们大王。习了一种秘法,追本溯源,便需要其出生之时的石衣。”
“若是如此,那我这便去吩咐。”崩说道。
“不急,你先用过晨食。我先走了。”陈悟念说着,往门外走去。
崩咂了咂嘴,看看那碗陈悟念吃剩的粥,默默端了过来。
“嗯,还别说。这料足,就是好吃。”
说着,崩又是长长一叹,一手揉了揉胸口。
“就是太奢侈了,有点心疼啊。”
……
“主子,你这么同他们说。到时候又该如何让他们将那猴王胎衣佩上?一定要贴身佩戴才有用。”小嘴开口问道。
“这个倒是好说,就说是悟空给他们备下的。可护他们平安安宁。再加上一句,这是悟空费了大力气的,更是以心血浇注,神魂附着。若是摘下,这一番心血白费了不说。恐怕还会使其神魂震荡,说不准还有境界跌退,甚至身死道消的可能。”
“若是这么说了,还有人摘呢?”小嘴又问。
“我都说了。若是摘下,会对悟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还有人摘下,那其心里到底打得什么心思,就说不准了。这种人……不对,这种猴,死了也就死了吧。”
陈悟念只觉这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这一日,整个花果山中的猴子都忙碌了起来。
目的只有一个:猴王胎衣。
“师兄,小六找你!”葛念雪寻了半圈,总算是在花果山巅寻到了陈悟念。
不过小雪看着这陈悟念前辈,心里却是有些奇怪。
不是因为其他的,着实是陈悟念如今的状况太过反常了。
虽是盘坐在地,一副修炼的模样。
没有灵魂出窍的症状,但身上却是气息全无。
正诧异着,葛念雪突然听着陈悟念体内的灵气汹涌流动了起来,下一秒,陈悟念便猛地睁开了眼。
“师兄,你这练得又是什么功法?要不是你身上还有些许是生机在,我还以为你已经寿终正寝,不幸牺牲在了修仙窥大道的伟大道路上。”葛念雪看着陈悟念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龟息功。”
陈悟念刚从那烙印中的世界抽身出来,还仍旧沉浸在一些感悟当中,抬了抬眼,淡然道。
“嗯?师兄您练这个干吗?”
“没事,这个不重要!”陈悟念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问道:“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
葛念雪一听,含笑看向了陈悟念,淡淡吐出了三个字:“你说呢?”
“好了好了!”陈悟念叹了口气,看着这伶牙利嘴的丫头,心里倒是有些想念当初那张嘴阿弥陀佛,闭嘴善哉善哉的雪儿了。
多可爱啊!
“小六找我有什么事?那猴王胎衣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葛念雪说着,朝着陈悟念摊开手,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百块?”
葛念雪摇了摇头。
“那五千块?”陈悟念惊了,这猴多就是力量大,效率还真挺高。
“哪有这么多?就五块!”葛念雪说着,双手拇指食指圈在了一起:“最大的也就这么大。不过这猴王胎衣真的就奇了,不管碎成什么样,上头都有九个极为明显的孔窍。”
“才这么点?”陈悟念皱了皱眉头:“不对,你说不管碎成什么样是什么意思。那最小的,碎成什么样了?”
“这么点。”葛念雪伸出手,掐了小半截小拇指:“不比芝麻大多少。”
“嘶,有点难办啊!”陈悟念倒吸了口气,又问道:“就找到了这么点儿还找我干嘛?”
“我也没说就是因为此事。山下来了几个妖魔,长得可吓人了。指名道姓要见猴子哥哥,小六他们想让我问问您,要不要让他们上山?”
妖魔?
那六大圣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