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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靖康雪txt下载     靖康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四 张英一定要想一个办法

    readx;耶律淳终究没有撑到宋辽联合抗金的那一天,也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但是他还是这样期待着,他是辽人,是辽人的皇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国家可以继续存在,虽然现在辽国危如累卵,但是他从耶律大石的身上看到了辽国的未来,他相信,辽人的未来,契丹族的未来,就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燕云不丢,如果燕云丢了,辽人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他这样预感,如果现在丢了燕云,辽国就没了,以后的辽国再也不是现在的辽国,宋辽为了燕云十六州打了那么多年,打的头破血流都咬牙坚持,死都不放弃燕云,才能让辽国力压宋朝那么多年,如果现在丢了燕云,辽人将再也回不来了。

    世界上最强大的生产力和最旺盛的创造力属于汉人,上天把文明的能力赐给了汉人,没有别的民族能够在这一点上超越汉人,反正耶律淳是不知道有什么人可以在文明上超越汉人的,不过万幸,上天还是公道的,给了汉人无与伦比的能文明能力,却没有给他们无与伦比的战斗力,所以他们始终是羊,自己圈养着自己,偶尔变异几只老虎,也敌不过草原上的狼群。

    只有得到汉人的生产力和创造力,他们才能生存,而且诡异的是,只要一旦失去了所有的汉人,无论他们是否掌握了最先进的汉人技术,都会在不久之后被汉人消灭,那个时候,汉人又有了更新的技术,而离开群体的汉人则不再具备创造力,只剩下了生产力。

    所以,命可以丢,燕云不能丢!

    带着这样的意愿,耶律淳把辽国的未来托付给了他所宠幸的耶律大石,把他的皇后萧普贤女和幼子也托付给了年轻的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开始主掌燕云地区的辽**政大权,一边发榜寻找前废帝天祚帝的五子耶律定为新任皇帝,接着主掌军政大权,在燕云地区布防,排出大量侦察兵侦查金军动向,同时遣使向宋朝求援。

    而无论是死去的耶律淳还是活着的耶律大石,都万万没有想到,宋人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已经忘记了本属于他们的“唇亡齿寒”的典故,宋人的皇帝,大部分汉人的皇帝,那位高贵不可方物的大宋官家赵佶,已经命令他手下最为能征善战的“文臣”枢密使张英为统帅,最为忠心的太监监军谭稹,率领二十万“精锐”禁军,北伐燕云,目标——辽人。

    就像老太太捏柿子一样,人们都喜欢找比自己弱小的人下手,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总是有着一丝惧意,很难决定要不要下手,所以,无论是赵佶还是认命的张英或者是忠心的谭稹,都决定要和非常熟悉的老对手甚至是老朋友辽人玩一次相爱相杀的经典战争游戏,而不是和未曾谋面的“盟友”女真人联手对付辽国。

    谁知道女真人是什么货色?还是赶在他们来之前,关上国门,这一点,徽宗皇帝也难得的重点提醒。

    张英面对着能够把辽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女真人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尤其这个女真族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越是接近燕云地区,张英就越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尤其是一路上路过河北各重要军事种地,张英愕然发现这些地方的军事设施已经基本崩溃,禁军驻军尚且溃烂不可言,更别说厢军和民军,当年澶渊大战前后为了防备辽人而设置的迟滞骑兵动作的数百里泽林也基本干涸,没有任何作用,人为设置的第一道屏障没了,那么大宋的屏障就只剩下了士兵的血肉之躯和黄河天险。

    但是熟知草原民族南下规律的汉人定然了解,草原狼南下狩猎,一定是在秋末风高气爽的时节,那是草原上牛羊肥硕,战马壮硕,正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到了夏初才会离开,和草原人战斗了数千年的中原汉人太了解草原人了,无论他们是什么民族,有什么国号,都不会改变他们冬出夏归的习性。

    他们不怕冷,汉人却一直有冬季不动兵的习俗,虽然一千多年前被白起打破规律,不过冬天,汉人的确不能把战斗力发挥到最高。

    当初建立大宋定都开封的时候,太祖皇帝赵匡胤就想过要迁都长安,但是没能得逞,于是定都开封就这样定了下来,可是太宗皇帝北伐失败之后,面临着极端劣势,他想要改变一下失去燕云十六州以后华北平原一马平川的现实,于是,召集他的智囊们想办法,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挖沟,引水,把海水和黄河水引入华北平原,在黄河之北,燕云之南的某个位置,挖了一条长长的泽带,泥泞不堪的土地,多植树木,试图让泥地和树木迟滞辽军铁骑的突击,让宋军有一个准备的时间,甚至可以把辽军困死在这片沼泽地里。

    但这终究不是沼泽,澶渊之盟以后,河北百年无战事,军备废弛,军营都成了菜市场,那片沼泽军事地还有人去维护?早就干了,一点用都没有了,张英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让他大惊失色,他也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下去,他们完蛋了!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或者说有了胜利,但是没有后援!一样失败!

    北宋的军事特点,就是中央强,地方真空,除了四京有大量常驻禁军,边疆有特殊编制的边军,地方的厢军都可以忽略不计,那是杂役兵,地方上根本没有武力,辽人一旦突破了边疆防线,那么河北除了北京大名府和真定府河间府之外,几乎没有有兵力反击的地方。

    自己一旦崩溃,边防一旦崩溃,那么整个河北都完了。

    岳翻当初说的,河北倾覆,或许真的有可能发生!甚至不止河北,江北都有倾覆的可能,东晋的悲剧,甚至真的有可能发生在大宋身上!

    一定要找一个办法,就算是死,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保证不会有北敌南下,或者说要安排好防线,至少要撑到西军赶来中原支援,否则,开封府都要危险了!

    办法是什么?办法在哪里?整个河北乱成这样,烂成这样,而他只有军权,没有政权,甚至军权还要被监军掣肘,还好,监军是老搭档谭稹,谭稹看到了河北的真实情况后,也是面色铁青,急急忙忙写奏折,彻夜和张英商议这该怎么办,他忠诚,甚至可以为了皇帝去死,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做危害大宋的事情。

    可以和他商议。

    “河北之地,糜烂至此,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之前是想都不敢想,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三郎啊,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只有二十万人,这河北之地,没有四十万劲卒,怎么守得住啊!”谭稹和张英私下里关系还不错,所以谭稹私下里也就称张英为三郎,此时更是忧虑不已。

    张英长叹一声,苦笑道:“早些年相州平叛之时就该想到,区区数千盗匪,居然横行河北,大名府数十万禁军居然不敢动,现在知道了,什么数十万禁军,都他娘的给吃了空饷了!这帮黑心的混帐东西啊!迟早把大宋害了!河北军备糜烂至此,我等回天无力,只能上奏给官家,看看官家如何定夺吧!”

    谭稹咬咬牙,说道:“我看,还是你我二人同上奏折,劝官家不要北伐,至少暂时不要北伐,就地整顿河北军备,待军备稍微充足一点,再行北伐,否则,就这样的情况,粮草都运不上来!我们还如何打仗?”

    张英紧锁眉头,最后无奈地点头:“目前只有这样了,不过,谭兄,看着官家这些天的举动,我想,这事儿十有**是成不了的,我们到头来估计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去,此战,我等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倒无所谓,你是陛下身边重要的人,掌管重要机密,到时候若是有不妙的地方,你一定要先走,顺便,帮我带几份信件回去,我身为主帅,不能带将士取胜,至少,也要陪着他们一起战死。”

    谭稹眼圈有些微微发红,紧紧握住张英的手:“三郎不嫌弃我为阉人,肯对我敞开真心,我已经万分感激,当初若不是三郎率军驰援,我早已战死,如今这样的情况,我又如何能抛弃三郎单独逃走?我是官家的一条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三郎是天上的文曲星,少一个可不得了,我死了三郎都不能死,现在,我等谁都不要说谁,各安天命,为国尽忠吧!”

    张英闭上眼睛,心中满满的无奈和哀伤……

一百六十五 他说,大宋必亡

    readx;时间还在不断的向前,一直不曾停止,即使张英知道自己正在走上一条凶多吉少的道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这是他的职责,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使命,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信念,他责无旁贷。

    满满的,都是责无旁贷,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张英几乎可以预见一旦北敌南下,无论是辽人还是女真人,都该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几十年前澶渊大战时代留下的防御设施和手段已经完全崩溃,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所能起到阻挡敌军作用的,也就是黄河天险,但是黄河冬天结冻,完全可以跑马,几乎等于不存在。

    这样一来,从真定到东京开封府,一马平川,除了城池和血肉之躯的士兵,再无任何可以抵挡北敌南下的天险。

    而可笑的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在这里抓紧时间备战,分秒必争的整顿战备,反而还对于一切都熟视无睹,因为他们得到的来自于徽宗皇帝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有现成的高级的防御设施,只要我们的得到了,河北之地不用设防,也不要耽误时间,一定要赶在金人打过去之前把燕云十六州夺下,关上国门。

    徽宗皇帝以大宋大获全胜为前提思考问题,张英则以大宋兵团崩溃为前提,两人出发点不同,当然没有可比性,作为皇帝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大太监谭稹的劝诫,也在收复燕云的巨大诱惑面前完全没有了价值,甚至西军暴打西夏和江南之役的胜利都显得微不足道,什么都没有首付燕云十六州来得重要。

    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开始,燕云十六州沦于契丹之手已经近两百年了,很多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而焦头烂额,或被打得头破血流,而现在巨大的机遇就在面前,徽宗皇帝如何可以视若无睹?因为这个机遇实在是太大,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帝王,都不会视若无睹。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一句话,巨大的机遇也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机遇和风险只有一步之遥。

    徽宗皇帝想要燕云十六州都想疯了。

    退兵之事不容再议,立刻北上燕云,剿灭辽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关上国门,重建长城防线,好让我等继续风花雪月,高枕无忧,不必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只要首付燕云十六州,祖宗遗愿完成,我辈目标也完成,就不用天天抱着太祖太宗皇帝的旧事暗叹不已了。

    北伐大军继续前进,但是无论是士气还是信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老爷兵原本就不能被指望,越接近前线战场,就越有士兵开小差逃跑,一开始张英勃然大怒,下令自己的亲卫队日夜巡逻抓捕逃跑者斩首示众,可是到后来,连自己的亲卫队都开始开小差逃跑了,最后无可奈何,动用了谭稹带来的皇家卫队,斩杀了一百多人,把一百多颗人头挂在旗杆上,皇家卫队日夜巡逻,使用连坐制度,总算稳定住了局势。

    战端未起,士气先丧,张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无法继续战斗的军队,连战斗都没有了,还谈何胜利?这场趁人之危的不义之战,在张英的心里也种下了深深的阴霾,虽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此时,两国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

    不仅仅是其余禁军的有见识的军官屡屡对自己提出不义之战必败,就连早些时候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军官们也有一部分提出了这场不义之战不应该去打,那些可都是平叛江南之役成长起来的军官们,虽然地位低,但是血气还在,以他们为主,越到边境位置,大军的厌战情绪越是激烈,在快要抵达前线的时候,军队的不满抵达了巅峰值,军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澶渊之盟,辽和宋定下的约定,约为兄弟之国,任何一国遭到攻打,另一国都要出兵相助,百余年来,双方一起遵守,虽有小摩擦,但从未有人真正破坏过澶渊之盟,也因此,河北得到了百余年的休养,现在,辽人蒙难,我们不去帮他们也就算了,让他们自己打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们要背信弃义,主动进攻辽国!

    这是一向以礼仪之邦著称的大宋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场不义之战,我们就算打赢了,也逃不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那会遗臭万年的!

    当然,他们自知打不过辽人,这也是一个原因。

    这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而不是火星,真正的火星,是耶律大石派来的辽国使臣。

    女真人兵临燕云地区,耶律大石急急忙忙的率军北上抵挡,留下来的辽国太后萧普贤女得到了边境侦察兵的报告,有一支数目很大的宋军正在缓缓朝边境开来,不知意图,萧普贤女一惊,立刻反应到,丈夫去世之前曾经派人去宋国求援,这应该就是宋军的救援部队!太好了,宋人终于来了!

    她立刻派人前往宋军营地,求见宋军主帅,商讨救援事宜,辽国使臣带着礼物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宋军营地跑,求见宋军主帅张英,想要和张大帅一起商讨一下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出兵和金人战斗,战斗胜利之后许诺给宋什么好处之类的,然后他才发现宋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有些微妙……

    他们的主帅张英很快派人把辽使接到了主帅营帐里面,在这里,辽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看到的宋军士兵和军官都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宋军不是来支援的!是来夹击的!是和金人约好了一起来夹击辽国,顺便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金国就是在宋朝的帮助下从女真部落变成了大金国!

    完颜阿骨打是在宋人的帮助下从部落酋长变成了大金国皇帝!

    女真人就是在宋人的科技经济帮助下从野蛮部落一跃成为了文明和野蛮并存的原始帝国!不仅掌握了炼铁打造兵器这一汉民族独有的技术,还发明出了文字!文字!文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发明文字意味着什么,或许现在的人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和想法,但是有一点要说明一下,从女真崛起再到他们发明出了文字,其时间不超过二十年!一个野蛮的茹毛饮血的部落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掌握了高等文明,还有文字!没有更高等文明的帮助,谁信?放眼天下,谁能做到这一点?

    宋!宋!宋!

    辽国使臣顿时就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的原因,一切一切的发生,他都明白了,从神秘莫测的诡异的黄龙府,一直到辽国的上京,女真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金人,或许他已经全部知道了,有武力的民族一点儿都不可怕,历史上有武力的民族多了去了,还不都是盛极一时然后被灭?

    有文明的民族才可怕,自己孕育出文明的民族更可怕,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民族之巅,只有凭借着自己的文明走向辉煌,并且战胜其他高等文明的民族,才是真正的世界霸主,而作为文明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文字,就是最好的体现。

    女真人已经有了文字!有了女真语言,有了女真历史和女真纪年,还有他们自己的政治体制,从一个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再到具有文明的帝国民族,只用了短短的不到二十年……

    辽籍汉人使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同样颤抖的右臂抬起来,颤颤巍巍的指向了端坐在面前的张英和侍立于帐中的一众武将,以最悲愤的话语,讲述了心中的凄凉。

    “自大辽兴起以来,与中原汉人无日不战,无日不流血,可谓血海深仇,难以化解矣,前周世宗皇帝雄姿英发,北伐大辽,然英年早逝,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贵国太祖皇帝北伐大辽,功业未成而身先丧,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也!太宗皇帝二次北伐大辽功败垂成,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也!”

    “自交战以来,宋人死伤惨重,我辽人难道便未有损失惨重?北伐燕云?燕云十六州入辽数百年,不知多少汉人为辽臣,多少汉家儿郎为辽卒,双方征战,死伤难道不为汉人?宋与辽有血海深仇,宋与燕云便未有血海深仇?我为汉人,亦为辽人,世受辽恩,先祖未尝未有与宋交战之人!未尝没有战死者!我自幼学礼仪廉耻,学儒门经典,未尝不知国家大义!”

    “及至澶渊之役,大辽与大宋罢兵休战,携手共定澶渊之盟,自此大宋北疆大辽南疆不闻兵戈声百余年矣!百余年来,大辽与大宋虽有小小摩擦,但大宋危难之时,大辽可有趁机南侵之举?大宋神宗皇帝时加岁币,乃是大宋欲灭夏!大辽默许之!可有欺凌大宋之意?岁币三十万,一场大战何止耗费三千万岁币,一场盟约,大宋一百年岁币总值方可抵一战!”

    “大宋,大辽,孰胜孰败?”

    “自澶渊之盟以来,百余年不问兵戈之声,大宋有丧,大辽遣使泣之,大辽有丧,大宋遣使哀之,从古至今,两国之谊,可有如此者?大宋念念不忘燕云十六州,言必称此为汉土,民为汉民,必收之!大宋欲得燕云十六州之险要,大辽未尝不欲得燕云十六州之富庶,同为求得生存,何错之有?何罪之有?若欲取,以堂堂正正之师堂堂正正来取!为何行此小人之举?”

    “大辽势颓,七十万战甲败于女真之手,尔等二十万军兵,比之大辽七十万铁骑,孰优孰劣?孰强孰弱?在下还记得祖宗之言,唇亡齿寒,无关乎国别,无关于血脉,唇亡齿寒之言,你等皆忘了?大辽为唇,大宋为齿,大辽若亡,大宋岂能独善其身?”

    “大辽为兄弟之国,友好之邦,百余年信义,抵不上女真十数年?女真为虎为狼!虎狼之国,存之,何以安边!今日大辽亡,明日便是大宋之末日!若要不亡,唯有两国联手,以大辽铁骑,大宋战甲,合力抗之!方有存活之可能!”

    “女真已然不是女真,国号为金,女真已为国!国!金国!”

    “你等皆忘了,皆忘了!宋!卑鄙无耻之国!背信弃义之国!小人之国!必亡!必亡!必亡!”

    张英怒而站起,大喝道:“放肆!放肆!拖出去!斩了!斩了!传令三军!明日起,北伐燕云!杀尽辽人!!!复我汉土!!!光宗耀祖!!!”

一百六十五 他说,大宋必亡

    readx;时间还在不断的向前,一直不曾停止,即使张英知道自己正在走上一条凶多吉少的道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这是他的职责,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使命,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信念,他责无旁贷。

    满满的,都是责无旁贷,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张英几乎可以预见一旦北敌南下,无论是辽人还是女真人,都该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几十年前澶渊大战时代留下的防御设施和手段已经完全崩溃,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所能起到阻挡敌军作用的,也就是黄河天险,但是黄河冬天结冻,完全可以跑马,几乎等于不存在。

    这样一来,从真定到东京开封府,一马平川,除了城池和血肉之躯的士兵,再无任何可以抵挡北敌南下的天险。

    而可笑的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在这里抓紧时间备战,分秒必争的整顿战备,反而还对于一切都熟视无睹,因为他们得到的来自于徽宗皇帝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有现成的高级的防御设施,只要我们的得到了,河北之地不用设防,也不要耽误时间,一定要赶在金人打过去之前把燕云十六州夺下,关上国门。

    徽宗皇帝以大宋大获全胜为前提思考问题,张英则以大宋兵团崩溃为前提,两人出发点不同,当然没有可比性,作为皇帝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大太监谭稹的劝诫,也在收复燕云的巨大诱惑面前完全没有了价值,甚至西军暴打西夏和江南之役的胜利都显得微不足道,什么都没有首付燕云十六州来得重要。

    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开始,燕云十六州沦于契丹之手已经近两百年了,很多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而焦头烂额,或被打得头破血流,而现在巨大的机遇就在面前,徽宗皇帝如何可以视若无睹?因为这个机遇实在是太大,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帝王,都不会视若无睹。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一句话,巨大的机遇也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机遇和风险只有一步之遥。

    徽宗皇帝想要燕云十六州都想疯了。

    退兵之事不容再议,立刻北上燕云,剿灭辽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关上国门,重建长城防线,好让我等继续风花雪月,高枕无忧,不必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只要首付燕云十六州,祖宗遗愿完成,我辈目标也完成,就不用天天抱着太祖太宗皇帝的旧事暗叹不已了。

    北伐大军继续前进,但是无论是士气还是信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老爷兵原本就不能被指望,越接近前线战场,就越有士兵开小差逃跑,一开始张英勃然大怒,下令自己的亲卫队日夜巡逻抓捕逃跑者斩首示众,可是到后来,连自己的亲卫队都开始开小差逃跑了,最后无可奈何,动用了谭稹带来的皇家卫队,斩杀了一百多人,把一百多颗人头挂在旗杆上,皇家卫队日夜巡逻,使用连坐制度,总算稳定住了局势。

    战端未起,士气先丧,张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无法继续战斗的军队,连战斗都没有了,还谈何胜利?这场趁人之危的不义之战,在张英的心里也种下了深深的阴霾,虽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此时,两国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

    不仅仅是其余禁军的有见识的军官屡屡对自己提出不义之战必败,就连早些时候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军官们也有一部分提出了这场不义之战不应该去打,那些可都是平叛江南之役成长起来的军官们,虽然地位低,但是血气还在,以他们为主,越到边境位置,大军的厌战情绪越是激烈,在快要抵达前线的时候,军队的不满抵达了巅峰值,军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澶渊之盟,辽和宋定下的约定,约为兄弟之国,任何一国遭到攻打,另一国都要出兵相助,百余年来,双方一起遵守,虽有小摩擦,但从未有人真正破坏过澶渊之盟,也因此,河北得到了百余年的休养,现在,辽人蒙难,我们不去帮他们也就算了,让他们自己打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们要背信弃义,主动进攻辽国!

    这是一向以礼仪之邦著称的大宋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场不义之战,我们就算打赢了,也逃不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那会遗臭万年的!

    当然,他们自知打不过辽人,这也是一个原因。

    这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而不是火星,真正的火星,是耶律大石派来的辽国使臣。

    女真人兵临燕云地区,耶律大石急急忙忙的率军北上抵挡,留下来的辽国太后萧普贤女得到了边境侦察兵的报告,有一支数目很大的宋军正在缓缓朝边境开来,不知意图,萧普贤女一惊,立刻反应到,丈夫去世之前曾经派人去宋国求援,这应该就是宋军的救援部队!太好了,宋人终于来了!

    她立刻派人前往宋军营地,求见宋军主帅,商讨救援事宜,辽国使臣带着礼物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宋军营地跑,求见宋军主帅张英,想要和张大帅一起商讨一下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出兵和金人战斗,战斗胜利之后许诺给宋什么好处之类的,然后他才发现宋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有些微妙……

    他们的主帅张英很快派人把辽使接到了主帅营帐里面,在这里,辽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看到的宋军士兵和军官都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宋军不是来支援的!是来夹击的!是和金人约好了一起来夹击辽国,顺便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金国就是在宋朝的帮助下从女真部落变成了大金国!

    完颜阿骨打是在宋人的帮助下从部落酋长变成了大金国皇帝!

    女真人就是在宋人的科技经济帮助下从野蛮部落一跃成为了文明和野蛮并存的原始帝国!不仅掌握了炼铁打造兵器这一汉民族独有的技术,还发明出了文字!文字!文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发明文字意味着什么,或许现在的人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和想法,但是有一点要说明一下,从女真崛起再到他们发明出了文字,其时间不超过二十年!一个野蛮的茹毛饮血的部落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掌握了高等文明,还有文字!没有更高等文明的帮助,谁信?放眼天下,谁能做到这一点?

    宋!宋!宋!

    辽国使臣顿时就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的原因,一切一切的发生,他都明白了,从神秘莫测的诡异的黄龙府,一直到辽国的上京,女真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金人,或许他已经全部知道了,有武力的民族一点儿都不可怕,历史上有武力的民族多了去了,还不都是盛极一时然后被灭?

    有文明的民族才可怕,自己孕育出文明的民族更可怕,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民族之巅,只有凭借着自己的文明走向辉煌,并且战胜其他高等文明的民族,才是真正的世界霸主,而作为文明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文字,就是最好的体现。

    女真人已经有了文字!有了女真语言,有了女真历史和女真纪年,还有他们自己的政治体制,从一个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再到具有文明的帝国民族,只用了短短的不到二十年……

    辽籍汉人使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同样颤抖的右臂抬起来,颤颤巍巍的指向了端坐在面前的张英和侍立于帐中的一众武将,以最悲愤的话语,讲述了心中的凄凉。

    “自大辽兴起以来,与中原汉人无日不战,无日不流血,可谓血海深仇,难以化解矣,前周世宗皇帝雄姿英发,北伐大辽,然英年早逝,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贵国太祖皇帝北伐大辽,功业未成而身先丧,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也!太宗皇帝二次北伐大辽功败垂成,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也!”

    “自交战以来,宋人死伤惨重,我辽人难道便未有损失惨重?北伐燕云?燕云十六州入辽数百年,不知多少汉人为辽臣,多少汉家儿郎为辽卒,双方征战,死伤难道不为汉人?宋与辽有血海深仇,宋与燕云便未有血海深仇?我为汉人,亦为辽人,世受辽恩,先祖未尝未有与宋交战之人!未尝没有战死者!我自幼学礼仪廉耻,学儒门经典,未尝不知国家大义!”

    “及至澶渊之役,大辽与大宋罢兵休战,携手共定澶渊之盟,自此大宋北疆大辽南疆不闻兵戈声百余年矣!百余年来,大辽与大宋虽有小小摩擦,但大宋危难之时,大辽可有趁机南侵之举?大宋神宗皇帝时加岁币,乃是大宋欲灭夏!大辽默许之!可有欺凌大宋之意?岁币三十万,一场大战何止耗费三千万岁币,一场盟约,大宋一百年岁币总值方可抵一战!”

    “大宋,大辽,孰胜孰败?”

    “自澶渊之盟以来,百余年不问兵戈之声,大宋有丧,大辽遣使泣之,大辽有丧,大宋遣使哀之,从古至今,两国之谊,可有如此者?大宋念念不忘燕云十六州,言必称此为汉土,民为汉民,必收之!大宋欲得燕云十六州之险要,大辽未尝不欲得燕云十六州之富庶,同为求得生存,何错之有?何罪之有?若欲取,以堂堂正正之师堂堂正正来取!为何行此小人之举?”

    “大辽势颓,七十万战甲败于女真之手,尔等二十万军兵,比之大辽七十万铁骑,孰优孰劣?孰强孰弱?在下还记得祖宗之言,唇亡齿寒,无关乎国别,无关于血脉,唇亡齿寒之言,你等皆忘了?大辽为唇,大宋为齿,大辽若亡,大宋岂能独善其身?”

    “大辽为兄弟之国,友好之邦,百余年信义,抵不上女真十数年?女真为虎为狼!虎狼之国,存之,何以安边!今日大辽亡,明日便是大宋之末日!若要不亡,唯有两国联手,以大辽铁骑,大宋战甲,合力抗之!方有存活之可能!”

    “女真已然不是女真,国号为金,女真已为国!国!金国!”

    “你等皆忘了,皆忘了!宋!卑鄙无耻之国!背信弃义之国!小人之国!必亡!必亡!必亡!”

    张英怒而站起,大喝道:“放肆!放肆!拖出去!斩了!斩了!传令三军!明日起,北伐燕云!杀尽辽人!!!复我汉土!!!光宗耀祖!!!”

一百六十六 所以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readx;兵无战意,将无战心,帅无斗志,或许可以形容如今大宋军队的状况,或者不仅仅是张英麾下的北伐军,也可以用来概括出了西军之外的整个大宋军队。

    不义之战的后果和并发症终于显露出来,张英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从古至今兵家大能都无一例外的强调一个中心思想——师出有名。

    人是有羞耻心的,而且是有羞耻心的底线的,不是每个人都是没皮没脸的臭不要脸的,大多数人是有正常的羞耻之心的,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不是简简单单的唯利是图就能决定的,更多的时候,师出有名,让自己和敌人都承认,这对于军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对于国家而言更重要。

    民无信不立,人无信不存,信义对于人和国家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为利益可以决定战争是否萌芽,而是否发生战争,却一定是因为是否师出有名,希特勒那样的军事强人要发动战争也是找了很好的理由,让别人无法驳斥,至少无法从法理上驳斥他,所以他才得以堂而皇之的发动战争,连日本人发动战争都知道制造借口,由此可知,师出有名是多么的重要。

    人是要脸的,国家更是要脸的,军队在很多时候就是用来维护国家颜面的,你让军队感到羞耻,那你就完了,军队就没有战斗下去的意志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决定战争的永远是人类,人类组成的军队,没有战斗意志的军队,能打胜仗吗?

    一百多年前,汉人和契丹人有着血海深仇的时代,无论是柴荣还是赵匡胤或者是赵光义,都很容易的可以发动对契丹的战争,没人反对,只是有人提出隐患而已,而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和契丹休兵罢战多年的汉人,包括契丹人在内,都已经不太想和对方发生战争了,之前的百余年战争换来的是血海深仇和双方的伤痕累累,百余年休战换来的是和平发展,孰优孰劣?

    一言以蔽之,汉人不想北伐契丹,契丹也不想南侵汉人。

    一个澶渊之盟,让汉人和契丹人互相圈养了对方。

    时代不同了,汉人和契丹人的血海深仇早就随着一百多年的和平发展友好往来而逐渐淡化,旧事重提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烦恼,你去问问军队,问问百姓,他们愿意打仗吗?对燕云十六州的执念,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大家相安无事,也挺好,不是吗?民族意识不够强的那个时代人们更在意自己的个人利益,而不是军国大事。

    赵宋皇帝也是因为一句祖宗的遗愿和国家战略方向的考虑而执意于燕云十六州,并不是因为他是汉人,而他要夺回国土这样的原因。

    就好像明朝推翻蒙元不是因为民族意识,而是因为肚子饿,所以走老路,改朝换代而已。

    在一般人眼里,在大宋一般人眼里,甚至在很多统治阶层的人眼里,燕云十六州早就不是大宋的领土了,他们出生在燕云失陷之后,没有经历过太祖朝和太宗朝为了夺回燕云十六州而发动的惊心动魄的战争,他们只是用很一般的眼光看待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就好像我们今日看待海外华人一样,同宗同族,但不是同一块国土。

    这样的战争真的对吗?现在要破坏和平和日常的,不是辽人,而是女真人,为什么我们不去打女真人,而要来打辽人,退一万步,我们干什么要参与这场本不属于我们的战争?我们加入了,打胜了还好,打败了怎么办?辽人打不过女真人,我们就能打过?我们比这支燕云军团要强悍?我们可以战胜他们?

    张英不知道,或许说他知道,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大宋有可以战胜辽人,甚至战胜女真人的军队,但是那支军队人数太少,而且还在暴打西夏党项人,没有工夫来参与这场阴谋战争,这场不义战争,就算他们参加了,铁骨铮铮的汉子,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辽人才是正当防卫,而他们是师出无名的可耻的偷袭者!

    张英看着毫无士气和战斗意志的军队,心中的心情是如何的,站在他身旁的谭稹或许可以理解,但是他很惊讶的没有看到张英大发雷霆的斥责军队,然后强制命令军队打起精神进攻燕云,那个辽国使臣也终究没有被杀掉,而是带着灰败的神色和死掉的眼神,一摇一晃的离开了宋军营,临走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宋字战旗,战旗无力的耷拉着……

    没希望了,燕云十六州注定沦入女真人的铁蹄之下,惨遭蹂躏,同宗同族的宋人不愿意帮助他们,而且看起来,也根本没有帮助的能力,他们只是一群失去战斗意志的行尸走肉而已,别说帮助辽人了,就算是真的参与了和女真人的夹击战略,也只是拖后腿的。

    辽是第一个允许大规模数量的汉人进入最高决策层并且自立门户自给自治的异族国家,在此之前,任何一个异族国家都没有那样开放自己的核心权力集团允许汉人入内,宋和辽的战争与其说是汉人与契丹人的战争,倒不如说是汉人指挥的汉人和汉人与契丹人指挥的契丹人与汉人联军的战争。

    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不同国籍的汉人与汉人之间斗智斗勇的战争,辽国自建立开始,就是南北院分治,北院管理契丹人,南院管理汉人,甚至他们那位著名的太后萧燕燕的首席也是唯一的情人韩德让,后期成为辽国无冕之王的男人,就是汉人。

    世上还有如此的异族之国吗?与其说是契丹人和汉人战斗了几百年,还不如说是汉人和汉人战斗了几百年,到头来还是汉人,女真人就不一样了,彻头彻尾的异族,野蛮人!

    如果说此时此刻,宋与辽的利益达成了高度一致,那么女真就是彻头彻尾的利益侵犯者,此时还不联合起来抗击女真,活该宋灭亡的如此凄惨,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皇帝也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下半辈子的凄惨生活,就是为此而买单。

    而张英呢,张英犯了什么错?谭稹犯了什么错?忠诚有错吗?执行命令有错吗?忠诚是臣子最高的道德准则,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张英既是臣子,此时此刻也是第一军人,那么,他所作所为,有错吗?对于宋庭而言,对于道君皇帝而言,他有错吗?

    张英无错。

    他之所以面临如此局面,只是为了和徽宗皇帝一起买单而已,代价太高,高到他无法承受,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自己无能且脆弱的现实,他无法下达强制命令,命令军队毫不犹豫地向燕云十六州开战,他真的做不到,军队同样也做不到,这是不义之战,打起来,心里面没底,辽国汉人却是在保卫自己的土地,他们是正当防卫。

    一连十天,没有任何命令从张英的帅帐中发出,宋军停滞不前,这让两个人焦急万分。

    耶律大石刚刚在前线部署完防御设施和战斗计划,甚至把宋军加入并且联合作战的想法也公布给了辽军的将军们,他们以宋军加入为前提,以三十万兵马的兵力总数为前提计划战争,但是传自幽州城的消息让大石和辽军将领们大惊失色,然后,大石恼怒的无法自已,拔出战剑砍断了他面前的案几,上面是刚刚完成不久的联宋抗金战略草本。

    宋人为何如此做为?他们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辽国被打败了下一个一定是他们吗?此时不来帮助辽国还要在背后捅刀子,宋人到底是多么愚蠢?

    出使宋军营的辽国使臣张梁失魂落魄的抵达了居庸关前线,向大石表达了他所见所闻的一切,大石这才痛苦的认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女真人,而是宋人,亲手把女真这只魔鬼从深渊中解救出来的,不是任何人,就是宋人自己。

    宋人为何如此愚蠢?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女真是真真正正的魔鬼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他们自己带来什么么?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大石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告诉他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无论他多么凄惨,你都不要去救他,他们是魔鬼,真正的魔鬼,救了他们,你会后悔的。

    大石无力的撑住桌面,看着自己之前布置好的兵力分配图,苦笑不已,一边流泪,一边把这份兵力配置图丢到地上,付之一炬,完了,一切都完了,辽军十万人的战斗力绝对抵不上女真十万正兵和二十多万仆从军的战斗力,现在,三十万金国大军已经在进攻的路上了,三十万铁骑,三十万嗜血的魔鬼,十万辽军在他们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总是有居庸关这样的险关,耶律大石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守住燕云,实在是实力相差很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辽国一只手指就可以把女真人捏死的时候,没有这样做,而现在女真人强大了,他们可以捏死辽人了。

    无人的夜里,大石流下了泪水,天亮之后,出现在辽军面前的依然是铁骨铮铮刚毅不屈的耶律将军,所以,燕云兵团还有一战之力,大石分兵三万,派遣得力战将率领南下,集合燕云地区新募汉军十万,共十三万兵马镇守燕云南疆,自己继续率领七万精锐死守居庸关。

    徽宗皇帝也很着急,他听到了军中的消息,张英按兵不动,一连十多天没有任何命令发出,军队没有战斗的意志和想法,“大好时机”眼看就要失去,他怎能不急?他立刻命令身边宦官带着天子剑前往燕云前线督战,并且让宦官带话给张英,要是再不出战,先斩后奏!

一百六十七 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readx;张英死了。

    宣和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在徽宗皇帝派遣去的使者太监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在谭稹苦谏无用,跪地磕头也没有任何作用的前提下,那个本不该感到寒冷的夜里,宋军大营吹起了一阵让人感到绝望的冰风,一夜呼啸不止,其声响犹如一个人在绝望的哭嚎,三月二十八日的辰时,大家愕然发现平常一定会准时点卯的主帅张英没有出现在帅台上。

    谭稹亲自带人去找,却发现主帅帐篷里没有张英的身影,只看到了一幅盔甲,那是出征以来,从未离开过张英身体的盔甲,谭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前往供放徽宗皇帝所持天子剑的帐篷内,在那里,大家看到了身穿染血儒袍倒地不起的张英,他的手中紧握着天子剑。

    张英在绝望的寒风中,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在这个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的夜里,拿着徽宗皇帝的天子剑自刎而死,身旁留下了一张纸,上书四个血字——联辽抗金。

    没人知道在那个绝望的夜里,张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刎而死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张英什么都不说,就以一军主帅的身份自刎而死,开了一个先河,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先河,唯独知道的,是在那之后一个时辰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宋军炸营,辽军突袭,使者太监狼狈逃命,谭稹默默地收起了天子剑,收起了张英的血书,对着张英的尸体拜了三拜,转身离去。

    宣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宋北伐军二十万惨败于真定府以北数十里处,辽将耶律大石亲自率军十万突袭宋军军营,宋军本就因为张英之死而混乱不堪,监军谭稹找不到身影,使者太监早就跑了,宋军无统帅,根本没有战意,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南逃往真定府和河间府,辽军大获全胜,斩宋军三万有余。

    耶律大石趁机突击至真定府,真定帅刘韐率军严阵以待,耶律大石眼看无从下手,兼金军二十万即将展开进攻,遂急急忙忙退军回燕云防守,临走前修书一封,以弓弩射入城内,回师途中检查宋军军营,发现了身穿儒袍自杀在大帐内的张英。

    当初出使宋军军营的使臣也在军中,认出了张英,判断张英死于自杀,大石继而询问宋军俘虏这是为何,俘虏泣而回答,大石闻之长叹不已,凄怆道:“若非尔等背信弃义,我等何须如此,我等两败俱伤,金人坐收渔翁之利,燕云一地,两国国祚,孰轻孰重?宋皇何其短智!目光何其浅薄!张帅之死,何其不值!”

    大石遂命辽军将士为张英发丧,寻得棺木将张英尸体至于其内,放归宋俘三千二百余人护送张英灵柩回到宋土,临走前在此地立碑,上书四个血色大字——唇亡齿寒。

    辽军退走,宋军北伐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京开封府的徽宗皇帝耳中,使者太监一顿哭诉,让徽宗皇帝怒火万丈,大骂张英,直到谭稹归来,手持沾染张英之血的天子剑和张英留下的四字血书,在徽宗皇帝面前怒斥使者太监,全然不顾徽宗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

    谭稹也死了,在徽宗皇帝的雷霆之怒下,眼看张英用性命争取来的机会也付诸东流,不由得万念俱灰,想到金人南下,国破家亡,更是心痛不已,三拜徽宗皇帝以全恩义之后,猛然持剑自刎,血溅皇宫,徽宗皇帝大惊失色,使者太监吓昏过去。

    北伐军最高的两位领导——主帅和监军,殊途同归,以一种悲惨且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人间旅程。

    张英留下的四字血书,也被付之一炬,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后他们的死似乎并没有阻止徽宗皇帝夺回燕云的决心,环视惊慌失措的朝臣,徽宗皇帝大为失望,张叔夜得知了张英之死后,晕厥过去,一病不起,无法出征,满朝大臣武将,找不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帅军出征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徽宗皇帝把目光投向了西北。

    童贯大太监攻陷灵州,大破党项军二十万,终于把西夏打趴下,西军一路高歌猛进,大有收复自太宗时代起就丢失的灵夏五州之势头,党项人屡屡遣使认怂,童贯大太监屡次拒绝,继续进兵,党项人眼看着童贯大太监毫不停止,遂死了求和的心,一心一意准备卫国战争,就在宋军兵锋直指党项国都,岳飞张宪率铁骑一路猛冲之时,徽宗皇帝诏书抵达童贯军营。

    停止进攻,与党项议和,以最快速度返回国内,抵达河北之地,准备北伐燕云,限期两个月。

    童贯当场傻眼,西军诸将目瞪口呆,刚刚全歼党项一万精锐铁鹞子、为收复失陷百余年的灵州立下大功的林冲和鲁达不顾受伤的身体闯入帅帐,要确认皇帝是否真的下达了退军的命令,他们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在这个即将灭夏的关头,官家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眼看着灭夏在即,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一年多来的战争收获,放弃数万西军同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大好局面,去完全不熟悉的河北战场,去和辽人争夺燕云十六州?西军内部对这道命令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百万禁军干什么吃的?拿那么多军饷,结果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他们是不是男人?有没有卵蛋?!

    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火爆脾气的姚古瞪着眼睛揪起了传令太监,浑身血气把太监直接吓晕过去,童贯怒喝一声“放肆”,姚古慑于童贯的威严,这才停止动作。

    “大帅,难道我等真的要退军?真的要去河北打辽人?不说大好局面,再有两个月,我等定然可攻破兴庆府,灭了党项杂种!把这伙混蛋彻底干掉,荡平西域!恢复汉唐荣光!辽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澶渊之盟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等北伐燕云,挑起战事,已属不义之举,趁人之危,更是小人之事,女真又是什么东西?!此等做派,姚古不敢苟同!”姚古瞪着充血的双眼,满脸横肉直打颤。

    西军内部排名前三的超强熙河军主将摆明态度拒绝撤军。

    白发苍苍的种师道和种师中出列,种师道怒道:“率先违背盟约,背信弃义,此乃不义之举,我等虽然是武人,是粗人,但也晓得大义,此等不义之举,不可为之!不义之战,不可行之!大帅,三思而后行啊!”

    种师中抱拳道:“大帅,此时此刻,于情于理,都不该撤军,大军气势如虹,眼见百年顽敌即将被灭,大家心神激荡,士气正旺,而党项人士气衰退,探报显示,党项人二十万大军被歼灭之后,已然准备放弃兴庆府,遁入大漠求生,我等只要攻克兴庆府,就能立刻把党项人打回茹毛饮血之丑态!此时此刻,我等如何能撤军?大军如何能被说服?大帅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童贯面色苍白,神色局促不安,一双手紧紧握住徽宗皇帝的诏书,心中纠结万分……

    林冲站了出来,童贯眼见自己的爱将站出来,就知道林冲也是反对撤军的,西军中最强大的前三名,林家军、种家军和姚家军都表明态度反对撤军,这让他如何是好?

    “大帅,末将还记得大帅当初是怎么步入军旅的,当初大军伐夏,官家却因为宫廷着火而欲图让大军撤退,大军行进至大半,圣旨抵达,大军局促不安,担心这是官家要求撤军的圣旨,大帅看完圣旨,只是说官家期待我等大获全胜,大军心安,遂大获全胜。

    战后,大军庆贺,大帅这才拿出官家诏书,大军才知道是大帅把官家旨意秘而不宣,促成此战之大胜,并且打算如果战败就有自己一力承担,大军拜服此情此景,和当初,何其相似也?大帅,三军渴望胜利,三军渴望灭夏!千载难逢之机遇,和不义之战,孰轻孰重?大帅青史留名,是否重要?望大帅三思!”

    林冲诚诚恳恳。

一百六十八 因为,谁都不会一成不变

    readx;林冲的一番话让童贯想起了年轻时代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一心一意要出人头地,但是作为一个宦官,一个先天在身体上有缺陷的人,他知道这样一条路是多么的艰辛,也知道自古以来宦官的身份是多么的尴尬,更知道宦官在历史上是多么的不讨人喜欢。

    可是在大宋朝,宦官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审时度势,天生的敏锐判断力让他很敏锐地发现自己应该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他很敏锐地发现自己应该走上军事这条大路,这条路上,数不清的优秀前辈们正在奋勇拼杀,即使是已经作古的,也得到了很好的声誉,而他最仰慕的,莫过于是主宰西军数年之久,并且火烧西夏天都山行宫的大太监李宪。

    牵线搭桥,他用他当时最擅长的方式攀附上了李宪,得到了李宪的另眼相待,只是他和李宪有一个很大的差别,那就是李宪可以约束自己,在西军中磨砺了很久,军人们也都很敬佩他,不把他当作宦官来看,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作宦官,而是当作一个真正的军人,他内心和身体上的残缺,被军人的豪情壮志所弥补,所以李宪可以用军人的要求严格约束自己,虽然达不到秦翰的地步,但是也足以赢得西军的拥护。

    童贯不是,他和李宪的差别就在于这一点上,李宪可以约束自己,而童贯不能很好的约束自己。

    但是童贯也有勇气,有胆魄,有度量,这是他得以在西军立足的重要砝码,不仅仅因为他是李宪的徒弟,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中,初次参军的童贯就将徽宗皇帝的圣旨隐瞒不报,继续命令军队前进,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杀身之祸的,而童贯鼓起勇气,孤注一掷,拿自己的命去赌富贵。

    千百年来无数先例都证明了老天爷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虔诚的膜拜是不起作用的,一心虔诚的祷告也是放屁,想要让老天爷另眼相待,就要胆子大。

    童贯可谓是胆大包天了,隐瞒皇帝圣旨,一旦兵败,童贯的下场是怎样的,几乎是可以确定的,无论他如何推脱,无论他如何辩解,作为监军,就该听从皇帝的命令,监视制约主帅,而童贯不仅没有监视制约主帅,反而自己成了隐瞒圣旨的罪魁祸首,这一点,无论怎样童贯都无法推脱。

    但是童贯赌赢了。

    大战得胜,大军志得意满,召开庆功大会的时候,将士们对于皇帝的圣旨感到好奇,童贯拿出了徽宗皇帝勒令退兵的圣旨,众军大惊失色,纷纷问童贯万一战败了怎么办,童贯微微一笑,说道:“一切自有我来承担,若是战败,不过一死而已,全部都由我一力承担!”

    年轻的童贯身上的那种敢于拼搏的勇气,是他得以在西军中立足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李宪死后,童贯接替了李宪在西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加上童贯本人的确有些本事,用兵方面比起一些朝廷里的文人统帅更加强悍,而且他有度量,能容人,对下属也不吝赏赐,所以他在西军中站稳了脚跟。

    一站就是二十多年。

    这期间,大西北的漫漫黄沙和凛冽的寒风将童贯的身体磨练得更加结实,将他的能力磨练得更加纯熟,将他的视野磨练得更为开阔,将他的手腕磨练的更加强悍。

    可是,他的心呢?

    看着林冲恳切的请求,童贯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大家说的都对,灭夏就在眼前,二十万西军将士群情激愤,士气高昂,此时不灭夏,更待何时?面对徽宗皇帝毫无理由的毫无依据的退兵令,他也愤怒和不解。

    眼看着就要取得不世之功,名留青史,以一个太监的身份登顶大宋战神之位,那该是如何的震古烁今?

    但是这一切,眼看着就要成为泡影。

    大宋的体制,那就是下层士卒和边关的守将有自由战斗的权力,军中地位越高,军职越高,受到的监视就越严密,权力就被制约的越厉害,边将可以战斗,可以自主发挥,而大军主帅只能按照朝廷下发的阵图“作战”,哪怕明知必死,也不能违背,因为一旦违背,打了胜仗也是一死,严格按照阵图,打了败仗,还有活命的机会。

    没有一个军人愿意干这种事情,所以童贯来到了西军,西北军区就是大宋的军事特区,有世袭的军人知州,有世袭的军队统帅,有自由作战的权利,自由反击的能力,童贯喜欢这里,真正的军人都在这里,但是,作为朝廷特派的统帅,作为徽宗皇帝的亲信,童贯终于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太监,一个宦官,一个有很大权力,但是脱离了皇帝的支持,就无法立足的宦官。

    失去了皇帝的支持,西军再怎么拥护他,他也无法立足在这里,他会立刻就被调离,他听说了谭稹在徽宗皇帝面前自杀的消息,他知道徽宗皇帝开始对权力很大的宦官产生怀疑,这一点,没有任何一个大太监可以例外,同样的,他更不会例外,虽然说自古以来没有太监称王称霸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太监造反的先例却不少。

    尤其还是掌握了大宋最精锐强悍的西军的太监。

    任何时刻,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个时刻违背皇帝的命令,而唯独童贯不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荣耀,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个关口,谁都可以闹情绪,谁都可以不撤兵,唯独自己不可以!唯独童贯这个大宦官不可以!

    拒不撤兵,就算最终灭夏,西军得到了荣耀,自己……童贯不由得从心底发抖……徽宗皇帝……道君皇帝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动用这样的手段和命令?他难道不知道西军即将灭夏?他难道不知道西军正在节节胜利?燕云十六州?女真金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西军西征的一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但是无论如何,童贯,都必须遵守命令,必须遵守皇帝的命令,别的将领不遵守最多撤职,种家和姚家也不是第一次抗拒圣旨了,皇帝那他们也没办法,但是童贯不是他们,他们在西北之地好几代人的根基,比皇家要强得多,而他是一个宦官出身,离开了皇帝的支持,会死。

    你们都荣耀了,而我却死了……这算什么?

    他的心灵开始扭曲。

    二十多年来,童贯的各种能力稳步提高,而唯独他的心灵,开始衰退了,童贯早就不是那个一马当先率军做前锋的童贯了,他是西北军区的总司令,西北军区的最高统帅,手握二十万西军,拥有可以颠覆大宋朝的能力和军队……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忠诚!都要忠心!必须和皇帝保持步调一致,皇帝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西军最强的前三支军队,西军的柱石——林家军、种家军、姚家军,他们都明确的表示了反对,后起之秀,稳稳当当排在第四位的岳飞和张宪为主导的岳家铁骑也表达了他们的意愿——死战到底!决不离开西北!

    到底该怎么办?那么多年经营起来的西军中的地位,还是皇帝信任和自己的性命?童贯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似乎忘记了该如何选择?或许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撤军……”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童贯觉得自己在发抖,然后他意识到,他的心里面少了一点东西……

一百六十九 接连的打击让岳翻濒临崩溃

    readx;“子成,几天了?三天了吧?鹏展已经三天不出屋子了,春耕已经开始了,他是江南南路最高官员,他不出来抚慰百姓和军队,人心不安,春耕如何继续?张枢密使之死我等都很悲伤,但是,他还活着啊!”刘子羽看着岳翻紧紧关闭房门的屋子,深深地叹气。

    方浩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鹏展和张枢密使好像有很好的关系,似乎是从鹏展八岁的时候就相识了,十年时间,他们两人十年的情谊,的确,很难以割舍,张枢密使也很照顾鹏展,两人又是同乡,此番张枢密使身死,北伐军大败,我等都觉得心有惴惴,鹏展如此悲伤,实在是可以理解的。”

    刘子羽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家父刘韐就在真定,亲眼目睹此次辽军南下,继而率军固守真定,才没让辽军得逞,但是家父已经感到河北不安全,向朝廷上书调派更多兵马镇守河北,整修战备,也写了书信想让我北上相助,家父有招,我岂能不去?但是鹏展如此,我如何放得下心?”

    方浩看了看刘子羽,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岳翻的屋子:“若是当真有北敌南下,河北倾覆,你也要北上,死在河北吗?待在这里,很安全不是吗?”

    刘子羽诧异地看着方浩,面色严肃道:“子成,你不是朝廷命官,我不怪你,但是,你万万不可这样对鹏展说!你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当真北敌南下,我辈男儿当然要为国御辱,驱逐北敌!如何能待在江南之地,坐视国家有难而苟且偷生?如此可能算作是男儿?”

    方浩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样,一定会死的啊!”

    刘子羽对着方浩举起了手中战剑:“我虽然不是武人,但是我也是男儿,有报国之志和满腔热血,报国之志不能全,那便以满腔热血洒在河北大地上,以全忠义!子成,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若不愿去,没人能强迫你,但是鹏展,他是朝廷命官,深受官家大恩,怎能不去?于情于理,鹏展都有守土卫国之责,更别说他手握三万精兵,正是可以用在河北之地上,即使他是江南南路安抚使,即使兵马都是江南人,但我等也都是大宋子民!”

    方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虚,避开了刘子羽坚定的目光,低声道:“是大宋子民就要为大宋而死吗?大宋是如何对待子民的,你也不是没有看到。”

    刘子羽呼吸一滞,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方浩,方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想要逃跑,刘子羽才平复心情,开口道:“我忠于大宋国,而不是忠于某一个人,是人就会犯错,所以我并不在意犯错的人,只是在意犯错的人能否改正,子成,我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无论是你的才华还是鹏展的才华,都远在我之上,你们若是愿意卫国奋战,大宋之福也!”

    刘子羽没再说什么,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离开了知州府,方浩看着刘子羽坚定的背影,深深一叹,走到紧闭着的房门前,低声道:“鹏展,你都听到了吗?我被人瞧不起了,或许,你也会被他瞧不起吧?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起被他们瞧不起……”

    方浩也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身缓缓离开了州府。

    光线昏暗的房屋内,岳翻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手上握着一封信,身旁一片狼藉。

    张英真的死了,死之前,张英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然后才自刎,这是张英的绝笔信,岳翻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撕来扯去一般疼,疼得痛彻心扉,疼得要死要活,疼得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张英死了,他真的死了……

    这是他用自己的血写的书信,绝笔信,绝命之笔,一字一句,皆是绝命之言,岳翻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痛苦过,甚至连翠翠离他而去的时候,也都没有这样痛苦过,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们把国仇摆在家恨面前,或许大家都明白,国仇远远比家恨更让人痛苦……

    家恨是一个人或几个人痛苦,国仇是所有人一起痛苦。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抛妻弃子走上卫国战争的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告别父母走上卫国战争的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为何会狠心送走自己唯一的儿子走上卫国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新婚燕尔的柔美娇妻为何会狠心送别自己心爱的夫君走上卫国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自古忠孝两难全,而更多的人选择忠而不是孝,即使是怀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要做出抉择。

    他开始理解当初那位真英雄赵苞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个选择的,他更开始理解赵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做出选择,继而坦然面对死亡。

    或许,在国家大义面前,会有人选择放弃亲情,而选择卫国……

    只是,那该是何等的痛苦?

    无论被这个冰冷的国家如何对待自己,当这个国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有人抛弃自己的一切,站出来,守卫它……或许他们知道,错的不是国家,而是掌控国家的那群人,国家没有错,国家不会犯错,有错的,只是那群人而已,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迁怒于国家?

    所以,仁人志士们抛弃自己的一切,为国家献出生命,守护国家万古长存。

    张英是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北上的呢?明知自己必死,但是也还是义无反顾,他或许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感到遗憾,他最遗憾的,是自己死在了自己手上,而不是死在卫国战场上,这是他亲笔书写的,他最大的遗憾,今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未能死于保家卫国之战场。

    三郎,到底是为什么,你不会后悔,只是遗憾?三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接下来,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金兵南下?还是不顾一切的殊死一战?我能打得过金兵吗?我能打得过他们吗?我能守卫国家吗?你把这样的重任托付给我,我能承受吗?

    我承受不了啊三郎!你为什么这样看待我,你为何如此看待于我?我真的那么值得你信任,我真的那么值得你托付遗愿?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我没有和他们战斗的勇气,我只是想远远的逃避,远远的躲开,一辈子苟延残喘,我不是英雄,我也成不了英雄……

    我们相识相知十年,你应该是了解我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信给我?

    我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如此看重?我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如此信任?你告诉我,你别走,你告诉我!你先别急着走,你先别急着走啊!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岳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以来的第几次了,大概已经很多次了,因为这种感觉很熟悉……

    三郎,我们明明约定好,要一起去喝花酒的,你说过,等我长到十八岁,你就邀请我去东京城最好的青楼喝花酒,还有三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可是,可是……你骗我……你骗我了……

    你怎么能骗我……

    岳翻哭着瘫倒在地上,死死的抓住了地毯,眼泪一滴一滴渗入地毯内,第二次了,第二次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了,第一次是爱妻和师傅,第二次是知心好友,第三次是谁?第四次是谁?第五次又是谁?贼老天,你非要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全部夺走,才甘心是吗?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死在那里,还要让我在宋朝借尸还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死了,那多干脆!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哭,我以为你的心是铁打的,结果,你还是会哭的吗?那么久以来,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你哭,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金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了岳翻的身后,看着岳翻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的痛苦和他的悲伤,如此说道。

    岳翻没有回头,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只是停止了流泪,开口道:“十三岁,失去翠翠和老师的时候。”

    金芝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五年了,五年了,你已经五年没有哭过了对吗?”

    岳翻没说话,金芝带着一丝哀伤,缓缓的说着:“我上一次哭,是昨天夜里。”

    岳翻还是没说话,金芝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还有父亲,有母亲,有兄长,而我,什么都没有了。”

    岳翻猛然从地上跃起,冲到金芝面前一把抱住了金芝:“你明明还有我……”

    金芝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松动,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有父母,有兄弟,虽然没了张英,但是你还有那么多人,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副躯壳?你到底是喜欢方金芝,还是喜欢你梦里都念念不忘的,江南?都不是翠翠对吧?连翠翠都算不上是最爱的,江南才是,对吗?”

    岳翻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仿佛被人戳破了最深处的心思,松开了金芝,猛然向后退去,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不是的,不是的……”

    “我长得和她很像对吗?或许性子也差不多对吗?所以,你把我当成了她,对吗?”金芝一边说着,一边流泪了,但却面无表情,连眼神也好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光彩:“我又哭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承诺的……或许……你是对她的承诺……不会再让她流一滴泪……可我……我这副躯壳……和她一模一样的躯壳……还在流泪呢……你看到了吗……”

一百七十 作为父亲,岳和不想再沉默

    readx;岳翻已经完全无法对外界的刺激作出反应了,接二连三的打击,长久以来自我欺骗和欺骗他人,终于,岳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长久以来的挣扎和自我逃避,终于让岳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张英之死是一颗火星,彻底燃爆了岳翻的内心和大脑,长久以来岳翻闷在心里的事情,终于把岳翻的精神压垮了,直到那一瞬间,岳翻才意识到人们总是渴望有一个知心好友是为什么,人们总是希望有人可以倾诉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倾诉……

    事情憋在心里憋久了,是会出问题的,一定会出问题的,有问题不能让他憋着,要说出来,一定要说出来,找人分担,找一个正确的人分担,然后才能解脱,把心思憋在心里憋的久了,就好像慢性中毒,不发作还好,一发作就回天无力了。

    周侗和翠翠死掉的时候,岳翻可以对着他们的尸体倾诉,可以对着王辉发脾气,可以肆无忌惮的通过杀戮来排泄心中的悲愤,而在这里,岳翻什么都做不到,或许直到现在,岳翻才真正意识到他没有一个知心好友,或者说有人把他当作知心好友,有人无条件的信任他,但是他却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身边的至亲。

    他是一个从来不会信任别人的人,从来不会信任别人,更不会把信任别人当做一件任务提上日程,有人对他毫无防备的敞开过心扉,对他倾诉自己的一切,他把自己定位成垃圾桶,却不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人,他喜欢倾听,却从来不喜欢倾诉,他一直认为,真男儿就是把一切苦和痛都埋藏在心里,从不倾诉,倾诉是脆弱的代表。

    所以当前所未有的痛苦袭来之时,岳翻彻底的崩溃了,所有的事情成为堆积的火药,轰然引爆,脆弱不堪的心防终于彻底崩溃。

    金芝从未见过这样的岳翻,无论是在两年前,还是在现在,一直一直,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岳翻,她还记得不顾一切拼死拼活的把自己留下来的岳翻,她还记得哭着喊着要让自己留下来不要抛弃他的岳翻,她更记得毫不顾忌那道要命的创伤,肆无忌惮的粗野狂暴的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的岳翻……

    国仇家恨同样在金芝身上发生过,而且是在同一天,同一时刻,但是她觉得,救赎她的人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了……

    那个对着自己流露出了根本无法让她抗拒的悲伤的男人,那个在国仇家恨之日夺走了自己一切,也救赎了自己的一切的男人,那个造成自己国仇家恨的罪魁祸首,也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岳翻崩溃了,金芝又如何不会崩溃?尤其是在她终于明白,岳翻爱的只是一具躯壳,而不是躯壳中的自己的时候……

    金芝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神采,面容上也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是流泪,只是用空洞的死掉的眼神看着岳翻,看着这个她最爱也是最恨的男人,不顾一切的留下自己,不顾一切的欺上瞒下,甚至犯下欺君之罪,只是为了自己,考取进士,大动干戈夺下这偌大的吉虔二州,也是为了金屋藏娇,把自己安顿在这江南之地……

    只是,他真的是为了方金芝,为了方腊的女儿,方腊族人中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吗?

    也许,他只是为了那个叫做江南的女子,那个如同江南一般如诗如画的柔美女子,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拥有一样躯壳的女子……

    岳翻……你好狠……你好狠的心……从知道这一切开始……我就不停的问自己……真的有人可以狠到这个地步吗?我不愿相信,哪怕是那样,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如今,我相信了……

    泪流满面的岳翻,泪流满面的金芝。

    方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切,政务和军务还能由自己和暂时没有离开的刘子羽分别处理,还有岳翻留下的文人武将班底,吴用和公孙胜,晁盖和王辉,都是可以处理很多问题的人,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宋江,一直以来都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宋江,这一年来不断的成长,就算暂时没有岳翻,只要岳翻定下的大框架还在,这些人才还在,吉虔二州就乱不了,岳翻恩威并施降服的只听他一人命令的岳家军,也不会乱。

    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军队需要首领,吉虔二州需要安抚使,哪怕只是精神上的慰藉,却也是至关重要的,失去了精神支柱的地方和军队,是无法想象的,一年多来的奋斗,那么多人的性命和那么多人的期待,都会迅速崩溃,那个时候别说遵循张英的遗愿共赴国难,能不能在吉虔二州保住性命都难说,铸无射变法终究只是泡影。

    那么,还有谁可以破除当前的困局?

    方浩思虑良久,果断迈步,走向了永和小镇的岳家……

    只有岳翻的父亲岳和可以解开这个困局了,那个让自己感到尊敬的坚强的老人,那个让方浩感受到浩然正气的老人家,虽然识字不多,个子不高,但是永远挺直了胸膛,目光炯炯有神,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退缩,因为这位老人家,方浩终于明白为什么岳翻的兄长岳飞愤然从军,在西北打下了偌大的名声。

    但是岳翻,真的是这位老人家的儿子吗?如果是这位老人家的话,真的会允许他的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在自己认识岳翻之前,在那个时候,在岳翻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到底发生过什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使得岳翻和他的兄长还有他的父亲有那么大的不同?

    带着这样的疑问,方浩找到了正在田地中劳作的岳爸爸岳和,虽然已经家缠万贯,虽然儿子已经是一路之主,而他则是太上皇之类的角色,可是从相州抵达江南之后,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劳动,或者下地劳作,或者四处走访家中佃户和永和小镇的居民们,感受着自己的儿子所带来的一切。

    岳爸爸是个停不下来的爸爸,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他根本停不下来,岳飞远在西北死战,就算他有心也无力,只好把对岳飞的思念和愧疚转移到岳翻的身上,岳翻是他可以看到可以触摸到的孩子,也是他最担心的孩子,也是他认为才华最高的孩子,岳氏六个孩子,只有他和岳飞活了下来,其余四个孩子全部夭折,对于岳和来说,实在是痛苦不已。

    但是老天垂怜,剩下的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岳飞长于军事,已经在西军中打下偌大的名声,二十岁不到就是数千骑兵的主将,大宋最强的骑兵将领前几名,而岳翻更是以十七岁之龄成为大宋最年轻的安抚使,同时也是大宋第七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进士第一名,更是强悍。

    如今,被风传为地狱的吉虔二州已经被岳翻整治成了这样人间天堂的模样,岳和不骄傲是不可能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完全的放心,因为岳翻,他的小儿子,他始终觉得有些看不透他……

    这不科学,这很要命,人言知子莫若父,而身为父亲,岳和却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从来不曾被自己看透过,从小的时候,他就没怎么看透过岳翻,虽然他看出了岳翻心中的怯懦和对生命的眷恋,但是他不知道成因,不知道结果,也不知道岳翻的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东西。

    周师傅和翠翠相继离开了岳翻之后,作为父亲,他惊讶地发现岳翻已经不再怯懦,可是却好像又在他和整个世界之间营造了一堵看不见的围墙,把他的心和整个外部世界牢牢的隔离开了,与他最亲近的人都不一定感受得到这堵墙的存在,但是作为父亲,岳和一眼就看出了岳翻自己给自己建造的那堵看不见的围墙。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岳翻如此?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岳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张英的死讯传来,岳翻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离开房屋,岳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从小到大,岳翻的成长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视野,但是就在这个过程中,岳和总是觉得自己没有注意到一些很关键的事情,所以才无法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儿子。

    作为父亲,岳和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了解这一切,也不想继续沉默。

一百七十一 岳和紧紧地抱住了孤独的岳翻

    readx;岳和紧紧地抱住了孤独的岳翻。

    在昏暗的不透气的充满了湿气的屋子里,一缕阳光随着岳和的进入而进入,努力的驱散着让它感觉到不舒服的黑暗和潮湿,岳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泪流满面瘫倒在地的儿子,随之老泪纵横,一直以来,岳和都认为自己的儿子可以处理自己的一切,他自己不愿说,作为父亲,也就不适合多问,毕竟儿子长大了,是个男人了。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是多么的不称职,岳飞是个开朗的孩子,有朋友,有酒,有军队,有妻子家人,岳飞不缺什么,但是岳翻不是,心思细腻的岳翻,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受,作为父亲如果不及时的察觉,那么如何能够跟上孩子成长的脚步?

    所有一切在岳飞看来无所谓的事情,在岳翻看来都是更加深层的,岳翻可以透过表面查询本质,并且对本质进行吸收,所以岳翻的心思深沉,细腻,也更容易受到伤害,岳飞就不一样,大大咧咧生性豪爽的岳飞,需要军队和酒和男儿的友谊,那就够了。

    所以岳和对岳飞实行放养政策。

    但是岳翻不一样,人和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亲兄弟,同样的血脉,却依然有着完全相反的性格,低沉,细腻,深刻,深邃,这些完全不属于岳飞的性格,全部体现在了岳翻的身上,如果岳飞是一团炽热的三昧真火,岳翻就是一块冰冷的千年寒冰,完全不一样。

    烈火不需要他人的干预就能产生炽热的温度,让他人觉得温暖,觉得有了主心骨,而寒冰则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也令人难以接近,哪怕是在酷热的天气,也让人无法接近。

    可是岳翻并不是单纯的寒冰,岳和知道,岳和仅仅可以确认的事情就是岳翻心里的那块坚冰之下,冰封着一团同样的炽热的烈火!

    拯救他的方法只有一个,不顾一切的接近他,拥抱他,给他安慰,给他心灵支撑,融化那层坚硬的外壳,把那团炽热的烈火释放出来,让它燃烧!

    除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做到这一点,这一点也是岳和所确信的,没有谁比父亲更有资格拥抱儿子,也没有谁比父亲更有资格为孩子奉献,在这个时候,母亲要排到第二位,教导一个男儿,只有父亲最合适。

    岳和终于决定要改变自己,更要在这个过程中改变岳翻,岳翻自己无法突破心理的壁垒,无法让那团炽热的烈火烧穿坚硬的外壳,所以岳翻无法从心里自己突破自己,那么,这个时候所需要的,就是父亲,用同样的一团烈火,让岳翻看到希望,父子同心,烧穿那坚硬的外壳!

    岳和真切的感受到了在岳翻的成长过程中,自己是有着多么大的失误,早在岳翻八岁的时候,如果自己可以及时察觉岳翻心里的坚冰已经开始冰封他自己,那么自己就可以及时的化解这团坚冰,而不至于到了今天,让岳翻一个人孤独的痛苦了那么久。

    如果自己可以给他足够的温暖,如果自己可以给他足够的拥抱,或许他不会成为岳飞那样的三昧真火,无比热烈的燃烧,无比狂热的散发温度,但是他至少不会成为千年寒冰,陷入无尽的痛苦,如果自己可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那么岳翻至少会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拥有正常的心灵和身体。

    他或许不会成为人中龙凤,他或许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作为父亲,在期盼孩子获得巨大成就之前,更希望的是孩子可以茁壮健康的成长,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正常的成长,正常的工作和学习,正常的走完人生道路。

    但是没有做到这一切的岳和失格了,作为父亲,他失格了,作为父亲,他错误的估算了形势,才导致了今天的这一幕,作为父亲,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的友人身上,却忽视了自己才是真正拥有这份力量的那个人,没有去接近孩子,没有去努力的接近孩子,如果自己努力的接近孩子,哪怕把孩子逼到墙角,再紧紧的拥抱他,或许,都会改变一切。

    “翻儿,对不起。”岳和紧紧抱着岳翻,痛苦的说出了这句话。

    作为父亲,我对不起你。

    作为长辈,我对不起你。

    作为亲人,我对不起你。

    作为家人,我对不起你。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严厉的呵斥和严厉的教导或许对飞儿那样的性子很管用,但是翻儿细腻深沉的内心是不能用呵斥来教导的,应该用更多的感情的投入,更多的感情,让他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让他感受到家人的存在,让他敞开自己的全部心防,接受家人,接受亲人,接受这个世界。

    眼前看到的岳翻并不是岳翻,那个深深藏在这躯壳内,躲在某一个无法追寻的阴暗角落,紧紧地蜷缩着、瑟瑟发抖着的岳翻,才是真正的岳翻……

    作为父亲,一起生活了十数年的父亲,他居然没有意识到,岳和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正在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离开,建设了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老师的离开和妻子的离开让他痛不欲生,也让他从此走向一个极端,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自己的心防,那样的话,感情就不会太深,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受到伤害。

    张英或许是他最后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或许也不是真心相待的朋友,但是至少,他拥有那种资格,张英的死,让岳翻面临着崩溃的边缘,深沉的打击和伤害,在岳翻细腻深沉的心思的辅助下,放大了无数倍,这个时候如果再不给他温暖,岳和几乎可以预见,恢复之后的岳翻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独夫。

    岳和不仅仅想要改变岳翻,更想要改变自己,一个心里面只装着自己,努力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只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人,但凡是顶天立地之人,都是心怀天下之人,无论被怎样的伤害,无论被怎样的打击,他们都不会失去前进的信念和怀着天下的心。

    岳翻的心思太细腻,太深沉,别人所遭受的打击可以一顿饭一顿酒忘得干干净净,但是岳翻所遭受的同样打击,却正如同那所铸造的无射大钟的浑厚钟声一样,绵绵不绝。

    岳和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岳翻都只是把痛苦埋在心里,用这种痛苦铸成了与世隔绝的围墙,把自己的真正本心牢牢地保护在里面,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对家人和朋友的亲近一味地后退,别人越是接近,他越是抗拒和后退。

    岳和不懂心理学,不懂精神学,但是,他想懂自己的儿子!

    “翻儿,哭吧,大声地哭出来吧,爹爹不认识多少字,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大道理大学问但是爹爹就知道,心里面有事,就要哭出来,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要哭出来,这东西啊,就像是毒药一样,一点点毒不死人,但是你越积越多,就不好了,知道不?所以啊,翻儿,哭出来,大声点哭出来,爹爹在这里呢,爹爹会抱着你,一直一直的抱着你,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哭吧,哭吧,翻儿啊,你真的累了好久了,爹爹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你,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坚强的孩子,却没注意到你根本就不是那么坚强,你只是把这些难过的事情都放在心里面,不说出来,翻儿,这样不行,这样不好,这样会出事情的,翻儿,哭吧,大声地哭,尽情地哭。

    张三郎是个好人,爹爹知道你和他的感情,但是他已经不在了,他给爹爹的信,就是想让爹爹到安全的地方来,好让你安心的打仗,能和那些草原人打仗的人,大宋没有多少,你就是其中一个,爹爹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爹爹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是至少能让你哭出来,哭吧,今天哭完,明天就不准这样了,从明天开始,你还是那个连中三元的进士,你还是那个江南南路安抚使,你可知道,几十万人可都等着你出去啊!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放在心里面,找个人,找个好人,或者找个好姑娘成亲,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那就好了啊,爹爹也是这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和你娘说,说出来了,就好了。

    哭吧,哭吧,我的翻儿啊,爹爹对不住你啊……”

    岳和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抱着岳翻,听着岳翻越来越大声的痛哭,越来越大声的痛哭,自己也泪流满面,老泪纵横……

一百七十二 岳翻已经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readx;翻遍了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相册,岳翻都找不到自己像昨天夜里那样肆无忌惮倾泻感情的记录,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那样倾泻过感情,一来自己从来都认为没有那样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二来,岳翻也不允许自己把自己最深处的胆怯和懦弱体现于人前,哪怕是最爱的人,他也没有向她倾泻过吐露过那样的感情。

    人是群居动物,不仅仅是生活习性的要求,历史的演变,更是因为人有丰富而细腻的感情,时不时的需要有个人来当做倾诉的对象,排泄一下心中的毒素。

    岳翻已经记不清自己和岳和说了多少心中的悲伤,排出了多少心中的毒素,好像类似于喝醉了酒,出现了断片的情况,自己也断片了,完全记不得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说了自己的恐惧,说了自己的痛苦,说了去东京城的惊险,说了迎娶翠翠的甜蜜,说了失去周侗和翠翠的痛苦和天塌地陷一般的绝望。

    终于在那个时刻,岳翻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一直,一直,一直都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哪怕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是有人陪伴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父亲母亲都会无条件的爱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和岳飞的手足亲情,也都不会改变,无论什么时候,和张英的羁绊都不会被斩断,哪怕他已经不在人世,无论什么时候,和方浩晁盖宋江王辉他们的情谊也都不会消失。

    和父母生活了十数年,他们想要离开过自己吗?和岳飞做了十多年的兄弟,岳飞有想要离开自己吗?和晁盖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久,他们会离开自己吗?和方浩做了那么久的损友,他会离开自己吗?把金芝强行留下,却又不把真心交给她,她会离开自己吗?

    从来都是自己有意无意的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把他们拒之于心灵之外,他们想要接近自己,想要和自己倾心相交,想要成为真正的亲人,真正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拒绝着他们的好意。

    只是因为害怕伤害?只是因为恐惧着死亡?只是因为恐惧着已知的和未知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恐惧着金兵十万铁骑的南下?甚至于恐惧着一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有意无意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错事,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情能够,到底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

    岳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思过自己,之前的痛苦,岳翻都以为是国仇家恨带来的,是金兵南下带来的,可是现在,金兵根本没有南下,燕云还没有丢掉,为什么自己会恐惧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金兵南下,更多的在于自己的内心,自己不愿意敞开心防,不愿意把真心交付,只是紧紧闭着门,不向任何人展示真正的自己,谁都不能得到自己的真心,这样,即使失去了,也不会感到多么的痛苦。

    何等的自私啊……

    前世今生,无论在什么时候,自己都是那样度过的,曾几何时,岳翻想过,有过动摇,只要真的可以和那个姑娘结为连理,真的,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真的可以让自己敞开心防,完完全全地接受一个人的存在,真真正正的开始为两个人的生活而奋斗,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然后自己就来到了末世大宋。

    家人,亲人,兄弟,父母,老师,朋友……

    都是这个岳翻的,不是我的,都是这个曾经的岳翻的一切,而不是我的一切,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做任何事情,自然也不需要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我不想接受他们,他们接受的也只是之前那个死掉的岳翻,而不是我本人。

    何等的自私啊……

    直到这个时候,岳翻终于明白了,不论是之前的岳翻,还是现在的岳翻,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的,自己是不是岳翻,岳翻是不是自己,很重要吗?伴随我走完这一生的,到底是什么人?伴随我走完一生的是这个岳翻的家人,还是我的家人?

    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测而已,我拿最险恶的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这个世界的一切,自然得到了最险恶最恶毒的后果,我从来不去考虑人性中美好光辉的一面,如果人性中没有美好光辉的一面,只有丑陋恶毒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还会发展到今天吗?人类的存在还能继续延续下去吗?任何一个存在到如今的国家和民族,都是因为他们的民族和国家中,人性中最美好光辉的那一面存在着。

    拥有美好和光辉心灵的人们用美好和光辉的信念让一个国家或民族存在到如今,他们用他们的牺牲和他们的自我奉献,让所有人得以存活,这样的人,就是现在又何尝少呢?只是他们总是一边在奉献,一边被消灭,被深沉而可怕的黑暗所消灭,所以不为人所知而已,但是他们仍然在绝望无边际的黑暗中以生命为代价发光发热,为大家指明前进的道路,更让一切丑恶都无所遁形。

    他们就是人类存在至今的理由。

    放在大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汉民族从古至今,有多少民族英雄牺牲了自己换取了民族的存在和国家的存在,他们不是代表着人性中最伟大光辉的一面吗?张英不是吗?张英不是为了国家大义而自刎,阻止了北伐吗?北伐明明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的,张英和谭稹用他们的性命阻止了这次北伐,避免了二十万军队的全军覆没和河北的崩溃,这难道不是奉献吗?

    在即将抵达的历史的分叉口,又有多少民族性英雄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汉民族的继续延续呢?他们难道就不是血肉之躯?难道就没有七情六欲?难道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眷恋?在那样的选择里面,只要选择了投降,就能活下去,得到荣华富贵和封妻荫子,而选择抵抗和不合作,就只能是死。

    他们不知道他们一定会死吗?他们会拿自己的一切去赌那飘渺无踪迹的活命的机会?

    只有保定必死之心的人,才有勇气去选择反抗,任何心存侥幸的人,都不可能成为英雄,成为成功者,在女真铁骑的滚滚洪流中,多少汉人选择了背国投敌,选择了放弃节操求取生命,选择了放弃人格求取富贵,选择了忘掉祖宗选择生存。

    他们错了吗?他们只是想活下来,这是人最根本的要求。

    他们对了吗?放弃了人格,背弃了理想和信念,成为无耻的卖国贼,在屈辱和痛苦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有些时候,对和错是模糊的,混淆的,难以分辨的,越是大事,就越是如此,靖康之难为期不远,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失去正义和邪恶分辨方式的时代,到底有哪些人可以坚持本我,坚持本心,哪些人随波逐流,哪些人助纣为虐,都是可以看出来的。

    那么,就按照岳爸爸说的,第二天,就不可以这样了……至于今后的路怎么走,岳翻那好像也有了答案。

    “刘子羽,不论你是否要北上真定,在离开之前,你还是我的安抚副使,我命你立刻调动可以调动的全部军队,四散而出,进入山地剿灭招抚流寇,愿意投降者纳入军队,不愿投降者就地斩首,愿意从良者发给路费准其回家,无家可归者准其入永和镇生活,发给土地房屋,但是需要承担民兵役,以上命令即可执行,不得有误!军中诸将任你调遣!”

    “方浩,从现在开始把手下所有探子都往北方派遣,任何地方都可以,我需要随时随地得知一切有关北方边境的消息,无论是飞鸽传书还是飞鹰传书,越快越好,越准越好,我给你的时间不多,也就一年多,或者更短,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办到,办不到我就把你在庐陵城养外室还让人家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你家夫人!”

    “晁盖,吴用,现在开始你二人负责统领全部军队,一切命令听从刘副使调遣,你三人手上兵符合三为一方可调动军队,除去万人以上大战,小战自己决定,不必汇报于我!”

    “公孙胜,从现在开始,给你十二个时辰,把一年以来我们得到的所有州县、田地、人口数量一一告知与我,不得有半点差错!”

    “王辉,召集你手下所有执法官,把铸无射变法一年以来的效果全部汇报与我,抓了多少人,行刑多少次,每个月的行刑数量,现如今的民风,一一汇报与我,不得有任何差错!”

    “时间紧急,不要再愣着了,快点给我干活去!”

    岳翻冷着一张脸,无比霸气和坚定的发布了一系列的指令,一系列旨在未来的指令,然后转身离去。

    方浩追了上来,似乎有些不解,似乎对于岳翻突然之间的大转变非常疑惑,岳翻转过身子,看着一脸疑惑和惊恐的方浩,微微一笑:“我已知道我该何去何从,谢谢你,子成。”

一百七十三 然而,没有人可以玩弄历史

    readx;岳翻开始关注外部的一切,开始关注这个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开始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一员,当作大宋朝的一员,真真切切的为大宋朝的未来和汉家儿郎的未来考虑,毫无疑问,岳翻是一个汉人,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宋人,更毫无疑问的,是一个男人。

    华夏文明从巅峰走向衰落,就是从大宋开始,而自己所处的时代,恰恰就是最重要的转折点,这一年,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吗?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张英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自己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可以为黑暗的未来带来一线曙光,那样的相信着他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到……

    三郎,我真的值得你这样信任吗?

    岳翻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微微的叹了口气,十万女真铁骑,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战斗力,上一个时代的东亚霸主契丹铁骑已经成为了历史,接下来的百余年,女真铁骑才是霸主,一直到那最为妖孽的蒙古铁骑的出现,游牧民族走上了巅峰,华夏文明跌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这个关口,岳翻可以做到什么?

    我该如何去对抗骑兵?大宋缺少骑兵,全国骑兵加在一起也就五万之数,数量最多的西军有三万骑兵,剩下的两万散布在大宋各地,自己手下只有三百多骑兵,三万军队,只有三百多骑兵,大宋缺少战马到了何种程度,已经不言而喻了,而更要命的是,在这个时代,骑兵完全克制住了步兵,步兵难以和强大的骑兵相抗衡。

    军阵?那是汉族步兵对抗游牧骑兵的老招数,或许在匈奴时代还有用,但是伴随着契丹人的崛起,少数民族掌握了冶铁的方式,他们可以打造重甲骑兵,打造钢铁锻造的骑兵,如同坦克一般的钢铁洪流,女真人的拐子马,宋军的步兵军阵在他们面前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那不是用信念就可以弥补的,如果信念可以弥补一切,抵消一切劣势,宗泽就不会失败了,自始至终,汉民族都没有找到有效对抗骑兵的步兵战法,战国时期李牧用来对付匈奴人的战车阵

    已经过时了,宗泽用过,但是很快就失败了,我们在进步,游牧民族也在进步,掌握了汉人冶铁技术和发明创造技术的游牧民族,很可怕。

    战车是行不通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骑兵有着太大的优势,当年林冲的三千铁骑就能在十五万大军里面杀个三进三出,把方腊的步兵军阵生生捣毁,自己如果拿步兵军阵去和更强的女真人骑兵对抗,无疑是找死。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军阵是防御手段,不是进攻手段,你拿来防御,人家不打你,绕过去,打你的后方,打你的子民,你怎么办?还是要分开,还是要和骑兵死磕,还是要被砍得血肉横飞,然后饮恨沙场。

    汉族和游牧民族的对抗中,长期处于不利的态势,每个王朝建国初期都会面临游牧民族的侵扰,开国的百战精锐部队可以拿来和游牧民族一战,但是之后的军队战斗力和素质整体下滑,汉民族的生活方式和身体素质与游牧民族之间的差异也使得汉民族的反击战争打起来艰难异常。

    就算是岳飞,也是建立了一支足以和女真人对抗的骑兵部队,才有了岳家军的赫赫威名,岳飞也不是拿步兵战胜女真人的,是用骑兵!

    岳翻没有建造骑兵的基础,没有马,就算有再多的步兵也没有用,如此一来,留给岳翻的方法,就只有一种——远程打击。

    弓弩,箭矢,以及——火器。

    弓弩是宋人在无奈的情况下找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宋人的弓弩技术超越了女真人乃至于后来的蒙古人太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骑兵的速度和弓弩的射程以及弓弩的发射速率,注定了弓弩阵在和骑兵的对抗中占不到什么便宜,人家一个冲锋就和你照面,你还没有射出几支箭,就死了。

    一个劲儿地提高射程,神臂弓应运而生,西夏人首创的神臂弓在大宋被发扬光大,在对抗游牧人的战场上屡立奇功,但是它并不能改变宋军的劣势和骑兵的优势,岳翻很深刻的认识到,就算全军装备了三万副神臂弓,也难以对抗女真铁骑,弓弩是被动防御手段,而不是主动进攻手段。

    所以,具体一来,人类发展史告诉岳翻的步兵克制骑兵的最后手段,就是火器,因为火器,步兵才得以把骑兵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准确的说,是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后,连发枪大行其道之后的火器才能完完全全的克制骑兵,让骑兵逐渐走出了战争舞台,更确切地说,机关枪的发明,把骑兵打入了无底深渊,再也没有生存的机会,所以,岳翻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办到这一点,完全不可能在火器的原始阶段发明出成熟的连发枪。

    连最原始的火绳枪和火门枪能不能弄出来,都是个问题,就别说其他的了,初步具有威力的燧发枪更是难以企及,没有连发功能的火枪,仍然不是骑兵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大明就不会被八旗骑兵打败,早期的火炮也不能完全克制骑兵,如果可以的话,大明也不会失败。

    而大宋连早期的火炮都没有,只有火药和少数原始的火药武器,比烟花强不到哪里,这样如何还能对付女真骑兵?如何能力挽狂澜?靠士兵的血肉之躯?那要多少步兵的血肉之躯才能阻止十万女真骑兵?三十万四十万还是五十万?

    大宋,实在是占尽了劣势!

    岳翻是人,是个正常而又普通的人,他无法玩弄历史。

    更要命的是,时间不多了。

    岳翻整顿军备的三个月之后,北方情报网初步建立,第一条传达过来的消息就让岳翻大惊失色——徽宗皇帝下令正在节节胜利、眼看着就要灭夏的西军精锐二十万停止灭夏战争,和党项人签订和约,东调河北战场,准备以西军为主力进行第二次北伐,一定要拿下燕云十六州。

    契丹方面,燕云兵团统帅耶律大石率领军队顽强抵抗女真先头部队对居庸关的进攻,连续数十次打退之,但是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耶律大石无法调动更多的军队支援居庸关,居庸关岌岌可危,燕地居民大多数对辽国继续统治燕云地区表达不信任,似乎有想要内附大宋的想法,以求取宋王朝的庇护,这更加坚定了徽宗皇帝北伐燕云的决心。

    金国方面的消息不多,也不能算作真实情况,只是说金人的军队数量大增之后,有了些内部摩擦问题和粮草不足的问题,汉人契丹人奚人等民族组成的混合仆从军对此意见不小,闹起了内乱,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头痛不已,正准备暂时休战以整顿内部问题。

    契丹正牌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下落不明,女真方面对此也很上心,辽国燕云军拥戴的天锡皇帝耶律淳病死,耶律淳下令迎奉天祚帝的第五子为新的契丹皇帝,以试图平息极有可能到来的天祚帝的愤怒。

    宣和五年的七月,燕云地区,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焦点。

一百七十四 历史前进的脚步也不会停止

    readx;岳翻当然知道如何**,也知道如何制作原始的火器,甚至在有人协助的前提下,还能干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前创造一些特殊的火器,比如比较原始的地雷之类的,用来埋伏女真人的骑兵,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手段只能对女真人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和阻碍并不能改变整个宋军的劣势。

    这是绝望的现实,冷酷的现实。

    岳翻非常努力地寻找可以克制女真骑兵的方式,寻找可以克制骑兵的战法,凭借着手上仅有的三万步兵,他不可能信任禁军,也不可能指望自己可以得到西军的帮助,只能靠属于厢军编制的自己的军队,依靠着剿灭土匪成长起来的吉州军和虔州军。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和骑兵作战过的经验,为此,岳翻还动用了手上的三百多骑兵,让刘唐率领骑兵,让晁盖率领一千步兵,相互对战,寻找克制骑兵的方式,但是不出意外的,全部都是骑兵获胜,晁盖一方被打得满头包,岳翻不由得担忧不已,最强的步兵将领晁盖带着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亲卫军都难以对抗区区三百骑兵,那就更别说女真人的十万铁骑。

    军阵,还有什么军阵可以动用?岳翻试过了很多军阵,凡是兵书上的军阵都拿出来试验过,但是在机动灵活的骑兵的突击下,陈旧老迈的步兵军阵显得非常无力,显得非常无可奈何。

    岳翻回顾过去的历史,展望未来的历史,想要寻找华夏对抗游牧骑兵战争胜利的例子,期待从中找到灵感。

    最早的大型反击战役的胜利,是春秋时代的“尊王攘夷”战役,在春秋霸主齐桓公的带领下,春秋诸国齐心协力把入侵到中原腹地的游牧骑兵打得落花流水,驱逐出了中原腹地,但是具体的战争方式,岳翻并不清楚。

    接着就是赵武灵王反击匈奴之役,但那是赵国胡服骑射之后动用了数十万飞骑取得的大胜,也是骑兵对骑兵,至于后来李牧取得的大胜,那才是用战车阵在草原上把匈奴铁骑困住了,围了一个大圈,把匈奴人围在里面使劲儿的放箭,匈奴骑兵大败,李牧大获全胜,但是这样的战役和战法,岳翻不敢动用,那实在是太奇幻了,李牧之能,岳翻自认远远不如。

    后来秦国反击匈奴战役,太子扶苏率领老秦飞骑大破匈奴五万铁骑,秦将蒙恬以三十万秦军组成举世无双的箭阵,在河套把匈奴五十万骑兵打的近乎全军覆没,但是那也不能说完全是箭阵的功劳,养马起家的秦人在骑术和骑兵上不比匈奴人差,蒙恬麾下的军队也有不少骑兵。

    后来能够以步兵军阵对抗骑兵的猛人也是屈指可数,三国时代的鞠义算是一个,麾下先登死士全歼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白马义从是骑射骑兵,轻骑兵一类,灵活机动,而鞠义居然可以凭借步兵全歼这支白马义从,想来也是能力非凡了,可是岳翻还是不知道具体的战法,仅仅是略微了解先登死士都是重装弩兵。

    随后也就算是刘牢之的北府兵和刘裕的缺月阵,那是步兵对抗骑兵最出彩的两场战役,可是那是受到了地形的限制和武器的限制,还有良好的布局,这才成就了步兵全歼骑兵的传奇,而岳翻现在什么都没有,仅仅可以做到的是打造重装弩兵,在自己的麾下,也练出一支先登死士。

    没有火枪,没有火炮,没有强大的火器,岳翻所拥有的只是冰冷的刀枪,所以,无论如何,岳翻也要想到一个办法,可以用来对付女真铁骑,大宋实在是可惜,赵光义实在是千古罪人,用弥漫的文气统治了大宋,居然在一百六十余年间没有出现一个堪称国士的战略家和军事家,以至于建国初期的难题到了灭亡时依然是难题,还是无法克制骑兵。

    即使如此,岳翻也可以拥有火药,拥有足够的火药,只是火药而已,火药武器岳翻还造不出来,岳翻不会,没有这样的资质,他只是知道火炮,不知该如何制造,他只是知道火枪,而不知道如何制造,很多东西,他知道,但是他不会!

    岳翻开始安排手下人寻找硫磺,寻找木炭,寻找硝石,开始自己制作最简单的火药,然后尝试着把火药放在密闭的容器内,点燃引线,制作最原始简单的炸弹,再在里面加些铁块铁钉什么的,增加一点杀伤力,仅此而已。

    这却又是何等无奈?岳翻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不学无术,过目不忘又如何?你能了解多少东西?记得住是一回事,了解学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前有网络的时代,岳翻甚至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学习很多的军事知识,包括西方火枪的发展历史,有很详尽的制作方法和原理图,但是岳翻没有看,只觉得那是很无聊的东西,看看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差不多,等到真要用的时候,就差很多!

    知识不一定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没有知识就一定改变不了命运。

    “鹏展,我等如此私造火药,怕是朝廷得知,不好交代,毕竟我等的编制算作厢军,厢军是不可以使用火器的。”方浩略带一些警惕和忧虑,这样对岳翻说道,而岳翻只是摇摇头,看着建造在山里的秘密火药作坊,开口道:“此处你知我知,剩下的工匠都是从我岳氏相州庄户中挑选而出,他们跟随岳氏从相州南迁,名为庄户,实为家臣,对我岳氏绝对忠诚,不会有任何人走漏风声。”

    方浩皱皱眉头,开口道:“锦衣卫这段时间已经发现了不少朝廷探子的踪迹,想必是朝廷也对吉虔二州一直未曾停息的战火有所顾虑,加上朝廷那个一直以来都未曾给吉虔二州派过通判,只有你一人为最高军政长官,不符合大宋祖制,若不是一直在打仗,恐怕早已有通判前来,所以,你可要小心行事啊!”

    岳翻低声道:“就算来了通判,我也不怕,你以为我为何要派出军队四散打击山匪?朝廷也过了警惕之期,对我一开始的疑虑也渐渐打消,转而开始相信我足以平定吉虔二州,既然如此,吉虔二州那么多的人口,朝廷怎能放过?毕竟为了让朝廷允许我等动兵,我等也是把吉虔二州人口数量上报了。”

    方浩紧锁眉头,叹息一声:“鹏展,你也是太累了,张三郎逝世以后,你就没有停下来过,忙来忙去的,整个吉虔二州的事情都快被你一人做完了,你也要注意休息,毕竟你麾下的那些人才都不是无能之辈,都很有几分能耐,该让他们做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吧!”

    岳翻皱皱眉头,摇摇头:“总有些事情要我亲自去做,而且现在是非常时刻,不知道何时北敌就要南下,河北禁军若是招架不住,我等必然要奉命北上,现在我要做好足够的准备们不至于到那时才手忙脚乱,北敌多为铁骑,我大宋最缺的就是铁骑,我等手上更是只有三百骑兵,不得不用任何办法来弥补这样的缺憾。”

    北上?骑兵?缺憾?

    难道……

    方浩的瞳孔微微一缩,用无法察觉出来的颤抖语气缓缓说道:“鹏展,你所谓已知何去何从,难道?”

    岳翻抿了抿嘴唇,然后开口道:“子成,我不会瞒着你,我曾经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是想着过富家翁的日子过一辈子,到江南寻一个祥和的地方,一个小镇,安然度日,就此一生,但是随后我认识了很多人,我知道了很多事情,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胸怀大志之人,那些事情无一例外都是军国大事,我开始发现,我似乎无法做到我一直想做的。

    子成,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我怕死,非常怕死,怕死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需要别人牺牲性命去救我,我才能活下来,我非常痛恨那样的自己,我非常痛恨那样的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考虑,甚至只想着一味逃避,我参加江南之役,考取进士,来到吉虔二州,只是为了在河北甚至江北都沦于敌手之时,我还可以安然的度日。

    我为我如此自私和愚蠢的想法付出了很多代价,而我却还不自知,一心一意的寻求安稳,寻求安全,一心一意的逃避,一直到这里,子成,我不是向你询问过这个世上是否会存在有不怕死之人吗?那时你回答没有,但是我想,应该是有的。”

    方浩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他们认为为了做成某件事就算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时候,不怕死的人就出现了,不论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情。”

一百七十五 一切还是有它原来的轨迹

    readx;岳翻在吉虔二州的行动只是这一年里面的某个特定时段的某个小插曲,当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南方的岳翻在做什么,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所以岳翻打定主意,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风险最小的,大宋朝廷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燕云十六州,没有谁会因为江南的一点小事就把精力转移。

    更别说刚刚大宋才打了一场大败仗,二十万禁军溃散,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对徽宗皇帝收复燕云的信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不敢再信任那些他深深了解的**透顶的禁军,更不用说被岳翻整编出来的十万精锐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了西军,或者是离开了禁军,能战的军队又在和辽人的战斗中损失殆尽,剩下来的都是废物。

    如果是废物的话,就算是整整一百万的废物,能和十万精锐铁骑战斗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赵光义为了自己的地位而拒绝迁都的那一刻,宋庭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注定会被开封城极为不利的地理位置而狠狠的拖累,甚至到一种非常不利的状态,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除了士兵血肉之躯,没什么天险,而宋军,如今的宋禁军,有成为血肉长城的意志和信念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张叔夜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中失去了枢密副使的职位,据理力争之后无法改变徽宗皇帝的心意,自请外放吉州通判。

    徽宗皇帝答应了,给了张叔夜自由,而且还没有什么特定的任务,通判从来都是皇帝的亲信去做的,监视地方大员,制约他,表面上没什么权力,实际上一州一地之主就是通判,知州之类的反而是万年老二,当然了,吉虔二州这些地方现在属于大宋的特别行政区,还不能算作正常地区,所以张叔夜此去,徽宗皇帝只把他当作是公费旅游。

    张叔夜一直都在反对北伐燕云,倡导联辽抗金,张英死后的枢密院完全由张叔夜主导,新任枢密使蔡攸根本掌控不了局面,枢密院全体都极为反对北伐燕云的举措,徽宗皇帝无可奈何之下,在东府的配合下把西府来了一次大换血,大宋朝堂上的反战派基本覆灭,战争成为了主流议题。

    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大宋朝堂上……

    张叔夜和他的追随者带着无尽的感叹,离开了东京开封府,或者外放,或者贬官,或者干脆辞官归隐,朝堂上主战派的力量再也没有制约,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几年前被赶出开封去往茫茫大西南吃苦受罪的三十岁官员,带着一脸的沧桑和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一步一步地走入了开封城。

    张叔夜的离开并没有给这个天下带来多大的影响,至少如今还是这样,大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叔夜的离开会带来什么,也没有人注意那个三十岁的年轻官员的到来会给大宋带来什么,张叔夜往江南而来,来见他的亲密战友,曾经一起平定江南之乱的岳翻,岳翻在吉虔二州为官已经一年多了,当初考取进士之后马不停蹄地离开开封府,让张叔夜郁闷了很久。

    后来张英曾经对张叔夜说过,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岳翻更聪明更懂得自保的人了,这一招比起自污名声来说更为高明,张叔夜瞬间就明白了张英的话,联想到那段时间京城内的暗流涌动和自己不得不闭门谢客以求避嫌的无奈之举,张叔夜明白了岳翻的考量,赞叹着岳翻的气度。

    开封府的奢华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放弃的,当初寇准也是一心一意想要回到这个花花世界,继续过奢华的日子,而岳翻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奢华生活之后,还毅然决然的去到了人间地狱吉虔二州,这份决心和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具备的。

    而当张叔夜真的踏足吉虔二州的时候,反而没觉得这里是人间地狱,除了这里的军队比其他地方更多,看起来更加精悍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走在官道上,经常可以看到一队一队的士兵在巡逻各地,平常根本看不到人的荒郊野岭反而有更多的军队巡逻,仿佛在防备着什么,步入了人口密集区,军队的数量减少了,但是穿着文官官服身后带着黑衣士兵的人多了起来。

    张叔夜在当地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这些个官员叫做执法官,他们身后带着的黑衣士兵是执法队,他们的职权就是发现捉拿不法分子,然后敲响无射大钟,以安抚使岳翻定下的十条法律进行处罚,弘扬法治精神,而这些人很明显都极为熟悉岳翻的十条法律,即使是垂髫小童,也是张口就来。

    张叔夜觉得很好奇,无射大钟?什么是无射大钟?

    当地人告诉他,他们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无射大钟叫做无射大钟,但是它就是叫无射大钟,岳翻起的名字,十条法令镌刻于其上,江南南路范围内的人无论是谁都要牢记这十条法令,这十条法令在江南南路的区划内等同于大宋律。

    虽然张叔夜对此有些讶异,但是看到吉虔二州的真实情况并不是如同朝廷里的那些官员所说为人间地狱,就猜测到这些改变或许和这个无射大钟还有十条法令有关,当地百姓居然人人都能说出这十条法令并且遵守之,张叔夜觉得十分惊讶。

    张叔夜一路行进考察吉虔二州的真实情况之时,岳翻召集了方浩吴用公孙胜和王辉晁盖这五个绝对心腹,开始商讨一些关于战马的问题,岳翻虽然觉得可以依靠火药和火药武器取得一些效果,但是若要彻底的击败女真人,没有战马是万万不行的,起码十万铁骑,才能用于反击女真,少于这个数目,汉人只能在汉地防守。

    岳翻讲明了自己的目的:“我们不可能得到很多的战马,但是即使是驽马,在我们手上也能发挥出作用,我们如今手上有三百五十名骑兵,战马四百六十匹,有一百一十匹达不到骑乘作战的标准,但是这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没有用的,昔年唐军作战,步卒也可以骑马,抵达战场之后下马作战,保存体力,我大宋单兵作战负重三十余斤,还未抵达战场便精疲力竭,难以作战,所以,即使是驽马,我们也有必要得到。”

    公孙胜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说实话,就目前来说,我们的财政是比较宽裕的,原先的家底,永和镇的产出,缴费所得,官家和朝廷的赏赐,各州各县为了取得我们帮助所赠送的钱财和礼品,这些都可以用来购买战马,但是正如同六郎所说,我们有钱,却无法买到战马。”

    吴用摇着扇子,一脸凝重的说道:“大宋主要的战马来源是西边,过去在下走南闯北也略有耳闻,大宋为了获得战马也是不遗余力,大宋内地不适合养马,养出来的马匹不能用于作战,养马地全部失去,集中在党项人和吐蕃人手里,看上去根本得不到,但是党项人和吐蕃人内部也不是一条心,所以大宋有不少能人异士都可以依靠党项人和吐蕃人获取战马,然后贩卖。”

    晁盖点点头:“在下昔年在家乡做生意,家中也有族人说起可以通过辽人内部的一些奚人和渤海人得到战马,辽人虽然明面上禁止贩卖战马给大宋,但是为了钱财,没有什么是卖不出去的,只是他们都很奸诈,卖给大宋的战马不是母马就是被阉割过的公马,只能用于骑乘,难以繁衍后代,大宋因此不得不花费更加高昂的价格购买战马。”

    王辉开口道:“我当年跟着家乡老人们流浪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人可以从辽人手上买到战马,再高价卖给大宋军队,因此大宋虽然缺少骑兵,却不至于没有骑兵,西军也算是能打,所以西军内部有一支很强大的骑兵,每次战斗胜利都可以获取一些没有被阉割的战马,西军内部也有人用这些战马做生意。”

    岳翻点点头,总结了一下大家的意见:“说来说去,虽然很难,但是并不是没有购买到战马的可能,我们需要通过和西边商人的联系,获取购买到吐蕃战马或者党项战马的机会,这些战马生长于高原,耐力和冲击力都不在辽人的草原马之下,也可以作为我们的选择。”

    方浩开口道:“虽说话是如此,但是如何获取这样的途径,如何购买到战马,购买到战马又如何运回吉虔二州,这也是问题,就算战马回到我们手上,我们又要花多少时间训练骑兵,使之成为战斗力,战马损耗又极大,若是剧烈战斗,马蹄损伤及其严重,前唐记载,一场大战之下,因马蹄损伤而无法继续战斗之战马十之三四,前唐马政崩坏也未尝没有此等原因,因此,我等购买到的战马,若是真的用于马战,一年之功,恐怕一日就会尽丧。”

    岳翻随即开口道:“此事不用担心,我已有解决方法,我等必须要购进一批战马,等到我需要的时候,最好,能有一千精骑供我驱使!”

一百七十六 也许,这里才是天堂

    readx;岳翻相信宋庭不是没有苦苦思索过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对抗游牧骑兵的方式,各种各样的方式都试过之后,才痛苦的得出能够对抗骑兵的只有骑兵这个结论,于是,宋庭不得不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寻求战马进口的途径。

    如何从辽国的封锁中获取战马,或许也可以算作是另外一部宋史,宋人自己养不了战马,就算能养那也都是驽马,派不上用场,真正能用的战马都在草原和高原上,宋庭这一百多年来,自己能够提供给自己的军马,估计也就占军马总数的十之一二,也就是说,太宗赵光义两次北伐失败之后,宋庭可以武装的骑兵,顶破天也就一万。

    但是如今,宋庭有五万骑兵,而在任何一个时期,宋庭都能够把骑兵部队的最低数量维持在四万之数,在战马无法繁衍生息,内地也没有水草丰美之地养马的劣势之下,宋庭可以保持这样的骑兵数量,显然肯定是有可以瞒着辽国获取战马的途径,辽人心里面说不定也清楚,但是他们知道不能过于压迫宋庭,否则,不仅宋庭不满,那些和宋庭暗地里做生意赚取高额利润的部族也会不满。

    岳翻有西军的关系,和内地绝大多数掌握兵权的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岳翻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西军内部关系,西军头号猛将林冲就是岳翻的师兄,二号猛将鲁达曾经救过岳翻的命,之后也书信往来不断,新锐猛将岳飞就是岳翻的亲哥哥,光是林冲和岳飞手上的骑兵,就有一万之数!

    也就是说,全大宋骑兵的五分之一,都掌握在岳翻的师兄和兄长手上,这是岳翻拥有的别人难以企及的特殊关系,而且林冲和岳飞在西军内部的地位都很高,通过他们,岳翻相信可以得到一些特殊的渠道获取战马,但是头疼的是,现在岳翻并无法通过他们的关系立刻联络上他们,因为他们已经率军前往河北前线,去准备第二次伐辽之战。

    徽宗皇帝铁了心,把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太监的童贯抽调回来,带着浑浑噩噩的二十万西军劲卒,以及一干垂头丧气一点儿精神都没有的猛将,开始了自己的征途,岳翻几乎可以预见这场战争的结局,但是无论是何种方式,岳翻都知道,自己无法接触他们。

    或许有了林冲鲁达和岳飞张宪这四个不确定因素,这支比另外一个时空更加强大的西军可以有些优秀的表现……吧?

    说实话,岳翻可以理解西军将士接到了撤退命令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将领们在面对着西夏即将灭亡的时候却被迫停止战争是什么样的心情,徽宗皇帝为了燕云十六州,走了一步臭不可闻的臭棋,一举把西军将士的心灵支柱之一给砍断了,而另外一根叫做童贯的心灵支柱也随之折断,不复存在。

    出征一年多,西军将是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灭夏的巨大功业在支撑,他们肯定坚持不到现在,但是不仅灭夏无望,连休息都没有,这边离开西夏国境,那边就要开赴河北,人生地不熟,完全不同环境的河北之地,这些土生土长的西北劲卒如何释怀?土生土长一辈子都在西北征战的西北将门将军们如何释怀?

    姚家军主将姚古病了,一直都没好转,虽然西北名医诊断之后说是小病,但是大家都清楚,姚古不是病在身上,而是病在心里,他不知从那儿折腾了一辆马车,成天躺在马车里随军前进,这是他自从从军以来就没有干过的事情。

    西军老将种师道是真的病了,一病不起,直接回老家修养,种家军交给种师中暂时统帅,种家军历经数场大战,艰苦卓绝,种师道以七十之龄坚持在前线而不后退,是他们的支柱,可现在种师道病了,种家军失去了主心骨,种师中再善战,也挽回不了军心涣散。

    林冲和鲁达裹着纱布骑在马上,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些年没有出现在林冲脸上的忧愁再次出现,打仗的时候,哪怕面临绝境,林冲都是意气风发,有儿子和女儿还有娇妻为支柱,林冲充满了无限动力,但是现在,林冲却觉得当初在东京城的那种压抑再次回到了自己心里,本以为逃到了西北就可以过上快意纵横的生活,但是如今,还是不得不被宋庭支配……

    鲁达伤得比较严重,但是还是骑在马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没人管他,没人拿军令来压制鲁达,他们都知道鲁达在发泄,发泄着心中深深的不满,强悍善战的林家军,西军第一强军,乃至于大宋第一强军林家军,此时此刻,正处于士气的最低谷,林冲和鲁达这两位大将尚且如此,军队是如何的,也就可以理解了。

    兵无战意,将无战心,甚至是身为主帅的童贯,自己也是浑浑噩噩,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吗?燕云十六州在他们的眼里真的还有意义吗?此时此刻对契丹开战,难道不是背信弃义之举吗?值得赞扬吗?他们不知道,他们完全不知道。

    但是他们有一点很确信。

    我们是战士!我们是军人!我们是光荣的男儿汉!我们不是禁军那样的猪狗!我们是真正的军人啊!

    军饷只有禁军的一半,我们认了,地位只有禁军的一半,我们也认了,脸上刺字,我们也认了!可现在就连让我们获得巨大荣耀的机会也要剥夺吗!

    这一刻,西军每一名将士的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针对那远在开封醉生梦死的朝廷,还有那位高高在上不可方物的大宋官家,皇帝陛下!你们到底要把西军折腾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西军不是禁军,西军是战士!是军人!

    剥夺了我们的荣誉,又要剥夺我们的信誉,逼迫我们去做背信弃义的小人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信义为生存之根本,你们这些无耻的文人不要脸,我们还要!作为大宋朝最后的军人,他们要为他们的信誉和义气负责人,失去了这些,西军赖以生存的凝聚力将土崩瓦解,西军再也不复荣光!

    可是现在,他们无能为力!

    拒绝作战?然后皇帝震怒,调兵征讨,他们把那些废物禁军干掉,然后打回开封,废掉赵家皇帝,尊童贯做皇帝?

    皇家都是好手段,都是好家伙,给大家伙儿弄一个太监做主帅,让大家伙儿连学习赵匡胤的办法都没有,谁能立太监做皇帝?

    西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而这种痛苦,必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一点,红了眼的徽宗皇帝是不知道的,他甚至不知道他和小皇帝柴宗训之间,仅仅因为童贯缺少了一个部件,就会有着天壤之别的后果。

    赵家皇帝好权谋!

    机关算尽太聪明!

    可是这真的对他们也有好处吗?他们真的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好处吗?燕云十六州,真的可以被他们得到吗?这些问题显然不在张叔夜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对朝堂基本上死了心,深谋远虑之士都已经离开了,要么就被打压的抬不起头,那些对兵法狗屁不通的文人居然叫嚷着要开战,一向把士兵看作臭丘八的文人大老爷居然要率军出征……

    大宋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

    张叔夜带着迷茫和痛苦离开了开封,来到了吉虔二州,来找岳翻,他有很多话想和岳翻说,有很多事情想向岳翻请教,一路走来,吉虔二州平静而充满生机的样子,让张叔夜更加瞧不起朝堂里的群魔乱舞,岳翻向朝廷请求通判协助的时候,他们居然认为这是岳翻扛不住了想要撂挑子走人,找个通判做替死鬼,所以一个人都不愿意去,死活不愿去,还不允许岳翻离开那里。

    现在看来,他们都是蠢货,都是鼠目寸光的家伙,他们根本想不到,吉虔二州就算不是人间天堂,也是一派人间美景了!

    忙忙碌碌的官员和军队,忙忙碌碌的商人和农户,忙忙碌碌的大匠和工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有着做不完的事情,处于极端的忙碌之中,官员和军队到处指导百姓恢复生产,讨伐漏网的贼匪,商人忙着到处购买物品做生意,农户忙着春耕,大匠和工人忙着制造一切和恢复生产有关的器具,每个人都在忙碌,但是却看不到一丝不满,每个人忙里偷闲吃一碗饭喝一杯水之后露出来的都是满足的笑容。

    文人官员和军队将领士兵之间似乎并无任何芥蒂,各司其职,闲暇之时,也在相互说笑,展望未来,而开封府里面文武之间严重的对立和武人被极端压制所带来的不满,让气氛相当诡异。

    那些文士和士兵脸上真诚的笑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

    那些百姓们脸上那样的笑容,有多久没有在开封府里面见到过了?

    地狱?这里才是天堂吧?

一百七十七 张叔夜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readx;张叔夜的来到让岳翻又惊又喜,喜的是多日不见的尊重的长辈得以相见,惊的是他是来这里做通判的。

    说实话,岳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张叔夜一个堂堂的枢密副使,朝廷大员,居然会来到这里做吉州通判。

    “三郎死后,朝中正人为之一空,原先由老夫和三郎顶在枢密院,还可以抗衡东府,但是西府势力本就不及东府,加之官家一心一意北伐燕云,听不进任何劝说,三郎之死和谭稹之死又让我等势力大衰,无论如何努力都挽回不了劣势,如今结局已定,西军已然奉命,老夫孤身一人回天乏术,便上表自请左迁吉州通判,官家也就顺势答应了,怕也是看着我这孤老头子心烦,想把老夫赶的远远的。”饭桌上,张叔夜一脸忧伤和无奈。

    岳翻起身为张叔夜添了一杯酒:“三郎之死,我心甚哀,却无能为力,亦不曾想到,会让张老如此为难。”

    张叔夜举杯将一杯酒喝干,大叹一声:“现在好了,好了,西府全被换上了蔡京一派人马,紧锣密鼓筹备北伐燕云成功之后的事情,呵呵呵呵,老夫听到这些事情,真的很想笑,蔡京何等人?蔡攸何等人?王黼何等人?他们如何与熟读兵书久经战阵的三郎相提并论?这样的人也能策划大战?这样的人也配筹备北伐成功之事?

    北伐成功,北伐成功,呵呵,若是那么容易,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会那样无奈?真宗皇帝时还需要那样全国动员?他们从来只知道北伐,却不知道太祖和太宗为了北伐筹备了多长时间,却依然被辽人击退,如今我大宋可有能和太祖太宗麾下精锐禁军相提并论之精兵?

    西军固然精锐,但长期在西北高原山地作战,如何能适应河北一马平川之地?如何能适应河北地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是我军如何能知己知彼?西军连地形都不熟悉,再精锐又有何用?更别提西军出征西夏一年多,眼看着就要灭夏,官家居然下令撤军,这对西军士气打击有多大?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与辽军争锋!

    可悲!可叹!二十万西军!百年辉煌威名,毁于一旦,毁于一旦!!!奸臣!昏君!!!”张叔夜勃然大怒,一甩手把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粉碎,继而嚎啕大哭:“三郎以死进谏,不让大军北伐,宁愿被辽人打败也不能让女真人得到燕云,谭稹身为内侍,官家近臣,在官家面前自刎,血溅五步,依然没让官家回心转意,二十万大军溃败,官家怪罪在三郎和谭稹头上!

    禁军是什么样子,我等最是清楚不过,当初鹏展整编十万精兵,不是逃走了就是去了西北,留在开封的都是些地痞之类,如何能算战斗力?饶是如此,还是有大量兵马拒绝作战,三郎一路走一路给我写信,告诉我军队如何厌战,时机如何不对,为了阻止开战,甚至不惜一死!

    平定方腊之乱的大功臣啊!就这样死了,自刎而死!屡立战功的近臣内侍啊!自刎在官家面前!居然,居然还要恢复花石纲,居然还要违背澶渊之盟,背信弃义!我等数十万条人命,居然就换回了这样的结局,鹏展,鹏展!大宋危矣!大宋危矣!内背信于江南百姓,外弃义于交好之国,背信弃义至此,奸臣昏君当道,正人君子被驱逐,朝堂上群魔乱舞,战场上胡乱指挥,焉有不败之理?焉有不败之理!!”

    张叔夜狠狠发泄了一通,扑在饭桌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桌子岳翻心腹属下被说的双目通红,唉叹不已,却深深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岳翻举起一杯酒,狠狠的喝干,一甩手也把酒杯摔碎,长叹一声:“三郎一生忠义,却换回这样的结局,如何不让人心寒,如何不让人心寒!也罢,也罢,张老,您已尽全力,尽到为人臣子之本分,接下来官家何去何从,与我等已无关系。

    我便做好这江南南路安抚使,做好这吉州知州,管好吉虔二州,为大宋留下一片桃花源,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除此之外,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张老,且把家人族人迁移至此,安居乐业,纵使未来风云变幻,我当保张老全族安然无恙,除此之外,岳翻无能为力,亦非本职。”

    岳翻从来就没有过要挽救宋皇室和宋王朝的想法,他和徽宗皇帝只有一点点书画上的交情,和朝中大臣更没有任何交情,除了张英和张叔夜,张英战死,张叔夜就在自己身边,家人族人都在这里,所有在乎的人除了岳飞他们,都在这里了。

    岳飞他们身边有军队保护,暂时安全,卢俊义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过一段时间也邀请他来江南避难,麾下心腹的家人族人都被迁移到了江南,岳翻最关注的人都在江南,只要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自己就可以保证他们不被金兵屠戮。

    现在岳翻只有喜,没有惊,自己最重视的人都在这里了,都在自己身边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至于赵佶和他的家人,管他去死!都死在五国城吧!尽情地被蹂躏,被凌辱,被辱骂,被杀死,被金国皇帝当成牲畜牵着去游大街吧!被女真贵族轮着来吧!去做古往今来最没有尊严的汉人皇室吧!去遗臭万年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应得的!!

    放着忠臣良将不用,放着忠义之人不信,放着忠勇之将不任,任由群魔乱舞,国破家亡之际还想着自己的花石纲,还想着内斗,还想着皇帝之位!这是宋皇室应该遭到的报应,这是赵光义的后人应该遭到的报应,活该赵光义断子绝孙!你一人,害的多少汉家儿郎断子绝孙!

    都去死吧!

    先前做好的决定立刻放弃,从主动出击变为就地防守,要把吉虔二州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让可能到来的金兵和劫匪都头破血流,皇帝对不起我,我不能对不起吉虔二州的汉家儿郎,我不会拯救赵宋皇室,甚至不会听从赵构那个庸人的命令,我只做我的江南南路安抚使,守一地之民,保一地之土,守土抗战,以全我的汉人之心。

    我要拥重兵,为一介大军阀,外御强虏,内抗国贼,彻底无视卖国之君!守好江南南路,守好吉虔二州,守好这数十万数百万生灵,我做不了曹操,做不了刘备和孙权,但我至少可以做士燮,我至少可以保境安民。

    谁的命令我都不会理睬,赵构根本不配做一个皇帝,他的政府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混帐至极的政府,白白浪费了那么强大的军队和精良将领的存在,我麾下精锐善战的将士不是给你做御林军的,而是要保护这数十万数百万圣灵的我麾下的强悍将领也不是你们的狗,他们是战士!是勇士!是军人!

    我且为你们守好这吉虔二州,为你们护好这百万生灵,拿一面宋旗挂在城头,算是对你们最后的忠义,赵先生,莫要怪我了,你自绝于天下,你谁都怪不了!

    “不,鹏展,若是当真北敌南下,河北崩溃,老夫定然启程北上,绝不苟活于江南!”突然间,张叔夜停止了嚎哭,站起身子,抹干了眼泪,一拳捶在餐桌上,一脸的激愤:“生为宋臣,死为宋魂,可战可死,唯不苟活!”

    岳翻有些发愣。

    “不论朝廷如何昏聩,不论官家如何错误,老夫都为宋臣,身为宋臣,世受宋恩,国难当头之际,怎可苟活?鹏展,你我都为朝廷命官,深受宋恩,所以,无论如何,我等都要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世上哪里有主上受辱,臣属苟活之理?鹏展,你之军略十倍于我,若有你统兵,定然可以与北敌一战,还有西军,还有林冲鲁达,大宋还没有无可救药!”

    张叔夜死死的盯着岳翻,如此低吼道:“三郎以性命换来的机会,老夫怎能放任它白白失去?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老夫都要尽全力,一定要尽全力!若不尽全力,就算是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三郎?”

    岳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君,你等都是随着鹏展大战江南之勇士,如今国家有难,正是我等共赴国难之时!一路走来,老夫发现吉虔二州兵马精锐善战,还请诸位整顿兵马,准备物资,随时准备听从朝廷调遣,老夫定当全力协助!”张叔夜握紧了拳头,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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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雪介绍: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生的英雄,谁也不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做英雄的。
时势造英雄,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这个“造”字,未尝没有逼迫的含义在里面。
至少岳翻从没想过要做一个英雄。
时也?命也?
英雄?枭雄?
在大时代里,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这是一个只知逃避活命的升斗小民到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的成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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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康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康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