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纸条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孙悟空点了点头，有些怅然地说道，接着朝着陈悟念怀阴抱阳行了一记道礼：“倒是辛苦师兄了，还要为了师弟往地府走一遭。”
陈悟念一手搭在孙悟空手下，将孙悟空搀住，说道：“没有什么辛不辛苦的，你悟难师兄也说过，都是自家师兄弟，不用说两家话。师兄不帮你，还能帮谁？”
听到这话，孙悟空的神色却是微微有些黯淡，声音也一下子低了下去：“在悟难师兄眼中，悟空早已是一个被赶出师门的弃徒了。”
“没事，我还记得，雪儿记得，师尊也记得！就证明那篡改他们记忆的人并不是强大到无法匹敌，迟早也能够解决的！悟空，你记住了，有些事就算看清楚了，在没有查出来之前，也万万不要说出来。”
陈悟念似是另有所指地说道。
“是，师兄！对了，雪儿怎么样了？上一次都忘记问您了！”听到这话，孙悟空忙问道。
一段时间未见雪儿那丫头了，他心底着实想念得慌。
“雪儿那丫头啊！”陈悟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个小孩子心性，日日吵闹地很！整日里吃斋念佛，也不想学什么道门经书法门。眼下，应该是跟着众师弟研习法术。
而且，她在这修炼一途上，倒是相当有天赋。说不准还是什么木灵之体，你还记得你当初种在那院中的草株吗？对那丫头也是亲近地很！只是苦了多多了，整日被当个玩具似的摆弄。”
“这丫头啊！有了这么个天分，想必日日都摆弄着花草。要不然，多多还得更憋屈！”孙悟空听闻也是笑道：
“不过若是如此，我倒是放心了。她当初全家蒙难，还需我设下封印，藏她记忆。我本来还觉着，这段时间来未曾加固封印，那丫头又会多想。”
陈悟念说道：“那封印？其实雪儿那丫头早就知晓了，只是怕你担心，未曾言语罢了！但若没你那封印，可能雪儿的记忆也保存不下来。”
“竟是如此？倒是我小瞧她了！这一次，那丫头估计缠着师兄，死活要跟着来吧！”
“我压根就没让那丫头知道！偷偷摸摸出来的！要不然，就那丫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陈悟念无奈道。
“如此才对！那师兄，我们去那水帘洞中好生准备一番。以应对明日之行？”
陈悟念环视了一圈周围，笑道：“我不喜欢热闹，看此处极佳，今日便在此处修炼了。晚些，我再去寻你！”
“那悟空就退下了！”孙悟空起身说道，见陈悟念颔首闭目，他也不再多言，化作一缕青烟从洞窟中的那个小窍钻了出去。
在孙悟空离去后，陈悟念面无表情，信手一挥，整个仙人窟都被隔绝了起来。
里头感知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外头也不知这洞窟里有何事发生。
做完这一切后，陈悟念轻声开口喊道：“小嘴，小嘴！”
但是脑中并没有回应。
小嘴又不见了！
陈悟念摇了摇头，紧接着脑中一阵放空，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东西，双目微闭着。
不闻，不看，不想。
万法皆空。
其朝上的手掌心中，那个诡异符号在幽幽冒着暗光。
孙悟空在离去后，没有转向他处，径直遁回到了水帘洞中，也如陈悟念那般设下了层层禁制。
这才在怀中微微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张纸条。
这纸条是昨日陈悟念上山之时交于他的，孙悟空见当时陈悟念的脸色有异，便也没有吱声。
这张纸条他没有看，也没有向人提起，都未曾问过陈悟念这纸条究竟有什么含义。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今日，孙悟空听了陈悟念之前那一番话，心里也明白了。
师兄这显然是在告诉自己，那封信该看了！
但是在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之前，不要声张。
“到底是什么，值得让师兄这么慎重？”孙悟空眉头微蹙，慢慢展开了那泛黄的纸条，定睛看去。
小半刻之后，孙悟空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沉重了几分。手中劲力一吐，将那纸条击做了齑粉，而后那团纸屑如同在空中绽出了烟花，完全毁灭。
纸上的内容如同千斤重担，死死压在了孙悟空心头。
莫名其妙的符号。
有灵智的灵体，寄生在师兄脑中，而且似乎还能操控师兄的思维。
每次想向师尊问起其存在时，却总会忽略掉这个问题。甚至若那个存在不开口，师兄都发现不了这件事。
就这一点，便相当奇怪。
若是换做寻常人，暂时性忘却一件事，倒是很正常。
但是师兄已然成仙。
仙人会将这么一件事完全忘却吗？
难怪师兄会这么小心。
若是被那个存在知晓了心中所想，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而且师兄面对此事也极为棘手，明明发现了异常，却是不敢说不敢问，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师兄把这个问题丢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自己又能怎么办？
以自己的口向师尊转述吗？
孙悟空将此事按在了心头，挥手撤去禁制，踏出了水帘洞。
刚出水帘洞，孙悟空迎面便看见了小六在山洞前踱步走着，时不时探着脑袋往水帘洞里看着。显然已在洞口等待了一会儿。
“小六，有何事？”
孙悟空看着那左顾右盼的小六，直接开口问道。
“大王，您出来了！”小六看见孙悟空，忙迎了上去：“崩将军问问我，要不要把旗帜挂上去？”
“旗帜？”孙悟空皱了皱眉，一手指向了山巅：“这旗帜不是好端端地挂在这吗？还挂什么？”
“四位将军的意思是，眼下大王既然已经有了名号。这悟字旗是否要降下，换做齐天大圣的旌旗？”小六说道。
“有这个必要吗？不换了！挂上那旗帜，实在是太过招摇！”孙悟空不假思索道，倒是有些狐疑地看了小六一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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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小六瞒着什么？
“没有没有！”小六闻言，连连说道，双手也是不停地摆动着。
但这模样，倒是让孙悟空更怀疑了，语气微微加重了几分。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没有！大王，我去通禀四位将军了！”小六说着，双手垂了下来，轻轻捏着拳头，话还没说完，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跑。
孙悟空皱着眉头，看着小六的背影。
方才说话之时，小六眼神四处乱飘，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句话要重复好几遍，手上的小动作也没停过。
这些举动，都在体现着他心虚，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
小六如今已有修为，而且修为也不算低。孙悟空已经不能完全看透其心中所想。
着实有问题啊！
山间，小六在树间穿梭着，双脚不时踏在树梢，借助着树枝的弹性蹦跳着往山下而去。
速度极快。
但却是神色匆匆，耳朵时不时的微微动着，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身边的动静。
一直到山下，小六复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孙悟空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王，好像没有怀疑我！”
只是，小六仍然隐隐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而崩、芭正带着人在山下，沿着山路一点点翻着土，一直往下挖了五六尺才罢手。在其身后，已经被挖出了一条又宽又深的沟壑。
马领着小猴，细细地将那挖出来的泥土用丹火烧灼着，一直烧到微微结晶才罢手。而流便负责将这些泥土重新填回到那沟壑中。
各自配合着，井然有序。
崩逮着时间微微歇息了一会儿，一手支这锄头缓缓直起身子，左手背到身后轻轻敲了敲腰：“唉哟，年纪大了，当真不中用咯！”
说着，眼神一瞟，就看见小六傻傻地戳在不远处，没好气地说道：“六儿，你在那看戏呢？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让你去问问大王旌旗的事儿。问过了没？大王怎么说？”
“大王说，无须再挂起旗帜。不然太过招摇！”小六回到，说着便撸起衣袖，拎起了一杆锄头便走上前去。
崩闻言，点头应道：“也是，大王最不喜的便是冒险招摇之事。”
又看着小六这举动，崩连忙作拦道：“去去去去，你来添什么乱？你昨日修炼不是出了岔子？回去歇着！咱家大王可就收了你这一个徒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可没法跟大王交代！”
“老将军，这么点小事，我又累不着！”小六笑了笑，抡起锄头便挖了下去。
但身体中，显然是留了些许暗伤。就这一用力，众人便闻小六闷哼了一声，两道细细的血龙便从鼻孔里淌了出来。
这模样，将众人直接吓了一大跳，说什么也不让小六继续干了。
刚动手就流鼻血，再让他动下去，不得直接吐血了？
吓死个猴！
“行了行了，你也别站这了。回去歇着去！在这杵着，光耽误我们干活了！动作再不麻利些，明儿天亮之前都弄不完。”
崩无奈地说道，说着，眉头微微皱起：“你确定我们要替你瞒着大王吗？这么大的事儿，应该请大王帮着想想法子。”
小六闻言，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用！大王近日来，有太多琐事了，没必要为我这点小事操心。我调息几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崩叹了口气：“唉，这样那就最好！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老将军，那我就先走了！”小六也不再托辞，耽误众人的时间，行了一礼后，直接纵身离开。
远处，孙悟空遁在一棵树中，屏气凝神，将呼吸心跳脉搏都压制到了极点，完全叫人察觉不到分毫。
小六身为六耳猕猴，即使有修为压制，但若是不小心点，也恐怕会被察觉到他的存在。
感受着场中众人的对话，孙悟空心中微微了然。
难道小六就是瞒着自己这件事？
这傻孩子！
想着，孙悟空也朝着小六离去的方向悄悄遁去。
还是得跟着看看，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这么好个苗子，可不能留下点什么隐疾。
而小六这一路，照样是小心万分，走一段距离便往后看看，那六只耳朵迎风微微摆着。
有好几次，孙悟空看着小六那眼神，都以为是不是自己被发现了。
不过越跟，孙悟空心底就越疑惑。
小六这反应未免太反常了！
若只是因为有疾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么简单，何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这模样倒是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疑惑的孙悟空继续隐匿着身形跟了上去。
小六越是这样，越让他心底好奇。
一路跟去，小六没有在别处逗留，径直便前往了自家住处。
在孙悟空此次回山之后，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培养好群猴的习惯。不要再像兽类一般随处大小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只有让他们变得有秩序，才能更好的修炼。
因此，山中早已仿照斜月三星洞，修筑起了一排排整齐的木屋。
只要是成年的猴子，都能分到一幢。
回到自家房子之后，小六紧闭大门，盘膝下来，开始修炼。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异常便是出现在了这修炼上。
孙悟空看得仔细，灵气在小六经脉中流动的路径、速度皆跟他传给小六的不同。
反而……更像是八九玄功！
大体都很像，唯有少数的一点细节有些不同。
在这些细节上，小六似乎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猜测臆想填补上的。
修炼一途，尤其是这功法，一处错则处处错。能根据残缺功法修补出完整功法的，不只是要极强的天赋，还需要极好的运气。能够成功的，万中无一。成功的，越过龙门；失败的，不是留下暗伤黯然退场，便是因为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也就是因为这些细节，小六才会在经脉中留下暗伤。每一次功法运转到这些地方时，小六的口鼻便会溢出鲜血。
第七十五章：偷学功法
小六眼下的这个状况，已经颇为严重。
孙悟空能够笃定，除非是授予其完整的八九玄功，修补经脉伤处；或是让其放弃修炼。
如若不然，再这么练下去。最多十日，迎接他的只有经脉断裂，灵气溢出爆体而亡！
只会有这一个下场！
孙悟空隐隐觉得自己有些牙碜。
这小子！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学来这不完整八九玄功的？
八九玄功，合八九七十二变！
眼下小六修炼的，只有其中一九之数是完整的。剩下六十三变皆是不完整的，甚至有六变完全就没摸准方向，整个就是胡拼乱凑起来的！
孙悟空也不能肯定这功法是不是就是在自己这偷学来的。
毕竟这功法，他也是从别处机缘巧合得来。
人人皆可能有机遇，孙悟空也不能排除小六是不是有了什么机遇，获得了这么一套不完整的功法。
这样一来，小六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也能够解释。
若是自己获得了这么一个大机缘，也不愿意让他人知道。
但现在，应该怎么样呢？
不让小六修炼？
还是禀报师兄，传授其完整的八九玄功？
正如此想着，孙悟空眼中突然杀机毕露！
只见小六从五心朝天的姿势，转而摆出禅定印后。
体内灵气倏然换作了另一种运转方式。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功法！
这是，大品天仙决！
连他都是昨日才开始修炼的大品天仙决！
而且，小六所运转的部分，虽说仍旧不完整，同样有诸多胡拼乱凑、随意臆测的地方。
但这恰恰就是他眼下才习到的部分。
丝毫未差！
先是八九玄功，再是不完整的大品天仙决！
这，绝不是巧合！
小六，就是从他这偷学而来的！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孙悟空叹了一口气，随着话音，身子慢慢从墙中浮现了出来。
站的笔直，居高临下看着小六。
他只觉得心很痛！
自己极为看重的小猴儿，虽然未曾行师徒之礼。但是孙悟空已然将他看做了自己的徒儿。
好一个体贴的徒弟啊，这才多久，就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被背叛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啊！
好像一颗心被人狠狠掷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烂泥。脖颈也被一双手扼住了，掐得完全喘不上气。
隐隐的，孙悟空还有些许恐惧。
思来想去，小六只有可能是从自己身上学来的。
但自己每一次修炼的时候，极为小心，屏退左右。若是这般都能被小六听到，岂不是就证明，自己在小六眼前完全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大，大王……你怎么在这？”小六闻言睁眼一看，看到了孙悟空的身影。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挣扎着站起身来。满脸都是惊恐之色，手忙脚乱，四肢都不知道放哪才好。
其嘴角那一抹逐渐干涸的血迹，极为扎眼。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孙悟空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下来，又再重复了一遍。
但他那双紧盯着小六的眸子已然变成闪亮的金色。
这不是什么神通，而是因为愤怒双眼充血。仙人那金色血液，便让孙悟空呈现出了如此面貌。
而那鲜血似是随时会冲破眼球中那薄薄的血管，淌出来一般。
“没……没有！”小六张了张嘴，声音细如蚊虫。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大点声！”孙悟空吼道，巨大的声音震得木屋中的木板簌簌作响，积累的灰尘和风化的木屑从木头的缝隙中似是如雪落。
吓得小六猛地一个激灵。
“既然敢行此事，已然是胆大妄为。现在又何必畏畏缩缩的！”孙悟空双目紧紧盯着小六，一字一顿道：“你是从何处偷学，如何偷学？看着我的眼睛，一五一十尽数说来，不得有半点弄虚作假！”
“是！”小六咬了咬牙，即使心中恐惧万分，但仍旧对视上了孙悟空的双眸：“大王，我前些日子听觉突然更为灵敏。甚至能依稀听见大王体内仙气运转之声。起初，小六自是万分惊恐，不敢窥视大王，行此忤逆悖伦之事。”
“但你还是行了！”孙悟空叹到。
在这一通对话中，小六虽然因为胆怯和心虚，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双眼，瞳孔微有变大。但是眼神并未乱瞟，而且心跳脉搏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没有说谎。
听到孙悟空这话，小六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是啊，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还是行了此畜生之举。
“之后呢？”孙悟空又问。
“之后……我常常听到，即使我不愿意，但是只要大王修炼，就好像是入魔了一般，那声音不受控制地往耳朵里钻。”
“那日，大王狠狠骂了我们以后。小六就想，要是我也能像大王一样，如此威风就好了。花果山不是大王一个人的花果山，若是有一天大王不在了，小六能不能护住这花果山？想着想着，一时心生歹念，便习了那功法。”
“一开始，我只是想着。学一点，就学一点！就学一点点，离大王近些，再近一些。但开始习了之后，我就发现了，停不下来了。”
“小六停不下来了！”
小六越说神色越是愧疚。
“经脉中的诸多暗伤，若是不能习得完整的功法，小六便只能废了这一身修为！但若是如此，小六还如何护卫花果山？”
“你啊！说得好听，但说白了，便是心生了贪欲罢了！我给你的，才是你的！要是我不说，你不能抢！”
孙悟空摇头叹到。
“小六错了！今日，小六便还了大王的恩情！”说着，小六劲力一吐，便欲自断经脉。
孙悟空一早便防着这一手，几乎是在小六刚动作之时，便一指点出，戳在小六心脏位置。
小六直觉胸口一酸，连连后退数步，紧接着无力瘫软在地。莫说灵气法力，连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想死？这么容易的吗？你的命，也是我的！”
孙悟空说着，不再于小六多言，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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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驭人之术
这房中的争执，已将附近年迈、年幼以及残疾无法参与劳动的猴子引了过来，在这木屋外，围了好几圈。
孙悟空看着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都围在这干什么？散了！”
一个头裹着素巾，断了一条胳膊的母猴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微带着怯懦道：“大王，我家小六他……”
“婶子，你是……”孙悟空疑惑道，边说着边细细打量这只母猴。那张略显衰老的脸，细看上去倒是有些眼熟，眉宇间与小六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是小六的母亲？”
“没错没错！是我！大王，我家小六怎么了？他是个好孩子，您饶恕了他好不好？”这母猴略带哀求地说道。
孙悟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母猴那空荡荡的的衣袖，轻声问道：“婶子，你这手臂……”
“前些年，大王出海拜师学艺时，山中没有个能打的好手，叫猎人的夹子咬掉了。”那母猴扭头看了自己那断掉的手臂一眼，语气十分淡然，似是这断的是别人的手臂一般。
说着，又急道：“大王，我家小六……”
“没事！犯了些错！你们莫要进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孙悟空摇了摇头，身形一闪往山上掠去。
方向：黄龙洞。
“师兄，悟空有疑惑难解！”
孙悟空径直入到洞中，在陈悟念疑惑的眼神中，直接跪倒在了他眼前。
陈悟念：？？？？
有疑惑说就行了。
这一言不合直接跪下来，什么意思？
没必要啊！
……
但在听完孙悟空的叙述后，陈悟念的脸也沉了下来。
六耳猕猴？
居然这么早就上线了！
还习得了残缺的八九玄功和大品天仙决？
但陈悟念并没有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反问道：“悟空，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孙悟空闻言，神色微微有些挣扎：“按我所想，其实应该立即杀人灭口！如此才能将一些莫须有的危险彻底消灭在萌芽中！
现在小六便能听到如此多的东西，待到日后又会如何？若是始终能为我所用，倒也罢了！若是成为敌人，那恐怕会成为祸患！更莫说，眼下小六已经习得了我的功法。”
陈悟念闻言，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知道其中厉害，又何必问我？若是你开口问我了，那就说明你心中还有其他的想法！”
“是的，师兄！”孙悟空点头应道：“我总觉得，小六本性不坏。而且小六所说，我觉得……”
孙悟空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苦痛：“即使师兄没说，悟空也未曾问过。但是悟空也不傻，玄奘和尚、齐天大圣、数千年前的我。眼下，龙宫、地府显然也对我有所图谋。这些不都是在证明：我，孙悟空已经成了这三界之中某些大能手中的棋子，下的还是一局谋划了数千年的大棋！”
“数千年前，我应该就是不愿意做棋子。才被漫天神佛联手诛杀！那如今呢？我这枚棋子是会直断大龙，还是会沦为弃子？我也不知道。”
“师兄还有师尊，我们不会让你成为什么弃子！”陈悟念又是开口道。
“师兄，您先别说话。等悟空说完！”孙悟空喘了口气，手轻轻放到眼前摆了摆，接着说道：“我上山拜师数年，我山中便有诸多小猴惨死在猎人刀棒下，伤残者更是不下数千。这还只是我暂时离开。若是有一日，我这枚弃子身死道消。那整个花果山，是否又会彻底任人宰割？”
“即使，眼下花果山看似士气恢宏。但在他们心中，我便是主心骨。我这主心骨一倒，恐怕军心也就倒了。”
说完，孙悟空长叹了一口气。
陈悟念颔首道：“好了，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了！所以，你是想在你还能护住花果山前，在这花果山中立下另一根主心骨！以稳军心，而小六便是你之前看中的接班人，没错吧！”
“没错！”孙悟空应道：“师兄你曾说过，这天地共有四大灵猴。若是要接我的位置，其余寻常的猴子前途有限，恐无法服众。唯有同属四大灵猴，才有可能带着花果山走得更远。但眼下，四健将皆已年迈，已经错过了修炼的最好年龄。唯有小六最适合。”
陈悟念微微低着脑袋，食指轻轻在额头上扣着，说道：“所以，你的苦恼。其实是在纠结究竟应该是为了解决麻烦，杀人灭口；还是为了让花果山走得更长远，留下小六。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那就还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让小六彻彻底底信服与你，从此不再行任何不利于你的事！”
孙悟空听闻此言，微微一顿。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能！”
“好，我有一番话，你记住了，这驭人之术：以力驭之，只能让其屈服，而难以心服，若是有更强者，顷刻之间便会背叛，此乃最次：以利驭人，能予人好处，为了钱也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但是同理，若是有人更有钱，经过一番挣扎后，也易背叛。但又比以力驭人微微胜之。唯有以德、以心驭人才为上！所以说，你若是想让小六归心，莫要想着许他好处，而是要让小六真正信服与你！只是两卷功法，还是不够的！要不然，若是有人拿出更强的功法，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背叛？”
陈悟念语重心长道。
“是，师兄！”孙悟空点了点头。
“功法，你那有，我便不多说了。”陈悟念说着，伸手便从袖袍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丹炉。
“我炼制一颗丹药，能够加速修复小六的经脉。有几种药材，我这没有。你这山中应该有不少，你且为我取来。”
说着，手在空中轻轻比划着，一行小小的金字便落入了孙悟空手中，印在了他掌心上。
孙悟空定睛看去，没有什么稀缺的药材。都是些活血养身护住经脉的草药，山中的确都有。
“是！悟空去去就来！”
孙悟空说着，化作一缕青烟，从那小窍中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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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有问题
陈悟念眼看着孙悟空离去，直到确定其没有注意到自己时，才面无表情地弹了弹手指，一缕金中泛红的火焰飞出，落在了那小鼎下。
小鼎的颜色瞬间便被这不起眼的一小缕火焰烧灼地微微泛红，在空中扭曲变形着。
这是空气在高温中流动速度发生改变，从而引起了密度的变化。对光线的折射率也发生了改变，因此看上去才会有扭曲的感觉。
之后，一道道药材被陈悟念快速地从手中抛出，还未进入丹炉便已经被高温烧灼，驱除了杂质，只剩下一滴滴精纯的药液滴入小鼎中。
见这些药液已在鼎中融合，陈悟念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了一根小指粗细，中指长度的竹管，两端封着红蜡。
这竹管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通体泛紫。若不是还有着竹子那独有的纤维和粗壮的竹节，乍眼看上去如同由紫桐铸成的一般。
这取得便是斜月三星洞紫竹林中的紫竹。
陈悟念一脸凝重，手中凝出一道龙爪虚影，探龙爪轻轻揭去蜡封。就在那红色蜡封揭开的瞬间，竹管里瞬间骚乱了起来，簌簌作响，数不清的红色“发丝”从竹管中探出了半截，挥着身子，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细看去，这哪是什么发丝，分明就是一条条极细的红色蜈蚣。
陈悟念面不改色，手指轻轻一捻，那龙爪也跟随着陈悟念的动作，捻起了一条红虫，而后迅速用体内灵气裹作一团，将其甩进了丹炉中。
因为那红虫有外头那一层灵气的阻挡，并未被火灼伤烧死，而是在丹炉中不停地扭曲着。而后慢慢耗尽了力气，似是陷入了休眠阶段，蜷曲起身子缩在了角落。
陈悟念这才重新细细封上了蜡封，将竹管塞进了怀中。
若是那只虫子没有处理好，死了，他随时都会再取出一条活蹦乱跳的红虫。
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是那六耳猕猴乖乖的，不做什么害人之举，那这虫永远都会缩在某个角落里睡着，还会对他的身体及修为有益处。
不然的话，他将会尝到什么是五脏六腑都被蚕食殆尽的滋味。
丹炉下，烈火熊熊燃烧，照的陈悟念的脸半红半白。
不多时孙悟空环抱着包裹，重新踏入了黄龙洞中。
“师兄，药材取来了！”
“嗯，你放一边便好！”陈悟念点了点头。说着，龙爪探出，抓起那一团药材，一股脑全放进了丹炉中。
“马上就好了！”
……
小六无力地瘫在地上，无措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心中已经陷入了彻彻底底的恐慌中。
他不知道自家大王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若是换而言之，自己面对一个偷学自己功法的小子……
杀了！
以绝后患！
自己肯定会这么选。
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段时间了啊！
可惜了，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做啊！
小六叹了一声，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
孙悟空沉着脸，迈步走了进来。
“大王！”
孙悟空没有急着开口，径直走到了小六身边，伸手解开了小六身上的禁制。
小六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却是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修为还在，灵气还在体内的经脉中运转着。
但是却无法动用。
就好像是你明明感觉双腿就在身下，但却完全无法操纵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
孙悟空取出那枚猩红色、桃核大小的丹药，说道：“别试了，你修为被我封住了。这丹药你服下！”
小六缓缓伸出手，但是那神色……孙悟空却看着有些不对。手一翻，又紧紧握着了那枚丹药。
“你还有事瞒着我！”
小六张了张嘴，点了点头：“是，大王！”
“你先前，应该话就没说完吧。入魔，因何而入魔？这个你可没说啊！”孙悟空说着，面对着小六缓缓盘坐下来。
起初，孙悟空只是因为愤怒忽略了许多。
但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小六，经过他这一段时间的观察。
这孩子，没有什么深沉的心思，待人有礼。几乎一心都扑在了修炼上。
说白了，就是个武痴！
若是说，他偷偷去修炼什么不知名来历的禁术，倒是还有可能。
但是，说什么窥探自己，偷学自己的功法，孙悟空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
“大王，你那个功法……”小六说着，咬了咬牙，看向了孙悟空：“那个功法，有问题！”
“有问题？”孙悟空皱了皱眉。
“没错，大王。我知道，我现在说起来有些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且我这修为，跟大王比起来无疑是天壤之别。连大王都未曾发现异常，我却是发现了……听上去，极不可信，因此，我之前便没有说。”
孙悟空闻言，点了点头。
这个担忧也正常。
若是换成他，感觉祖师的功法有问题，也肯定不会去说。
这完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夏虫妄想语冰。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对？”孙悟空问道。
“大王昨日新习的功法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之前那个功法有好几处在运转时听起来都极为生涩。而且这两种功法应是相辅相成，因为之前的功法问题，导致现在这功法也出现了几处不妥。但具体怎么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只能够听得出灵气运转有些生涩。在其他地方，灵气运转皆为江河肆意奔腾，但到了这些地方，又似是经脉被堵塞了一般，涓涓细流听不真切。”小六老老实实回到。
“好，那你现在听听！”孙悟空皱起眉头，体内灵气开始按照八九玄功所载，周天运转。
而小六不时指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孙悟空没有陈悟念那变态的记忆力，只能一边感受着小六体内经脉的缺损之处，一边运转功法。
一番下来……
没错，只要是小六点出来有问题的部分，灵气皆运转到了小六对应的经脉损伤处。
难不成这八九玄功当真有问题？
第七十八章：立誓
小六微微耷拉着头，喏喏道：“我知道我突然说出来，大王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我便想着能不能一点点试出这功法的正确运转方法。只有试出来了，获取了完整的功法，这才有证据去说服大王！”
“而且，我也有私心……我没有说谎，我想着若是能够跟大王修行一样的功法，就能替大王分忧。走火入魔，我不怕，我怕的是，那功法中的不妥之处会伤害到大王，若是那一天到了……”
小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孙悟空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对了！
就加上这一点细节，才符合小六的性子。
“这颗丹药你服下去……”孙悟空刚摊开手，都还未曾说这丹药的效用，小六便抓过那枚丹药，一把吞下。
咕嘟一声，脖子一扬便咽入了腹中。
“你就不怕这是什么毒丹？”孙悟空皱着眉头说道。
“大王不会的！”小六摇了摇头：“若是大王想要杀我，有千万种不费除灰之力的法子。何必还要用上毒丹。”
话刚说完，小六便感觉吞入腹中的那枚丹药迅速化开，道道暗红的药力涌向肢骸各处，在经脉内壁覆上了一层红色薄膜。同时也暂时性的修补好了经脉中的各处缺损，将将要断裂的几条经脉强行接在了一起。
感受到身体中的变化，小六直接跪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谢大王！”
“好了。”孙悟空摇了摇头，取出两块玉简放到了地上：“这是那两套功法，在你记住它后，便会自动焚毁。你好生修炼，慢慢查查其中究竟有何处不对！但是此事，我依旧要罚你！不动用修为的前提下，将这花果山上上下下打扫干净。要是有半点脏污，我还得罚你！”
“是！小六认罚！”小六仍未抬起头，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恭敬道。
而孙悟空已转身往门外走去。
“大王！”
孙悟空刚伸手把住门，便听小六又道。
“还有何事？”
孙悟空皱着眉头回过头，却见小六手里不知何事多出了一柄匕首，抵在他自己的胸前。
孙悟空根本没想到小六会来这么一手，都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见小六坚定地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似是还嫌伤口不够大，又狠狠侧向拉了一下，鲜血如瀑。翻开的血肉下，露出了森森肋骨，还有底下那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吃痛之下，即使小六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吭，但是那张布满汗珠的脸已经是一片苍白，太阳穴笃笃笃地跳着。
“你这是做什么！”孙悟空吼道，忙冲上前，紧紧抓住了小六那柄将要往下刺的匕首。
“大王，小六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小六咧开嘴笑了笑，左手食指猛地刺出，尖利的指甲直接扎破了心脏，一道血箭飙射了出去。
小六的脸，又白了几分。却根本没有顾忌自己的伤势，而是用那沾染着心血的手指直接在地上划了一个圈。
孙悟空也看明白小六要做什么了，叹着气松开了小六的手。
之后的事，不适合再作拦了。要不然，会坏了小六的道心，之后恐在难有寸进呐。
而在孙悟空松开小六的手后，小六目光坚定，脑袋再叩在了地上。额头正正好好进了那个血圈当中的空处。
接着，小六似是朝圣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以大道起誓，若是今后再行半点对不起大王、对不起花果山之事。神魂俱灭，人神共弃，不得超生！从此以后，一心跟随大王，为大王马首是瞻！”
言毕，那个血圈突然活了。鲜血汩汩流动，如一条血蛇，自小六紫府出钻了进去。
空中，如同响起一声惊雷。天道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自带混响，拖长了音调：“誓成！”
做完这一切后，小六才慢慢直起了腰。
大道誓言。
所有的修士都会尽力避免用大道或是天道的名义起誓，这个可是百分之百灵验的。
当年孙悟空曾在门中典籍看见过一件往事，用以说明这大道誓言不可轻易立下：相传当初有某位强大的修士，年轻时曾被人所救。便立下誓言，不做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好事，誓不成仙！
当然，誓言成真了。
那修士前辈只能满天下找好事去做，甚至还故意扶着本不需要过康衢（qú）的老妪来来回回在康衢上穿行。
强大修士故意拉着老奶奶过马路，连这种事儿都干了。可想而知这人被逼到了什么份上。
当然最后，这修士有没有完成誓言……典籍上并没有说明，这还是个谜。
那还只是普通的大道誓言，小六这可是用心头血起的血誓！
即使转世投胎，这血誓也依旧不会消弭。
眼下大道誓言已成，小六莫说行什么不利于孙悟空的事，就算只是心中微微升起类似的念头，也会引起极严重的反噬。
“你这又何必呢？”孙悟空无奈说道，一手点在小六胸前，封住了心脉。心脏上那个血洞这才止住了血。
接着，又掏出了一瓶药粉，洒在了小六胸前：“忍着点，这个可能会有点疼。”
“嘶……”小六即使咬紧了牙关，但仍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呲牙咧嘴地说道：“大王不怪罪与我，若是小六不立下誓言，我过不去心头这一关！”
孙悟空无言相对，轻轻拍了拍小六的肩头：“上好药了。这几日不要沾水，也不要太过用力。三天后就能恢复地差不多了。”
……
陈悟念缓缓收回了神识，之后的事，他没有再看下去。
六耳猕猴做了这件事，彻底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
这道血誓，将会生生世世印刻在小六肉体和魂魄的深处。
这样一来，他留下的那点小手段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八九玄功有问题……
想起来，的确！
这八九玄功的来历有些不清白啊！
当初，广成子让那黄豆精送来功法，若是在其中动了手脚，也不是不无可能。
但是，师尊当初又明说了，那道功法他们可以修炼……
第七十九章：熟读并背诵全文
若是如此说来，这功法即使有问题，应该也不严重。
但若置之不理，终究也是个祸患！
悟空会不会便是因为这功法的问题，才被束缚住了脚步？导致他前世时闹天宫与西行取经时，修为有了如此大的偏差？
“师兄！都处理妥当了。”
孙悟空踏入黄龙洞，恭敬道。
“好！”陈悟念点了点头：“那功法之事我已知晓，你无须惊慌，我会设法寻到其中不妥之处，好生完善。”
“是，师兄。那悟空，先退下准备明日之行了。”孙悟空说道。
陈悟念咧嘴一笑，上下打量了孙悟空一通。
看到这笑容，孙悟空一瞬间便好似受惊的狸奴，背后汗毛直立。不禁后退了好几步。
这模样，太熟悉了！
每次师兄这般表情，基本上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不是签什么长长的条约，就是要他下山采什么难寻的药材，又或是逼着发什么不让吃桃之类的毒誓……
“不急，你今晚还有别的事儿！”陈悟念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蓝色封面、足有两寸来厚，啪地一声就掷到了孙悟空眼前。
“今晚，你好好读读本书！”
果然没好事！
这不就来了？
孙悟空暗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师兄！”
说着，从地上翻开看去，只见扉页上一行大字——“熟读并背诵全文。”
嗯，还是熟悉的体贴感。
纸里估计掺了桃浆，闻上去一股扑鼻的果香气。
“师兄，我讨厌背书，并不会因为书是水果味儿的就改变这个事实！”孙悟空合上书页，望着陈悟念的双眼认真道。
“怎么会，桃子不是你最喜欢吗？这应该是投你所好！”陈悟念“大言不惭”地说道。
孙悟空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想着这话自己该怎么怼回去，才能既有道理又让人心服口服。
“师兄，你喜欢屁吗？”
陈悟念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孙悟空想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个屁？
“这不废话吗？谁喜欢那玩意儿！”
陈悟念没好气地回道。
孙悟空又问：“那你是不喜欢屁，还是不喜欢屁味儿？”
嗯？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深度。
陈悟念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是……不喜欢屁吧。有一句话叫响屁不臭，虽然不臭，但是仍然让人不喜。”
“那不就得了！”这个回答正中孙悟空下怀，两手一摊，说道：“你会因为一个屁是桃子味儿的，就喜欢他吗？”
“这……”陈悟念愣住了。
好家伙，大意了。
这个问题没法答啊，就像是问巧克力味儿的屎和屎味儿的巧克力会选哪个一样。
无论怎么选，都不对劲。
陈悟念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师弟啊，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啊？”
这一回，轮到孙悟空愣神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说不过了就用辈分压人？
不过也对，师兄不一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师兄，您倒是说说，悟空究竟错在哪了？回到花果山后，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府和龙宫来人都吃了几遭闭门羹。入了地府，我一鬼未伤；那定海神珍铁，我连正眼都未曾多看一眼。唯一扯上的因果还是您指示的，与那几妖王虚与委蛇。”孙悟空含笑道，双眼直直看着陈悟念。
这都是当初陈悟念告诉他的，处理起来连脑子都不用。这就相当于告诉了考题，还告诉了答案的开卷考试，怎么可能错？
“之前呢？”陈悟念一早就想到了孙悟空会有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加以掩饰，胸有成竹道。
孙悟空的笑容凝住了：“之前……”
之前好像是有说过啊。
回头再罚……
“怎么想起来了？接着嘴硬啊！”陈悟念笑道：“一百零九天又四个时辰一刻零七十三息之前，在邪龙城，谁让你一股脑冲上去，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若不是悟慧他们来的及时，你可就危险了！我教你的东西都忘了不成？若是今儿不罚你，明日我可怕你又一时杀昏了头，在那地府中大杀特杀。”
“我这么说，你可认罚？能给你弄成桃子味儿的就不错了！居然还问我喜不喜欢桃子味儿的屁。明天需要的东西，我给你准备！还有，你居然敢质疑我？”
陈悟念说着，越想越气。
“我认罚！以后不会了！”孙悟空垂头丧气道。
“那还不赶紧去背？再慢点，我让你罚抄！”
话刚说完，孙悟空身形一闪，直接出了黄龙洞。
心中愈发的欲哭无泪。
这都叫什么事儿？
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还记得？
居然还能精确到息？
这翻旧账的功夫，跟谁学的啊！
孙悟空哭丧着脸，抱着书回了水帘洞。
借着月光，慢慢翻看了起来。
还好，没有太过咬文嚼字。都是些通俗易懂的小故事。
无非就是，什么鸡精在山中小心修炼了大半辈子，到老突然想着下山转转，碰上了宿敌，结果被人炖了鸡汤。
又或是谁谁谁，莽夫行径，只身对敌，结果被群殴致死。
翻开书本一看，这本书里没有写明名字历史。歪歪斜斜认不出笔迹的每一页上，都写着“身死道消”几个字。孙悟空横竖背不下来，仔细背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四个字——“小心谨慎”。
孙悟空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好像自己在的不是什么花果山水帘洞，而是又回到了斜月三星洞中，挑灯夜战，整宿整宿地背着师兄的教诲、语录。
倒是让人亲切地很呐！
虽然说……有点累啊！
背的让人头疼，实在是太多了！
孙悟空看着剩下那厚厚一沓的书页，无力地扶额长叹。
而在黄龙洞中，丹火彻夜未歇，陈悟念似是个无情的炼丹炼器机器，按部就班地炼制着。
地府之行，身上的许多东西都用不上。都得单独针对鬼魂重新炼制。
天将亮之时。
陈悟念的脸色猛地一变。
这黄龙洞中……出现了一道本不应该存在的气息。
第八十章：你别吃我
“你怎么在这？”
陈悟念长长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瞒得我好苦啊！”
一道清光从陈悟念身上闪了出来。
……
水帘洞中，陈悟念和孙悟空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手抵在石椅的扶手上，扶着额头，满脸崩溃。
“师兄，你不是说……你把她瞒住了吗？”孙悟空微微抬起头，看向陈悟念，无奈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出发的时候，身边确实没有她的气息，我还好生查探了几次。结果方才突然就蹦出来了。”陈悟念苦笑着摇了摇头，往洞口看去。
葛念雪微微耸着鼻子，咯咯笑着好奇地打量着看着那水花飞溅的水帘。
“猴子哥哥，你这花果山当真不一般。景色比斜月三星洞还要好看哩！”
“等等，雪儿，你过来。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孙悟空叹了口气，朝着葛念雪招了招手。
陈悟念也随即看了过去，脑中灵光一闪，脸上瞬间布满了苦笑：“我应该知道了！雪儿，你是不是吃了炼丹大比的那枚枯木丹？”
看着葛念雪脸上那讪讪之色，陈悟念又说道：“你可是信佛啊，佛门可是说了不打诳语。老老实实给我交代。”
“我又没说我会打诳语。没错，我是吃了。我吃了之后，就似睡了一觉，但身边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连悟念师兄都没发现我！这丹药的效果果然很好哩！”雪儿点头应道，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停地打量着陈悟念和孙悟空。
“不对不对，那也不对。”陈悟念摇了摇头：“我随身物件都再三查过了，这枯木丹只能够隐藏气息，按道理来说我是能够看见你的！”
“是啊，没错！但是师兄你身上的这件袍子您可没有查哦！”葛念雪笑得似是个小狐狸，伸出手指指了指陈悟念的腰间：“我幻化缩小后，藏进了你腰带间的褶皱里。那地方师兄你应该想不到吧！”
着实没想到！
毕竟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换行头。
若是刚杀了人或是怎么的，这一身衣裳肯定就换掉了。
没想到却是被这妮子钻了空子。倒也算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陈悟念摇了摇头，板着脸说道：“胡闹，那丹药材料如此复杂。乃是供以不时之需，怎么能如此随意服用？”
“怎么能说随意？”葛念雪瞪大了眼：“丹药不就是拿来吃的吗？我要是不吃，这一次可就被悟念师兄给骗了，这花果山也来不了，也见不到猴子哥哥，这又怎么算是随意？”
“这……”陈悟念一时语塞。
好像还有点道理啊……
不对，有个屁的道理啊！
这顶多叫强词夺理！
他的意思明明是，不到危急时刻不要使用。
但被这么一曲解，就变成了没事不要使用。
完全把事情的紧急程度这一点给忽视了。
但他能怎么说？
总不能杞人忧天，直接说斜月三星洞恐怕会遇见难处这种完全没影的事儿吧。
葛念雪一手捂着嘴轻笑着，一手轻轻挥了挥：“好了好了，师兄，你别这么看我！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悟空师兄的！”
嗯？
这话，怎么越听越他妈的暧昧啊！
孙悟空和陈悟念两人闻言，心里的感觉微微有些怪异，齐齐在心底爆了句粗口。
葛念雪看着这两人如此有默契的模样，心底又是一阵偷笑。
果然如此啊！
正常的师兄弟怎么可能这么有默契？
这种想法她早就有了。
猴子哥哥和悟念师兄据说年纪也不小了，但是都还未曾结有道侣。
据其他师兄所言，当初猴子哥哥还在门中时，几乎每日都与悟念师兄同进同出。
嘿嘿嘿，不正常啊！
那叫什么来着？
断袖？
龙阳？
在葛念雪眼中，这两人周围已经布满了粉红色的小桃心。
陈悟念扶住了额头，瞥了一眼孙悟空。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好好一妮子，怎么就疯了？】
孙悟空叹了一口气，斜着眼看了一眼葛念雪，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猴子哥哥，悟念师兄，我们今儿还要去地府吗？”葛念雪看了看外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陈悟念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皱起眉头，伸手开始掐算了起来。
“不去了吧！”孙悟空一脸苦笑道。
倒是陈悟念放下手，长叹了一声：“晚了！”
“晚了？什么意思？”孙悟空一愣：“师兄你已经设下了什么手段了吗？”
葛念雪也是一脸疑惑。
“不是，来客人了！”陈悟念说着，站起了身，往水帘洞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走吧，迎客！”
孙悟空和葛念雪两人疑惑不解地跟上了陈悟念的脚步。
陈悟念带着两人直往西坡而去。
此处，那台案还未撤下。
三人便在案桌便站着，不过十余息的功夫。整片天地突然变得阴惨惨的，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孙悟空和陈悟念早有准备，唯有葛念雪不禁打了个寒战，伸出手搂住了自己的胳膊。
“好冷啊！”
孙悟空看着这天地间的变化，沉声道：“地府来人了！”
“没错，但是我算过了，并无恶意！”陈悟念点头应道。
“地府？”葛念雪面对着这令人生畏的鬼魂，却是没有露出半点恐惧，反而是一脸激动。就好像是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稀奇物一般。
看着葛念雪这反应，陈悟念暗暗在心底苦笑道。
也没错，这鬼魂可不就是葛念雪从未见过的的稀奇物吗？
这妮子的胆子，倒是还真的大啊！
而阴风越来越强，常人或许看不见。但是在他们这三名修士的眼中，已经明显能看见那风已经变成了一种深邃的灰黑色。
而后，那灰黑色的风在地面上凝成了一个龙卷，如同是一条从地底幽冥之处同往人间的道路。
紧接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在那灰黑阴风中显露了出来，强壮的人身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软甲，生了个牛头，两道弯曲粗壮的牛角极为显眼。
正是孙悟空的老相识——牛头阿傍！
“哈哈哈哈，贤弟，许久不见啊！看到为兄惊不惊喜啊？额？”
阿傍人还未完全显露出来，那爽朗的笑声便以不停地冲撞着三人的耳膜。
但等阿傍看清场中的一切，笑容戛然而止。
这哪有什么惊喜？
倒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来一般！
而且，为什么是三个人？
还有个小妮子。
“额，妹子。你在念什么？”阿傍看着那念念有词的葛念雪，不禁疑惑道。
葛念雪眼下哪还有之前那好奇的模样，双眼紧闭着，口中念念有词。
听到这话，葛念雪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了颤：“我我我我……我给你念往生咒，鬼大哥，你别吃我！”
第八十一章：出事了
说着，葛念雪的话中已经隐隐透着些哭腔。
双眼紧闭着，不敢睁眼看。一张白瓷似的小脸也变得更白了几分，不是什么肤如凝脂，而是一种没有半分血色的惨白。
“你看看我，我不吓人！”牛头挠了挠头，一脸老实憨厚。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将这么个小姑娘吓成这般模样，尤其这还是自家老弟家的小姑娘。
自己长得这么吓人？
这脸丢大发了！
丢人不可怕。
当着完全陌生人的面丢人也不可怕！脑袋一蒙，转过头谁还认识谁？
就是这当着熟人的面丢人，才可怕！
牛头一张粗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脚指头疯狂地抓着地。求救似的看了孙悟空一眼。
但自家老弟和那个不认识的生人，齐刷刷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显然是都靠不上了。
“我不……我看了你，你就会吸走我的阳气。”葛念雪摇头颤声说道，接着又道：“鬼大哥，我肉是酸的，不好吃。你别打扰我，我给你念念往生咒，改日给你烧点纸钱。”
听到这话，牛头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模样，振振有词道：“吸阳气，那是横死之恶鬼才会干的事。我阿傍可是正儿八经的鬼差！怎会行此腌臜事？”
但见葛念雪那不为所动的样子，牛头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多费什么口舌了。转身看向了孙悟空，开口问道：
“贤弟，这位是……”
其身后，葛念雪似是感觉到牛头不是什么坏鬼，大着胆子微微睁开眼，悄悄打量着牛头的背影
“这是……”孙悟空还未来得及说完。
“这是你弟媳……或者弟夫？”葛念雪幽幽开口道。
陈悟念：？
孙悟空：？？
牛头：？？？
“雪儿！”
“葛念雪！”
孙悟空和陈悟念异口同声地低吼道。额上青筋直跳，颇有些忍无可忍的意思。
只听说过妹夫，神他妈的弟夫！
这小脑袋瓜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葛念雪闻言，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聊着，我去山下转转，摘点果子吃。”
接着，冲天飞起，嘴里倒是又碎言碎语悄咪咪说了一句，
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场几人哪有凡人，这窃窃私语跟在他们耳边大喊也没什么差别，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说得分明就是：“敢做还不敢认了。”
孙悟空闻言，一口钢牙咯噔一声就紧紧咬在了一起，硬生生挤出了一副笑脸，咬牙切齿道：“兄长，童言无忌，不用在意。”
“是是是，我明白。”牛头面色如常，点头应道。
心里暗自揣度道：“看不出来，现在的小年轻花样真多。不过这样可不行，哪天得给贤弟找个淸倌儿开开荤。”
而听到孙悟空这声兄长之后，牛魔王心里倒是也松了口气。
当初也就是酒劲没过。在酒劲过后，虽说那记忆极为真切，但这件事他也越想越不对劲。
先不说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胞弟。就说这灵明石猴，乃是天生地养，怎么可能有什么前世转生？
那这胞弟之说就必然是无稽之谈！
若不是酒中有问题，那就是当初燃的那根香出了差错。
虽说如此，但是牛头并不想戳穿这一点。
齐天大圣成为自己的胞弟……想想都有面子！
这能吹一辈子啊！
而且，孙悟空这性子也的确对他胃口。看起来顺眼，话听起来顺耳，相处起来舒坦，这就够了。要是个眼睛看天鼻孔看人的货色，别说齐天大圣，就算是什么超天大圣、踏天大圣他也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原本得了这次差事后，牛魔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孙悟空这成仙之后，态度会有所改变。但听到这声兄长，这颗心也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而陈悟念也在心里想着：【兄长、贤弟……悟空这本事倒还不小，不到半年的功夫，连地府都认上亲戚了。】
“不知兄长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孙悟空打量着牛头的神情，出言问道。
他不能确定牛头是否发现了那记忆中的偏差。
若是有异，随时出手。
也不伤人，擒下“请”他多闻个几十根安神香……
陈悟念那虚握的手中，也抓住了一帖符箓。
虽说是没有敌意，但并不能保证十成十的稳妥。
“贤弟啊，我是来恭喜你的！”牛头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师兄弟俩的异常，而是开口笑道。
“恭喜我？我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还以为大哥是来抓我下幽冥地府交差的呢！”孙悟空不禁揶揄道。
一听这话，牛头满脸骚红，连那双尖尖的牛耳都隐隐透着些绯红。
这件事说起来他就觉得丢人。
不是因为自家贤弟从地狱中逃脱。这件事倒没什么丢人的，说起来倒还挺有面子。
数千年来，能从地狱中安然离开的，世上又能找到几人？
让他感到丢人的是这地府中的态度。
明明孽镜台上金光冲天，居然硬安上罪名，打入地狱。
都说天地公道，要是这六道轮回之所都不公了，天底下还有何处能给人公道？
牛头心底想着，微红着脸说道：“怎么可能，上一次实在是地府出了差错。现已查明，贤弟当日在孽镜台前，金光冲天，功德无量。按照天条所载，贤弟可载入天书，入天庭为官！从此之后，贤弟可就是天神了！这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天神？”孙悟空愣住了。
陈悟念也懵了。
这剧本好像不大对啊。
不应该是太白金星下界诏安吗？怎么变成牛头来了？
“如此，倒是辛苦大哥走这一遭了！”孙悟空笑道。
“无妨无妨。”牛头摆了摆手，舌头轻轻舔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悟空见状，倒是明白了牛头的意思，笑道：“大哥稍后，我让人备下酒宴，我们兄弟俩好生喝上一杯！”
“甚好甚好，叨扰了叨扰了！”牛头搓了搓手，虽是正中下怀，却仍然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心里倒是很期待。
这一次，他可是奉旨喝酒！
阎罗王说了，将话按时带到。之后只要不为非作歹，随他如何。三日后，再回地府。
如此一来，只要不酗酒喝个酩酊大醉。三日后能保持清醒便好。
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堂而皇之的喝酒，终于不用遮掩偷饮了！
这一回，花果山里的庖厨彻底忙碌了起来。按照孙悟空留下的菜谱，正儿八经地准备起了吃食。
一个时辰后。
众人依旧是聚在水帘洞前，但是这饭菜却是大不一样。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吃食，但这一桌却是具四禽、四牲、四鳞、四介、烤鸡烧鸭共计十八道菜。这道道做法皆不一样。
禽牲鳞介乃是凡界帝王摆排场常备的吃食。禽为飞鸟，鸡鸭不算在内；牲为走兽，猪不算在内；鳞为游鱼，无鳞的鱼类不算在内；介为虾蟹鼋鼍一类的水生动物。
这一桌大餐，再加上那果香扑鼻的猴儿酒，彻底叫牛头看花了眼。
“破费了破费了，随意备上些下酒菜便好。”牛头坐在桌边，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说道。两只铜铃大的的牛眼都好似迸出了刺眼的绿光。
看得陈悟念和孙悟空心底直发慌。
就这架势，谁见了不得嘀咕两句？
搞不好就这一桌饭菜都不够人家塞牙的。
孙悟空定了定心神，笑道：“大哥好不容易来上一趟，谈何破费。请牛头阿傍，吃菜喝酒！”
“好好好。吃吃吃！”牛头忙不迭地点着头，听孙悟空开口了，才忙夹了一筷子甲鱼肉，放在口中嚼了起来。
这一回，陈悟念和孙悟空都看得仔细，牛头夹得那一块肉明明还在碗中，筷子上却是多了一块肉的虚影。
“大哥，我想问问，我是何官职呢？”孙悟空为牛头斟了一满杯酒，试探着问道。
“这具体官职我也不知道。还得等贤弟上天述职之后才能知晓。”牛头说着，再度伸出了筷子。
【都是不会唠嗑的，聊天不得说一半留一半？或者打开下一个话题的缺口，就你们这么个聊法，天都让聊死了。】
陈悟念想心底暗道，指了指那盆黄焖甲鱼，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口道：“牛头大人莫只吃肉，这甲鱼的精华乃是壳。”
“壳？硬邦邦的，硌牙，不好吃不好吃！”牛头闻言，脑袋晃得似是个长角的拨浪鼓。
“不是说让你啃这硬邦邦的壳，我说的是这壳边的一层软肉，也叫裙边。这才是一只甲鱼的精华所在，香软甜滑，入口即化，你试试！”陈悟念解释道。
“竟是如此？”牛头双眼一亮，又伸出筷子，自那被劈做四片的鳖甲上夹出了一团虚影，放在嘴边试探性地一吸溜，接着那嘴蠕动地越来越快。似是恨不得把先前他口中那极为嫌弃的壳都放嘴里嚼碎了咽下去一般。
“果然不错！”牛头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顺手把里头已经变味的酒液泼洒在地，双目看向陈悟念，问得却是孙悟空：“对了，贤弟你还未曾向我介绍，这位究竟是……”
“他是我师兄，名唤陈悟念。”孙悟空介绍道。
陈悟念拱了拱手：“见过牛头大哥！”
虽说这攀亲附戚不是他本意，但就论这年纪来说，叫上一声大哥，也不亏！
“哈哈哈哈，好好好！”牛头双手并用，左右开弓正忙着吃肉，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见过了，因为嘴里塞满了吃的，那声音倒是有些瓮声瓮气的。一边吃又一边问道：“先前那丫头又是？”
“那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妹！姓葛，名念雪。”陈悟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指了指脑袋：“她脑子不好使，常说胡话。莫放在心上！”
想起之前葛念雪说的那番话，他就恨不得抽她一顿鞋底板子！
这孩子看样子童年还是不大完整。
找个机会还是得给孩子弄一个完整的童年。
“哈哈哈，我确实没往心里去。不过这念雪，倒是个好名字啊！既是贤弟的师妹，那也就是我阿傍的妹子了。妹子不来吃吗？”牛头笑道，歪着脑袋四处看了看，也没见到葛念雪，又是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这妹子可真认生。许是我太吓人了，吓着妹子了。”
“大哥多想了，雪儿心善，不喜荤腥更是不食荤腥。这一桌子酒肉，她不来倒是眼不见心不烦，眼下恐怕在山下摘果子吃呢！”孙悟空解释道。
“原是如此，那我怕是来错咯！那妮子本就惧我，现在看我这张牙舞爪吃肉的模样，只怕是更加厌恶喽！”牛头打趣道，话还没说完，自己先似个神经质一般大笑了起来。
孙悟空和陈悟念虽然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究竟好笑在哪，但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相互对视一眼后，也是齐齐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孙悟空却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问道：“大哥，我想问问，这黄泉中，可有人洗涤衣物？”
“怎可能，那黄泉水如跗骨之蛆，寻常鬼怪触之必死，甩都甩不脱。尚且避之不及，怎可能有人还凑上去洗涤衣物？”牛头端起酒杯，微微笑道。却是想到了当日在黄泉中的见闻，双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那件事。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有些许奇怪。
是自己看错了？
还是酒醉之后，脑子不大好使了？
“那倒是奇怪了……”孙悟空微微皱眉，疑惑道。
他见那尾金鱼的位置，离酆都鬼城尚有一段距离。风是万万不可能将衣物吹到彼处的。
若是没有人洗涤衣物，那他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地府中还有鬼怪胆敢往黄泉中丢垃圾？
“怎得？贤弟是看见什么了？”牛头放下酒杯，陈悟念见状，适时满上，口中说道：“请牛头阿傍喝酒！”
而孙悟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件事，他觉得即使说出来，恐怕牛头也不会相信，只怕还会引来嘲笑。
牛头端起酒杯，见孙悟空这般模样，倒是弄得他一头雾水。又疑惑地看向陈悟念。
陈悟念瞥了一眼孙悟空，笑道：“悟空啊，那师兄可就要揭你的短咯！”
孙悟空闻言，讪讪笑了笑，没有开口。
陈悟念夹着菜，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放，说道：“牛头大哥，悟空都是这般修为了，居然还能看差。那黄泉中，哪有活物，但是悟空言之凿凿，说他在黄泉中看见了一条鱼。大哥你说，这有可能吗？”
原本，陈悟念只是当一个笑谈而说。
却是没想到，这话刚说完，便听到当啷一声响。
抬头看去，只见牛头尽是失手打落了那酒杯，酒水撒了一裤子也不自知。满脸惊骇，如同见鬼了一般，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孙悟空。
这个比喻或许有些不恰当，准确的说应该是同凡人见鬼了一般。
吓得连嘴唇都隐隐有些泛白，不停地哆嗦着。
“贤弟……你，你也看见了？”
当啷……
又是一声酒杯坠地的声音。
这一回，面露惊骇的却是陈悟念，双目瞳孔直接缩作了针尖大小。
同样被那猴儿酒倒了一裤裆。
也？
什么叫也？
难不成……
陈悟念心底直接翻起了巨浪。
若是那样，那可就真出乱子了！
孙悟空吞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问道：“难不成大哥你也看见了？”
“你看见的是什么？”牛头也咕嘟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沫下肚，似是试探般的问道。
“一尾金鲤！”孙悟空不假思索道。
“红色的，身上带着斑斑点点的金色鳞片？”牛头又试探道。
“没错，可大了！”孙悟空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一条十余丈的大鱼？”
“当时边上没有对比之物，但是估计差不多。”
说完之后，三人缓缓对视了一眼。
黄泉里有鱼！
黄泉里怎么会有鱼？
恐怕是要出事了！
第八十二章：有内鬼（求订阅）
花果山水帘洞前，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耳畔只能听见彼此那粗重的呼吸声。在他们眼中，除了疑惑之外，便只剩下了满满的恐惧。
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同样有对已知的恐惧。
虽然不知道这鱼究竟是何来历，但是问题毕竟是出在了黄泉中。
黄泉在哪？
幽冥地府！
六道轮回之所。
此处出现了本不应该存在的的东西，不管其来历如何，都得万分谨慎才行。
现在出现了鱼，之后这些鱼又会不会诞出灵智？
又或是化成人形？
除了鱼之外，还有没有更强的存在？
陈悟念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人，他甚至还有一种猜测——这鱼，又会不会是黄泉下的另一个族群，遣来的斥候？
那恐怕就是对地府图谋不轨了。
如果真是敌人，这种敌人实在是太可怕。
他能够从黄泉中不时窜出来，咬你一口就缩回黄泉中。
偏偏你你还不能入黄泉去追杀，除了趁敌人从黄泉中冒出头来这短暂的时间，火速诛杀之外。别无他法。
借着黄泉这天险，进可攻退可守。
而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以劳待逸。
而且，还必须得以重兵把守，防止地府大乱。若是此处出了问题，人死之后，魂魄不入地府，在世间游荡。又无新的鬼魂轮回转世。那用不了多久，整个人间便会只剩下各式游魂，而见不到半个生人。
那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届时，不只是人类，四大洲所有的生物恐怕都有灭族之灾。
这样的后果，没有任何人能担待得起。
“不行，今日这水酒我恐怕是吃不成了。兹事体大，我得速速下去向十位殿下通禀！”
牛头沉声说着，缓缓站起了身。
“且慢！”此时，陈悟念却突然出言喝止道。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嗯？”如此关头，却见陈悟念还不知轻重缓急叫住自己，牛头的脸色直接黑了下去，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善地望了过去。
“你还有何事？莫要耽搁，有屁赶紧放！”牛头骂道。
“牛头且慢，我有一事想问。此事，大哥可曾向十殿阎罗说过？”
“说过！”牛头点了点头。
“他们可曾相信？”陈悟念问道。
其实不需要牛头开口，他心底也已有了答案。
相信？
可能吗？
即使自己如此信任悟空，听他说起，自己第一个反应不同样也是怀疑吗？
在他们两个见面之前，甚至连牛头和悟空自己都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如此荒诞，就如在当初穿越之前有人说看见了真龙一般。即使拿出了证据——照片录像，也不会有人相信，指责造假P图的大有人在。
而也没有超出孙悟空预料，牛头神色微微有些落寞，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缓慢而又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
“凡事皆分可为和不可为。我不管他人会如何看我，哪怕认为我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坏了修行。但此事，也必将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一通话下来，情真意切，不似作假。而陈悟念和孙悟空对牛头的观感也齐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的大转变。
之前，牛头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腔调，给人的感觉都是一种莽夫莽汉的形象。
现在这一听，倒是正应了那句话——仗义多是屠狗辈。这牛头倒的确是个满腔热血的真汉子。
“牛头大哥，我不是要阻拦你。我的意思是，若是无人相信，哪怕你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会因此而有任何动作。眼下，只有我们三人完全相信这一点。倒是不如，我师兄弟二人随你一同下去。你在明，我们在暗。一同探查，也好有个照应。寻到了什么确切的证据，再向十殿阎罗禀报！”陈悟念说道。
孙悟空闻言，双眼一亮。
原来师兄是如此打算！
原本不就是在为如何混入地府而苦恼吗？
这可就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陈悟念见牛头微有意动，但似是仍有些纠结，又是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不知牛头大哥注意到了没？”
“何事？”牛头沉着脸问道。
“那鱼，放诸整个地府，是不是只有你一人看见。其余人，完全都没有发现其踪迹？”
牛头没有抓到这句话中的重点，有些疑惑道：“没错！这又怎么了？许是我运气好。”
“只是运气这么简单吗？”陈悟念脸上虽是微微带着笑意，但是细看上去，这笑容中却满是阴翳，显然其心中也万分沉重。
“地府如此重地，三界中定有不少大能日夜关注着。地府中，也不乏高手。但是，却从未有人发现过，单说这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那位，可还有耳听三界的瑞兽啊！”
陈悟念的话语，似是被风吹动了一般，四处飘荡。就好像是恐怖片中反派常用的的那种语气，充满了诱惑力。
而说到这，牛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一字一顿道：“你是说，谛听有问题。还是他们有谁动了手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听不出来有问题，那这大脑袋真就是白长了！
没错，地府重地出现问题。三界中居然无人发现？
光这一点就很不正常！
如果不是三界中某位大能出现了问题，成了内应。出手干预，遮住了天机。
那就是黄泉中的那个种族极为强大，根本无人能发觉。
无论是哪个，都代表这件事将会是相当棘手。
自己能发现，恐怕也是因为他们没想到，会有人进黄泉中洗澡吧。
牛头想着，转向孙悟空，开口问道：“贤弟，你当日是在何处看见的那条金鲤？”
“何处？”孙悟空皱了皱眉：“应当是刚出了鬼门关之时。”
说着，心里猛地一咯噔。
陈悟念和牛头也长叹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十有八九……地府中人出问题了！
恐怕还不是寻常的鬼差！
为何是在鬼门关外？
那一日，孙悟空入地府，自是严防死守。鬼魂全聚在了酆都城内，而城外……空无一人！
若是那金鱼真的是受人控制的斥候，那个时候，便是查探的绝佳机会。
“此时，莫再与任何人提起！”牛头看了孙悟空一眼，一字一顿认真道。
“我知道，我清楚其中利害！”孙悟空点了点头。
而见孙悟空应承下后，牛头又看向了陈悟念：“此事，我允了！我会给你们尽快找一个身份和在酆都城中的住处。你们莫往他处，贤弟你也不用急着上天去，先拖他个一年半载。在我来之前，便在花果山中候着。”
第八十三章：中元节（求订阅）
牛头已经离去。
桌上的饭菜仍然冒着热气，但是孙悟空和陈悟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胃口再动筷子。
这种几乎如同世界末日预兆的事儿，无论发生在谁的头上，就算心再大，恐怕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吃饭了。
“师兄，在这个关头如地府，会不会有些冒险？要不要过些时日再去？”一阵久久的死寂后，孙悟空突然开口道。
陈悟念一听，脸上便露出了笑意，深深打量了孙悟空一眼：“你脑子里真实的想法，真的是这样吗？恐怕你现在恨不得马上便到地府去，将此事查个清楚吧！”
“果然瞒不过师兄！但是，师兄不会觉得危险吗？”
陈悟念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危险，肯定是危险。但此时，不是我等修士上去扛着，难不成还让没有半分修为的凡人冲上前不成？要记住了，能力越大责任才越大。
正如牛头方才的话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我等应该做的。我只是让你事事小心谨慎，莫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中。可从未说过，让你当个缩头乌龟。
若是要当缩头乌龟，我们藏在山中，不问世事不是更好？而且，现在那未知的敌人尚未完全露出獠牙，唯有此时才是消灭他们的最好时机。若是听之任之，才是将自己真正的陷入了危险中。
不过还是那句话，莫要进行任何不必要的冒险。不要逞英雄！”
“是，师兄！悟空受教了！”孙悟空说着，默默将陈悟念的话记在了心中。
“行了，雪儿来了，把饭菜收起来吧。几乎都没吃过，莫浪费了粮食，放着慢慢吃吧！”陈悟念叹了一声，微微有些头疼。
雪儿那性子，不会又要吵着跟着他们下去吧。
“师兄，那大个子走了？”葛念雪嘴里叼着个桃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放在裙摆上细细搓了搓，伸手递给了孙悟空：“猴子哥哥，给！”
“走了！我的呢？”
“嘿嘿，忘记了！”葛念雪讪讪笑了笑，默默走到了陈悟念身后，伸出手就开始细细抓拿起了陈悟念的肩头。
一见这模样，陈悟念又是一声长叹。
来喽！
“别捏了。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
【我说完之后，她肯定会说想跟着我和悟空入地府。到时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反正万万不能让她跟着下去。】
【不过，该找什么借口呢？】
【要不然，多下点药，先把她给麻翻了？】
“师兄，你能不能回一趟斜月三星洞，帮我取件东西啊！”葛念雪笑嘻嘻地说道。
“不行！”陈悟念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话一出口，才慢慢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向葛念雪：“等会儿？你说什么？回斜月三星洞？你不跟我们下地府？”
刚说完，陈悟念就恨不得反手给自己来个嘴巴子。
嘴欠！
人家都没说这件事了，你还要多提一嘴。
葛念雪闻言，小鼻子耸了耸：“在师兄眼中，我就这么任性吗？这一次来，是我当真想猴子哥哥了。这去地府又不是闹着玩的，我这修为，除了给你们添乱，一点用也没有。我就在这花果山中，等着你们回来便好了。但是，我又没有个说话的伴儿，所以才求师兄回山中，帮我把我的百兽袋带来，让多多陪着我。”
“师兄，好不好嘛！”
“好！”听到这话，陈悟念倒是松了口气，看着孙悟空那笑嘻嘻的模样，不禁问道：“诶，悟空，你怎么没有半点意外？”
“师兄，我跟雪儿当初在西牛贺洲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了这么久。我可比你要熟悉雪儿多了。她虽然有时会耍小性子，但是在大是大非前，却是分的相当清楚。”孙悟空笑道，起身摸了摸葛念雪的脑袋。
“就是，师兄，你把雪儿当小孩子了？你还没说，应不应我呢！”
“应了应了，我一会儿就去！”
陈悟念笑道。
山中的日月，过得很快。
转眼便已至七月十五。
三界中，有天地水三官大帝。
天官逢正月十五上元赐福；
地官逢七月十五中元赦罪；
水官逢十月十五下元接厄。
因此，七月十五也叫中元节。为地官赦免地府已偿还罪恶之鬼魂的日子。
这一日，鬼门大开，人鬼之间的通道开启。地府鬼魂也能在这一日收到凡界寄往的钱财衣物吃食。
酆都鬼城中，今日极为热闹。
得到赦免的罪魂、无罪的游魂和地府鬼差纷纷涌上街头。就似是人间的集市一般，挂着白色的纸花纸灯笼，街头巷尾甚至还有出售货物小吃的鬼魂。
而收到凡间家人烧来钱财的鬼魂，也很愿意花上点银子，难得的奢侈热闹一回。
一个小摊前，孙悟空已变幻做了一青面长舌的吊死鬼，一手拿着筷子，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小贩从锅里捞着面条。
他倒还真有些期待。
这阴间的吃食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用魂体吃东西，又是个什么感觉？
说是小贩，其实也是个鬼魂。准确的说，应该是横死的鬼魂，胸前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骨瓷小碗，小心地上半勺雪白的猪油，滴上几滴酱。铺上一把面条，再倒上一大勺清汤，撒一小把细细切成的葱花。被酱染成琥珀色的清汤上，还飘着点点油花。
一清二白三绿，一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便出锅了。
“客官，面来喽！小心烫！”那小贩拖长着声音，长长喊了一声，双手捧着那碗面，放到了孙悟空身后另一客人的桌前。
手倒是极稳，即使身上插着把刀也没受到什么影响，那满满当当的面汤连晃都未曾晃上一下，更莫说泼洒出来了。
而那客人默默后仰了一下身子，角度极为夸张，脑袋都差点撞到了孙悟空的背部。
孙悟空看得奇怪，轻轻拍了拍那鬼魂的肩头，问道：“这位兄台，你刚刚那后仰……是什么特别的礼仪吗？”
“你是第一次来吧！”那也是个吊死鬼，见到“同类”，脸上的笑容也要和煦了几分。
“没错。”孙悟空点了点头。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那吊死鬼神秘一笑，转过身去接着吃起了面条。
这么奇怪？
孙悟空皱了皱眉，满脑子疑问。
“客官，您的面来了！”语音刚落，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就摆在了孙悟空眼前。
“多谢掌柜的。”孙悟空笑道。
“客官不比客气。”小贩回了一个笑容，转过身去。
孙悟空见状，默默往后仰了仰身子，身子与地面的垂线夹成了四十五度，就如先前那鬼魂的动作一模一样。
而小贩胸前那柄匕首，正好从孙悟空眼前划过。
“嘿嘿，这回知道了吧！”那鬼魂见状，回头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孙悟空笑得有些无奈。
接着大快朵颐，埋着脑袋吃起了面。
面条刚一进嘴，孙悟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难怪这地府中明明有吃食，却还有这么多的鬼魂想去吃阳间的供奉。
闻着香气扑鼻，但是吃进嘴里却一点味道也没有。
这面条倒是很有嚼劲，孙悟空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嚼着一根根被裁成细条的布匹，越吃越恶心。
唉，不吃了！
孙悟空摇了摇头，摸着怀里那锭五两重的银子，心底有些发憷。
下来的时候，忘记换散碎银子了，也不知道这面摊所有的钱够不够找零。
这一碗面，按照阳间的价格……好像也就要个三文钱。
算了，若是找不开，多余的就当小费吧！这年头，鬼也活得不容易。
“掌柜的，结账！”想着，孙悟空朝那小贩喊道。
“好嘞，客官，承惠银子三千两。”掌柜的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双手在胸前的围兜上擦了擦。孙悟空还未反应过来，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便伸到了身前。
孙悟空看着那只手，脸上的笑容直接凝住了。
第八十四章：功法反转
七月十五，中元节。
今日也是陈悟念和孙悟空入地府，成为“正儿八经”酆都城居鬼的第一日。
牛头为了此行，早就在暗中逮了一对偷偷吸食阳气的恶鬼兄弟，没有杀死，抽取了他们的记忆后，直接禁锢了起来。
不然若是他们身死，一查生死簿见其生死恐怕就会露馅。在陈悟念和孙悟空假扮成他们的模样，熟悉了他们的记忆后。借这鬼门大开的日子，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成功进入了酆都城中，住了下来。
而且因为吸食阳气这种事，是地府明令禁止的。
那两个恶鬼兄弟平日里深藏简出，唯恐被其余鬼魂发现了他们偷偷跑到人间吸食阳气的这一行为。没有什么亲朋，也没有好友，连熟稔的鬼都没有几个。
这无形间，又降低了陈悟念和孙悟空这改头换面，替换身份的难度。
而且，他们的身份和来历并不是虚假虚构的。
这样一来，所有的证据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只要他们俩不作死，往十殿阎罗那些高等级的鬼差官吏面前凑，往什么孽镜台上钻，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待到此事一了，牛头再将那两恶鬼驱散魂体。魂飞魄散，死无对证。
反正也是恶鬼，死不足惜。
陈悟念在让孙悟空出门去体会体会这酆都城的风土人情后，在院中布置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免得被什么有心之鬼探查到。布置好之后，直接开始了修炼。
但这一内视，陈悟念却这魂体内发现了一些往先未曾发现的东西——两道光点！
这两点就像是两颗闪闪发亮的星星，附着在肉身左胸、第一肋骨和第二肋骨之间的缝隙中。
许是因为肉体中，有血肉经脉的遮挡，看不真切。但这只有魂体的情况下，那两道光点却是一览无余。好似无边黑夜中的两颗孤零零的星星。
而除此之外，在那两颗光点的左下角，还有一颗微显黯淡的的光点。随着灵气的运转，那光点也在慢慢变亮。虽然现在黯淡无光，但总有完全变亮的一日。
“这莫非就是登天步突破的契机？待这些光点全部点亮之时，我才能去领悟登天步的第二步？”
陈悟念看着体内的灵气按照某种特殊的韵律慢慢运转，眉头微微皱起。
这登天步功法的运转方法相当古怪。
不像寻常的功法，只能在神识控制引动下，周天运转。这登天步居然无须控制，自然会缓慢运转。只是在内视修炼的情况下，运转的速度会快上两倍。
功法运转下，灵气从丹田而出，汇入气海穴。再运入关元、中级、曲骨、膺窗穴直直往下，过三阴交穴、足三里穴、汇入涌泉穴。再自涌泉穴绕到背后，过命门穴、肾俞穴、心俞穴、肺俞穴一路往上，最后入百会穴。
再从百会穴绕到前身，一路往下，重新过气海穴，入丹田。
这就算是走完了一个周天。
人体奇经八脉，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计七百二十个穴位。
通常来说，功法运转为了保险起见，都会绕开致命的死穴。
但这登天步居然偏偏反其道而行，只往要害钻，将三十六死穴，七十二病穴，共计一百零八道要害穴走了个遍。
每一个周天，陈悟念看得都是阵阵心惊胆颤。
这要是功法出现了点什么问题，死穴被破……就算不死，这身修为也得废了！
而在十余个周天走完之后，那颗星才微微亮了肉眼可见的微微一丝。
虽然比起其余的两颗，仍似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陈悟念感受着这颗星的变化，微微在心中计算着。
“若是按这个速度来看，这一颗星在不内视的情况下，少说也要三月方能点亮。若是一心修炼，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一月有余。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颗啊！少也就罢了，若是有个千万点繁星，还不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而现今，最要紧的倒不是修炼。
而是这灵气的问题。
在这地府中闯荡，若是不能将体内的灵气转换，随意出手便是金光阵阵霞光万丈，只要不是眼瞎了，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这必定是生人！
对于其他修士来说，这个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说凡间的灵气是生气，那这地府中便是死气。
一入地府，吐纳的生气变死气，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随着这死气的侵蚀，气势自然而然会发生改变。
因此，只要是在地府中常住，无论是多强大的修士，一出手绝对是阴风阵阵，还伴随着鬼哭狼嚎。就如同是练了什么邪功一般。
但是对于陈悟念来说，这倒是成了个大问题。
他吸收不了灵气，身体中所有的灵气都是从丹田中慢慢生出。
以至于即使到了地府中，一身灵气依旧无法蜕变。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生机勃勃，毫无死气。
“生气化死气？阳气化阴气？”
陈悟念暗暗叹着，说着，心中却是微微有些熟悉的感觉。
阴阳互相转换，岂不就是阴阳鱼。
阴鱼阳鱼首尾相衔，时时刻刻都在缓慢地旋转着。
“依照太极八卦而言，阴阳彼此反哺，生生不息……若是功法反转呢？能不能将这灵气改变呢？”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陈悟念骇然发现，体内的灵气猛地顿住。接着丹田中的灵气，完全不受陈悟念的控制，便直冲百会穴。
功法反转。
以阳化阴。
随着一个周天走完，一股浓烈的死气瞬间将陈悟念整个覆盖，体内原本泛着淡金色的灵气也随着功法的反向运转。自双脚涌泉穴始，一点点变作了污浊的灰黑色。
陈悟念的嘴微微抽了抽。
这功法……居然还是智能的？
……
“三千两？”孙悟空闻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喊道。这吊死鬼的双目原本就因为死前缺氧而往外突出，惊骇之下，显得更加外突了几分。
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这掌柜的脑子出问题了。
一碗没加肉没加蛋，连香料都没加的素面。
居然要他妈的三千两？
怎么不去抢？
不对，抢都没这来钱快！
跟三千两比起来……他兜里这区区的五两银子，倒是好像有些拿不出手了。
别说零头了，这再抹俩零他都付不起。
还给小费？
人家看得上？
“客官，有什么问题吗？小店童叟无欺，向来都是这个价，三千两一碗。别处可比我这贵多了，不信你去别处看看，隔壁牛三家就加点咸盐，可就卖九千两一碗！你莫非是想吃白食？”
那掌柜眉头一竖，反手就从胸前把那柄匕首抽了出来，不善地打量着孙悟空。
喂……
还能这样？
孙悟空看着掌柜的胸前那个大洞，黢黑的阴气如同污血般从那洞里汩汩往外冒。整个猴都傻了。
杀自己的凶器在鬼怪中，居然还能成为随手可取得的武器？
但无论是九千两还是三千两，甚至什么三万两对他来说倒是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一样——吃不起。
不过这地府的东西都这么贵吗？
在那恶鬼的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说这一点。
“掌柜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悟空苦笑着看着那小贩手中明晃晃的匕首：“要不您先把刀收回去，别伤着鬼。”
这时候，孙悟空身后那吊死鬼开口了：“掌柜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钱，我掏了就是！”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着万两的银票，拍在了桌上。
“不用找了，再端碗面来！”
那掌柜的闻言，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好嘞好嘞，面马上来！”
说着一手熟练地把匕首又插回了胸膛里，一手拿起桌上的银票就塞进了头上那缠绕着的头巾中。
孙悟空眼睛猛地一直。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三千两？
不是什么大钱？
随手一万两？
一千两，说不要就不要了？
“多谢这位兄台！”孙悟空满脸惊诧，转过身冲那鬼魂拱手道。
“不用客气。兄弟想必是刚入地府不久吧。”那吊死鬼说道。
孙悟空闻言，一时到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到的确是头次下来，但是现在这身份不是啊！只得苦笑着，模棱两可道：“倒也不是，只不过不常出门，没想到这倒，是闹了笑话。”
“唉，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兄弟不如去五殿处写个条子，申请托梦给阳间亲人，让他们烧点银两下来。”那吊死鬼也是个热心肠，将孙悟空似是囊中羞涩，直接给孙悟空指了条明路。
“五殿？阎罗王大人吗？”孙悟空疑惑道：“祂日理万机，难道还负责给生人托梦吗？”
“负责？这个自然是不归大人管。但是阎罗王古道热心，只要你去填个信息，只要你没有什么罪行。最多两个月，便可以托梦了。唉，也就是现在……”那吊死鬼说着，又叹了一声。
“嗯？敢问兄台，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孙悟空见吊死鬼这模样，不禁好奇道。
他对于这阎罗王倒是有些好奇，当初黑白无常便对五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哈哈，说隐情倒也不是。”吊死鬼笑着摇了摇头，那耷拉下来的长舌随着脑袋的摆动而往脸上甩着，打得左右脸颊啪啪作响。却是不以为然，继续认真地说道：“阎罗王如今是五殿，但在几千年前，执掌的却是一殿，乃是这地府之主。但就是因为这心太善了，常常赦免一些枉死冤死的鬼魂往生，令人起死回生。”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贬为五殿。但如今也仍然在其职权范围内，为我们行一些方便。要不然，其余几位殿下哪会在乎这么一点小事。所以我才说，也就是如今。若还是五殿执掌阴曹地府，只要兄台有冤情，去鸣鼓喊冤，十有八九还会起死回生哩。”
“原来如此，多谢兄台指点！”孙悟空拱手道。
说话的功夫，那吊死鬼的第二碗面也端了上来。
孙悟空不便再多打扰，告辞后，又走上了这酆都鬼城的街头。
这一回，他倒是想看看，这鬼界的东西究竟有多贵。
一路走下来，孙悟空彻底震惊了。
“师兄，这地府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了！贵得离谱！”
“一碗面，三千两；一碗稀粥，两千五百两。一个炊饼都要一千二百两！地府饭贵啊！”孙悟空回到屋内，第一件事便是向陈悟念吐槽。
满脸无奈。
这价格都不只是离谱了，再给他俩胆子都不敢想象出这个价格。
他本想从陈悟念脸上看到些许震惊，却没想到陈悟念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怎么就正常了？”孙悟空彻底凌乱了，这一天见到的东西实在是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不然呢？这地府又没有流通的货币。所有的钱币都是阳间烧下来的。花同样的钱去制造阴钞。上头的数字自然是越大越好了！”陈悟念耸了耸肩。
一张银票一万两算什么？
天地银行一亿元的纸钞他都见过。
陈悟念又道：“也就是现在阳间的百姓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万两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要是等百姓都富了起来，一张银票动辄百万两都有可能。到时候，估计吃碗素面都要十几万两。”
“原来是这样！”孙悟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有呢？你只是去吃了碗面吗？”
孙悟空闻言，撩开袍子的下摆，坐到了陈悟念身边，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重点尤其放在了对黄泉的检查中。
结果不言而喻。
自然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发现。
“没事，这样才正常，若是轻易便被发现了踪迹，这样的敌人可一点都不可怕！”陈悟念看着孙悟空神色微有些许黯然，出言安慰道。
“是，师兄。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上山！去那酆都罗山上看看！”陈悟念笑道。
毕竟酆都罗山，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第八十五章：酆都罗山
花果山西山坡上，一个小小的人儿盘坐着，双手虚心合掌，手掌微微隆起，形似未开的莲花花苞。
面色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在她身边，还坐着一只棕毛的猕猴。同样也是双手合十，口诵真经。只不过明显没有葛念雪那般虔诚，屁股下就像是生了疮一般，左晃晃右晃晃，不时伸出手挠挠脊背抠抠脑袋，眼睛也不老实地四处瞟着。满脸的不耐烦。
嗯，来人了！
多多双眼猛地一亮。
“小雪啊，喝碗豆腐汤吧！”
葛念雪睁眼看去，只见那慈眉善目的老猴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
“谢谢崩爷爷！”葛念雪甜甜地叫了一声，伸出手捧住了瓷碗。切成小丁的豆腐和着切成细条的青菜在碗里或浮或沉，微显浑浊的汤水上还细细洒了一圈香油。香油的味道和豆腐、青菜的清香气混合在一起，更是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葛念雪闻着这话香气，不禁吞了口口水，连忙舀了一勺豆腐塞进了嘴里。刚一入嘴，就张大着嘴，连连呼着热气：“哦哦哦，烫！好烫！”
“傻孩子哟，急什么？吹吹再喝啊！”崩看着葛念雪，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雪白的眉毛在眼角飘着。
“可是，真的很香啊！”葛念雪微微吐着舌头，伸出手扇了扇风。说着，后知后觉地咂了咂嘴，惊喜道：“咸的，里头撒了盐！而且不苦，加的还是精盐细盐！崩爷爷，你哪来的这好东西？”
“嘿嘿，吃出来了？我就说你个妮子嘴尖，一准能尝出来。没事，大王当初带着我们在山中寻了一处盐矿，庖厨里这咸盐多着哩！”崩笑嘻嘻地说道。
“我的呢？我也想喝！”多多眼巴巴地看着，不争气地吞了口口水。
“你呀，别喝了。明明会说话还一直瞒着我！刚刚还一直偷懒！”葛念雪没好气地瞥了多多一眼。说着，手中微泛起寒霜，碗里的汤水瞬间便凉了下去。葛念雪微微试了试，不凉不烫，喝上去正好。接着端起碗，一阵狼吞虎咽，直接喝了个干净。
“雪儿，你这样喝汤……太没意思了，汤不就应该滚烫滚烫的，一边吹一边慢慢喝吗？”崩见葛念雪这一手，晃着脑袋，无奈地说道。
他就是看葛念雪没怎么休息，想着将汤水弄烫些，让葛念雪能够多歇息一阵。
葛念雪伸出手，把碗递给了崩，一手擦了擦嘴，笑道：“那样太慢了！耽误时间！这一会儿，又够我诵两遍经书了。”
说着，又瞥了多多一眼，嗔骂到：“还看呢！念经去！”
崩捧着碗，无奈地往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叹气。
正碰到小六抱着扫帚细细扫着路上的尘土。
“将军，雪儿那丫头，还是在念经吗？您也劝着点，让她稍微歇歇！这一碗汤，半盏茶的功夫就喝完了。”小六看着崩手里那空荡荡的汤碗，开口问道。
崩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劝？劝得住吗？咱家大王和那前辈这一走，雪儿的心也跟着走了。他们一日不归，雪儿那丫头这心呐，就不会回来。念经祈福，你说说念得这个鸟经，真的又用吗？”
“这个，说不准！不是常说什么，信则有不信则无吗？我们不信，纵使嘴皮子磨破了恐怕也没什么用。雪儿信，说不准还真能起点作用。”
“这样就好喽！也希望大王他们能赶紧回来哟！”崩叹着，一手背在腰后，缓缓往山上走去。
而小六，继续勤勤恳恳扫他的地。
葛念雪微微睁开眼，又见多多那抓耳挠腮的模样，微微耸了耸鼻子，却也没有说什么，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桃子递给了多多，笑着摸了摸多多的脑袋：
“给，肚子饿了吧！你近日不是胃胀吗，不能吃豆腐！”
多多看着葛念雪那笑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原来是这样……
但下一句话，直接把多多心底刚生出来的些许感动给掐灭了。
“好了，赶紧吃吧！吃完了，接着念经，老实点。别东扭西歪的！”
“好！”
多多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脑子里闪过了来之前，陈悟念对他说的话。
……
“我不去！斜月三星洞很好！我就待在这了，我不去！”
“我跟你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猴山哦！满山满山漂亮的小母猴。”
“好了，东西我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先说好，我只是想雪儿了，对什么小母猴半点兴趣都没有。”
……
猴山的确是猴山。
也的确有漂亮的小母猴。
但是，这也没接近的机会啊！
天天都是念经念经念经……
想着，多多欲哭无泪地瞥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猴子的嬉戏打闹声。
他的心，似乎也随着悠悠飘走了。
见多多应了下来，葛念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着。
“愿猴子哥哥和悟念师兄此行一路平安。信女愿日日吃斋念佛……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
“大人，我们兄弟俩想上去散散心！”
陈悟念对着面前的鬼差不停地点头哈腰，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两块木牌，递了上去。
鬼差面无表情地伸手接了过来，手在木牌下微微一摩挲。
这熟悉的手感……
银票！还是五十万两的银票！
“撞死鬼，阿言是吧。不错，你很懂事！”那鬼差明显已经是熟手了，说着，只见那手一张一握，那张银票便被指头直接弹进了他的袖袍中，不着痕迹。
“是的是的，从马背上跌下来，脑袋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这就下来了！”陈悟念点头哈腰，满是恭敬之色，伸手撩开了脑后的长发，将那个凹陷下去的巨大伤口给这鬼差亮了亮。
说着，又揽住了孙悟空的肩膀，把孙悟空往前推了推：“这是我兄弟阿牛，吊死鬼。”
“嗯，上去吧！”鬼差再扫了一眼验上的信息，两团黢黑的鬼气从验上飘散了出来，聚成了两张脸。死死的板着脸，没有半点表情，模样一个比一个丑——正是陈悟念和孙悟空这假扮成的鬼魂样貌。见没什么差错后，鬼差将那两块木牌递给了陈悟念。
其实正常来说，还需要盘问，验明鬼气……只不过见这小鬼这么懂事，也不可能是什么恶鬼，那鬼差直接省略掉了诸多繁琐的步骤。
而这一点，也就是陈悟念所想要的。
虽然基本不可能出现什么差错，但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陈悟念连连稽首道，将那两块木牌收了起来。
二人这才顺着山路往上走去，沿路倒是有不少前来散心的鬼魂。
孙悟空观了一眼四周，悄悄对陈悟念传音道。
“师兄，这地府果然极为防范生人，就那验……我们想要弄到手就不容易。”
“是啊！”陈悟念点了点头。
这验，就是刚刚他们掏出的那两块木牌。用的是这阴间独有的铁木，以特殊的手法炮制过。假冒的可能性极低。
在验上，粗略地记着主人的身份、来历。还有一丝鬼气附着，可以变幻出主人的样貌。
地府就是用这验来核实身份。
说白了，就是地府身份证。
“不过这地府倒是聪明，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法子！”孙悟空又道。
“这可不是地府的法子。”陈悟念闻言摇了摇头：“数千年前的一个国家，名唤秦国。这验便是秦国一位叫商鞅的智者发明的。我估计啊，商君死后入地府，便又将这法子运用在了地府中。”
“原来如此。只可惜不是同处与一个时代，要不然，我定要同那商君好好喝上一杯，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智者！”
“哈哈哈，会有机会的！”
陈悟念笑了笑，欣赏着这酆都罗山的景色。
这酆都罗山的景色倒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
灰色的土地，灰色的花朵，灰色的草叶。
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就好像是世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一般。
而这山中，每一颗大树都似是用规矩比过，棵棵笔直耸立，连半分歪曲都没有。树上的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树叶，而是一柄柄短刀短剑挂在枝头。
这也是这山中，唯一二样的颜色。银白色的刀剑熠熠生辉，随着阴风吹动，锵锵作响。
“二位兄台应该是刚入地府吧！”
陈悟念正打量着周围，便听一声音传了过来。
扭头看去，就见一水汪汪的水淹鬼正站在他们不远处。
一身湿透，水滴不停地顺着发梢也衣摆往下滴着，在脚周围已经滴出了一汩水洼。在其走过的路后，留下了一长条水渍。
陈悟念和孙悟空对视了一眼，他们这才后知后觉。
这酆都罗山似乎都神识有所影响，这水淹鬼都已经走到身边了，他们俩居然没有半点感觉。
不过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刚入地府？
难不成这还是个什么高手？
“这位兄台，为何有如此一问？”陈悟念好奇道。
那水淹鬼扬了扬头，发梢的水珠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极为美妙的弧线。看得孙悟空和陈悟念心底一阵膈应，默默往边上躲了两步。
这水……说白了就是泡过死人的尸水啊！
将散发甩到脑后，那水淹鬼露出了一张惨白浮肿的脸，说道：“这酆都罗山，月月年年都是这样子，又没有什么鸟兽。这死气沉沉的样子，来看一次就够了，没有谁会愿意往这跑上两次。有这功夫，不如去找找淸倌儿听听小曲儿。那才享受！”
说着，这水淹鬼的脸上漏出了一副略显猥琐的笑容，砸吧着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看得陈悟念心里一阵恶寒。
这看起来，不仅是水淹鬼。还是个恶鬼啊！
不过这阴间的鬼魂倒是会享受，这种地方居然也有勾栏。
这才真是两极分化，罪鬼恶鬼在地狱中受苦。寻常的鬼魂，若是不想投胎或是等着投胎名额时，居然还有工夫去找小姐。
但听着这话，陈悟念还是解释道：“我们兄弟俩入地府倒是有一段时日了。只不过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罢了，不过说起来，这酆都罗山倒的确是第一次来罢了！”
这话倒是不假，在那两只恶鬼的记忆中，也的确没来过这酆都罗山。
陈悟念说着，又疑惑道：“若是如兄台这么说，你这又上山干什么？”
“嘿嘿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水淹鬼朝着陈悟念扬了扬眉，眉宇中似是在说着：你懂的。
“来这酆都罗山的，基本上都是刚入地府的新鬼，没见过什么世面。”
说着，有些歉意地看了孙悟空和陈悟念一眼，开口道：“我不是说你们两个没见过世面啊。”
“嗬嗬嗬，没事，您继续说便好了。”陈悟念嘴唇抽了抽，哭笑不得地说道。
“而这里头，可是有不少阳间的大小姐！”说着，那水淹鬼又挑了挑眉：“在阳间他们是大小姐，但是在地府里，他们什么都不是。一束铁花，一把刀叶就能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你可是不知道哦，那大小姐的滋味……嘿嘿嘿。”
“呵呵，兄台好雅兴！那我们不打扰了！”陈悟念勉强应道。
……
“师兄，这就是个色鬼吧！”孙悟空无奈地说道。
“我也觉得。这人呐，死了都不忘这些事！”陈悟念也是满脑袋黑线。
他还以为是个什么高手……
也没错，光说撩妹倒的确是个高手。
“师兄，那我们现在该从何寻起？”孙悟空看了看周围。
他们越攀越高，走得也是越来越偏，放眼周遭已经压根看不见半只鬼。
陈悟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尊只说可来这酆都罗山走一遭。但却未曾明说，我们究竟该去何处。”
说着，仰头往上山之路看去：“俗话说得好，站得高方能望得远。这酆都罗山中，我神识只能探查到周遭十步的距离，眼下也只能先登高望远，在山顶寻寻何处有异。”
孙悟空也搭腔道:“我不如师兄，只能探查到堪堪五步的距离。”
第八十六章：符箓
地府，酆都罗山。
陈悟念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居然还想着登到山顶居高远眺。
这酆都罗山实在是太广太高了！
说白了，这就是一根高十万六千里，底部周长五万里的硕大圆锥体。四周还有黄泉环绕。据说，甚至连黄泉之下都还有部分山体。
前世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在这座山面前，也不过就是个高度不到其十分之一的小矮子。
在神识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用双脚寸寸丈量，用双眼去寻找。要想在其中找到什么别样的东西，难度着实太大了。
甚至于，陈悟念和孙悟空都根本不知道要来这山里找什么东西！
陈悟念看着那高耸的山头，暗暗叹了一声。
真要这么找下去，就算是仙人体魄也遭不住啊！
不只是累，而且这气温也越来越恶劣。
低温混上直入骨髓的阴风，已经让陈悟念和孙悟空的眉发上布上了些许白霜，呼气成霜。
再加上陈悟念不让孙悟空用修为驱逐这天地阴气，这一趟走上来，陈悟念表现的倒是还要强上一些，但是孙悟空已经被冻的直打哆嗦。
若是没有修为护体，恐怕早就已经被冻死在路上。
“师兄，我们为何不能飞上去？或是施展遁法也行啊！”孙悟空敲了敲膝盖，活动了一下手脚，有气无力地说道。
“飞？你飞啊！”陈悟念朝着那些高大的树木努了努嘴，揶揄道。
说着，脚在地上一踩一挑，硬生生从那坚实如精铁的岩地中挑起了一块头颅大的石头。在陈悟念这一脚的力道下，那石块朝着天际飞去。
在孙悟空惊诧的眼神中，只见这山中的风突然变得猛烈了许多，树上的枝条随着风吹而疯狂摆动起来，张牙舞爪。枝条上那似刀剑般的树叶也根根直立起来，就像是布成了一张长满利刃的大网，三百六十度围绕着那颗巨石剿杀过去。
只听几声低不可闻的轻响，那块大石头直接被枝条缠了个结实。一息刚过，枝条散开，里头哪还有什么巨石。只有一蓬细密的石粉四散落下，风一吹，什么都未曾留下。
枝条也恢复了原状，那些利刃也服帖地贴着枝条垂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孙悟空看着这样子，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这山中的草木，居然这么恐怖？
“可是师兄，我分明听说，有鬼差可以在这山中飞行呐！”
“你也说了，人家是鬼差！”陈悟念翻了白眼：“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寻常鬼差，至少要是牛头马面那个等级的才行，唯有他们才有资格载入天书，受天地万物敬仰供奉。这些草木才不会加害于他们。要不然你以为这地府中不让鬼魂随意飞行只是因为什么森严的等级吗？在这地府中，四处是危机，不小心一点的话，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原来如此。”孙悟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遁法呢？为何不能动用遁法。”
陈悟念回道：“一来，动用遁法，我们有可能会错过沿途的一切线索。毕竟我们现在连自己要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二来，这酆都罗山中，无人知道地底下究竟有什么。其他的不说，若是有什么地下泉水通向黄泉，说不准便染上了黄泉的性质，只怕我们有命去没命回啊！”
孙悟空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双眼打量着酆都罗山的山顶。
山顶环云，这几近如登天啊！
看着看着，他那看向山顶的目光猛地凝住，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道：“师兄，山顶是不是有人在？”
陈悟念闻言，也仰头看去。
没错，山上的确有东西。但因为距离过远，遥遥望去，只能勉勉强强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黑点。
莫说样貌了，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鬼魂还是两块石头。
是人吗？
陈悟念想着，体内那黢黑的鬼气澎湃涌动，细细听去，甚至能听见其经脉中传出的似如浪潮汹涌的海浪声。
鬼气自丹田而出，往头颅窜去。聚在双瞳之中。
孙悟空皱了皱眉，微微往后躲了两步。
这庞大的鬼气让他略微有些不适应，心头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就好像是身边这让人亲近的师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尊极为强大的恶鬼。
孙悟空扭头看去，便见师兄那双眸子此刻也变成了极为深邃的黑色，没有眼白，眼眶中只有那好似要吞噬一切的黑色。
而在陈悟念眼中，整片天地瞬间暗淡了下去，在四散飘逸的丝丝“道”的包围下，唯有一点清晰可见。
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点亮了手电筒，一道光柱从手电筒中射了出去。唯有那光柱对准的地方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其他地方仍然是漆黑一片。
而那“手电筒”照亮的地方，便是山顶的位置。
视线慢慢变动，就像是一台摄像机在慢慢调动焦距。不多时，那远在山顶上的事物便好像是近在眼前。
孙悟空也好奇地看着陈悟念，只见陈悟念那眸子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就像是强光照射下，猫的瞳孔一般，一点点缩小着。
“是有人，熟人！我们正好歇会儿！等他们下山了，我们再上去。”陈悟念说着，扭头四处打量着，那黑色的眸子时大时小，不停地变换着。
紧接着，陈悟念一屁股坐倒在地。
“什么人？”孙悟空好奇道。
“牛头马面！”陈悟念低着头在地上勾画着，头也不抬地说道。
山顶上，牛头马面两人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下方。嘴里窸窸窣窣的，不过陈悟念没学过唇语，倒是认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这样看来，以后还是得找机会把唇语学了，到一些时候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而且，这几眼看下来……他心底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这地府的模样，好像有古怪啊。
“牛头大哥……”孙悟空闻言，喃喃说着，又往山顶看了一眼。
这种时候在那种地方，估计也是想着居高临下，好好看看这八百里黄泉。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啊……估计可能性不大。
想着，孙悟空低头一看，之间那坚硬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符号。
各种线条错综复杂地勾连在一起。
“师兄，这是什么？”孙悟空疑惑道。
“这是这地府的构造。我总觉得，这地府的结构好像有些问题。”说着，陈悟念指了指一个线条，形状有些像躺倒下来的“6”，那个大肚上还接了一条曲线。
“你看，这是黄泉，从东往西流过！正常来说，河水侵蚀冲刷，不是在这山间冲刷出一道河谷，又或是直接绕道而行。更何况是如此大的山峰。在水流的侵蚀下，应该会出现一面凹一面凸的水道，而且随着常年累积，这种凹凸的模样还会更为明显，说白了就是凹岸侵蚀，凸岸堆积。
正常的河水都会如此，更莫说这腐蚀性极强的黄泉水。据说这黄泉水当初还是从城下穿过，你觉得有可能吗？会有人将这么大的一座城池盖在黄泉之上吗？若是地基被河水冲散，顷刻之间恐怕便会城毁人亡！除非是，这座城先立起，而后黄泉才慢慢侵蚀掉了城下的土地。但既然能够穿城而过，为什么又要绕山而行？”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这么一说，孙悟空也看出来了不对：“大道至简，万事万物都是按照一种极为简单的规则而运行着。这河流怎么可能绕着故意放着近路不走，反而去绕着如此巨大的一座山峰绕行一周。”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我有一个想法，听起来倒是有些不切实际，但是你看看，若是将这些全部遮掉……他像什么？”
陈悟念说着，双手十指伸开，将其余的符号全部遮住，就只留下了那代表这黄泉的线条。
“元？”孙悟空瞳孔猛地一缩：“这是云篆！”
“没错！元！云篆度人经中的元字！”陈悟念点了点头，右手微微挪开，露出了一方的三座炼狱。
“你再看，现在呢？”
孙悟空看着那三点，越看越熟悉，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失声惊叫道：“符头，这是符箓！整个地府便是一个符箓！”
“元”字云篆上的三点，赫然便是符箓的符头。
一块符箓，无论是何种符箓，都有三个必不可少的部分——符头、符胆、符脚。
这符头，便是符箓最上方的的符文，有敕令，雷令等。而这三点……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勾，便是一种三清符头，分别代表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那下面……”孙悟空迟疑道。
“也有。”陈悟念说着，将手微微挪开了些许。在那“元”字下方依旧是三点：酆都城，奈何桥，三生石。
这三点，放在符箓中，便代表着三昧真火。便是符箓的符脚。
如此一来，以“元”字作为符胆，这符箓便全了。
“符箓，这居然是符箓……”孙悟空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但是有些牵强，毕竟周围的这些东西若是再加进去，这整个符箓便有些画蛇添足了。而且，若是在加上酆都罗山，这元字也不成立。但若真有人能将整个地府炼作符箓对敌……无论是炼制之人还是他要对付的人，都不是我们能够匹敌的存在。而且，这“元”字符箓，我所学中，并无这样的一个符箓。”
“所以，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巧合！或者说，这会不会是类似先天灵宝一般，由天地自己是生出的先天符箓呢？”
陈悟念摇了摇头，手似是一柄钢刀，慢慢将地上的字迹抹平。
但是心头，却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
毕竟说出来，实在是有些骇人了。而且，也没有半点证据去证明这个猜想——
倘若这符箓的目的，不是对敌，而是镇压呢？
目的就是为了镇压黄泉之下的那个种族！
而且，这黄泉之下，既然无人能去……为何会有人知道这酆都罗山，还通到了这黄泉之下呢？
这酆都罗山是否就是当初那设下这大手段的前辈，为了稳固阴间和黄泉之下的那个世界的一个定子？由他之口，将此事说出去的？
如果是这样，这酆都罗山上，肯定还有某处存在异处！
能做到这般的大能，知古今通未来。如今那种族既然已有复苏的迹象，那大能当年必然会心生感悟，留下后手，也能让后人知晓对敌之策。
而师尊让自己在这酆都罗山中寻找的东西，估计就是在那个地方。
可是这山中，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寻常呢？
陈悟念皱着眉头四处一打量，苦笑之意瞬间布了满脸。
什么地方不寻常。
这山里就没有寻常的地方！
什么地方土地硬如金铁？
什么地方这花叶长成了刀剑的模样？
什么地方这树枝还会自动攻击？
什么地方万事万物都没有半点颜色？
这种种，随意拎出来一点放到阳间去，都足以成为让人惊叹的奇观了！
“师兄，牛头大哥走了！”孙悟空看着山巅，突然开口说道。
陈悟念闻言，仰头看去，山顶上牛头和马面已经不见了踪影。
“好，那我们也准备上山！还是如原来一般，灵气护住识海。其余地方不要管！”
“是，师兄！”孙悟空乖乖应道。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明明能够舒坦点，却让你受这罪？”陈悟念看着孙悟空那被冻得乌青发抖的嘴唇，含笑道。
“不管为什么，反正悟空知道，师兄不会害我便是了！”孙悟空笑道。
陈悟念笑着往山上踱步而去，边走边解释道：“我们修士一共有两个弱点。一来，是丹田。丹田一破，修为瞬间跌落。二来，便是神识，或是说魂魄。不说受损，即使是魂魄震荡，日后恐怕也会出丑。这一点，师兄可是尝过厉害的。”
“如今我们只余魂体，而这阴风便是锻打魂体的巨锤。只要你护住识海，也就是魂核。便不会有消亡的危险，可若能够抗下来。被这阴风将生铁锤炼成精钢。之后，只会有无尽的好处！”
“是，师兄！”孙悟空点头应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可是师兄，真的很冷啊！”
“憋着！”
第八十七章：石壁
酆都罗山山顶。
陈悟念和孙悟空两人居高远眺，看着山下风景。
刀剑林立，酆都城只剩下芝麻大的一小点。而那黄泉就像是一条玉带，绕在山脚下。
“悟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陈悟念低头看着山脚下的某处，疑惑道。
他总感觉有人喊着：过来……过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就像是曾经面对着那棵天罗果树时，那一种来自于血脉中的亲切感。
难道，此处有女儿国之人？
陈悟念有些疑惑地想着。
毕竟天劫下，他顺着时光长河回溯时，清楚看见了……自己是一个女国王的儿子，而且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西梁女国。
这样一来，自己就绝不可能是什么树精草精。
至于当初那棵天罗果树说自己是她的孩子……陈悟念有一种不成熟的推测，说不准那棵天罗果树便是由西梁女国之人投胎所化。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楚。
“声音，什么声音？”孙悟空疑惑地问道，侧着耳朵细细听了听，但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什么也没听见。
“没事，你跟我走！我们先去看看！”陈悟念说着，纵身一跃，右脚脚跟落地，左脚虚点控制方向和速度。倾着身子直接顺着山脊往下划去。
孙悟空见状，也跟了上去。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对于他们这些修士来说，下山反而要简单了许多。陈悟念这动作，就像是滑雪一般，风驰电掣，速度飞快。
而且也要节省力气地多。
不多时，陈悟念左脚重重踩踏在地，稳住身子直接停了下来。
此处一眼望去，倒是极为寻常。
同别处也找不出什么差别，唯一要说不一样的，便是此处的岩地有一处高高隆起，一面如坟茔，圆圆凸起。
一面如刀劈斧削，极为平整，形成了一处天然的石壁。
而陈悟念心中的那个声音也在告诉他，就是此处了！
“师兄，此处确实有古怪啊！”孙悟空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
陈悟念也点了点头。
没错，这地方距山顶三万七千六百一十二里四丈三寸。这地府同阳间的法则也没有什么差别。同样是越高处温度越低。
按理说这儿温度应该有所上升，但是此处温度却有极为诡异的下降，甚至比山顶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
就这一点，便极为古怪。
但是是因为什么引起这一点的呢？
唯一异常的，只有可能是这处石壁了！
陈悟念缓步上前，看着那处高高的石壁，上下一扫视。
这石壁宽三丈有余，高约二十丈。材质，同这山体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那灰不溜秋有着金属光泽的岩石。
而且看样子，平日里似是还常有鬼魂来此游玩留记。
石壁上，在人高的位置上满是刻痕。但因为这石头过于坚硬的原因，字迹浅浅的。还有些人估计刻不动，索性就放弃了，只用什么泥块、墨块写下了字迹，已经因为时间的原因，有些看不清晰了。
而这些字，陈悟念倒是有一种啼笑皆非的熟悉感。
这不就跟当初那些游客，在什么城墙宫殿，甚至是故宫门前的炉子上刻记号一样吗？
看样子不管在什么年代什么地方，就算是死了，都有这喜欢乱涂乱刻的人呐！
没有半点公德心！
怎么能乱涂乱画？
什么刘得发到此一游，这是没什么文化的游鬼留下的记号。
还有些游酆都罗山有感，刻得是些工整的绝句——这是稍微有些文化的鬼魂留下的。
还有什么某某某和某某某生生世世在一起，这估计就是什么小情侣了。
“看起来，这阴间鬼魂的感情生活相当复杂啊！”陈悟念看着石壁上的字迹，突然开口笑道。
这句话，听得孙悟空一脸懵逼。
又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但却着实没看出什么名堂。
“师兄，你怎么从这字迹里看出来这鬼魂间的情感的？”说着，孙悟空突然变得满面骇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陈悟念，目光中隐隐带着些许崇拜：“师兄，难道你已经习成了什么以字识人、时光回溯的大造化之术？”
陈悟念闻言，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你师兄我也方渡劫不久，哪有什么大造化之术？你细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陈悟念指向了石壁上的字迹。
“你看看，这原来写的应该是张午郎是吧。但是之后又被划去了，我估计啊，就是这小两口闹崩了，被这妹子之后划掉了，而这样的被划掉的名字，这石壁上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而且啊，你看我说的这张午郎。”陈悟念说着，孙悟空就惊奇道：“张午郎的名字这也有！对了，还有这……”
“没错！整个石壁上，张午郎这名字一共出现了八十七次。而且看这字迹倒是有相似之处。明显是同一人所刻！这姓张的可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啊！”陈悟念说着，突然笑道：“悟空，你说说，我再多刻几个张午郎怎么样？等他下次再来，看见满面都是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很有趣呢？哈哈哈哈！”
陈悟念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心里是怎么骂这些乱刻之人没有公德心的。
孙悟空看着这童心大起的师兄，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且陈悟念也不只是说说而已。说着，便伸出了手指。鬼气聚在指尖，如同一道黢黑的骨刺，往那石壁上刺去。
“嗯？”
陈悟念的手刚触碰上石壁，便猛地顿住了，一脸震惊。
这石壁……手感不对啊！
不是坚硬的岩石，倒是像……硅胶之类的东西，软软的，还怪有弹性的。
若不是这看起来明显是一块岩石，陈悟念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一个人的身上戳来戳去。
陈悟念撤去了指尖的鬼气，试探性地将手往石壁上一按，石壁随着手的力道慢慢变形，手直接深深陷入了进去。
不过还别说，这石壁手感倒是蛮好。
“悟空，这石壁有问题。”
不用陈悟念说，孙悟空也发现了这一点。正常石头怎么可能任人揉圆捏扁的。
当即也学着陈悟念的动作，伸出了手。但是手碰触之地，却没有什么柔软弹性，就是冰凉坚硬的石壁。敲击上去，甚至咚咚作响。
这石头似是有灵性一般，在孙悟空手中又变成了坚硬的石块。
“不对，师兄，只有你能做到这一点！”孙悟空一开始还以为是触碰角度、位置的问题。但几经尝试无果后，直接放弃了。
“为什么？我明明觉得这软和得很呐！”陈悟念这回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当着孙悟空的面，一拳砸了下去。没有轰鸣之声。
眼前的石壁随着他这一拳下去，直接整个凹陷了下去。在他收回手后，又迅速复原。
孙悟空眉头紧紧皱着，凝作了一个“川”字，半晌，突然开口道：“师兄，这石壁方方正正的，你看他……像不像这山中的一道门？”
“门？”陈悟念闻言，也往后退了几步，将这石壁尽收眼底。
没错，若是这么说起，的确有点像。
从陈悟念这个角度看去，连山脊隆起的那个包都看不见。
就像是一扇石门，突兀地立在了这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