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石出
回忆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去回忆那些令人伤心的事，那更是一种残忍。
廖工兵不催，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这时候的人最受不得刺激，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有时候，沉默的陪伴比吵闹的纠缠更让人安心。
“我只记得我出门买菜回来，然后就有人在吗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拦住不让我回来，还把我带到这里关了起来。，对我动手动脚的说话还特别难听，好在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我也不敢拿话刺激他们，不敢乱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这样吧，外面有人吵起来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见什么姜什么羊的。大概吵了十几分钟就安静下来了，然后那些混混就没有来过了，有人过来给我送过饭菜，我借着门往外面看过，没看出什么名堂。”
郭晓霞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回忆场景还是斟酌说辞。
“后来旺国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钱。可是他们没收，还想要更多的钱，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要让一次，一定会有无数次，除非我们离开这里或者我离开他们。可是旺国他的根就在这里他能到哪里去？我呢？我又能到哪里去？所以，我选择了从三楼跳下来了，万幸下面是他们扔垃圾的地方，我除了晕过去和皮肉伤之外就没啥，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郭晓霞吧自己所能回忆到的东西都告诉了廖工兵。
“还有什么遗忘的东西吗？比如他们争吵的内容有没有遗漏的？还有在你昏迷之前周围有没有注意到别人靠近？”
郭晓霞这次沉默得更久，最后缓缓摇摇头。
“记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那行，先这样，我给你留我的号码，如果你记起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打给我。”
廖工兵写下一个手机号码，撕下来塞到郭晓霞手机。
郭晓霞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兜里，仿佛在收拾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肖旺国在哪个病房？带我过去一下，我有事需要当面问一问。”
一听到这个名字，郭晓霞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突然攥了一下般难受，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出现了强烈的波动，眼眶也跟着重新发红起来。
“你们...闹矛盾？”
廖工兵试探性问到。
郭晓霞摇了摇头。他俩现在虽然有夫妻之实，但现在什么年代了？早就不是牵手就想着结婚的时代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的事我不清楚也没法过问，我只想说，作为成年人，我们要负责。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敢面对，问题只会越来越多，最后把自己压垮。作为老同学，我能送你的也只有这些话了，你好好想想吧！当下要紧的是，肖旺国住哪？你不说我可自己找了。”
廖工兵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强调他在这片土地上的身份。
郭晓霞整理一下情绪，带着他往医院里走，她其实也在担心肖旺国，不知道她带过去的饭菜他吃了没有，还是被老人家倒掉了。
“你这个死狐狸精！你还敢回来！你信不信我撕了你！”
郭晓霞刚打开门，安静的空气瞬间被一阵尖锐的叫喊声划破。
廖工兵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看了一下手表，默默退到一边，决定先观察一下。
“吵什么吵！这是医院，在这样大呼小叫的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护士大声呵斥起来，对于这些穿着不入眼住在普通病房的人，她们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脾气。
老人家一看救命恩人发火了，马上就安静了下来，但心里的怒火却不会因此消失，目光一直狠狠地盯着郭晓霞。
郭晓霞没敢看老人家的目光，她扫了一下房间，发现保温盒已经开过了，正在放肖旺国的边上，她松了一口气，只要吃了就好。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人民警察，今天过来和旺国了解一下情况。”
廖工兵掏出证件在两老面前让他们过过眼。
“警察同志，这狐狸精是个***啊！她老公死了熬不住寂寞就勾引我儿子，是她我儿子害成这个样子的，你们一定要把她抓起来，拉她去浸猪笼，你们早还给我儿子一个公道啊！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肖旺国的老妈指着郭晓霞的手不听颤抖着，声泪俱下。
“阿姨，你别激动，这事我们会弄个水落石出的，一定还你儿子一个公道。医院里还是安静些好，不要吵到病人休息了。另外说一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郭晓霞是我的朋友，她并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难听的话了。”
老人家又立马闭上了嘴巴，有些慌张的看着郭晓霞，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民是斗不过官的。他的朋友可是警察，警察的朋友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郭晓霞给廖工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郭晓霞为自己辩解的一千句话，抵不过廖工兵为她说的一句话。
“阿姨，我要开始工作了，麻烦你们先离开一下，等我这边处理完了你们再来。”
廖工兵把肖老汉两夫妻和郭晓霞都请出了房间。转身关门，望着肖旺国，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很多问题的破局点，就在他身上也说不定。这就是他来不及等待就先一个人独自前来的原因。
这一次，他要先把第一手资料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能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再去相信别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正义
“我叫廖工兵，你应该认识我吧？”
廖工兵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肖旺国边上，掏出口袋里的小笔记本。
“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你的情况你应该自己知道，持械斗殴是很严重的犯罪行为，更何况有很大的可能你已经直接造成人员伤亡。感情上我同情并理解你的处境和行为，实际上出于职业考虑我现在应该把你控制起来，因为你现在是一个潜在的社会不安定因素，随时会给社会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
“凭什么啊！”
肖旺国立刻激动地打断了廖工兵的话。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不去抓那些混蛋，跑来审问我？凭什么！”
肖旺国不顾身体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撑起上半身，目光直直的盯着廖工兵，眼神变得委屈而愤怒。
“哎，旺国啊！你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去保护自己，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选择最不合适也最激烈的那一种...”
廖工兵轻声地解释到，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很缓慢。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
肖旺国的声音依旧激烈而颤抖，嘴唇不停地打颤。
“你可以先报警，等待警察来处理。”
“那又怎么样？你们是能抓了他们，可那又能把他们怎么样？杀了还是剁了？你们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最后这一切的愤怒都被他们加倍报复到我们这些老百姓身上。我拔刀，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绝望...”
肖旺国的声音从撕心裂肺到麻木不仁，最后只剩下扯风箱般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旺国，有邪恶就有正义，我们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存在的，你要相信我们，也要相信正义总会来临的。”
“就像现在这样么？”
肖旺国举起自己齐腕而断的右手，朝廖工兵惨烈地笑了几下。
“你说得对，他们是会被抓起来，他们会被审判，也许会坐牢，三年？五年？还是十年？谁也不知道，反正总不可能是死刑，对不对吧？那这样的审判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对我来说又算什么？他们只不过损失了几年时间，时间对他来说算什么？屁都不是！而我呢！”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甚至不敢告诉我的父母我右脚的脚筋都被他们给挑断了，我怕老人家受不了...”
肖旺国颓然地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压抑的哭声不一会儿就从被子里透了出来。
“你看看，坏人得到了惩罚，正义得到了伸张，你们也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可以问心无愧，继续干下去。那我呢？我怎么办？给你们送锦旗么？这种迟到的正义对我来说又什么用？意义在哪里？这样的正义还是正义么？”
肖旺国擦着眼睛从被子里出来，重新靠在墙上。
面对肖旺国的一连串问题，廖工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回答。
“这些问题，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只是个警察，谁有罪，我就抓谁。审判，那是法官的事，我的责任就是把那些有罪之人送上法庭。你的这些问题，我想你去问法官更合适。”
“我没钱打官司...”
肖旺国绝望的说完这一句又立刻激动起来。
“那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干嘛？去抓人啊！他们才是坏人！”
“旺国，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有权......”
“我去***嫌疑人！我是受害人！我反击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来抓我？”
肖旺国不可思议地看着廖工兵和他身上的制服，只觉得入眼都是尖锐的讽刺和嘲笑。
这一次，他终于像他的母亲一样，坐在床上，毫无掩饰、崩溃的哭了起来...
廖工兵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那就交给队里来处理好了。
他看了一下时间，轻轻把门带上，离开了这里。
第四百四十九章 活着
在廖工兵和肖旺国在房间里谈话的时候，郭晓霞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她心里着急又担心，既然无心离开，也无心就出去食，只想着把这团乱麻给理个明白，不然她哪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廖工兵很容易辨认，他那高大的身躯加上一身制服，就像一辆行走在人群里的军用坦克，一路横冲直撞的往前冲着。
“等一下！等一下！”
郭晓霞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廖工兵跑去，一边跑一边挥手。
廖工兵听见叫唤，很快就锁定了一路小跑过来的郭晓霞，然后带着她来到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
“他怎么样了？”
郭晓霞从包里抽出一瓶新买的矿泉水递给廖工兵。
“情绪很不稳定，你们一定要多开导他，更不要刺激他，免得他想不开做傻事。”
郭晓霞听了不说话，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廖工兵问出了今天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之一。
“我们刚认识没多久，还没确定关系。”
郭晓霞含糊其辞的回答。
“这样啊，难怪”
廖工兵想起郭晓霞在病房门口的遭遇，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她的处境也不是很乐观。
“他会坐牢吗？”
郭晓霞怯生生地问到，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恐慌。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持刀行凶并造成了人员伤亡，会坐牢。而且会判的很重。”
廖工兵不敢说谎，郭晓霞的目光太沉重，他担当不起。
郭晓霞半天不说话。
“你没必要啊！肖旺国现在这个样子，基本已经完蛋了，他还没告诉你他的脚也废了吧？你们又不是夫妻，他父母对你百般刁难，说话又那么难听，你何必呢？又不是找不到别人了不是？实在不行我帮你介绍都成。你还那么年轻，别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了，不值得。”
廖工兵越说，郭晓霞的头就垂得越低。
“求求你帮帮我！”
她突然膝盖一弯，跪在了廖工兵面前。
“哎哟！卧槽！”
廖工兵被郭晓霞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几乎是半搂着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干嘛呢！别这样啊！我还穿着制服呢！让人看见了明天指定得上头条新闻。我这不是在帮你了吗？你选对象有啥要求和标准，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你可别再来一次了。”
廖工兵把郭晓霞扶到一边的凳子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求求你救救旺国吧！他家里就他一个男人，那是家里的脊梁骨啊！哪怕半死不活也比没有强。我求求你了。”
面对郭晓霞的哭诉，廖工兵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放心，我们会把事情查清楚的，还他一个清白，保证不会冤枉他。”
廖工兵只能这么安慰着郭晓霞。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郭晓霞死死抓着廖工兵的胳膊，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睁大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了充满悲哀的血丝。
“我没有哎！我想想办法，你先去照顾肖旺国，他现在需要有人陪着。”
廖工兵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先把人安抚下来再作打算吧！
目送着郭晓霞离开，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杨再业的电话
其实看到廖工兵那为难的神情，郭晓霞心里也许早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不愿意放弃。只要万分之一可能的机会，她都要拼了命抓着不放手，哪怕为此付出一切。
想到肖旺国此刻可能正一个人无助的在房间里呆着，她连忙往医院里走，把所有的悲伤和不安都深深地藏在心底。在她的脸上，我们再也看不见哀伤和不安，目光里的担心也消失了，郭晓霞又变成了那个坚强的女人。
在看见郭晓霞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肖老汉夫妻俩免不了大吃一惊。
他们都以为郭晓霞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老人家正想开口斥两句，突然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赶紧把自己的嘴皮子死死摁住。
看见两老不再像刚才那般恶语相向，郭晓霞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足以证明廖工兵那番话实实在在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接下来就得看她自己了。
“以后旺国我来照顾，你们还是回去忙农活吧！家里的事不能耽搁太久。”
郭晓霞一开口，肖老汉更惊讶了。他们都以为郭晓霞是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应。
倒是肖旺国听见郭晓霞这一番话，那紧闭的睫毛轻轻地颤动起来，挤出两颗滚圆的泪滴。
郭晓霞看见了，伸手给他拭去，结果越抹摸多。肖旺国就像受委屈的孩子得到了母亲的安抚，哪里还有半点七尺男儿的模样？
“没事，以后我照顾你。”
郭晓霞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我已经完了，你不用管我，还是走吧！”
肖旺国把脸侧到一边，避开了郭晓霞的手。
“不会的，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而你也不会是一个人孤独前行，我会一直陪着你。”
“咳咳！”
郭晓霞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这才想起来肖旺国父母还在后面看着呢！
肖老汉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应对郭晓霞。就在这之前，他们还十分讨厌这个寡妇，他的婆娘还对她恶语相向，她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却不计前嫌来照顾自己儿子，而她都还没进过他的家门。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他的儿子，仿佛真的需要郭晓霞陪伴才有活下去的勇气。你让他如何是好？
哎，乡下人的爱恨，都是来的如此强烈而直接啊！
好在郭晓霞看出了两老的难堪，也看出了他们脸上的惭愧。
“老人家你们俩先回去吧！家里的事真的不能耽搁太久，过了时可就不好了，这里有我就够了，我会把旺国照顾好的。”
“这哎那就麻烦你了。”
肖老汉也知道这时候让他们两个独处是最好的，他们在，只会帮倒忙。他从兜里掏出存折，细细看了一会，双手摩挲了几下，塞进郭晓霞手里。
“这你拿着。”
“好。”
郭晓霞不客气，接了过来。
肖老汉松了一口气，就怕郭晓霞不接过去，只要她肯拿就行。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给村里的小卖部打电话，他们会通知我们的，电话号码我夹存折里头了。”
肖老汉站在门口又吩咐了一圈。
“好的，记住了。”
“那走了啊。”
肖老汉最后看了几眼床上的肖旺国，轻轻把门带上。 第四百五十章 抓捕
“那个再业啊！有个事我想请你帮忙一下。情况是这样的...”
电话通了，廖工兵准备把这个大概情况跟杨再业汇报一下。
“不行！绝对不行！”
还没等廖工兵把话说完，杨再业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那可都是咱们老同学，大家三年寒窗的怎么也有点感情在，何况这点忙对你来说小意思啦！别这么残忍嘛。我...”
廖工兵试图用感情先续费一下，接着再和杨再业拉扯拉扯，又被杨再业无情打断施法。
“廖工兵，我再一次严重警告你，我给你这个手机号码，是让你自己在有危急情况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而不是让你拿这样的破事来骚扰我，你明白吗！你再这样下去我直接把你拉黑了你信不信！我整天有事没事给你处理这些屁大点事我还要不要做其他的了？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啊？我很忙的大哥！”
杨再业说完不等廖工兵有所反应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大姨妈来了？这么大的火气。切！拉黑就拉黑，谁稀罕啊！下次总有你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我加倍给你怼回来，切！”
廖工兵拿着手机愣了一下，很快又给收了起来。他现在事情多的很，这肖旺国的事暂且给它放一放，等杨再业脾气过去了再说也不迟。
案件调查的进展很快，不用多久就锁定了带头大哥和他的团伙。他们从电视剧和电影上学来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技巧”，对于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来说是幼稚而可笑的。
当然，他们这些人认为自己的处理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的。看到警察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又毫无进展的样子，他们那畸形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在等待几日发现平安无事之后，大家放松了警惕，开始陆陆续续恢复以前的生活甚至比以前更加放肆，因为他们还有很多“锦囊妙计”没有实施。他们中甚至有人期待着再整点动静，再一次把那些公家人耍一耍。
不过三五日的时间，他们就被廖工兵等人扒得底裤都一清二楚。对于警方的走访乡亲们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就好像当初乡亲们帮助游击队对付鬼子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这些现代鬼子们浑然不知一张大网已经悄悄铺开，正准备从天而降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夜，月黑风高，鸡犬相闻。
大哥喝的有点多，也玩的有点爽。那几个小妹甜甜的叫声和小手把他摸得云里雾里，他根本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叫了几个小蜜蜂。只记得自己软手软脚地离开了房间，被夜风这么一吹整个人更加晕头转向，他找个舒服的姿势吐了一会儿，点支烟休息十来分钟，感觉有几分劲回到了身体里，又开始东倒西歪地向前摇摆。
时常熬夜喝酒的人总是有一些个毛病，比如烟不离手，比如随时随地想上厕所，又比如拉肚子是常态。
我们的大哥这些毛病全在身上，而长年累月的熬夜早已经让他的身体千疮百孔，让酒精一淋便到处都是病。
路才没走多久，他感觉自己很想上厕所，肚子在不停响着，那快要绷不住的括约肌正在反复提醒他那一丝仅存的理智：再不脱裤子下来蹲下，哥你就要拉裤裆里了。
带头大哥再怎么不要脸，也不可能兜着一裤裆的屎尿回家，那他这个大哥还要不要混了？
他强行睁开眼睛，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偏僻的草丛钻了进去。把皮带奋力一扯就蹲了下来。
正一泻千里之际，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们干嘛？你也是来拉屎的？带纸没有？给我几张呗！”
大哥是个好人，他一边问着，一边掏出一直烟准备和旁边的人换几张纸。
一转头，就看见几个穿着警服的陌生人忍着笑意在看着他，还有一个朝他摇了摇手里的手铐...... 第四百五十一章 误会
“姓名。”
“绿兴陈浩北。”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真名叫什么？”
“就叫陈浩北啊！哥，我真叫这个名儿，以前去派出所的，改好久了都。”
“谁是你哥？”
“爷！爷！”
在被手铐带上的一瞬间，大哥酒已经醒了一半，等发现抓自己的并不是那些熟悉的人，且自己带到了完全陌生的局里，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酒几乎就完全醒了。
他快速的想着对策，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过了一遍脑子，这些大同小异的审问他在电视上看过，也亲身经历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警方掌握了哪些东西。或许嘴巴紧一点，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他心里这么想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结果问了这么几个问题，那小伙子一声不吭又走了，把陈浩北给晾在了房间里。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装饰、没有声音，似乎连时间都静止在这里。只有一盏灯孤零零地陪着他胡思乱想。
一向总恨时间过得太快的陈浩北从未觉得时间也会如此难熬。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反正他不知道，虚空被无边伟力撕开，从中走来一位猛将把他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他松了一口气，只要换了地方就行，只要有人就行，他实在受够那个安静到真空虚无一般的环境了。
“知道叫你来是因为什么事吧！”
廖工兵做到陈浩北对面，还扔给他一只烟。
“抽吧，这里除了我俩没有别人了。”
陈浩北一看这人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把桌子上的烟给夹了起来。反正都坐到这里来了，再烂还能咋滴？再说他已经好久没抽烟了，这一看见哪里还忍得住，就是这过滤嘴粘着屎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往嘴边送。
“说说肖旺国的事。”
廖工兵左看右看，没有烟灰缸，从角落里拿来一个易拉罐，装点水放在了桌子上。
“谁是肖旺国？”
陈浩北挠一下脑门，他正沉醉在尼古丁带来的刺激中，暂时想不起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东西。
“先被你勒索两万块钱然后又被你挑了脚筋那个工地佬。”
“没有！绝对没有！这你就误会我了。我们没做这个事！我们就是靠一点小偷小摸混日子，偶尔欺负一下外地人，我们是老实人啊警官！到时我们看见那女的跳下去都吓坏了，拉都拉不住啊！后来那男的疯了，抽刀玩杀人啊，我们几个人都跑路了，根本没干嘛啊！我们是良民啊警官！”
陈浩北一边说着，一边就委屈上了，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那肖旺国现在被弄住院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一点，不是很多。我也不好一直打听啊！就是听说他没什么大事，我估摸着我们也没什么大事，这才出来的，没想到还没乐呵几天就被你们逮着了。”
“这样啊！”
廖工兵抽着烟，开始沉默。廖工兵不问陈浩北更加不会主动说什么。一时之间空气变得格外安静。
“肖旺国没来之前，和你们在外面接头的是什么人？”
“这你都知道？”
陈浩北不得不感慨，在他印象里，警察就是那些在路上扣酒驾或者在小区里调解纠纷的人，要么就是派出所里那些整天登记户籍，改名字的，那些专业的人他只电视里见过，今天才头一次接触。不敢糊弄什么，廖工兵问啥答啥，也不敢乱说话。
“说说吧！”
“我们没说啥，他们就是给我们几张照片，让我们把人弄来然后就给钱，说可以给两万，我看这群人的面相比我们凶多了，而且照片上还是个女人，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东西，没敢答应，他们就走了。本来我们几个兄弟也想着从这女人这弄点钱就得了，乡里乡亲的也不能逼急了不是？后来看这小子老实巴交的，就想着能不能多要点，我看那男的都退让了，谁知道那女的这么冲动直接就跳下去了。哎！我们只是把人给打晕了就拿钱走了，可没做你说的那些事，你冤枉我们了，我们真这么横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早被别人收拾了。”
“这样啊！我觉得你说的不错。看来你这么多年能吃得开是有原因的，里外都有面熟的人啊这是。”
廖工兵说些又给陈浩北抖了一直烟。
“见笑了，跟爷您一比屁都不是！”
陈浩北点头哈腰地接了过来，谁说相由心生的？这大块头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可人性格多善良啊！
“你认识我啊？”
廖工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眯眯地问陈浩北。
憨批！
陈浩北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认得！当然认得！爷的名字如雷贯耳。我久仰大名啊！”
陈浩北伸出大拇指给廖工兵点赞。
“呵呵！”
廖工兵笑了起来。陈浩北听着这笑声感觉***又瘆人。
瘆人？等等！
陈浩北猛然抬头看着廖工兵，发现他已经笑了起来，像一座山一样朝他靠近。
“你要干嘛？！”
陈浩北不自觉地紧靠着四墙壁，咽口水。
“找你乐呵一下。”
廖工兵把买套脱了下来。放在椅子靠背上。
“你别过来！别过来！”
陈浩北突然想起监狱里流传下来的某些不可描述的爱情故事。一时间汗毛倒立，整个屁股的肌肉群都差点抽筋起来。
“别怕，忍一忍，疼痛一下就过去了。我尽量轻点，很快的，你放心！”
廖工兵活动一下手臂，肌肉一群群抽动起来，看上去比刚才大了一圈，更吓人。
“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求求你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会重新做人的！求求你放过我！”
陈浩北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裤腰带。
“你再过来我要报警了！”
陈浩北眼看求饶没用，企图用警察来提醒一下廖工兵。哦！天啊！陈浩北头一次希望警察能保佑自己！我的上帝，哦...
“你拿啥报警？嘴巴吗？你随便叫，没人听见的，就算听见了也没人理你，你们这地头每天晚上叫来叫去的人还少吗？”
“你信不信我录屏发到网上去，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警察要***人啊！我要投诉！我要报警！呜呜呜...”
***？
廖工兵眉头皱了皱，一看陈浩北抓着裤腰带的手，似乎明白了这小子为何如此鬼哭狼嚎。
他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没想干这个，他就是想把陈浩北揍一顿。他最讨厌拿女人做文章的卑鄙小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时代
时间沸腾如水，把世界的一切煮得物是人非。
算一算日子，距离杨再业出院已经过了快半年之久。
他的生活似乎一点没有变，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忙碌着。只是身边换了一些人，黎虎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风来雨往。
生命来来去去，时光兜兜转转，只有社会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所有人。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眼前的世界几乎又是一成不变的，每天的生活机械得像是杨再业现在过的样子。可当我们把目光放到遥远的过去，却又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社会发生的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东西，正一一实现并走进我们的生活，有些东西比科幻小说还要科幻也真实存在着，甚至成为我们日常不可分割的普通生活的一部分。这么一想，我们的生活的变化竟又是如此之大。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这是属于我们的大时代。它深沉、厚重、内敛，把古往今来都包容在里面，带着历史的使命穿越狂风暴雨，面朝我们新的航向。上到高层领袖，下到平民百姓，我们正在用我们的泪水和汗水、经验和教训，为这个时代的未来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是的，也许受限于我们自身的知识和能力，还有社会制度的不完善和弊端，在穿越狂风暴雨的路上我们的身心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伤痕，也许在生命结束之前，我们都看不到自己为之奋斗的未来。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放弃的理由，我们还有更多的理由去奋斗，用一代人去成全一代人，哪怕因此步履维艰也要披荆斩棘。就像任进学、就像杨再业、就像廖工兵、吴群、吴紧，就像我们每一个人...
于历史之长远，我们注定平凡渺小。
于生命之刹那，我们终将灿烂辉煌。
又是一个充实而忙碌的夜。
杨再业已经记不清楚这样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每天忙不完的事早已经把他的生活填满，也带走了他全部的精力。每天凌晨一两点入睡、早上六七点起床已经是他精准无比无需外界提醒的生物钟。人们往往只看到别人的成功，并不清楚他们为此付出什么，或许是他们不愿意清楚罢？
杨再业看了一下墙上的摆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快一点钟了。他揉了揉眉头，关掉电脑屏幕，来到落地窗前看着灯火通明的同乐镇。辉煌的灯火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生命力，慢慢地注入他的身体，恢复着他疲惫的精神。
记得小时候同乐镇的夜晚还是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点点发光，一转眼居然已经如银河般火树银花，帝王万象城更是去众星拱月一般在这里屹立不倒。这一切的一切，很多功劳都要记在杨家身上，他们是同乐镇这条船上当之无愧的领航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可以为所欲为。他的办公桌也开始摆上了茶具。***对身体的伤害远比茶叶来的快且深，他已经很多年不喝了。每天来到办公室他都会运动半个小时才开始工作，即便他如此呵护自己的身体，岁月和压力带给他的破坏还是如此显而易见，他的身体比看上去的还要疲惫许多。这一切只有时常陪在他身边的人才感受得到。寻常人们看见的永远是那个充满激情不知疲倦的杨再业，那个带领他们走进新时代的精神领袖。
“今晚还在办公室休息啊？”
黎虎给杨再业带来一壶热水，随手扔了一包茶袋过去。
“嗯，太晚了，回去吵她们休息不好，亚男明天还要上学。”
杨再业拿过茶几上的杯子，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香气混合着轻雾在房间里开始蔓延，又慢慢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好几天没有回去了。”
黎虎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他的茶壶比杨再业的整整大了一圈。一同放在桌子上显得特别威猛。
“想说啥就直说，又没别人在。”
杨再业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黎虎，挑明了说道。
“我今天中午遇见亚男了，她来找你，没找着，是我把她送回去的。”
黎虎说到。
杨再业听见黎虎的话，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笑了一下。
“她一个人？”
杨再业问到
“是的。”
“告诉她别乱跑，会被坏人抓走的。”
“她说她想你了，很想，她让我跟你说，有空一定要回家看看她。”
杨再业沉默了几分钟。
“让黎明查一查幼儿园的门卫是谁家亲戚，连根拔了。这么多的孩子在里面读书，他们负担不起。”
“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其实亚男跟他工兵叔叔学过一些反侦察知识的，能跑出来理所当然的事。”
黎虎边掏手机边解释到，甚至还带点为杨亚男骄傲的语气。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借口和理由，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种错误造成损失之前扼杀它。不只是亚男，里面的孩子哪个都一样重要，绝对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明白。”
黎虎站直上半身，严肃地点了点头。
“肖旺国那事现在怎么样？”
“明天市医院的马主任会来咱们镇医院考察指导，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那就行。工兵传过来的资料研究的怎么样了？”
“正在核实，明天一早就有结果了。”
“好，休息一会儿，明天早上出发，跟我去一趟医院。”
杨再业起来伸一下懒腰。往休息室走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折腾
不需要任何提醒，在一片虚无之中，杨再业准时睁开眼睛。
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早晨五点五十五分，比他定的六点钟闹钟还早了些。
这些年他醒得越来越早，从以前的七点半逐渐到六点半再到现在闹钟几乎成了一个摆设，只不过是给他一点心理安慰的象征，这其中的原因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还是因为压力大，或许兼而有之。
靠躺在沙发上点支烟，静静地抽完。杨再业叫上黎虎一块出了门。
小镇早晨是安静而清爽的。雨后的空气就像少女的皮肤般嫩滑。教人神清气爽，心生欢喜。似乎思维都跟着活跃起来，所以故人云：一天之计在于晨。
街上的行人还比较少。只有一些老太太在悠闲地摆弄着活计，时不时停下来，隔着桌子指手画脚得交谈着说到动情处便离开原地，交头接耳，老眼发光。几个头戴草帽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背上镰刀和锄头，赶着老黄牛在公路边行走。早餐店腾腾的热气和山腰围的雾气相互错落，雾气下那一排整整齐齐如同梳子一般的茶叶地碧绿如画，中间无序地散落着几滴五颜六色的墨水，那是正在赶着采“清明茶”的乡亲们。更远的地方，是淹没在云层之中的千山万壑。这一切都是杨再业喜欢早起的原因之一，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感受还存在着的自然原始之美，还不用忍受那混乱的拥挤。
二十来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医院门口。医院永远都是人满为患，从里到外人来人往，连走廊都站着人，高峰期普通人甚至一床位难求，不知道是人病了，还是社会病了。
郭晓霞已经住在了医院里，每天晚上就靠着医院病床里那张小小的躺椅度过。
没有了肖旺国，工程队已经濒临解散，工友们也都来看望过他们，或许大家是准备开口要欠款的，只是看着肖旺国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终究不好意思再开口提这件事，反过来安慰着他们。反正都一个地头的，肖旺国也跑不掉。倒是肖旺国的伤残对于他们的冲击更大。毕竟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生活对于他们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那将是一家子两三代人的万劫不复。往日充满诱惑和希望的世界此刻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他们只想着赶紧回家，回到自己的港湾里，让亲人抚平他们内心的伤口，给他们再一次直面和战胜恐惧的勇气
工程队一散伙，往日住的地方也就不能再继续住下去。好在老板还算实在人，没把郭晓霞赶走，说是等她找到新住处再搬出去也不迟，顺带着把工程款结了七七八八。让肖旺国在感慨世态炎凉之时也体会到了一丝温暖。
只有那些过惯苦日子的人才明白金钱是多么的重要。当肖旺国把自己的积蓄交到郭晓霞手中，她知道自己接过来的不只是生活，还有希望。
她精打细算地呵护着这个卑微的梦想，苦苦支撑着这片天空，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山村的日子，好在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每天中午她都会回去给肖旺国煮饭，隔两三顿还会给他熬鸡汤。这样能加快身体恢复，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肖旺国，然后自己就着剩下的残渣填饱肚子。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盒从宿舍赶往医院。因为要给肖旺国熬鸡汤并没有住在医院，所以起的很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生火。
今天医院有些特别，大门拉了横幅，门口边还摆放着两排鲜花。周围的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似乎连垃圾桶都专门清理过，给人一种旧中翻新的感觉。
郭晓霞刚进走廊就被一个护士给叫住了。
“去一下会客室，主任找你们。”
郭晓霞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肖旺国出了什么意外，她有些慌乱起来。忐忑不安地跟着护士去了会客室，发现附近几个病房的人都在，心里才稍微安了一些。
主任一看大家都到齐了，正了正神色，关掉电脑里的蜘蛛纸牌，拿出本职位沉淀多年该有的威严。
“一会儿有非常重要的领导到医院来视察工作，会经过我们这块区域，我绝对不允许任何问题在我这里发生。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一定要牢牢记在脑子里。一，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至于什么是不该说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不明说了。第二，领导问话，不要回答，让我们的陪同人员自己处理，如果非答不可，就说不知道、不清楚、不太了解。其他的一概不准说。明白吗？”
主任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环视一圈会客室，确认他说的话大家都接收了，这才接着往下说。
“你们各家属的病历现在都放在我的桌子上，所以接下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一定要比我更清楚，你们只要对自己和家人负责就好了。我今天就说这么多，都忙去吧！”
主任拍了拍自己面前那一叠文件袋。看着大家凝重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赶人。
郭晓霞心系着肖旺国，应付式的跟着大家表示了一下决心就离开了这里。等她打开房间，发现肖旺国这又多了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和廖工兵一样虎背熊腰的，看着就很有威慑力。
估计又是来折腾肖旺国的。
郭晓霞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生活，怎么就不能让人安生片刻呢？
郭晓霞顿了一下，迈着坚定的步伐往里走，她有些害怕，可是肖旺国就躺在她对面的病床上，她绝对不能独自离开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主任
肖旺国看上去十分的憔悴。不只是身形的消瘦，就连眼神都失去了光彩。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经过爱情滋润且准备成家立业的男人。
面对生活，我们都是弱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快挣脱困境破茧重生，所以强者才值得歌颂。
对于杨再业的到来肖旺国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如果一个人连生的希望都已经失去，那还有什么可以刺激到他呢？
大抵是有的，比如他看见郭晓霞提着保温盒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光。
顺着肖旺国的眼神，杨再业看到了走进来的郭晓霞。黎虎头都懒得抬，拿着手机刷视频正刷得过瘾。
对于这个穿着和气场明显与众不同的人出现在病房里，郭晓霞表现了十分的重视，杨再业个子不算高，也就一米七出头，可哪怕旁边躺着一个一米八几的黎虎都压不住他那不经意间通过肢体语言漏出来的从容自信。这不是医院主任那种外强中干的恐吓，是久经考验的沉淀。
杨再业朝着郭晓霞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并没有和对方深入交流的打算，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对所谓的“同学”两个字在潜意识里产生了一些排斥。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同学”拿着往日不堪一击的友谊不停地试探，企图把杨再业绑在道德的火架上烤，还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在同学聚会之后，杨再业已经拉黑了好几个同学且退出了同学群，其中不乏那些在中学时代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们有些家伙变得让人触目惊心。
“你好”
郭晓霞回了一句。毕竟人就在房间里，她也躲不到哪里去。虽然杨再业的五官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郭晓霞不敢乱认，也没资格乱认。
“哥们，挺狠啊！这年头敢在县城街头动铁器的人可不多了。”
杨再业转头向肖旺国扔了这么一句话。
“你谁啊？”
连穿制服的廖工兵肖旺国都敢顶撞，别说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公家人的家伙了。这些天除了自己认识的人之外，剩下的哪个不是来把肖旺国从头到尾解刨一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打算干嘛？你看看你现在这无精打采的样子跟死了有啥区别？还浪费别人的时间在照顾你，我看不如死了算逑。知道的是你一只手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了人棍呢！”
杨再业耸耸肩，指了指肖旺国的右手。
“滚***吧！老子怎么活关你屁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你看，这不比要死不活好多了？这人他就得刺激刺激。话说你这得判多少年？”
这话说的连黎虎都差点把手机里的美女给划走了。
“你转头看一下窗外，对，就对面那半山腰那，看见没？那几个字怎么念？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兄弟你这可比放火严重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肖旺国怀疑自己面前这人有毛病。
“也没傻，那就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杨再业指了指地面。
“医院啊！”
“哪的医院？”
“不知道了吧？你已经不在县城了，你现在在同乐镇，这里是镇医院，简单来说，这是我的地盘，如果不是把你弄这里来，我估计你已经入土为安了。我有点不太明白，你一个一无所有、要啥缺啥的穷小子，有什么值得别人这么针对你的？所以，我倒想看看，如果你就在这里呆着，他们又会干啥？哦对了。”
杨再业站起来，走到肖旺国身边。
“靓女让一下。”
杨再业拍了拍郭晓霞的肩膀。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会你们可以换个病房，都已经弄好了。”
“老板，主任来了。”
黎虎晃了晃手机对杨再业说到。
“我一会再来。”
杨再业离开了，留下郭晓霞和肖旺国四目相对，云里雾里。
杨再业还没走出门口，就看见走廊对面一个地中海男人被几个人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一边交谈一边往自己这边走来。
医院主任和院长当然都认识杨再业，但是很显然他们想不到杨再业竟然会在这里，一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是该继续陪在马主任身边还是跑过去迎接杨再业。
“哎哟，杨总！正说一会儿就去拜访您呢！没想到在这就见面了。”
马主任眼尖，目光直接锁定了杨再业，他自己则迎了上去。
“非常感谢杨总给我们医院捐赠的进口设备啊！我们的研究项目因此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这次我和院长就是专程过来表达感谢的！”
“马主任说笑了，你和院长德高望重，医术精湛。取得成功是迟早的事，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哈哈！那可不一定！不知道杨总今天来这可是有什么事？”
“嗯，有个朋友住院，过来探望一下。”
“哦？杨总的朋友啊那怎么也得过去看一看。不如你带带路。我和院长顺路过去。”
“那就麻烦两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本职工作而已，就当出诊了。”
杨再业刚出去没多久，又返回了房间里，不过这一次他带了两个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进来。
“这是？”
马主任问。
“工伤。”
杨再业回答到。
“市里来的专家。”
他又转头对肖旺国解释。
肖旺国一听这两大胖子是市里来的专家，不顾疼痛的起身迎接。他就这么看着，眼里都是充满希望的哀求。“大夫，我的脚”
肖旺国不敢打扰正在忙碌的马主任，但又忍不住想早点结束煎熬，哪怕是绝望也好。
“哦，没什么大事的小伙子，通过手术然后做康复训练是可以恢复的，你的右手也可以安装手部假肢，只要不是从事特殊工作，正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你没必要担心，现在科学技术进步了，以前做不到的不代表现在做不到。”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一时间，肖旺国声泪俱下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多事的人间
中午的时候，杨再业把医院的活给抢了过去，请马主任吃了个饭。
他其实想打个电话把廖工兵也一块叫过来，却发现虽然他们的友谊还在，但圈子已经截然不同，似乎没有这些必要了。我们很多朋友之间的友谊，大抵都是这么走向消亡的。
吃完饭，杨再业又带着两位领导去县城著名的太子桑拿城考察工作。当然杨再业自己也有一个豪华程度不相上下的帝王桑拿城，不过熟人太多不好带人过去。而且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杨总，最近听我弟说，这段时间投诉你们这边的信件有些多啊！有送到县里的，也有送市那边的。”
“哦？这些投诉不是一直都有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世界从来不少那些吃饱骂娘的人，早就习惯了，还是说难道最近的信件有什么不一样？”
杨再业从躺椅上扬起半个脑袋。看着浑身肥肉都在动的老院子。
“比以往要猛烈些吧！什么作风问题、经济问题，男女关系花样百出的。信访局，组织部、纪检都收到了。这要搞一出倒杨运动啊！”
“谢谢马院长的提醒，一会儿给马纪委带点茶叶。”
“年轻人，思想大胆开放，在有能力放开手脚的时候，确实会给社会带来很大的进步和改革。但也会因此触犯到很多人的利益，咱们国家讲中庸之道，你这太冒尖的，自然被人注意，不过嘛！年轻人就得有年轻人该有的脾气，我很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总会让我想起当初的自己，哈哈！”
“院长现在一样风华正茂，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哈哈！”
院长指了指杨再业，笑笑不说话。
陪着两位领导考察过后，杨再业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车上，目送着人越走越远，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冷。
“老板，要不要找人去处理一下这些事？”
黎虎小声问着。
“暂时不用，他们能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把这些话说出来，就等于是给我们透露了一些信息。一，这些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处理的事。二，他们还是想和咱们保持合作共赢的关系。三，他们也许想看看我们如何应对。所以，做好自己的事，把我们眼前的事先处理完再说，不必节外生枝。”
要不怎么人家是老板呢！有时候人跟人区别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这么一点点，就能决定很多人的上限。
“先把城南那群来搅混水的人处理了。你弟那边查的东西呢？”
黎虎当然知道杨再业说的是什么。他早就看过了，他以为杨再业也看了。不过他早就习惯了杨再业偶尔的让人意想不到的脑回路清奇。
“不是本地人，五湖四海啥玩意儿都有，湖南的、四川的、越南的都有，应该是临时凑一起的乌合之众。听黎明说，还有几个是当兵下来的，根据他的描述，大概是参加过反击战。就是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队伍里有越南猴子的时候是啥想法。”
“怪不得下手这么没轻没重，原来有战场上下来的狠人。叫黎明他们小心点，这些人可不能作平常人对待。不要单独行动，行动的时候带上防身武器。”
“明白。”
杨再业就这点好，他从来不会把所有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而是分散到几个人身上，而且他听劝。作为他的手下是幸运的，每个人都有抱负，谁不希望有个相信自己的能力且让自己大展拳脚的领导呢？杨再业也是幸运的，他的指令总会被执行的很好，即便有什么差错，也基本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即使出了问题也会很快得到处理，这或许是每个老板都羡慕的理想团队之一吧！
天空开始下起了阴雨，缠缠绵绵看不到尽头。路边的树木垂头丧气地在下着眼泪。偶然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溅起一排混浊的水浪，淋醒坐在屋檐下回忆小芳的大爷，大爷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拍起桌子上的茶杯。
“赶着投胎还是赶着奔丧啊你！火急火燎的，没看见这真有人休息么！”
大爷上蹿下跳地骂了一会儿，喘着气坐了回去，继续看着不远处那两条屁股对着屁股缠绵悱恻的大黄狗发呆。
“死老头！过来帮忙！橱柜上滴水下来了！”
屋里一声声暮年老虎的召唤像刚才的污水一样淋了老头子一身，他不敢吱声，连忙往屋里赶。
一串闷雷从头顶滚过，惊出几声不知何处的尖叫声。
这人间，开始进入了多事之秋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沉沦
朱十七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能亲身经历过赚钱是如此容易的日子。
从小到大，他的坏境，他的成长，他的教育，他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跟他说做人要踏实肯干、勤劳才能致富，吃亏是福、做人要正直，无私奉献。他的前半生一直这么做，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所以他认为这就是人生该坚持走下去的路。
他早出晚归、勒紧裤带。因为宿舍要交水电费，他每天走路四五十分钟从家里去上班。到晚上下班再走路回家，陪伴他的只有一个破旧的、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的MP3播放器和一个保温杯。
第一次，李彪带着他们几个人去赌场玩，说是赌场，其实表面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的民房，连墙壁都没贴瓷砖，一半水泥一半红砖的狼狈样。朱十七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分散在外面望风。不用东奔西跑、不用汗流浃背、不用低头哈腰。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度过一天。临走的时候李彪每人给他们发了三百块钱的工钱。告诉他们明天这个时候在老地方集合，接着来这里“上班”。
几个小伙伴看着手里的三百块钱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可思议和欣喜若狂。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轻易赚过这么多钱。就拿他们现在的工作来说，从早上八点开始工作到早上十点，也只不过一百块左右。就这样已经是他们这群里里收入最高的那几个了。
然后呢？他们今天随便逛逛玩玩，就已经抵得上他们三四天的工钱了。那还要努力干嘛？
人生几十年的认知突然在这一刻动摇起来，人，真的只有勤奋努力才能致富吗？
也许不是。
是啊！你看那芸芸众生，多少人生里来死里去，为了几块钱委曲求全，可有的人，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等着钱到账。很多人都告诉朱十七说，你要努力赚钱。如果赚钱变得容易了，那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或许有人会告诉朱十七，努力的意义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对此朱十七只想说一句
去你妈的吧！
有钱的人生才有意义，抛开生存去谈生活都是扯犊子。
朱十七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很珍惜这份好工作，做的很认真，李彪当然看在眼里，有时候会当小费一样多给他一些，每当这个时候，周围总会多几道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李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家赌场是他和家里几个堂兄弟合伙开起来的，他们不参与赌博，也不暗箱操作，输赢全看参与者自己的运气和脑子，他们只负责管场子、收流水。这种古老的经营方式在这里迸发出了新的生命力。名气也快速的传了出去，不仅本地人来玩，连附近县城都经常有人带着发财梦而来。伴随着名气而来的还有风险，好在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好几次惊无险避开了扫荡。为了更好的发展下去，李彪他们几个人不得不从口袋里万分不舍的掏出一部分钱来和本地的帮会合作来确保安全。同时还以白菜价的价钱弄来了朱十七他们当外围的“哨岗”。
在考察了一个月后，这些小年轻有大部分都被留了下来。尤其是朱十七，他被李彪委以重任，去执行更高级的任务。
逛街。
对，就是逛街。
不做别的，就是找美女。然后想办法弄到这些姑娘的信息，报告给李彪。
赌场是最容易刺激荷尔蒙的地方之一，要想把规模做大做强赚更多的钱，女人必不可少。就好像包厢公主是KTV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李彪给的工钱更加多，这也让朱十七更加卖力的工作。虽然后来，他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自己这个工作的含义，良知尚未完全消失的他也曾身心也一度煎熬折磨过，可当一叠叠钱递过来的时候他又把所有的负罪感抛在了脑后，进而产生一种病态的畸形心理。
他对金钱和家人越发留恋和关怀，对陌生人下手越来越狠。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恶魔。尤其是在看见那些刚开始极力反抗的女孩在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变得放开甚至享受。开始主动去做一些当初觉得羞耻且丢人的事。沉迷在肉体和金钱带来的快感里。他就觉得当初自己的坚持是如此的幼稚而可笑。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道德和伦理，都是假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梦魇【一】
我们时常在思考什么是人性。
有时候它可以坚定不移，始终贯穿着我们的一生，就好像那些慷慨就义、从容赴死的先辈。有时候它可以瞬息万变，像那些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成功者”。
我们看不见朱十七有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也看不见他有什么不可逆转的遭遇。似乎在某个瞬间他就完成了三观的重启和构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得到李彪几兄弟的赏识，开始慢慢地脱离原来的生活，进到另外一种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生活里。
他身份的变化是如此显而易见。就好像春天里窜得最高的那只竹笋，还没来得及准备坚硬的外壳去应付外面的世界便已经破土而出。这或许是他轻易就被黑暗吞噬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进入六月，气温开始猛然攀升起来。大街上雪白的大长腿和五颜六色的吊带晃的人眼花缭乱，那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的热浪又叫人心生浮躁。唉！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季节啊！
朱十七已经从原来的公司离开，彻彻底底地加入了赌场这个前途无忧的大家庭。在这里他不再受人欺负、不再人前人后、不再低头哈腰，每天的工作轻松自由，收入还比以前多了几倍，他爱死现在这份工作了。
这天他正坐在小卖部门口的椅子上看来来往往的美女，突然口袋里的诺基亚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老板的打来的电话，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接听。原来是老板让他回去。
他想起来了，今天是发奖金的日子，哦！那种现金掂在手上沉甸甸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朱十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享受这种感觉了。
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他骑着自行车往公司赶去。
朱十七现在有钱了，所以他给自己添置了一辆山地车，一来可以代步，二来他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了，老是步行在手，毕竟一千块的自行车比一千块的电动车在面子上可重了不少。
回来的路上朱十七的眼皮跳了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认为这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自从来到了赌场上班，亲眼见过那些求神拜佛的人输得体无完肤。什么“左眼跳财的、右眼跳灾”的说法早被他当成四旧对待了。
很快，那栋熟悉的房子映入眼帘，朱十七的心情越发激动起来，脚下的自行车又快了几分。
民宅的周围很安静，只是偶然有一些行人路过，水果店和招租的招牌灯下懒懒散散的躺着一些人。一切都是乡村缓慢悠闲的节奏。
朱十七当然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是放哨的人，暗地里还有很多暗哨，分布在这栋民宅方圆大约两三公里的范围之中。加上群众自发的帮助，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人能无声无息的渗透到这里，包括公家人。
和门口几个在闷青蛙的小伙子打声招呼，朱十七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进去。
一楼看上去很空旷，除了柱子和承重墙什么都没有。就连刚倒好水泥的楼梯都孤单地暴露在阳光摧残之下。
上了一楼来到二楼那扇巨大防盗门前，朱十七按下门铃等了一会儿，有个人过来开门把他放了进来，朱十七来到电梯门口，按下了四楼的按键，随着电梯慢慢地爬升，隐隐约约地嘈杂声透过电梯门口穿了进来。
电梯门打开，巨大的声浪就扑面而来。
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外面还是大白天，这里连阳光都进不来。只有霓虹灯在这里不分白天黑夜的闪烁、男男女女在这里意乱情迷的流连。歌声伴随着惊喜的欢呼和绝望的呼喊在这里彼此起伏。穿着暴露的姑娘们举着举杯或者纸币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对那些吃她们豆腐的人投去诱惑的目光。在楼上是贵宾区和包厢区，那里的设施更加完善、姑娘更加妖艳、气氛也更加奢靡
老板很讲究仪式感，他认为金钱啥这个世界上最诚实也最值得尊重的东西，所以发工资都是现金。并且都在那个专门腾出来的“财务室”里。
朱十七一路走过去，刺耳的声音渐行渐远，灯光和音乐开始慢慢从刺眼变得柔和最后变成了微微的红色，和周围的环境一起撩拨着所有人那颗骚动的心。那紧紧关闭的包厢门又把这个世界分割成一个个小小的世界。朱十七曾经见过包厢门打开过一次，那里面的场景堪比小日子的动作片拍摄现场
朱十七这个月的奖金不是很多，这笔钱有点类似于人们常说的那些黑心工厂的“提成”或者“绩效”，是根据他们弄进来的人的多少个成色来决定的。当然最终决定多少的还是老板，老板高兴了就行了。毕竟没有什么特别正规的制度来衡量，一切都是老板说了算。奖金发完直接放假两天，老板的意思很简单不能让你们把钱留着，只有没钱了才会老老实实回来当韭菜。
电梯在缓慢下降，朱十七无意中扫了一眼楼层指示灯，在看到负一楼的标识时心里突然寒了一下。
他大抵是，隐约的知道
他偶尔会看见一些年轻男女挣扎着被人拉下去，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然而他们或许还算是幸运的，虽然屈服于恶魔，好歹是爬出了地狱。那些不肯低头的斗士却还在地狱里绝望坚持着、无助地挣扎着，甚至于有些人，或许早已经永远地消失在这里面了
一连两天晚上，朱十七都做了噩梦，第一个晚上他梦见当初自己介绍的一些女孩子披头散发地把他围在电梯里面，他只听见无数道不同的声音却完全看不清脸，她们一边在朱十七耳边说话，一边紧紧抓着朱十七不让他离开，电梯一直往下掉，直到掉进十八层地狱。第二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相似的梦，只是这一次的场景变成了深蓝色的大海，他被那群女人拖进水里，四面八方都是光线折射出来的血红色没有表情的脸庞，他胸口闷得慌，拼命想往上游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看着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被黑暗包围……
朱十七决定下去一探究竟，他知道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和梦魇，如果不去看个明白，解开这些心结，他这一辈子都会被这些噩梦所包围 第四百五十八章 梦魇【二】
在度过备受煎熬的一个晚上之后，朱十七起了个大早，他背着一个挎包，往包里放了一把蝴蝶刀和牛尖刀。他甚至还往包里放了一些吃喝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这是穷人来自骨子里那种“饿怕了”的潜意识在提醒。
“七哥，今天休息呢！不出去嗨皮啊！听说钱柜那边最近来了不少包厢公主，老得劲儿了！”
像往常一样来到二楼，看门的小弟看了看朱十七的挎包，把他放了进来。
“老板找我有点事。没办法，你懂得嘛！”
朱十七从包里掏出一瓶脉动递给了看门小弟。
“那倒也是，谢谢七哥！”
小弟笑嘻嘻地接了过去，看门嘛！就是这点好，来来回回总会收到很多东西，烟酒钱饮料等等，这无形中也是一笔收入。
朱十七来到电梯口，这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他先是点了四楼，在四楼等了一会，重新走进电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缓慢而坚定地点在了负一楼上。随着电梯的下降，他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而电梯停在负一楼的那一刻，甚至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掏出包里的蝴蝶刀紧紧抓在手上，眼睛一刻都不敢挪开。
电梯门完全打开，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只有一条笔直幽深的通道安静地竖在朱十七面前，通道两边是用胶合板围起来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活动的人都没有，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朱十七伸出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找来几块砖头把电梯卡住后才慢慢离开这里往前走。他试着推了一朱十七看了好几个房间，设施都很简单，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越往里走，空气似乎就越沉重，光线也越来越差，隐隐约约地，朱十七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漂浮。
一连推开好几个门以后，朱十七总算见到了活人，这是一个女人。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全身上下除了脑袋之外几乎没有能活动的地方，听见推门声，她垂下的脑袋抬了起来，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朱十七，被塞住的嘴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呜声。身体也开始奋力扭动起来，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绳子把自己勒出一条条血红色的印子。朱十七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出什么意外，他把门带上，伴随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离开了这里。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浓，几乎到了刺鼻的程度，朱十七的心跳得厉害，他换下手里的蝴蝶刀，拿上牛尖刀，用准备好的布条固定在右手上，蹑手蹑脚地来到靠近右边的那个房子，耳朵贴着房门听了一会动静。确认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侧着身子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
一副来自地狱的画卷随着房门打开呈现在朱十七面前。
这个房间和面前的房间大小差不多，只是这里多了个木笼子，笼子里装着一个人，看身段应该是个女人。笼子很小伸展不开，她只能弯腰低头地半跪着，双手被人绑在笼子的围栏上，手腕下边放着用竹子破成的管道，鲜血正一点一点从她的手腕中渗透出来，汇聚在竹管上。然后滴到她面前的瓷碗里。看样子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因为瓷碗已经快被她自己的鲜血给装满了。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似乎是想做出回应，但糟糕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没有办法让她做出过于活跃的动作，也只是微微把头抬起来一些而已。
朱十七并没有完全进化成一只无情的恶魔。作为人的部分还很好的保留在他的身上。面对这样一个明显失去威胁的同类，他并不能做到视若无睹。他依旧把刀抓在手上，左手拍了拍这个人的手，得到的回应是对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给弄疼了，这么一下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朱十七试着把笼子打开，很显然这是徒劳的，这笼子虽然是木头做的，可结实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用钢铁焊接而成。朱十七使劲拉了几下，除了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疼之外毫无用处，栏杆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似乎在无情地嘲笑朱十七的不自量力。
栏杆打不开，朱十七也没别的好办法，他只能把女人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割开，用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把包里的吃喝拿了出来。绳子松开了，笼子里的人总算可以小范围的活动身体，她收起自己的脚，抬起了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朱十七把食物和水放在她面前，看着她艰难地咀嚼着食物，一点一点地吞着水...
“乌鸡。”
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朱十七震惊得无以复加。
能知道朱十七这个小名的，无一例外都是小时候玩的特别好的，可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身份，愿意和他玩的小伙伴并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加上是个女性，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他的邻居、他的发小、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初恋情人。
他们都叫她小芳。
因为那时候有一首歌很出名，歌名就叫做“小芳”。
小芳的家境比朱十七要好一些，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教师，偶尔要去乡里出差，总会给小芳带来一些东西，零食、玩具、连环画等等。小芳就会拿这些东西去找朱十七分享，每当这个时候小伙伴们都会乱哄哄的唱起那段熟悉的旋律: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小芳那漂亮的脸蛋就会变得酥红酥红的，但是她并不会离开，而是红着脸坚定地把东西塞进朱十七手里，让他分享大家...
日子一晃多年，懵懂的少年开始长大，而那份情意却始终如一。不，甚至更加浓烈，他们明明相互喜欢着对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再进一步，哪怕彼此都已经认定要在一起一辈子，却始终差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机会”……
后来朱十七家里出了事，他不得不外出谋生，临走那一天，小芳把他送到了村口，然后目送着朱十七渐行渐远，那时候她嘴里哼着一首歌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
手边的枣花香
高粱熟来红满天
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朱十七回来的时候，小伙伴们就已经告诉他了，小芳这些年，没有嫁人，也没有谈恋爱，可朱十七不敢去找她，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太好……
朱十七准备赚够一笔钱再去她家提亲的，前些日子他打听到小芳家出事了，他爸病了，把十几年家底都掏空了，一直靠着透析苟延残喘……
谁曾想，再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们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只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的。”
小芳实在太虚弱，鬼知道她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说不上几个字就开始喘气。
朱十七拼命想把笼子打开，可哪怕他拼尽全力，把手弄得皮开肉绽依旧无济于事。
“乌鸡，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人了，能弄开早弄开了，省点力气好好照顾自己。我有话对你说，你好好听。”
朱十七瞬间安静下来。
“我被关在这里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不只是我，很多像我一样的人被关在这里。乌鸡，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只想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你，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谢谢老天爷，让我在这里遇见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相信我，我拿我的生命发誓！”
朱十七哭着回应，他试图把笼子背起来，但是背不动，于是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回包里，两只手拼命地拖着笼子往电梯那边移动。
“乌鸡，你听我说，不要浪费力气，真的。”
朱十七不听，依旧沉默地拖着笼子，甚至连指甲爆裂开来都一声不吭。
“乌鸡，你乖，听我的，真的不需要了。”
小芳伸出手拉住了朱十七的手，朱十七这次停了下来，他怕自己不小心把小芳给弄伤了。
“我的肾，已经被他们割走了，哪怕我出去也活不下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要痛苦一辈子。乌鸡，求你件事。”
“你说。”
朱十七紧紧看着小芳的脸。
“杀了我，就在这里，下辈子，我再嫁给你。”
她静静地看着朱十七，眼里没有哀求，只有温柔。
朱十七慢慢哭出了声音，好一会才控制住了情绪。
“好，下辈子，我一定很早很早就对你说我爱你。”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
“一言为定！拉钩。”
他们的手指勾到一起，朱十七抚摸着小芳的手，给她带上一个无形的“戒指”。
“你等我下。”
他轻轻地说到。
接着起身离开了这里。
电梯那刺耳的声音就像一首婚礼进行曲，伴随着朱十七到处忙碌着……
良久，空气中就充满了汽油味和煤气味，朱十七满身大汗的回到了小芳身边。
“我们一起看礼炮。”
他对着小芳说，抓起她的手，点起了身边的煤气罐……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自己爱人的吟唱：
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
我怕说了
我马上就会死去
我不怕死
我怕我死了
再没有人再像我一样爱你 第四百五十九章 潜逃
内容提要
无迹同学的复仇计划已经被腰斩，他那个伟大的作家梦想还没来得及实现，就已经胎死腹中。我们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被女人生生扼杀的拯救世界理想？又有多少“齐天大圣”为了自己的爱人戴上了“紧箍咒”变成了孙悟空？
一场大火，牵动了一群人的心。尤其是李彪几兄弟，更是被这场火烧的得焦头烂额。
那些他们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被这样一场火给烧了出来，更重要的是，别人有了光明正大插手调查的机会。而他们连商量都凑不够人，他们的“大领导”此刻正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几道着急而带着慌乱的目光聚集在了李彪身上，他读的书最多，见的世面也大，老大不在，自然他得拿主意。
李彪心里很慌张，但是他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如果他都没了主意，那大家的崩溃可能就在一瞬间。
也许大哥镇静自若的表情就是这么担出来的吧？
李彪心里突然想到。
看着那些热切而带着祈求的眼神，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从李彪的头顶往下压，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连忙甩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起来，赶紧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六老七，你俩去学校接孩子，就跟老师说孩子妈得了急病在住院，让孩子回去。把孩子接完了回家收拾一下，大人小孩都先接回老家呆着，哪都别去。二哥，你稳重点，你去医院照顾大哥。剩下的交给我。”
众人眼中的迷茫一下子就消失了，都起身去忙活。是啊！他们并不是不做，而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要怎么做。这一下主心骨回来了，不都好好的吗？
几兄弟散去，剩下李彪一个人就在这里。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疲惫感如潮水一般在侵蚀他的身体，他不得不烟一根接着一根来强打精神。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可一旦事情真的来临却依旧措手不及，仿佛当初的准备是镜花水月。我们时常在心中准备着应对事情的办法，却在身临其境时束手无策，只是因为面临的压力天差地别。就好像现在的李彪，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兄弟们好几个家庭的生死存亡，你让他如何敢轻易就这么下定决心？
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再去思考什么万全之策，为今之计，就只能尽量保证大家还能活下去。李彪是读过书的人，如果仅仅只是开个赌场或者组织卖淫或许有一线生机，可他也知道贩卖人体器官意味着什么。
走与不走，前面都是万丈深渊，他要做的，就是不让大家都掉下去。
抽完手里最后一口烟，李彪把烟蒂狠狠的碾在窗沿上，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而与此同时，刑侦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对外发出的消息是煤气泄露完造成的火灾事故。而他们在火灾发生之前队里就接到了报警电话。
在他们弄来的视频监控里，一个小伙子拖动笼子的画面正在播放着。很显然他是一个小白，并不会像电影演绎的武林高手那样“来无影去无踪”。那悲愤而绝望的情绪隔着屏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如他们所推测的那样，这已经是今年目前为止他们接到的社会影响力和危害性最大的案子了。专案组也火速成立了起来。
“那几个赌场老板的资料给我。”
廖工兵三两口把泡面汤给喝完，伸手找旁边的同事要资料。
距离案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快两天时间，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轮番上阵，把做能力范围之内所能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最好。所有专案组的同事吃喝住都没离开过这里，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酸臭味，那是属于男人独特的气息。
办公室内乌烟瘴气，各种各样的泡面味混合着烟味让人欲仙欲死，当然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是浑然不知的，他们早就和环境融为一体了。
廖工兵面前放着好几份资料，一个是朱十七的，剩下的是李彪那几兄弟的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其他资料。其实这里有些东西他很早就看过了，现在还在看，就是想结合当下情况看能不能推出新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之前遗漏的东西，哪怕人力有时穷，也不能等到事情失去控制的时候再去后悔......
“队友，拘留证下来了。”
“领家伙！干活！”
廖工兵桌子一拍，直接窜到了门口，身后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动静。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刚出门口，廖工兵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滑下接听键。
“小郭，干嘛了？”
“队长，嫌疑人李勇在医院被人捅成重伤，现在在急救室抢救。李彪、李憨几兄弟潜逃入归那山，小马、小周、小温已经跟了过去，目前所有人已经暂时失去联系。”
“靠！”
廖工兵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边才刚刚准备行动，那边人就已经跑路了，如果不是巧合，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在医院看好李勇这个混蛋，一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小柳！马上把逮捕令申请下来！其他人，马上跟我走！”
廖工兵朝着身后大吼一声，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裤腰带。整个办公室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人跟屁股着火一样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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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w 第四百六十章 远上寒山
归那山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而是一整座山脉。
它一边连着云贵高原，一头连着十万大山，山脉里群峰落差巨大，山谷犬牙交错，地势错综复杂，即便是一辈子生存在这里面的村民，也只敢在属于人类的生存区域内活动，哪怕是其中经验最为丰富的老猎人，也不敢轻易去撩拨这条沉睡在祖国大地上的巨龙。
现在，李彪就要带领着兄弟几个去挑战这条沉睡着的巨龙，完成那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去寻找那一线生机。
眼前是一条不像路的路，几块石头杂乱无章地在草丛和树木之间左右迂回，若隐若现地消失在云端之上。远远望去，有横跨在悬崖之上的绳索桥，有凿刻在峭壁之中的羊肠道，有悬挂在瀑布中间的铁索链，绝美风景之中藏着的是一不留神就投胎转世的巨大危机。
李彪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早晨八点多，距离他们抛弃车辆步行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而这一个小时里，他们就是一路狼狈地逃窜到这里来的。
“大家先休息十分钟。”
李彪把背包往地上一扔，重重地坐在地上，找颗树靠着恢复体力掏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水。
“彪子，咱们还要多久才到地头？”
长年累月的休息早已经让他们的身体变得脆弱不堪。再也不负当初“吃得多、干得猛”的状态。这一路跋山涉水而来，要不是顾忌身后那一群催命阎王，“养尊处优”的他们早就找哀嚎着地方躺下不走了。
“快了，按照地图的指示，翻了这个山头，
李彪掏出地图对比了一下现在的地形肯定的说道。为了防止被追踪，他们所有人都没把手机带身上都扔在了车上。全靠李彪提前打印出来的地图“指点迷津”。
“二哥，你有啥就说，不用憋着。”
李彪又掏出保温壶喝了一口，正好看见李志在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彪子，咱们就这样走了，家里人不会有什么闪失吧？”
“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拖家带口的咱们是不可能走得掉的。何况我们的家人没干啥事，再说了他们也会被警方控制起来，那其实是一种保护，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么多。至于大哥，哎！为了大家的安全，没办法，如果他在天有灵，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等以后回来，一定会善待他的家人。”
被李彪称作二哥的李刚还想说点什么，嘴唇蠕动几下，最后还是化作一声沉默地叹息。他看向年纪最小的七弟，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刚才的话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似乎年纪越小，对于人情世故就越淡薄已经成了了国人的常态。
喝完水，整理了一下背包，李彪又带着大家去征服这条艰难的道路。高空俯视之下，他们几个就像几只爬在巨龙身上的蚂蚁。
翻过这个山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按照李彪的说法，他们现在只要往下走就行，再也不用爬山了。
兜兜转转来到半山腰的凉亭里休息，距离约定好的接头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但李彪心里实在是急得不行，其他几兄弟都或坐或躺着在休息，只有他坐立不安，时不时就站起来在凉亭附近徘徊。
“喂，你们几个，来找村长的吗？”
正着急中，一个村民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头上带着一顶草帽，草帽看上去有些年头，边上的尼龙线都散开了不少，他一手抓着一把镰刀，一手拿着一条用杉木做成的扁担。脸朝着凉亭这边，很显然就是在和李彪他们打招呼。
“大哥你好！你好！我们就是来找你们村长的，麻烦你带一下路，谢谢了！”
李彪一边迎上去，一边从兜里掏出两张“红太阳”一块递了过去。
老农眼睛一亮，手在裤子上抹了几下，接过来叠好放在了内衣口袋里。
“你们自己检查一下自己的包，村长交代了，不准带任何电子产品和武器进去。不然发现了后果自负。”
老农说完就坐在凉亭里点起了烟，悠闲地望着远方，等待李彪他们几个重新整理背包。
“你那个，那个也不行。”
老农指了指李彪，李彪上下看了看，自己也没啥了啊？
“你手上那个手表，这个也不能带进去。”
“大哥，这手表是我老婆送给我的，都带了二十多年了，你行个方便，我相信你也有老婆的。”
李彪又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递过去。
“没办法，规矩就是这样。我可不能让规矩在我这给断咯！不然没法交差。”
老农双手一摊，虽然眼睛看着钱，但也没接过去。
“谢谢了，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我请你喝个酒。”
李彪慢慢把手表摘下来，也许是很多年没有摘过，动作很轻很慢很难，但终究还是摘下来了，他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狠狠地扔了出去。
老农点点头，把抽过来的钱又塞进自己口袋。
“出发了，跟着我。”
李彪制止了准备说话的七弟，挥挥手让大家跟上。
老农带着几个人东转西转。穿过一座瀑布后来到了一辆牛车面前。
“上车吧！就当休息一会儿，还有半个小时这样才到。”
“老哥，能不能快点，我们赶时间。”
“山路，快不了，不愿等那就自己抄近路过去，如果你们知道地头的话。”
老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知道是钱拿少了还是天生就这样。
还能咋滴？上车吧！
几兄弟陆续坐到车上，随着牛车的摇晃和老农的吆喝，带着对现在的焦虑和未来的恐惧向远方前进... 第四百六十一章 白云深处
在山谷和森林中穿梭了近半个小时，一颗棵大榕树缓缓从半山腰冒出一个角，随着越走越近，榕树的全貌也逐渐浮现出来直到遮天蔽日。身在车里的李彪等人都能感觉车里的光线变得暗淡起来，空气变得凉快了许多。
“到了，下车吧！”
老农朝着车厢打招呼，李彪等人下车，发现他们站在一颗大榕树底下，抬眼看向，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气根。纵横交错、盘根错节，根本看不到尽头。
“几位老板，这边，我带你们去见村长。”
几个人还停留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震撼之中，老农一句话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他们这是在逃亡，不是来旅游，态度得端正起来。
兜兜转转又走了十来分钟，一座三层的标准吊脚楼出现在他们面前。
院子里吊着沙袋，还有单双杠、独木桥，铁丝网等等，看上去就像一个迷你训练场。
“村长！人带来了！”
老农朝着房子吼了一声。
“行，放那儿，你忙去吧！”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房子里传了出来，在山谷间回荡。
一条个子看起来约有一米七左右的平头汉子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水壶没盖上，若有若无的酒香味被风吹到李彪他们面前。个子虽然不高，但行走之间步伐沉稳，带着灵动，微微摆动的手臂肌肉群肉眼可见地随着动作起伏不定。配上那双明亮得有些吓人的眼神，让人想起潜伏在猎物附近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猎豹。
“你好，我找你们村长，他在里面吗？”
李彪开口问道语气很是有几分真诚，毕竟这中年人一看就不好惹。
“我就是这的村长。”
“啊？失礼了！失礼了！”
李彪狠狠汗了一把。印象里村长都是拄着拐杖胡须到腰的老头子，没想到居然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村长的什么亲戚来着。
“钱带来了吗？”
村长懒得跟他们废话，也没有让他们进屋的意思。
“带了，这是定金。”
李彪朝七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后者把背包拿下，递到了他手里，李彪拉链一拉，一片红太阳就漏了出来。
“这里是五十万的定金，如果你能把我们带出去，另外一部分直接打进你的账户。”
村长走过来掂了掂重量，掏出来数了一下，提着背包回了屋里，没几分钟提着几瓶冰啤酒来到了原地。
“自己去旁边的房子里找地休息，傍晚六点我们准时出发。”
村长把啤酒摆到他们面前。
“为什么不现在走？我们赶时间。”
老七问道，口气隐约多出了几分不满。
“太阳太大，容易中暑。”
村长回了这句，就离开了。
“这人怎么这么叼？啥来头啊这？帮人办事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老七名叫李猛，从小仗着自己有几兄弟罩着，到处惹是生非。后来去上了职业学院更是横行霸道，染头发、拉帮派、打老师，别人一辈子不敢坐的事，他一个学期就干了个遍，最后觉得学校没意思，这才跑出来混社会。这下看见一个比自己还要嘚瑟的人，心里自然是万分不爽。
“这村长，不是一般人啊！二哥，你看看这个小村子的样子像啥？”
半山腰的凉亭上，李彪扶着栏杆，看着村子问李志，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李志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会儿，时间越久，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只能摇头苦笑一声。
“阵地，整个村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完整的阵地。只有山谷间一条路可以进来，道路两边的树木都被砍光了，而村子最前方的房子是观察哨，左右的房子可以形成火力掩护。村长的房子藏在后边就像个指挥部。而且因为地势问题，还能将前方的战况看的一清二楚。若有人想进攻这里，所有布置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敌人付出代价打进来了，也能保证大部分人可以安全撤退进后山的森林里。这简直”
李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深谋远虑。”
李彪给出来总结。
李志深有同感的跟着点了点头。
“老七，这人你惹不起，别去撩拨他，何况这是人家的地头，收收你那破脾气，给我老老实实盘着，懂不？”
李猛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扭到一旁抽烟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时间慢慢来到傍晚，太阳跨过山头，巨大的山体阴影慢慢把村子给笼罩起来，热气开始消退，整个山谷都变得清爽而灰暗。
李彪早早就把人给叫了起来，整理好东西在门口侯着。快到六点的时候，村长背着一个军用迷彩包走出了房子，李彪看得真切，那背包上似乎还挂着一把枪？
即使李彪没玩过枪，但是看见这把枪，他的灵魂仿佛震动了一下，周身的血液都变得有些燥热起来，阵阵听不见但真切存在的冲锋号在他耳边无声吹响，眼前是冰雪和战火纷飞的平原和山地，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这是一把刻在所有国人基因里的枪，我们都骄傲而亲切地称他为五六半。
这是一把陪着主人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间凶器。从它磨损的护木和照门就能看出战争的痕迹，这种从战场下来的武器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杀气，李彪虽然也是见过血的人，终究没法和这类人比，所以不敢看得太久。
村长斜着眼睛看了李彪几眼，但啥也没说，调了调自己身上发黄的武装带。
“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吧？这次出门大概需要两天到三天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前提下。不顺利，谁也说不清楚，所以你们最好一切都按我的要求去做，然后再向老天爷祈祷祈祷，保佑你们。”
“这么久？我可受不了，城里那么多姑娘等着我去安慰，搁着荒山野岭里躺着，还躺两三天。就不能快点吗？我们都给那么多钱了。”
李猛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伙子，我不得不向你说明一下，第一，这是步行，不是开车。第二，我们是在翻山越岭，不是走平地。第三，我们还要绕路避开一些需要避开的人。如果是我一个人当然很快，可是带着你们这几个人，两三天已经是我预想的最理想的状态了。明白了吗？不服，你可以找别人。给你们两分钟时间做决定，走，还是不走？”
“大兄弟你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等会我教训他。您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东西，可以出发了吧？”
“不老实，现在就给我滚，我说的够清楚没有？”
村长看着几个人，这脾气一拿出来，大家都不吱声了。
村长转身看着大山。低头，闭目，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五分钟后，他带着大家走进了大山，向着远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