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2)
轮到二皇子的时候,陪读停了下来,只有二皇子面无表情的坐着,显着格外的不同。
容博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目光沉沉的盯着陪读。
虽然哪怕是坐着,但他给人一种极其高贵的气势
陪读瞬间就不敢多动。
“别碰我的东西。”二皇子语气平平,却含着一丝怒。
温希恩走到容博面前,极其目中无人的说:“起开。”
二皇子直直着盯着少年,沉默了半响,才妥协般的开口:“我没拿。”
温希恩才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呢,就这下容博佛了她的面子这一点,她就一定要搜。
“鬼知道你拿没拿,你不让我搜,就是心里有鬼。”
容博轮廓锋利的眉目一沉,神色未动,他自己亲自搜了搜桌子,然后抬头淡淡的问,“你满意了?”
从来都不知收敛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二皇子,眉眼刻薄自傲,“不,我要亲自搜。”
尚且年少的二皇子,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他站起身,薄唇抿的紧紧的,“我说了,我没拿。”
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让容博开始不耐烦了,他心性本来就不好,此时还年轻的很,控制不住脸上的情绪。
冷漠的语气让温希恩更加的烦躁,她不愿多说废话,直接伸手要自己搜。
容博抓住她的手腕,暗暗的使劲,如琉璃一般的浅色眼珠直直的望着少年,带着几分睥睨神色的垂眼看着她。
被娇养坏了的少年竟一脚把他的桌子踢翻,这一声巨响,让看热闹的皇子都吓了一跳。
[温希恩想哭:对不起啊,哥,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是被这个系统逼的!]
[莫名其妙的背锅侠.系统:……滚。]
二皇子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神色阴郁。
他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揪起少年的衣领,把她往后一推,脚步逼近,指着地上凌乱的书,“捡起来。”
温希恩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完全不惧怕的昂着精致的下巴,“不可能。”
容博再怎么早熟内敛,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他俩竟然就这么打了起来,也不能说是打,就是跟个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这两个完全没有以往端着的仪态。
最后还是二皇子把这个人给压住了,相比身下的少年气喘吁吁,容博的呼吸依旧平稳,除了衣领有些凌乱。
容博青涩冷峻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特别是看着少年又气又挣扎不了的样子,让他的心情就更加的好了,心里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容博垂头凑近了少年的耳边,本想给人冷嘲热讽一顿,却不想凑近后反倒被来自对方身上传来的冷香诱惑了一个瞬间。
这个味道不同于皇宫各宫各殿,被点燃环绕满屋的各式熏香,而是一种极为薄淡的轻浅。
是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很好闻的味道。
不受控制的,容博往人墨发边凑近了几分,清淡的冷索绕于鼻腔,好似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香,带着抹道不明的蛊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3)
他微微的敛着眉,隐隐还能透过黑发的遮挡,窥视到那白皙无瑕的脖颈。
此刻那片肌肤半遮半掩的,泛着如玉的泽,让容博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咬上去味道定会不差的想法,这诡异的想法让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容博!”
少年明显气的不轻,连二皇兄都不喊了,她浑身都在努力挣扎着,平时矜贵高傲的脸上浮现出被气到的红晕。
倒也没有往常那么讨厌了。
容博笑了一声,不肯起来,见她的双手不老实,就直接拑住。
“叫二皇兄。”
温希恩实在不愿意叫,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二皇子压着又实在觉得丢人。
但当二皇子的左脸贴上了她的右脸时,另一只手还扯着她的衣服,耳边是二皇子极其恶劣的声音,“如果就在这扒了你的衣服,让大家都来瞧瞧,再让他们都摸摸四弟,你说好不好?”
那温热灼人的气息和恶毒的话语让少年一直冷漠的神情顿时僵了几分,似乎终于叫这矜傲自视甚高的面容上,带出几分的苍白勉强的紧张来,“你敢!”
容博笑着用左脸摩擦着是少年细腻温凉的右脸,原本端庄冷厉的面容就染上了几分晦暗邪性的意味。
他继续恐吓,手已经划到了少年的腰带上,还顺便用力的在少年的腰上拧了一把。
精致如画的眉吃痛的拧了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却冷冷的,带着一般年轻气盛,绝不服输的天真执拗来,但当发现容博真的开始动真格的时候,才慌了神。
屈辱的咬着变得苍白的唇:“二哥……”
容博身形一顿,稍微的起身,看着少年强忍着怒气,抿紧着淡色的唇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和这个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容博恢复了以往内敛淡漠的模样,起身站了起来。
地上的书已经被人捡了起来,摆的整整齐齐的。
温希恩推开陪读的手,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她整理凌乱的衣服,表情阴沉的可怕。
“四皇子,木雕找到了。”
少年慢慢的抬眸,入目的是已经成了两半的木雕,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是谁!”
陪读大气都不敢出,被少年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是九皇子……”
少年带着一身的冷意,来到身形瘦小的男孩面前。
男孩低着头,指尖紧紧的攥着衣角,他露出来的肌肤都很苍白,唯独唇瓣红得妖异。
“是你拿的吗?”少年神色慵懒,眼底晦暗。
容一清颤抖着抬起脸,艳红的唇配上苍白的皮肤,两极色差,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但偏偏温希恩看到这张脸时,闪过一丝兴趣。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瞧着一副难民相。”
少年嘲笑似的,手却伸过去轻轻的抚摸男孩的脸颊。
羞辱的话传入耳内,容一清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那触碰他脸上的手指,让他几乎有种想呕吐的欲望。
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潮水般袭来,快令他喘不过气。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4)
可是等少年无趣的把手指收回去时,男孩却鼓起勇气,像个宠物似的在少年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青葱般的手指微僵。
[温希恩:别这样,我害怕,呜……]
[系统:……你可不可以争点气!]
一双软靴踢在他的小腿处,力度不算重,比那些皇兄们踩他时的力道要轻多了,容一清作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他身形小小的,眼角泪光盈盈,咬着红红的唇瓣,颇有几份可怜巴巴。
他怯怯地抬眸看着少年,声音细软:“四哥,不是我。”
温希恩挪开眼,淡漠道:“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容一清僵住了,上一世四哥不是一看到他的脸就换了种模样吗?
自从来到国子监,他天天把自己扮得干干净净,却吸引不到她半分。
四哥只和太子玩,根本不会注意到身边的人,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把身边的人放在眼里,明明刚才还摸他的脸,怎么这会就视他为老鼠一般避而不及。
男孩在几个皇子和陪读眼前,慢慢的爬到少年脚下,小心翼翼的抓着少年干净的衣角,他仰着头,纤长的脖颈脆弱修长。
“你就是我的四哥啊。”
男孩还极其依恋的蹭了蹭少年的衣角,就像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温希恩觉得好玩,慢条斯理道:“你怎么跟条狗一样?”
不知道太过于单纯,还是太过于愚蠢,男孩弯唇笑了起来,眉眼怯弱干净,他毫不犹豫,“汪!”
他就像个孩童一般,完全不知道他叫的这个的意义。
[温希恩:他怎么这样啊,他这样我他妈的瘆的慌,我情愿他咬我一口!]
[系统扶额:你不要怕,他现在还小,不能把你怎么样。]
[温希恩更慌了:你的意思就是他长大了就能把我怎么样!]
[系统:……你屁话怎么这么多。]
少年高傲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很少笑,不笑的时候,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
一笑,面上的冰就划开了,露出里面无尽的春色。
她伸出手轻轻的抬了抬男孩的削瘦的下巴,“这么乖吗?”
二皇子在旁边看的直皱眉,他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只觉得这个人把皇家的脸面不丢尽了。
跟只狗一样摇着尾巴讨着别人的开心。
他冷声的开口:“四弟,莫要再胡闹了,他毕竟是个皇子。”
温希恩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
少年这个神色,刺痛了他某根神经,容博神色微微冷凝。
又是这般!又是这般!
每次同他说话,就与没听到一般!
他明明比这个老四优秀的不只是一星半点,可父皇的眼中就只有老四与太子,他再怎么努力,得到的奖励,只要老四随便撒个娇,说个好话就可以轻易得到。
就凭老四的母妃出身高贵,所以容博就应该低人一等吗?
他紧紧的捏紧着拳头,极力的压抑着的怒火,但尚且年轻的脸上完全不懂怎么控制情绪,完全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5)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你以为父皇还会纵容你吗?”
温希恩眼神低垂,没有一丝分给众人,冷冷的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丝嘲弄,“我又没有逼他叫,你就算去父皇那告状,父皇也不会理你。”
容博咬牙切齿的说:“你还说没有逼他!”
果然他刚才就不应该心软,那么轻易的放了她,他就应该狠狠的惩罚她。
让她知道痛,让她明白什么是听话!
温希恩眼眸撩起,斜了一眼容博,眉宇一压,嘴角一丝冷笑,“那你就问问老九,我有没有逼他。”
容博被少年那种眼神一看,心里的怒火与烦躁愈演愈烈,他甚至就这么想冲上去咬一口,让少年再也不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容博忍了忍,对着还跪在少年脚边的男孩说道:“你同二皇兄说说,四弟是不是欺负你了?”
有个二皇子出头,一般情况下,男孩应该说出自己的委屈与害怕,心灵脆弱的孩子根本就禁不住这温柔的话语,更何况还是从小被欺辱长大的孩子。
可是男孩没有,他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怯怯地伸出胖胖短短的手指,极其依赖的圈住少年的小拇指。
苍白稚嫩的脸上露出甜甜怯弱的笑容,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四哥才没有欺负我呢,我最喜欢四哥了。”
温希恩:“……”更害怕了怎么办。
容博:“……”妈的智障
众人:“……”
少年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她一把抱住了地上的男孩,还在怀里颠了两下。
容一清措不及防的被抱了起来,下意识的搂住少年的脖颈,双腿缠在少年纤细劲瘦的腰上,他脸上的表情暗了一分,鼻尖突然嗅到极其好闻的冷香。
他愣住了,这香味……
不可能!
这个人这么自大高傲怎么会留意他,他那晚那么狼狈,吸引少年的脸也脏兮兮的,温希恩怎么可能亲自把他抱回去。
容一清强忍着心里的厌恶与抵触,尽量的放松僵硬的身体。
温希恩炫耀一样在容博面前晃了晃,容博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她。
温希恩把他抱到自己的榻上,冷淡矜傲的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神色,她眉眼其实还很青涩,但那不可一世的矜贵掩饰了那股青涩。
她摸了摸男孩的下巴,红唇轻启:“叫四哥。”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神情。
男孩的瞳孔稍稍的收缩了一下,这个声音仿佛与上辈子的声音重叠,强烈的恨意与反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撕碎眼前这个少年。
狠狠地凌虐她,侮辱她,撕碎她脸上的矜贵骄傲,让她跪在他的脚边忏悔,让她也尝一尝如畜生般生不如死的活着。
“四哥……”
男孩红的艳丽的唇瓣,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黑亮的眼眸映着少年的模样。
自从容一清和温希恩走近了之后,几乎没有人在欺负他。
温希恩的狗脾气没有人不知道,不管是奴婢还是皇子都怕她,毕竟只要她一闹,整个皇宫都可以被她弄得鸡犬不宁。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6)
谁都不敢招惹她,其实一开始也有几个皇子想讨好温希恩,和温希恩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温希恩没有那么容易好讨好啊,除了对太子和和颜欢色一些,对其他人都是一副不可一世自傲自大的模样,实在是很难让人接近,但偏偏让这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九皇子给巴结上了。
容一清踏入了四皇子的寝殿,一阵醉人的芳香扑面而来,青玉雕花双耳炉中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犹如实质般的索绕在容一清的鼻尖。
寝殿里铺了朱红的软毯,宝石帘后面传来一阵清浅的笑声,很轻,却还是传进了容一清的耳朵里。
两边的宫人鱼贯而下。
玉葱一般白嫩的手指慢慢的掀起玉宝石帘,容一清咬住自己的舌尖,看到少年漫步的走到他身边。
脚步声踏在柔软的毯子上并不明显。
她一靠近,少年身上的冷香仿佛都沾上了顾绮丽奢靡的芳香味道。
她松松的拉住了男孩软软胖胖的小短手。
男孩反圈住少年的小拇指,在这些时间相处,他没有刚才那么反感少年的靠近和触碰,也不同以往那么僵硬。
与其说熟悉了,不用说是已经习惯了。
少年坐在软榻上,他跪在榻边,脑袋枕在少年的腿上。
少年似乎很喜欢这种控制别人的感觉,她心情很好,拿了块糕点递在男孩嘴边。
容一清分了两口吃完,唇瓣不小心碰到少年柔软的指尖。
口中甜腻的味道蔓延,容一清其实很讨厌吃这种甜到发腻的糕点,吃的他会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可是温希恩好像很喜欢。
他忍着胃里翻涌着的恶心,满脸乖巧的吞了下去。
温希恩喂一个他就吃一个,肚皮都已经被撑的微微鼓起,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直到碟子上只剩下一两个,温希恩才停的下来。
她淡淡的问:“好吃吗?”
男孩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吃,四哥对我真好。”
少年笑的有些嘲讽,“是么?”
男孩很郑重的点着头余光看到少年的指尖还沾着糕点的渣。
他怀着讨好的心思,擅作主张的凑上去把指尖给舔干净。
但下一秒,就被踹了。
容一清一个瘦弱的孩子,被温希恩这一脚踹的几乎飞了出去,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了好几圈,撞到殿内的金柱上才停了下来。
他闷哼了一声,腰背被似乎被撞青了,但他还能忍受,因为地面是软的,忙一骨碌爬起来,忍着泪水:“四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温希恩表面上冷着一张脸,其实踹男孩的那条腿现在还在小幅度的颤抖。
[系统破天荒的安慰了一句:没事没事,反正以后会被他踹回来的,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不踹狠点,过几年说不准就被他给踹死了呢。]
[温希恩:……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容一清看着少年阴沉的神色,拿着丝巾狠狠的擦着被他舔过的指尖,好像恨不得擦破那片肌肤。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7)
容一清低着头,遮住自己此刻有些狰狞的神色。
他本想起身,想到方才挨的那一脚,没有起身,手脚并用的爬到温希恩的脚下,蜷缩着肩膀,可怜极了。
过了许久,温希恩捻了一块糕点,“张嘴。”
温希恩以为男孩喜欢吃,毕竟刚才男孩的神情的确像是喜欢的样子,怀着愧疚心虚的心情,决定先喂喂孩子。
希望几年过后能轻点踹。
容一清仰着头,叼住温希恩给的那一块糕点,也并不敢吃,水汪汪黑亮的眼睛就巴巴的望着温希恩。
“吃。”温希恩单手托腮,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
喉咙被糕点掉入的粘腻渣滓几乎黏住了,容一清伸手拿着点心,眼睛还一直盯着温希恩,小口小口的吃着。
压住快溢出喉咙中的恶心,脸上却露出欢喜香甜的模样。
温希恩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想拿丝帕擦擦手,男孩就抢先一步,拿着丝帕轻轻的为她擦。
温希恩低垂着眼睫,淡淡地望着男孩。
容一清红唇一弯,露出毫无阴翳的笑容,还讨好似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四哥。”
奶声奶气的声音,甜腻的像是能拉出丝一样。
温希恩:……突然又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角越是表现成无害单纯的样子,温希恩就越发的慌张。
试问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该是这个反应,好吧!
“四弟,四弟,你瞧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温希恩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宝石帘被人掀起,太子那张年轻硬朗的脸上带着极其不符合他脸的傻笑。
但当看到温希恩脚边的容一清,脸上的笑容立马垮的下来,忍不住嘀咕道:“怎么哪哪都有你啊。”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盏琉璃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四弟,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见少年依旧不动如山,他跑到案首旁,献宝似的捧到少年面前。
“好不好看嘛,四弟你到底喜不喜欢?”
作为四皇子,温希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何况这盏琉璃灯做工实在算不上精致,甚至还有点粗糙,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你亲自做的?”
太子激动的点着头,两眼放光:“四弟真聪明,这的确是我亲手做的!”
他最近几个日都在研究这盏琉璃灯,最终做出了一个最满意的,就迫不及待地捧到四弟面前,对太子来说,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好东西应该一起分享才是。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容延越看这盏灯越好看。
少年瞥了他一眼,视线就转而落到琉璃灯上,面上无动于衷:“丑死了,我才不要。”
太子急了,他小心的把琉璃灯往少年怀里塞,生怕她丢下又或者不要。
“不丑的,不丑的,四弟你就收着吧,这是我亲自做的!你不能不要。”
他再三强调亲自,模样有些委屈难过。
还跪在地上的容一清微微的垂着头。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8)
眼底是少年干净白色的软靴,容一清听着太子撒娇卖痴,只觉得嘲讽又洋洋自得。
再怎么眼高于顶,自傲自大又如何,上辈子还不是迷恋着他犹一条疯狗般。
这一世,他会让四哥明白,什么是爱而不得,什么是生不如死。
这辈子,他都会通通的一并还回去。
他悄悄的抬眸,看着少年向来清贵孤高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柔软与溺宠。
容一清当然知道,四哥和太子的关系很好,毕竟上一世他不小心顶撞了太子,四哥可是狠心的把他丢在了皑皑白雪中呢。
其实和太子比,他可能都算不了什么吧。
高傲自大的四哥恐怕也只是因为这个傻子是太子而已,才与这个傻子走的近的吧。
如果这个傻子不是太子呢……
四哥会不会也会甩恶虫一般,把这个傻子甩开呐。
时光匆匆而逝,温希恩与容一清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着实让太子气的不轻。
太子不喜欢容一清,那容一清今天像条狗一样粘着温希恩了,太子怎么能不气。
以往四弟都是同他一起玩,现在突然插进来一个人,就感觉很不对劲。
太子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温希恩对容一清是不一样的,四弟会抱着那个男孩,四弟会亲自喂那男孩吃点心,四弟还会对男孩笑,四弟都从来都没有抱过他。
于是在温希恩不在时,他就狠狠的威胁了容一清一番。
可还没有说上两句,那个男孩就红了眼,他一气之下就推了容一清一把。
可能是没有控制好力度,容一清身后就是池塘,被这么一推,直接掉进了池中。
这是容延第一次有这么阴暗的想法,如果这个人淹死就好了。
所以他当时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多么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四弟面前。
但还是被路过的宫人给察觉到了。
发现就发现了,容延没想到的是,四弟竟然要为了这个人而骂他,这个人对于四弟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太子的生辰也到了。
东宫玲珑宫灯,依依绿柳。
淑房朱瓦,灿灿金盏。
几十个宫人正匆匆地走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个个都急的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咚。”
一颗鹅卵石砸入平静的水面,停留在荷叶下的锦鲤被惊动的四处乱窜。
水面粼粼波光,映着天边夕阳的余晖。
蹲在河边的青年盯着四处乱窜的鱼,又拿起地上的鹅卵石砸入河中。
他猛地起身,烦躁的拧着眉,来回走动的几回,嘴里嘀嘀咕咕的,心里的一口郁气就是吐不出来。
“太子。”匆匆来到的宫人道,“可算找到您了,皇后命奴才来找您回宫。”
带着金冠身着华丽的太子,紧攥着衣袖,半响才不自在的问:“四,四弟来了吗?”
宫人弯着脊背道:“四皇子早就到了,就缺您了。”
湖中波澜渐渐平息,映出深蓝的云中寥落的星子。
太子低垂着眼睫,眼中流露出少许的寂寥之色,“走罢。”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9)
东宫宫中此刻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与其说宴会,不如说是个简单的家宴,后宫的妃子也都引着皇子们双双入堂。
“父皇。”
“母后。”
容延站在两人面前,行了一个礼。
皇帝笑着罢了罢手,“今日是你生辰,这些繁琐的礼节都免了吧。”
皇帝对于太子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他挥了挥手,让太子向前,拍了拍太子宽厚结实的肩膀。
“延儿长高了不少。”
皇后掩唇而笑,一双漂亮具有威严的凤眸此刻满是柔情,“太子也是随你。”
皇帝摇着头,欣慰的说:“延儿,再过些年就比父皇还要高喽。”
行礼退下的太子察觉到一个灼灼的目光,循着目光望去,竟是神色沉凝的二皇子,太子迎上对方的目光,本来直直盯着他的二皇子,却偏头闪烁开,正要收回目光的太子,似乎是从众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子定晴一看,就是四皇子,因为四皇子的母妃出生高贵四皇子坐着的位置自然而然地是最显眼的。
太子看了四皇子半响,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慢慢的捏紧。
察觉到太子目光的温希恩抬起眼来,少年的眉目孤高自傲,在烛火的照耀下,目光都显得如星辰般灼灼生辉。
少年与太子对视半响,随后少年微微的垂下长长的眼睫,神色透着股淡漠。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帝稍微向旁边的太监做了一个手势,太监就立马领命。
两位宫人抬着一个四角长案而来,案上还铺了一层红布。
皇帝亲自掀开,那是一把剑,剑长两尺一寸,剑身玄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
“这把剑是朕年轻时上战场随身佩戴着的,如今一直珍藏着,但宝刀却依旧未老,延儿,朕就把这把剑赠给你了,可不要让父皇失望。”
容延伸手将长剑拿起,泛着寒光的剑刃映出他的模样,但容延实在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
皇后在一旁道:“还不快,谢谢父皇。”
太子把剑放回案上,行了一个礼,“谢父皇赏赐。”
各个宫里也纷纷献上贺礼,每一样都是珍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只是到底是皇家,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不过是些稀罕的玩意儿。
太子生辰宴过后,温希恩本来准备随母妃离开,却被宫人叫住了,带去了太子的东宫。
东宫中,伺候的宫人都有二十余位,头顶凉上高悬倒转亭台暖夜纱,墙上全是极为有名的珍贵的字画。
看到温希恩进来,两个守在帘子旁的宫女,用手中的金钩挽起帘子。
穿着雪白亵衣的衣服趴在床上的太子,脱了今日隆重的着装。
他托着腮,手中把玩的是不知那个宫人送的浑圆奇特的夜明珠。
床上的太子调整了一下趴的姿势,皇上赐予他的那把宝剑,被他随意搁置在床头。
似乎听到脚步声,太子略略回过头。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0)
手中的玩意儿一松,夜明珠就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刚好滚到一双白靴旁。
太子看着进来的温希恩,张口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温希恩捡起地上的夜明珠,把夜明珠递给太子。
容延不接,扭头也不看她。
温希恩只好把夜明珠放在床边,“你再不与我讲话,我就回宫了。”
“不许!”
太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满头的墨发散在肩上,又恢复以往傻里傻气的模样,“你个没良心,今日我过生辰,你都要给我找不快。”
太子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随手拿起软枕向少年脸上砸去。
少年轻笑了一声:“娇气。”
太子低着头,墨发都垂在胸前,也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四弟……你以后再为了老九骂我,不理我,我就会生气的。”
温希恩不以为然的挑着眉,“生气了又能如何?”
太子抬眸凝视着温希恩殊丽的面容,露出一个捎着蜜意的甜笑,“我生气,我也就不让四弟好过。”
他犹如孩童般的话,顿时让温希恩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被温希恩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到了,他忍不住拧起了眉,“我不是同你开玩笑。”
他是在很认真的说,四弟和别人不同,他可以允许四弟犯一些错误,但是,要是超过了这个范围,他会生气的。
他不想对着四弟发脾气,他可是最喜欢四弟了。
温希恩轻嗤了一声,眉目嘲讽冷傲,“你管我,你明明知道老九是我的人,你还动手,你可知如若晚了一步,后果是什么。”
“死了不是更好嘛?”
太子歪着脑袋,颤巍巍的抚摸温希恩细腻雪白的面容,他灼热的手掌紧贴着似冰雪寒峭的肌肤,缓缓的摩挲着,却被温希恩无情的推开。
“四弟——”
他惊愕的娇唤着,像是受不了被少年推开。
少年眉眼含怒的看着他,嗓音他不曾听过的冷硬:“什么是死了更好!”
太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神色没有一丝阴暗,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四弟,我不喜欢他,杀了他好不好?他看着真的好讨厌。”
“四弟——”
太子叫着一声又一声,缠绵悱恻甜蜜而依恋的低唤着:“四弟——四弟——”
温希恩却是一声都不应,淡色的唇抿着紧紧的。
[温希恩尖叫:啊!不是说好的没智商的太子呢?怎么看着有亿点点恐怖啊,我去!]
[系统:……说不准人家只是想恐吓你,你别这么不禁吓,你怎么说也是个恶毒反派吧!]
温希恩立马树立自己恶毒的人设。
少年僵硬的抚摸太子的墨发,太子享受似的闭上了眼,嘴边还带着甜蜜的笑。
“皇兄……你不要再闹了。”
容延不满的睁开眼睛,气呼唤的瞪着少年,委屈极了,“我才没有闹,是四弟一直惹我不开心。”
温希恩瞧太子又恢复以往傻里傻气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眉眼高傲的少年微微敛着眉,长长的眼睫在她雪白的眼眶下留下一道阴影。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1)
太子突然展颜一笑,他轻飘飘的一拽,拉着少年往床榻上倒去。
低低的嗓音想要沉到人的心窝里去,“皇兄的心眼儿小,满心满意想念的都是四弟,可是四弟却这么对我,是皇兄哪里做的不好吗?”
靡靡的烛光烁动,太子的眼底只剩下温希恩的面容,掺着缠绵悱恻的情意,他的神色不禁露出几分痴迷。
寝宫里燃着熏香稠密密的弥漫在账子里,但太子却可以清晰地嗅到上面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太子的面庞深深地埋入少年的颈间,呼吸间都是灼人的温度。
太子颈间与四周的皮肤都被这着人的气息给烫得通红,他却不肯罢休,仍然用低沉的嗓音痴痴的叫着,“四弟,你说句话好不好?”
温希恩僵硬着身子,抚摸太子柔顺的墨发,太子温顺极了,半点没有在外面端着的仪态与嚣张。
枝上翠色凝如碧玉,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淑妃漫不经心的。
“咔嚓。”
淑妃剪下一个花苞,把一截横生出来的花枝剪掉,这枝头便只留下一朵开的正艳丽灼人的花卉。
“母妃。”
被宫人请来的二皇子,看见了闲情逸致修剪花枝的淑妃的背影。
淑妃修剪完最后一朵,将金剪子放到身旁宫人呈上来的铺着红丝缎的托盘中。
她悠悠的转过身,“博儿,皇上把你派到江南那边做的事情如何了?”
容博眉眼沉稳,褪去了稚嫩,带着锐利的寒光,“已经解决了。”
淑妃轻笑了一声,妖媚的脸上露出几分愉悦,“皇上说了这件事,皇上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私下里可以找他要。”
从淑妃的心情可以看出皇上对二皇子的满意与赞扬,在二皇子从江南回来的时候,皇上龙心大悦,直接赏了真金白银。
容博微微摇着头,“儿臣没有什么想要的。”
淑妃越看二皇子越满意,她慈爱的摸了摸二皇子的脸,心疼的说,“怎么去了一趟江南还瘦了。”
神情冷淡的二皇子低垂着眼睫,侧脸线条越发的冷厉。
淑妃也察觉到二皇子的话越来越少,以前还会在她面前撒娇闹脾气,如今就跟个闷葫芦似的,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她又欣慰又心疼,可是在这皇宫之中,不付出什么是不可能会有出头的机会的,她不同于皇后与德妃,她们的孩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皇上的宠爱。
哪怕太子再无用,哪怕四皇子再任性,只有皇后与德妃背后的势力不倒,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明明她的孩子才是最博学多才,又有胆识的人,却给没什么功劳的太子当成了踏脚石。
“博儿,四皇子与太子关系好,你也可以多和老四走动走动。”
淑妃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二皇子的耳朵说的。
容博眼睫一颤,轻轻的掀起眼帘,在淑妃看不到角度里,削薄的唇勾出一个讥诮的冷笑。
淑妃的意思他当然听的出来,可是他又怎能拉下面子舔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2)
心高气傲的他又如何甘心,哪怕他处处压四皇子一筹,父皇的眼中永远都不会有他容博的位置。
知道二皇子的秉性,淑妃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博儿,你且忍一忍,母妃不会害你的。”
容博低着头,薄唇抿的紧紧的,半响才声线暗哑道:“儿臣明白了。”
一袭青衣的人手握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
完毕,他放下毛笔,看着案上宣纸上飘逸隐有风骨的字。
看着看着,容一清嘴角上扬的弧度猛地一压,五指收拢,宣纸被他揉皱,撕碎。
一向怯弱纯净的眼眸中,似乎正浮动着不明的幽光,放在案上的手,不由的紧握着。
容一清的眉眼生的极为无害温柔,整个面部线条柔和的毫无侵略性,是及其易让人放松防备,心生亲近的类型,再加上他年龄还小,眉宇又带着点稚嫩,更给人一种单纯的感觉。
然而,他此刻的目光宛如淬着剧毒的冰冷薄刀,配上这张脸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他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燥火。
再次拿起毛笔,笔墨落在宣纸上,刚写了两个字,就再也忍不住,直接把毛笔甩在地上。
他粗喘着气,神色狰狞的撕破宣纸。
为什么!为什么!
容一清颤抖着右手,他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字都是四哥亲手教的,这就导致他无论如何写出来的字,都与四哥极其相似。
这一世,四哥也会突然来了兴致,就会来教他练字,以至于他一看到这个字,就想到上辈子的事情。
那边野狗一口一口咬着的触感仿佛又来了,他近乎麻木的任由野狗啃咬。
痛,浑身都好痛!
那样的痛,无边无际的绝望,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
他忘不了啊!怎么都忘不了!
容一清仿佛陷入了一种臆想,他苍白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夕阳的残光透过窗扉洒在案桌上,容一清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黑沉如墨的眼瞳深处逐渐酝酿出危险的风暴。
恍然。
扔在地上的毛笔被一只青葱般修长白嫩的手给捡了起来,随着一股冷香袭来。
“怎么练着字还发起脾气来了。”
某人独特清冷的嗓音响起,宛如一泓山涧清泉,泠泠淙淙,言语间又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戏谑。
少年一袭白衣,衣袖处是银丝绣至而成的花纹。
容一清瞬间绷紧了身子,却不敢抬起脸,但他怕惹到少年不开心,于是他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抬头。
温希恩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傲贵气,使她轻易得便能与芸芸众生区别开来,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吧。
他上一世,总觉得自己与温希恩共处一室,都是对这位贵人的侮辱。
可谁又能知道,这位贵人竟对他藏着产生那种不为人知的心思呢。
“四哥……”
容一清咬着唇,眼眶晕红,他拉着少年手,果然看到了少年愉悦的笑了,似乎很享受他的亲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3)
温希恩抿着唇笑着,内心却一片汹涌。
[温希恩:他牵我的手,他竟然亲牵的手!他这样让我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系统悠哉悠哉的说:傻孩子,主角什么时候让你感觉到有好的事情发生。]
[温希恩苦着一张脸:嘤……]
这并不是容一清第一次见少年笑,尽管那弧度很浅淡,却性感撩人到极致。
恍若冰雪消融,带出几分无边艳色来。
容一清内心充满自得与嘲弄,表面上依旧怯弱可欺,“四哥,这字我怎么都练不好,实在有愧于四哥的教悔。”
少年动作优雅的拿起毛笔,瞥了他一眼,声线含笑:“那你可看好了。”
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只见她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气呵成,飘逸漂亮的字就浮现在宣纸上。
与他刚才模仿写的,简直天差地别。
温希恩随手写完一首诗,偏头问还傻站在身旁的容一清,“可看懂了?”
容一清凝视着温希恩冷玉似的侧脸,禁不住开始想象,如果少年被折碎了傲骨,撕破了矜贵的皮囊,露出了恶心的内里,随意的践踏她的尊严。
四哥会如何呢?
会绝望崩溃的大哭吧。
他突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杀了四哥了。
“懂了。”于是容一清舔了舔唇,笑着点头道。
容一清重新拿起毛笔,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温度,他敛着眉,落笔。
可能是心里的不平静,他写的字也奇奇怪怪,不堪入目。
看到这字,容一清的心里就控制不住的升起一股烦意,他强忍着要摔笔的冲动,咬牙想把这首诗写完。
手背突然覆上温凉的体温,冷香袭来,容一清下意识的深嗅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上,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容一清身体猛的一僵,眼眸暗了下来,他的手,甚至是他的思想,仿佛都被少年给掌控了。
手里的毛笔随着少年的指引,最后一个笔画落下。
冷香褪去,容一清立马转过头,少年依旧一副矜傲的模样。
但他却眼尖的看到少年雪白精致的耳尖红了,一路晕染到耳垂。
那是……害羞?
温希恩的面色如常:“学会了吗?”
容一清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他定晴一看,发现少年的耳朵更红了,红的像要滴血似的。
容一清的眼眸不禁又暗了几分,他的嗓音软软的:“四哥,你在教我一遍吧。”
少年表情冷了下来,“怎么这般的愚钝。”
话是这么说的,但温希恩还是手把手的教他写,除了表情冷了点,却没有半分的不耐。
“四哥……”
容一清侧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少年也转过脸,唇瓣触碰着唇瓣,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容一清脑子都懵掉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股电流从嘴唇流进了心脏处,传来酥酥麻麻地感觉,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最后还是温希恩反应过来,步伐慌乱的退开。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4)
柔软的触感褪去,容一清也回过了神,他抿了抿唇,心里涌出了一股失落,但又很快被眼前少年无比慌张的动作吸引了。
温希恩此刻没有以往的自傲刻薄,她犹如墨画般的眉眼透着惊惶失措。
“四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一清紧张的想靠近少年,神色张惶的叫着:“四哥……”
“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温希恩的脚却连连后退。
少年这个样子让容一清觉得,仿佛是他掌握了主权,而四哥才是那个被逼到绝境的猎物。
少年勉强维持着脸上矜傲,“我想起我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她步伐踉跄的跑开,在因为太过于慌张,踩到衣䙓,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四哥,你……”
“没事!”
温希恩麻溜的爬起来,几乎是若荒而逃。
片刻,容一清脸上的怯弱尽数褪去,直至没任何情绪。
他舔了舔唇,弯起一个弧度,唇边的笑意鲜明而邪恶。
太子拿着令牌,欢欢喜喜的来的四皇子的寝殿。
“四弟,我们出宫玩玩吧。”
原本还在懒散的躺在软榻上看着话本的温希恩一下子来了精神,把话本一丢,蹭的站了起来。
守在旁边的宫女硬着头皮说:“太子,四皇子等会还要去箭亭呢,德妃娘娘亲自吩咐了。”
太子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那你就不要同德妃娘娘说,我和四弟马上就会回宫的。”
在温希恩还在犹豫不决时,太子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走了,只留下宫女无助的站在原地。
这并不是温希恩第一次出宫,她以前经常和太子出来,但在皇宫呆久了,她还是很向往外面的风景。
他们赶的也巧,刚好是花灯节,街道都是繁华昌盛的景象,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手中拿着花灯。
太子极其喜欢热闹,他拉着温希恩四处乱窜,在个摊位上买了两个面具,一个是可爱的白兔子面具,还有一个是狐狸形状的面具。
温希恩事先抢过狐狸面具带上,还亲自为太子带上兔子面具。
太子身形挺拔高大,穿着一身低调奢华的玄衣,原本是贵气凛然,却偏偏带着个兔子面具,就多了几分滑稽。
“好看!”温希恩满脸认真的忽悠他。
太子露出傻兮兮的笑,“四弟也好看!”
他这个傻笑把最后的贵气也损没了。
还真是个傻子。
太子拉着温希恩,专门往人多地方地方凑,从来都没见过的游戏与娱乐都让太子觉得格外的新奇。
相比戒备森严宫礼繁多的皇宫,容延更向往的是这街道的热闹。
他一时玩的过了头,当看到一个人凭空吐出了火出来,容延下意识的分享给旁边的人。
“四弟,你快看!”
容延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一转头,就见他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或面具。
他一下子慌了,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他个子高,在人群中也格外的显眼,这么一望过去,却没有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容延扒开人群,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过眼的热闹再也没有让他停留一分。
太子黑沉沉的眼瞳浸着躁郁的情绪,兔子面具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神情阴沉而惶恐。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5)
余光瞄到一道白色身影,容延心中一喜,他追上去,拉住那个人的手臂,当看到陌生的面容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与太子走散的温希恩也很迷茫,但并不慌张,她四处张望,看到感兴趣的就会停下脚步。
温希恩并不知道某个人正在找她找疯了。
京城的夜晚,是满目的繁华,特别是街头巷尾都被闪着明黄色的灯笼,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各地各处,照亮了每个角落。
官道上人来人往,孩童正举着刚买的形状各异的麦芽糖嬉戏打闹,随处可见妙龄少女带着漂亮的面具的翩翩身影。
温希恩逛着京城的灯会,就听到前方传来阵喝彩的叫好声,抬眼望去,原来是猜字谜,正有学子在挑战。
好像猜对了字谜会有奖励,温希恩在旁边一打听,得知今日的奖励是一副字画,这字画是大师李止月亲笔的,可是千金难求啊。
温希恩对这些从来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又突然想到听容一清好像说过这个人,温希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上前瞧上一瞧。
走近了温希恩才发现,已经有许多人,一根绳子上挂着许多小灯笼,会有人从中抽出15个小灯笼,灯笼下面挂着纸条,谁猜中的多就可以拿到奖励。
抽出15个小灯笼交给掌柜,掌柜会把题目报出来,谁先抢答的快便是谁的。
已经有人把小灯笼都抽的出来,掌柜扫了一眼底下面露紧张的学子们,拱手一礼,笑道:“小兄弟们可准备好了,那我便开始报了:一口咬掉牛尾巴。”
这个字谜已经是第二关卡,难度上升了许多,半柱香之后,有个满脸自信的年轻学子说:“知!”
掌柜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个人接着道:“告。”
掌柜大笑一声,“好!下一个是夕雨初晴。”
“昨!”
几乎是在掌柜的声音刚落下,其他学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两道声音就同时响起。
清朗自信与低沉悦耳相交相缠,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在此刻异口同声下,却意外的和谐。
话音落下,同时出声的两人都微微的昂着下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与张扬,他们都直盯着掌柜,听着他下一道题。
“一肚生下龙凤胎。”
“好!”
“早不说晚不说。”
“许!”
“西瓜里有子。”
“孤!”
“拿不出手。”
“合!”
到后面十几个,两人都是同时开口,几乎是和本能,纷纷侧头朝声源处望去。
但见人海茫茫的灯火缭绕中,四目相对。
容博只见少年带着狐狸形状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来的眼眸却极其的漂亮。
他仿佛在那双眼眸中,看到满天繁星的璀璨。
容博心跳快了一瞬,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上的面具,松了一口气。
温希恩先一步收回了视线,故未见到不远处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的深沉。
一时间,开口的两人皆成了被围观的对象,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到两人身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6)
掌柜把两位请上了台,向两位拱了拱手,笑的有些为难道:“两位公子,猜的都对,可这奖励只有一份,不如两位再来一次。”
“继续继续,当然继续。”在底下围观的学子们个个兴奋无比,神色激动的看着两人。
容博不过是觉得这个字谜有点意思,如今遇上于自己才华势均力敌的人,当然要分个胜负。
“请继续。”容博对着掌柜的说。
温希恩也淡然的点了点头。
[温希恩滴滴系统:统啊,等一下就交给你了!]
[系统:……没文化的家伙!]
系统在手,还怕个锤子。
见到这番场景的众人,皆忍不住双眼放光,将眼神放到气质迥然不同的两人身上,心中更是开始估量着,接下来到底是谁的文采更胜一筹。
“两位,请听好了……”
[温希恩紧张:统啊,你可听好了。]
[系统:……闭嘴。]
而很快众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心有灵犀,两人几乎都是同时想到,同时开口。
在掌柜话音刚落下,俩人不带停顿的吐出答案,顿时惊呆了众人。
容博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也有点震惊,但更多的是刺激与喜悦。
可就因为这一眼,容博慢了半拍,少年先一步抢答成功。
容博的眉宇皱了起来,但当看到少年嘴角弯着自信耀眼到过分的笑容,他原本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心中那抹失落散了几分。
他从小就争强好胜,不管做什么都是做的最好最完美的,如今在一个小小的猜字谜中就输了,容博却意外的不觉得恼怒。
温希恩向他拱手,嗓音染笑的道:“公子,承让了。”
话落,周围响起学子们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容博勾唇,他垂目,胸膛中溢出醇厚的低笑声。
他生来极少将情绪如此外放,除了小时候还会在母妃面前撒撒娇,长大后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初见容博就能对此人产生莫名的好感,可想而知,眼前这个人,有多对他的胃口。
少年拿到了奖品,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容博却迟迟的不肯走,他想要出声止住少年的脚步。
“公子,请留步……”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头顶忽的响起烟火炸裂声,一个个烟火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映着五彩的灯笼,无数的孔明灯也随即飘起,各种各色,各种条纹,各种形状,冉冉升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像一颗颗明亮的星光。
温希恩条件反射的抬头就看见这种美景,最美的并不是烟花,皇宫每年都会放烟花,因而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让她惊艳的是满眼升起的孔明灯,许多的孔明灯遍布在夜空中,就如同璀璨的星光。
对这样的场景从不感兴趣的容博,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下去,他垂下眼睫,神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