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2)
温希恩笑了一下,似乎被他这动作给讨好到了,她摸狗一样的摸着何润成的头发,声音罕见的有点温柔。
“上次你拿走的糖呢?”
原本欣喜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何润成脸上的笑意淡了,默默的低着头,“少爷,你的牙还疼着呢,不能吃糖。”
垂下的视线刚好看到了放在温希恩腿上的本子,白纸上的字很好看,何润成很想伸过手去摸一摸,但是他不敢。
“我牙不疼了,可以吃的。”
温希恩心里很不耐烦,但是想着那几盒糖果又耐住了,想要把这小奴才手里的糖果都哄出来。
可是何润成却坚决的摇着头,咬着唇瓣,眼睛红红的,搞得好像是温希恩欺负他一样。
“不是?”温希恩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你苦着一张脸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找你要毒药。”
温希恩就是有一种气质,她骂起人来就会让人觉得特别羞愧,总羞愧是因为温希恩那张漂亮的脸来骂。
在这里,谁都不敢忤逆小少爷,除非被梁忠山下了命令,毕竟这位爷发起火来,动不动就把人给赶出去,在这年头被赶出去,日子都难过,谁都不想被赶出去。
何润成拘谨又僵硬的直直立着,像棵永不会被折断的翠绿松树。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细软却又含着倔强,“少爷,我是不会给你的。”
一而在再而三的被一个小厮忤逆,温希恩瞬间就来了气,浅色的唇抿的紧紧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你就不怕我把你给赶走。”
被赶走是何润成最怕的事情,他之前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不被赶走吗,不就是为了日子能过的好一点吗,何润成突然觉得有点嘲讽,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她不知道被她赶出去的人会有怎样的后果,最后又会落到怎样的下场。
他脸色的血色瞬间被抽走了,神情有刹那间的茫然,像只被逼到绝境里的无助小兽。
温希恩绕有兴趣的撑着下巴,她原以为何润成会识相的把糖拿出来,她可以看得出来何润成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让温希恩没想到的是,这男孩竟然红着眼,几乎是哀求着说,“少爷,糖吃多了真的不好,等你的牙好了再吃吧,到时候牙又开始疼了,老爷又该骂你了。”
这啰啰嗦嗦的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可是却让温希恩生不起气来,明明她最讨厌被别人管束了,可是看着眼前说话都不利索的男孩,竟然罕见的生出了一些笑意。
这个笑是真心实意的笑,她慢慢地笑开,如海棠盛放,浓艳清丽。
这一下子可把何润成看痴了,他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一双乌黑纯良的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他似乎已经镇静下去了,便很腼腆地抿唇笑着。
温希恩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知道为什么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人装着小大人的样子还管着她就觉得怪异还好玩。
“你叫……何润成是吧?”温希恩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他的名字。
何润成的视线胡乱的乱瞥,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膝盖还跪在地毯上,软软的一层,一点都不硌人。
他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衣角,红着脸点着头。
温希恩凑近了,好不吝啬的的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我。”
何润成鼓起勇气对上了少爷的眼睛,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的让所有的事物都变得逊色,她的眼睛里面是单纯的兴趣,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
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何润成这种人能肖想的,他的年纪小,被眼前即具有冲击性的美貌给迷了眼,还真以为成了少爷身边独一无二的人,或者说只是一个玩具而已。
何润成的心,无法安宁,它在那里跳跃着,颤抖着,难以自持。
温希恩被关了两个月,每天吃饭的时候还要面对梁忠山那张严肃的扑克脸,还有那些作天作地的小姨娘,心情格外的不美好。
所以她就天天锁在房间里面,还逗着何润成玩。
这小男孩皮薄,动不动就脸红,脑子还是一根筋的,可好玩了。
就像温希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猫,小猫它一身的羽毛洁白如雪,中间夹着数块墨色的细毛,黑白相间美丽极了,那细软的毛发都看起来软的很。
一条黑白相间的尾巴,躺在地面上悠然自得地摇着。
小猫的小牙齿洁白洁白。
温希恩穿着居家的黛蓝色丝绸睡袍,双腿交叠,雪白的皮肤被映的剔透莹润,纯真近乎圣洁,漫不经心的神色迟缓又惬意,颇有种美人初醒的旖旎。
她抱着小猫,雪白修长的指尖陷入了那软软的毛发里,轻轻抚摸着,余光捕捉到何润成的身影后,温希恩微微侧了侧头,眼眸微弯也漫出了亲昵的笑意。
温希恩的葱白手指,唤小狗似的勾了勾,叫何润成。
“何润成,你过来。”
温希恩只知道何润成一个下人的名字,叫起来顺口的很。
何润成习惯性的半蹲在温希恩面前,微微仰着头。
温希恩欣慰的揉了揉他软软的发丝,感觉这个触感可以和怀中的猫媲美。
“你有没有感觉它跟你长得很像!”温希恩抓起小猫的前两只脚,饶有兴趣的看着何润成,笑道,“你看它的小脚,像不像梅花。”
何润成瞧着不像,人怎么能和畜生相似呢,但他还是乖乖的附和,“像。”
就是刚得来的小猫好像很讨温希恩欢喜,抱的爱不释手。
因为有了新的宠物,温希恩也没有在逗何润成玩,天天捣弄着那只猫,这只猫也娇气的很,别人都碰不得,只有温希恩可以摸它。
以前少爷虽然经常捉弄他,但是何润成其实是很乐意的,因为这样可以显示出他与别的下人不同,毕竟少爷可不会理那些下人。
也正因为如此,以前看不起他,还经常欺负他的那些小厮都会来讨好他,哪还有刚见面时的高人一等的姿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3)
自从有了这只小猫,温希恩就很少在叫何润成了,他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前只配干粗活,与少爷毫无联系的普通的小厮。
可是当已经接触过了天边的月亮,又恢复到只能在地下仰望姿态时,心里多少会产生一些不满。
连一向脾性很好的何润成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竟然觉得那只猫有点碍眼了。
对了,少爷好像还给它起了个名字。
叫团子。
落日的余晖绚丽夺目,落在天边一角山顶,匀上层层红晕。
这个院子里面一般都没什么人,这会温希恩抱着猫在树底下玩,她把猫举起来,小猫也很有灵性,喵喵喵的叫着,身子开始乱动,黛蓝色的睡袍从手臂上滑落,缠在手腕上的一截猩红软绳露了出来。
何润成手中还拿着扫把,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温希恩只是觉得这红绳好看就带上了,可她不知道这猩红与雪白交衬,如同手上爬了一条猩红的蛇,却也更像是一圈灼灼的镣铐困住了那一截精致的雪白手腕。
何润成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移动。
到了晚上何润成喂了小猫吃了猫粮,他静静的看着白白软软的一团,眼神变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冷漠。
温希恩洗漱好坐在沙发上看书,怀里的小猫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它叫出来的声音不再是软软糯糯的讨人喜欢,而是带着尖锐,有点磨耳。
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温希恩把小猫捧起来,可是一向乖巧的小猫这次异常的激动,在她的手里胡乱的挣扎。
温希恩皱着眉,手上的力气加重,可能小猫也觉得有点吃痛就伸出爪子抓了温希恩的手臂,留下了三条血痕。
手臂上的刺痛让温希恩彻底恼了,她毫不留情的把猫扔在了地上,还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小猫也没有摔痛,喉咙里还总是发出尖尖细细的猫叫,听着有几分凄惨。
在外面的小厮也听到了,何润成是第一个冲进来的。
他看到少爷冷着一张脸,她蹙起眉头时便多了一分不自知的动人韵致,脸色冷如冰霜,显得这冷淡中又多了一分脆弱,像精致的玻璃美人。
听到旁边丫头的惊呼声,何润成的视线下滑,看到了少爷雪白纤细的手臂上多了三条血痕。
可能是因为她的皮肤太薄,太脆弱了,就显得那伤很重,很恐怖。
那只猫还在地上乱爬,嘴里还发出尖尖的猫叫,听着就让人心烦。
丫头跑过去拿出药箱为温希恩包扎,温希恩目光冷漠的看着地毯上的猫,完全没有前几日的温柔,淡淡的吩咐,“把它给我丢出去。”
这只小猫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小爪子还扒着温希恩的睡袍,它的爪子太锋利了,隔着薄薄的布料都刺的了温希恩的小腿上,她不耐烦的轻轻的踢了一脚,小猫滚了几圈又巴巴的黏了上来。
可是这次还没有抓到温希恩的衣角就被何润成给抱了起来,小猫不喜欢别人抱,一下子落入了陌生的怀抱就格外的排斥,嘴里发出刺耳的喵叫,小爪子乱挥着。
何润成直接领着它的后颈,把他给领出去。
温希恩想到那只白眼猫就是气,准备让它吃几天苦日子,等手臂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她才问丫头。
“我的团子在哪里?”
半个月过去了,都没看到那只猫影,也不知道又窜到哪里去了。
丫头先是愣了一下,“少爷,你说的是那只把你抓伤的猫吗?”
温希恩觉得她这句话有点奇怪,“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不就只有那只猫吗?”
丫头的脸色一白,神色惶恐,“那只猫一个星期前就死了,好像是饿死的,我还以为少爷不要它了,就没有管。”
饿死的?
温希恩不信,那只猫机灵的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让自己饿死,而且那只小猫还特别粘她,按道理说被赶出去的第二天就应该黏巴巴的来找她了,可是她却是一连半个月都没有看到一次。
很有可能是被人关了起来,活活饿死的。
温希恩又来了气,那团子是她的猫,是她为数不多的喜欢的活物之一,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让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温希恩摔了个遍,连晚饭都没有去吃。
梁忠山听她为了个猫大发脾气连饭都不吃也不管,反正饿一顿也不会饿死。
何润成吃完饭回到他狭小的房间里,把藏在衣柜里用布料包住的糖盒子翻了出来,他拿出其中的一盒,露出了一个笑。
温希恩的房间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她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盯着某一处发呆,看样子有几分落寞。
何润成轻轻的敲了好几声门,才听到房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进来。”
何润成推开门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他踩着软软的地毯来到了温希恩的面前,何润成半跪了下来,对上了温希恩的视线。
温希恩的眉微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搁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张的攥在了一起,指节互相捏的发白,何润成把藏在口袋里的糖盒子拿出来摊在手心里,在温希恩吃惊的目光下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那笑容软软的,比糖果都还要甜。
“少爷,吃糖。”
温希恩迟疑了一会,就把糖盒子拿了过来,她拆开盖子,从里面到处一颗软软的糖,等嘴里都布满了甜腻的味道温希恩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何润成的手指微缩,像是在想留住什么,刚才触碰到的皮肉温热又细腻,仿若还残余在自己的手上。
温希恩心情好了,看半跪在她面前的何润成也顺眼了,跟摸小狗一样的摸了摸何润成的脑袋。
“这会儿知道把糖给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藏到明年呢。”
他把嘴一抿,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笑就像清泉的波纹,从他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
“少爷心情不好,我想让少爷开心。”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4)
这个笑容太干净了,话也中听,让温希恩也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
少爷总是对那些畜生那么好,那么喜爱,他记得少爷说他和那只小猫长得像,如果可以得到和小猫一样的待遇,何润成愿意当那只小猫。
温希恩在这两年都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主要是梁忠山看管的太严了,在这两年的相处之中,何润成特别会讨温希恩的欢心,温希恩给他拍了很多特权。
这几天梁忠山看温希恩还算乖巧,就看着没那么严了。
那些狐朋狗友来找温希恩时都是兴奋奋的。
吵着闹着要拉着温希恩去梨园看戏,这看戏他们一般都不会去,毕竟都是年轻人,玩的都是比较刺激闹腾的,对于看戏还真没什么兴趣,听了一两分钟就会要打瞌睡了,而且听戏大多都是女的,他们几个少年过去凑什么热闹。
“你不知道,听说梨园里有个戏子,唱的可好听了,你一听保证会爱上。”
他们都说的太信誓旦旦,而且脸上的激动也不像是假的,这样成功的勾起了温希恩的好奇心。
反正最近也无聊,就答应了。
梨园最是热闹,不管何时都不缺看客,里面飘来淡淡的茶香,锣鼓声和台上戏子悠扬的曲调儿让过路的人都要瞅上一二。
红松木雕刻成的牌匾上是两个不失风骨的“梨园”二字。
这一踏进门,里面叫好的声音也清晰了,台下的位置都坐满了,不少的夫人和贵小姐,小厮穿梭在看客中加着茶水,瞬间茶香四溢,台上似乎在唱着“锁麟囊”,青衣大红色的服饰头面可不正是薛湘灵出嫁的扮相。
温希恩第一次见识这赫赫有名的“梨园”,好奇地往台上多看了一眼。
他们踩着木质楼梯一步一步上了二楼,二楼是各自分开的宽敞隔间,再加上一楼的戏台不低,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观感更佳。
温希恩一时觉得都新鲜,看的也起劲。
他们看这场戏的时候,刚好到了末端,下一场戏是《牡丹亭》。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凭今春关情似去年?
妙龄少女被禁锢在小庭深院,不是百无聊赖的沉睡,就是抛残绣线。黄莺的歌声唤醒了少女的春梦。春意缭乱,春情难遣。为什么对春天的向往比去年还要殷切呢?
随着春风摇漾而来的那些细长柔韧的游丝。
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
那份清纯,那是哀婉,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上,有落花点点。
浮一袭水袖,唱一出牡丹亭。
一抛水袖一声叹,直至台上已落幕而台下众人仍然回味无穷。
“唱的真叫人魂都碎了。”
这是所有人的评价,台下已经有夫人和小姐正擦着眼泪。
温希恩紧紧的盯着台上,哪怕等台上的人都退下了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希恩!希恩!”
旁边的好友拍了她两下,温希恩才堪堪的回过的神,心脏还砰砰的跳着,越跳越开,完全不受控制。
这个小魔王从来都没有这种感受,心脏仿佛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我都说了吧,是不是都听呆了。”
同伴的语气带着打趣。
温希恩现在的脑子里都是那刚才戏子的身姿,她再次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台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怎么还在这傻笑了,怕不是看痴了。”
他们语言上都打趣着温希恩,你推一下,我推一下的。
温希恩只是笑,笑容越来越灿烂。
后来温希恩几乎每次都去梨园,可是看了《牡丹亭》的那位戏子,温希恩完全被他迷上了,他每次都来的很早,占最好的位置,看的最清楚。
可是却是一脸好几天都没看见过那个人呢。
经过温希恩打听,那位戏子叫沈玥,是梨园戏班的花旦,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一个星期只唱两出,而且时间是不定的。
因为猜不透沈玥的时间,所以温希恩每天都回来,从第一首听到最后一个。
梨园里的人都对温希恩脸熟了,有几个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是梁家的小少爷,每次都不敢怠慢,毕竟温希恩的恶名远扬,要是在梨园里闹事那还可得了。
可是温希恩这是真的只是单纯的看戏,甚至还花了大钱捧场,一时间一跃成了梨园的贵客。
这几个月之内,他看了很多出沈玥唱的戏,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做的所有的都是值得的。
可是在台下看多了,人就开始有点不知足了,她想见见这位沈玥,特别特别想见见他的真面目,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们相见的画面,温希恩又开始紧张又退缩了。
堂堂的梁家上海滩的小霸王,何时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这种感情来势汹汹,让她无力招架。
在一次沈玥唱完退下台之后,温希恩没有同往常一样离开,而是无声的跟了上去。
其实以温希恩这样的背景,只需要一句话,沈玥就会完整的送到她面前,让她欣赏,可是温希恩不喜欢那样。
修长如玉的手摘下头顶精致繁重的头饰,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垂下。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没有了台上那丰富的表情,透着一股冷淡。
精致绝色的眉眼连浓妆都没有掩盖住。
他拿起木梳,手指白皙修长,骨肉均亭,连骨骼都是分明的。
他微微的垂着眼睫,眉眼仿佛凝一层的寒霜,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望而止步。
这个时候,班主喜色匆匆,一路跑进来。
“大喜事啊沈玥——你还知道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位少爷吗?”
班主想到那个大财主,心里就激动的不行,微微弯腰在沈玥身后,压抑着兴奋说道:“梁家小少爷就在门口,说要见你呢。”
梁家!
他拿着木梳的手指用力的发白,像是忍着什么极端的情绪。
沈玥没有如预料流露出高兴的神色,他只是淡淡的抬眸,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是梁希恩?”
班主笑的见牙不见眼,“梁家除了这位希恩少爷,还有哪位少爷?哎呦,我的好沈玥,你可不知道这位少爷呀天天来捧你的场,你可要好好的讨这小少爷开心啊。”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5)
沈玥没有说话,心里各种负面情绪汹涌而出,还好有浓艳的妆容给修饰了。
班主及其不满意他这种冷漠的状态,恨铁不成钢的说,“沈玥啊,梁家少爷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没有台上那么娇媚婉转,清冷孤傲的很。
沈玥轻盈起身,一袭白里透粉的罗裙向流水般倾斜而下,由于身材过于高挑,行走间群摆一层层荡开,钗环流苏相撞发出点点脆
响,在半空中旋出美丽的花。
……
沈玥掀开帘子,就看到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
一身简单低调的白色长衫,背脊挺的很直,就如同一棵亭亭玉立的翠竹。
“梁少爷,沈玥到了。”小厮弯着腰说完这句话就把帘子放下了,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温希恩缓缓的转过身,不远处的人低眉顺眼,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如浓艳至极的墨画一般。
他穿着一袭白里透粉的罗裙,
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腰间,增添上一分曼妙。
一双白色软靴,倏然映入眼底。
耳边落下一道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把头抬起来。”
沈玥的眉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把眼底的情绪掩盖了起来,随后乖巧的抬起了头。
浓艳粉墨的绝色眉眼全掩盖不住,因为他和台上的仿佛是两个人,神色极其的孤傲清高。
沈玥见这位眼前的人被他看了一眼就红了脸,眼睫微微的下垂,然后没过两秒又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就沈玥?”
沈玥对于这种灼热的目光早就习惯了,他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厌烦。
“我叫梁希恩。”温希恩的神色是开心的,眉梢都带着喜意。
沈玥知道这个少爷对他感兴趣,可是他却没有兴趣和这个人耗着,于是直接的问,“梁少爷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希恩一愣,紧张的眨了眨眼,“没事,我……就想找你聊聊天。”
这个回答让沈玥更加的不满意,以前也有很多高门大户的人想见他,但是他是有能力可以拒绝的,除非一些实在权利大的夫人,他才会去府上唱上一曲。
这个梁希恩出生不凡,按道理说这个少爷能看上他,应该是他的福气,但是已经被捧惯了的沈玥性子极其的清高,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纨绔子弟。
而且他都已经放下了,梁家的人为什么还总是凑到他的面前来呢?
“我不会聊天。”沈玥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眉眼仿佛更加的冷漠了。
温希恩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她也感觉到了沈玥不想多待的样子。
于是温希恩说,“那你可以再给我唱一曲吗?”
沈玥打量了温希恩一番,觉得温希恩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他虽然不太关注外面的事情,但是对温希恩的恶名却略有耳闻。
他低头瞥了温希恩的一眼。
温希恩睁着一双眸色透亮的眼睛,道:“可以吗?你随便唱两句就行了,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语气小心翼翼的,又带着她自己没有发觉的软糯。
“好”沈玥垂眸,他想早点结束和温希恩的相处。
他一甩袖,黑亮如绸的发在额前巷成铜钱状,脸妆浓墨重彩,眼尾飞出一抹艳红胭脂色。
身段修长的花旦,捻着一个花指,眼神含着嗔怨和淡薄的愁绪,排色的长衣飘转之处尽是风情。他勾描着粉黛的脸上仅妩媚二字以不足以形容,藏在淡红眼妆里的黑眸里仿佛藏着无数的哀愁。
温希恩看呆了,看痴了。
之后温希恩来梨园来的更勤了,在台上听完,温希恩每次都会留沈玥唱给她一个人听。
次数多了,沈玥也就习惯了,温希恩出手大方,也只是单纯的看戏,也不会缠着沈玥,除了太过于灼热的眼神,其他的都还可以接受。
沈玥对温希恩也没有那么排斥了,但是态度依旧很冷淡,除非温希恩主动开口跟他讲话,否则都会安静的跟个空气一样。
温希恩也没有去鬼混,差不多天天除了往梨园里跑,就是想着怎么讨沈玥开心。
温希恩年纪也不小了,梁忠山在吃晚饭的时候和她说明天晚上有个晚宴,让温希恩跟着他一起去。
温希恩想也没想就出声拒绝了。
她向来都不喜欢那种宴会,而且明天晚上有沈玥的戏,她位置都订好了,礼物也精挑细选了,迫不及待的想见见沈玥。
梁忠山重重的放下筷子,一张脸不怒而威,“我让你去你就得去,不要总是和我唱反调。”
要不是看温希恩最近还上乖巧没有闹出什么事,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也是要开始尝试接触一些正事儿了。
温希恩也轻轻的放下了筷子,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我明天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梁忠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不要告诉我,你的事情就是去梨园看那些戏子唱戏。”
天天往梨园里跑,梁忠山心里虽然觉得那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但是总比她以前去的地方好,而且除了最近花钱花的人多之外,也没闯祸,所以梁忠山还是不愿意太管着她。
温希恩当然不会天真的说出答案,而是一脸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不去。”
“行。”
温希恩惊讶的看了一眼梁忠山,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后面两个月你也都别想出去了。”
温希恩就知道梁忠山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松口,她瞪着眼睛,烦躁的道,“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老关着我。”
“就你还长大了?”梁忠山你笑的一声,嘲讽的看了她一眼,“毛都还没长齐呢你。”
温希恩愤怒的甩袖离开,回到房间又是发了好一段的脾气。
在温希恩摔东西的时候,何润成走了进来,他看了一地的狼藉,没有说话。
等温希恩的情绪稳定的下来,何润成掏出了一把糖,笑着递到了温希恩的面前。
“少爷,吃糖。”
看着眼前的糖,温希恩的火气就更大了,她手一挥,把他手中的糖给打散,五颜六色的糖果撒了一地。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总是拿糖果哄我干什么吗?”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6)
何润成嘴角的弧度塌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在看见地上七零八落的糖果时消失不见,他沉默的身子把地上的糖果都捡了起来,地上还有很多破碎的瓷片,在前糖果的过程中,他不小心被碎块狠狠地划了一下,鲜红色的血从手心蜿蜒到手腕。
手里的糖果也都染脏了,何润成慌张的把糖果放在另一只手上。
温希恩看到了那些觉得心烦意乱,让他滚。
何润成低着头,手里面攥着糖,可等他的手摸到了门把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温希恩冷冷的声音。
“回来。”
何润成眼睛一亮,转过身愣愣地站在原地,“少爷……”
“过来。”温希恩抓了抓短发,眉宇间满眼的都是不耐烦。
何润成不敢在发呆,走到了温希恩面前,右手还在流血,左手还抓着糖。
“坐在沙发上。”
温希恩一个指令,何润成就一个动作,乖巧的不得了。
去抽屉里面翻出了一个药箱,温希恩小时候经常挨打,也很调皮,经常会受大大小小的伤,药箱几乎在房间里必备着的。
但是从小被伺候的温希恩还是第一次为别人包扎伤口。
先用湿巾帮何润成手上的血擦干净,在开始上药。
温希恩做起事来一向很的认真,她艳红的嘴角微微的抿着,侧脸削瘦优美,肌肤是养尊处优的雪白。
何润成一开始视线还不管乱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目光就忍不住落到了温希恩的脸上。
温希恩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是很卷,微微垂下来的时候显得纤长又精致。
“我真是佩服你,捡个东西都能割到手,笨手笨脚的。”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温希恩的动作却很温柔,何润成不住露出了一个笑,他的眉眼弯弯,笑的天真无邪。
暖黄的灯光下,何润成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高不可攀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手边,他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温希恩这么近,这么久的相处了,好像自从温希恩迷上了梨园里的一个戏子开始。
何润成看着温希恩,她眉梢眼角微微下垂,显露出一股旖旎的冷淡。
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少爷又和老爷吵架了吗?”
一听何润成这句话,温希恩刚微柔下来的神色又沉了下来,精致的眉紧紧的皱着,眼里含着怒火,“我真是受不了,就他明天让我跟他参加什么晚宴,我都说了,我不想去,他还硬要逼着我去,还威胁我?我都这么大了,他还管我跟管小孩子一样。”
何润成听着温希恩的吐槽,眼睛盯着她明亮的表情,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不知不觉中,温希恩对待他的态度有时候不像是下人,更像是朋友,会对他说出自己心里面的心事,也会向他吐槽不开心的事情。
何润成喜欢这样的相处,他觉得自己在温希恩的心中是不同的。
温希恩生的非常白,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像是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完美雕塑。
为他包扎的时候,手指微微的曲起来,形成的弧度特别的好看。
“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明天晚上梨园有阿玥的戏,我都准备好礼物了,全都被他打断了!”
温希恩的表情愤愤的,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
何润成突然间就说不出话来,感觉满腔柔软都被一盆冷水浇的通透,凉到了骨子里。
手上传来一阵的痛感,何润成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后来直接消失不见,他微微的垂着头,没有再讲话。
温希恩见旁边的人许久都没有吭声,感觉有点奇怪,一转头就见何润成垂着脑袋,垂下的眼睫落下一层深深的阴影。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温希恩不小心碰到了一下他的指尖,那指尖冰凉凉的。
何润成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又恢复以往安静温顺的模样,“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温希恩也只是随便问问,听他说没事也就没有再多说,等包扎好了,她就把药箱收拾好,放回原处。
处在身后的何润成突然出声问,“少爷好像很喜欢梨园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是疑问的,像是单纯的好奇。
他其实并没有搞懂什么是喜欢,没有人教他那些情事,导致他对于那些地方一窍不通。
喜欢啊喜欢,就仿佛他喜欢吃桂花糕一样,他常常看见桂花糕,就忍不住流口水,捧在手里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是不是温希恩对梨园的那个人也是这样。
从说出这句话开始,何润成就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温希恩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
他看到温希恩身体一僵,然后猛的转过身眼神神亮亮的看着他,雪白昳丽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红晕,像是情窦初开的花朵,盛开的艳丽,散发出迷人的香。
“你,你,你看出来了?”温希恩激动的走了两圈,说起话来都语论无次,“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没有拒绝,反而还大方的承认了,何润成一时间说不出自己是如何的情绪,就仿佛一个大霹雳打下来,他心理防线崩了一瞬。
果然,温希恩喜欢梨园的那个人,就像他喜欢桂花糕一样那么喜欢。
何润成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他现在就是一张白纸,不懂情爱是非,所以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也不喜欢温希恩露出这种表情,就感觉很奇怪。
“少爷,什么喜欢呢?”何润成搞不懂心里自己奇怪的感觉,他想要去追寻答案。
温希恩瞪大了眼睛,像是不可置信,“不会吧,你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身为梁家的小少爷,温希恩开窍的很早,去过的那种形形色色的地方也很多,见过的世面更是大,早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情,什么是性。
温希恩像是发现了什么稀有的动物一样,用眼睛四处打量着何润成,像是在思考他说出来的话有几分是真,可是等她看到何润成干净至极的眉眼时,瞬间相信了。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7)
温希恩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眉眼慵懒揶揄,带着点不怀好意,“你想要知道吗?”
何润成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何润成仔细的想了想,“我喜欢吃桂花糕。”
听到这个答案,温希恩的表情古怪,“你现在几岁了。”
“我今年十四了。”
十四在这个年代可以做好多事情了,然而眼前的男孩还什么都不懂,主要是他的眼睛太干净清澈了,就如刚出生的幼童一般,让人质疑不起来。
温希恩只好再问,“那你除了喜欢桂花糕,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何润成有点为难,他心一动,悄悄的看了一眼温希恩精致雪白的脸,耳朵微烫,小声的说,“还喜欢……少爷。”
“那是喜欢桂花糕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温希恩逗着他,何润成却是真的急了,他的表情很纠结,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很难回答。
他是很喜欢桂花糕的,但是如果他说出了这个答案,少爷是不是就会生气了。
温希恩看着了他急红了脸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她大笑过后,引开了双眼,漂亮的双眸里因水雾的原因,竟存着一丝魅力,完美的嘴角弧度,让她整个人有种放肆的妖媚之感。
何润成看着这样的温希恩,嘴角也弯了,他不知道温希恩为什么要笑,可是他看着温希恩笑了,他也想笑。
如果温希恩可以天天这么对他笑的话,那么他想他会更喜欢少爷一些,虽然他的心里依旧很舍不得桂花糕。
温希恩笑开心了,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笑意,“那等你什么时候喜欢一个人超过了桂花糕的话,那么你就是真正的喜欢她了。”
看着何润成还是很懵懂迷茫的样子,温希恩就收起了笑,眉眼突然变得很温柔的下来。
“喜欢一个人,就是你看着她,心不由自主的会跳的更快,你会每天都想见她,她和你说一句话,你就会很开心,你会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碰到她的面前,你会想和她永远的在一起,这就是喜欢。”
何润成听的很认真,但是并不是很明白,只能迷迷糊糊的了解,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把他最爱吃的桂花糕给另一个人吗?
他注意力很快被温希恩眼里满漾着温情给吸引了,原来她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是因为那个戏子。
是因为她喜欢那个戏子。
他顿时手脚冰凉,心脏如同被铁丝狠狠攫住。
这样的少爷让他有些陌生,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温希恩。
他甚至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温希恩对别人露出这种情绪了,所以他才不喜欢。
反正他不喜欢。
温希恩看何润成楞楞的模样,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何润成微微的仰着头,白净的小脸上是不作假的纯白烂漫,他那双眼睛就如同过滤的湖水,丝丝缕缕的,干净的让人不敢染指。
“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温希恩就是喜欢何润成身上的这一点,他干净单纯,没有心机,不同于那些虚伪的披了一层皮囊的人。
暖灯的描述下,温希恩离他离得很近,原本浓艳到极致的容颜多了几分妖治与惑眼波流转之间,层层绽放如许。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何润成听到喜欢这个词儿一震,他睁着清澈天真的眼睛问,“少爷也喜欢我吗?”
温希恩笑的更开心了,他觉得眼前的人就跟个单纯的小白兔似的,她身边从来都没有过像何润成这样的人。
“我对你的这种喜欢呢和对阿玥的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温希恩笑着开口解释。
何润成理解不了,不都是喜欢吗?为什么是不一样的?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又是这句话,何润成不由自主的开始向往长大了。
枫亭酒店是上海顶尖的娱乐之所,这里永远灯火辉煌,纸醉金迷。
据说枫亭只接纳会员入内,而入会者除了军政名流、豪门巨富,便是各国领馆的洋人。
天色微暗。
酒店门口早已是香车如织、宾客络绎。
有肤棕眼碧的印度侍者拉开车门,名流勋贵们皆挽了各自的女伴,步上门前织金点翠的地毯。
椭圆的奢华大厅里,中央留做舞池,前面是金碧辉煌的舞台。
散布四下的座位不多,约莫能容百人。
环顾四下,少数金发碧目,盛装而来的洋人,多数黑发黑眼的面孔亦是上海熟知的名流。
白色制服侍者领人在靠前的侧首落座,立时有丰满冶艳的女子穿了刺绣旗袍,上前斟上香槟。
梁忠山带着冷着一张脸的温希恩和名流勋贵们打招呼。
这时候的梁忠山哪里在家里的古板和严肃,和他们谈的很是愉快。
“这就是令公子吧,长的还真是一表人才。”
梁忠山笑着把身后温希恩拉到面前,“这是小儿梁希恩,希恩,还不叫叔叔好。”
“叔叔好!”
温希恩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脸上也不敢表现出一分。
“不知道希恩还记不记得我家那小子。”
一位中年男人面带笑容的拍着她的肩膀,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就让人感觉不简单。
温希恩觉得这个有点眼熟,但是又实在又想不出来,于是只能打着哈哈,“叔叔,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记得不是很清楚。”
“哈哈哈。”中年男人朗声笑着,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处,“那就是我家的臭小子,那小子啊可天天惦记着你。”
温希恩疑惑的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这一看不得了了。
温希恩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不远处的那个少年,正在测着点跟旁边的人讲着话,几个年龄都差不多,都是身世不凡的军二代或者是名流。
他笑的阳光灿烂,脸颊一侧的梨涡显现,额前的发丝被发胶往后,宛如希腊神话里俊美的天使少年。
范咸!
温希恩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毕竟这两年里面他们没少发生过摩擦。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8)
梁忠山和他们还有事情要谈,就对着温希恩说,“你和他们去玩去吧。”
和他们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温希恩看着梁忠山,实在是不愿意过去,梁忠山见这人总是跟个柱子一样的处在这里,就又看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温希恩摇了摇头,眼巴巴的看着梁忠山。
梁忠山的眉皱了起来,“没事还站在这干嘛?跟他们去玩去。”
“希恩,是不是不好意思过去啊?我叫那臭小子过来带着你。”
范家主热情的很,叫身边的服务员把范咸叫过来。
范咸来到范家主身边,乖巧的一一叫了旁边的叔叔,等目光看到梁忠山旁边的温希恩时顿了一下。
“爹,你叫我过来有事?”
“把希恩带过去玩玩,可不要再欺负人家了。”
范咸长的好,笑起来两颗虎牙看起来无害极了,他上前直接亲密的搂住温希恩的肩膀,“放心吧,我和希恩关系可好了,怎么可能会欺负她呢?你说对吧?”
浑身的热气都被范咸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吸走了,宽大的指节用力攥着她脆弱的肩胛骨,几乎要捏碎了。
温希恩忍着痛,撇过脸看着范咸时眉眼阴郁。
这小子的力气大的很,而且还跟个狗一样,特别喜欢咬人,温希恩恨不得直接把他的手甩开,再甩他一巴掌,可是这么多人看着温希恩只能憋着。
“是啊。”温希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蹦出了这两个字。
范咸把她带到刚才那些少爷面前,这些人也看温希恩不爽,谁也瞧不上谁,但是谁也不敢闹得太难看。
最起码也就是嘴上过过瘾。
他们都是范咸为老大,而范咸和温希恩的关系甚至称得上为恶劣,两个人明里暗里的没少争。
最近温希恩安分了很多,听他们说是看上了什么梨园的戏子,还真别说,没有了温希恩,范咸都觉得乐趣都少了很多。
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去找温希恩麻烦了,他就仗着温希恩打不赢他,时常把温希恩一个人骗到小角落里面狠狠的欺负她一顿。
哪怕到后面温希恩找了人来把他打了回来,范咸都觉得好玩。
“哟!这不是梁少爷吗?怎么到我们这来了。”
“过来坐过来坐,梁少爷千万不要客气,我们坐在一起好好的聊聊天。”
那些少爷们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牙痒痒。
范咸笑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在人前的无害面具,偏过头和温希恩笑着说话,只能被她听到的声音绵绵软软,却淬着阴郁的毒。
“小少爷,咋们好好的玩玩。”
温希恩直直的望着前面,很用力,用力到眼前出现了一小团黑晕。
肩上的手威胁的又狠狠捏了一下,温希恩才猛地把他的手给甩下来,精致秾艳的脸上,纤长的眉毛
下压,似是压抑着一股狠厉,阴狠的神光在眼底晦涩不明。
“我不和你们玩。”
要说温希恩这个样子可以吓到别人,但是却不能吓到范咸一分,相反,他还觉得她这个表情很有趣。
范咸再次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这次他使了劲,温希恩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他的手给甩开,只能被他拖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都是和范咸玩的好的,他们也都一副和温希恩关系很好的样子套着话,明里暗里的话都藏着针。
温希恩眼神低垂着没有一丝分给众人,冷冷的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你们这群人脑子有问题吧,今天早上是吃的屎,没冲干净吗?离的这么远我都闻到了臭味了。”
温希恩说起话来的确是俗气,特别是说起脏话来更加的粗柄,他们几个少爷都讲着调调的,不会轻易的说出脏话来,觉得说脏话是特别掉身份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们良好的教养等遇上了温希恩都成了屁。
“你这个小矮子,长得都没我家的来福高,你有面子出来吗?”
温希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矮了,哪怕她的身高其实不矮,甚至算得上是修长,但是在这些人高马大的少爷们身边,的确是算矮的。
他们这群小少爷就喜欢抓别人的小辫子,抓的紧紧的,从小说到大。
以前他们也不敢这么当着面说的,但是现在就只有温希恩一个人,有这么好的机会可要好好的欺负一下。
温希恩眼眸撩起,斜了一眼说话的人,眉字一压,嘴角一丝笑:“长得这么丑都有点出来,我怎么就没点出来了。”
眼看这两个人叫当众掐起架来了,范咸也顾不上看热闹连忙把站起来的温希恩给拉下来。
“你在这里打架,不怕你爹扒了你的皮。”
如果在这里真的打架了,事情扒出来,范咸肯定也逃不过他家的那位的毒打。
温希恩嫌弃的往旁边坐了坐,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范咸看不得温希恩这个样子,他不管在哪里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可是一到了温希恩的眼中,范咸就感觉自己仿佛是地上的垃圾一样。
这种感觉就很不爽,所以温希恩越是不想理他,就要偏偏凑上去讨人家的嫌。
“你凑我这么近干什么?你有病啊?”
“这又不是你家,我想凑哪里就往哪里凑。”
温希恩虽然嘴上会骂,但是也扛不住范咸的厚脸皮,他把温希恩挤在一个沙发的角落里,俊美稚嫩的脸上露出来的笑容也是贱兮兮的。
那些少爷都面面相觑,心里感觉奇怪的很。
他们每一次都可以在温希恩身边发现不一样的范咸,其实他们心里都很崇拜范咸,不然也不会屈下身子叫他老大,他们的家世个个都是顶尖的,但是和范咸玩久了都没有人说他不好过,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让那些少爷心服口服。
有时候范咸成熟稳重的不像是只有十六岁的样子,可是等一遇上了温希恩,范咸才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蓬勃。
温希恩满脸嫌弃的不行,看着范咸这张脸都烦。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19)
敢对范咸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恐怕也就只有温希恩。
偏偏他这个人还总是往温希恩的身边凑,大腿贴着大腿,手臂碰着手臂,范咸的身形高大出挑,把温希恩单薄的身子给笼罩在他的影子里面。
“最近怎么没看你出来玩?”
范咸扭着头,凑的太近呼吸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温希恩都可以闻到他身上的男式香水味。
这个香味并不难闻,相反还是很好闻的。
但是温希恩就是忍受不了别人靠的这么近,她用力推了一下,范咸动都不动。
“你他妈的怎么还喷香水,一个男的也太娘了吧。”
温希恩就是想刺刺范咸。
范咸瞪了她一眼,微微压低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这叫讲究,这叫时尚,你太土了。”
现在的男生的确都很讲究,范咸活的就更加的精致了,连头发丝儿都是精致的。
而且还有很多毛病,特别是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还要把已经很干净的碗筷再擦一遍,温希恩看过一次,觉得这样的男生有点可怕。
温希恩嗤笑一声。
一个男的留着长发,还喷香水,毛病还多,温希恩对这样的人无语了。
系统:【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
温希恩知道这系统又开始挑刺儿了,【我怎么就没有女人的样子。】
系统:【你哪里有了?就凭你那一马平川的胸?还是说你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就凭你两天才洗一次头?】
温希恩搞不明白,这怎么关她洗头的事了。
系统冷嘲热讽完了之后又立马下线了,完全不给温希恩说话的机会。
脸颊突然穿了痒痒的感觉,温希恩回过神一看就看见脖颈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脑袋。
她被吓的抓着那个人的头发,“你在干什么?”
范咸被抓的头发,只能把脑袋收回来,他的眼睛很暗,里面似乎有什么浓稠的东西在流动。
这样的眼神把温希恩搞愣住了。
“你是不是也喷香水的?”
这莫名的问题,让温希恩有些反应不过来,“啊?我没有啊。”
“你骗我。”
只见他眯起眸子,目光在温希恩脸上仔细扫过,鼻尖里似乎还所绕着那淡淡迷人的冷香,一丝一缕的缠着他的神经,阴鹜的气息在眼底蔓延开来。
“如果没有的话,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香味。”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而且范咸脸上的表情也反转的太快,这一切温希恩还都处于懵逼的状态。
兴许是那视线太过犀利。
温希恩只觉得背脊发凉。
“你背着我喷香水?”
这么诡异紧张的气氛,他说的话实在是莫名奇妙。
可能是温希恩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那种眼神分明就是看傻子似的,范咸收回了太有攻击性的目光,嘻嘻的笑着,“开玩笑而已,小少爷是不会在意吧?”
温希恩,“离我远点。”
范咸跟没听到似的,他的目光在温希恩身上流连了一瞬,倏地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道,“我发现你长的好像挺好看的。”
说着就轻浮的想要伸手去抚摸温希恩的脸,范咸低头看着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的温希恩,眸色一深。
眉目清漪的人此刻眉头微蹩,清黑剔透的眼瞳怔怔的看着他,像是惊讶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身体微微紧绷,就这么让那只手落在了她的左脸上。
那肌肤软软的,凉凉的,让范咸忍不住掐了一把,他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温希恩的脸一下子就被他掐红了。
“你给老子滚远点!”
温希恩一把拍开他的手,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左边的脸颊留下了两个手印,就是范咸的杰作。
范咸笑眯眯的收回了手,没有在逗温希恩。
他们的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近的,范咸想到刚才凑过去闻到的那股淡淡的冷香,鼻尖有点痒痒的。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温希恩身上居然这么香,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水的牌子,弄的他也想买一瓶。
可能是温希恩毫不掩饰的灼热的情绪让沈玥感觉到了,在一次沈玥下台之后,温希恩照常跟着进去的。
班主特意留出了一个小房间来,专门伺候温希恩的。
沈玥身上的戏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但是脸上的妆却是卸了下来,他留的是短发,额前的发丝略长,面容清隽而雅致,一笔一画,皆化最好的工笔师傅临摹而出。
他坐在木椅子上,手上端着青花瓷杯子的茶。
温希恩很少看他真实的面容,如今在这安静的气氛里竟然还羞涩的起来。
“阿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看喜欢吗?”
温希恩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在了沈玥的手边。
把瓷杯放在一旁,沈玥漫不经心的打开那盒子一看,里面是款名贵的手表,这个手表做工很精致,质感不用摸就知道是真货。
然而这样的东西并没有让沈玥多看一眼,他看了没过三秒就把盒子关上了。
温希恩紧张的看着他的侧脸,小心翼翼的问,“是不喜欢吗?”
沈玥把她所有的神色都收入在眼底,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猜想,如今已经得到了证实。
“梁少爷喜欢我?”
沈玥的声音清越舒缓,透着一股清高的风骨,还有世家骨子里
的优雅矜傲。
特别是他的气质,根本就不是一个戏子该有的。
温希恩被心悦之人一语点破了心思,害羞的都不敢看人家的眼睛,自然也就错过了他眼底的一丝冷意和恨意。
“阿玥,我……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温希恩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那表白的话。
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在沈玥面前就无害的跟个小兔子似的。
她此刻低着头,沈玥可以看到她后颈露出的一点肌肤,常年遮掩的不见天月,白得像月光照在玉兰花上。
“那就是喜欢了?”沈玥盯紧了温希恩的脸,伸出指尖轻轻把她削瘦的下巴给抬起来,入手的肌肤极其的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0)
看着温希恩脸上熏染的红晕,沈玥的神情微微凝滞,眼珠低垂,他的脸上慢慢扬起一抹冷笑。
眼神冷极恨极,嘴角的笑容弧度却越来越大,“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看都不看我。”
温希恩只好抬起眼睫,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温希恩从来都没有看过沈玥笑,现在她完全被这个笑容给迷乱了眼睛,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阿玥……阿玥……”
外表再怎么嚣张跋扈,内里也就是个看见喜欢的人会羞涩,会紧张。
沈玥慢慢的凑近,直到两个人的鼻尖碰到了鼻尖,温希恩闭上了眼睛,就在她以为沈玥会吻上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又忽然离开了。
感受到沈玥的气息变远了,温希恩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心里涌出的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
沈玥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的眉生得尤其好,又黑又长,怕是画上了浓艳的妆容也遮不住他风华绝代的眉眼。
生在那副中正平和的面容上,最是清雅俊逸。
此刻压低眉目睇视,长眉斜插入鬓,却是说不出的张扬放肆、风流邪魅。
温希恩被他的一笑一眼,看得面红耳热、神情恍惚了一瞬。
“梁少爷。”沈玥一次一顿的咀嚼着这三个字,“我这个人比较死心眼儿,喜欢了我可就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了,你可以好好的对我呀。”
他的这些话,可把温希恩给砸晕了,在她的眼里,沈玥就是不可触及的天边的云,可是沈玥刚才说的话,明显就是回复了她的心意。
温希恩激动的拉住沈玥的手,雪白秾艳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眉眼仿佛都带着欢快和愉悦。
“我会对你好的阿玥,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梁少爷的眉眼都还没有长开,但是此刻说情话的样子却很是迷人,她说着年轻时许下的承诺,眼睛很认真。
温希恩对沈玥更加的好了,是无微不至的那种好,硬是把沈玥捧得高不可及,她甚至花了大价钱包了梨园一天,让沈玥唱戏只唱给她一个人听,她一个人欣赏沈玥的美姿。
沈玥自命清高,从来都不会收下温希恩送过来的各种珍宝贵画,所以温希恩就会找出那些西方的古怪的玩意儿讨他开心。
实在是温希恩太过于不知道收敛,她恨不得让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沈玥是她的人,金钱跟废纸一样往梨园里塞。
哪怕梁忠山不在意那些钱,但也经不住温希恩这么不要命的花啊。
在吃晚饭的时候,梁忠山提了这件事,“听说你这几天总是往梨园里面跑。”
温希恩自从和沈玥表明的心意开始,心情就一直很好,所以她此刻也是笑着点点头。
梁忠山不愿意多管这样的事情,只是微微的提醒,“我希望你能有个分寸,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说这一个月给你花了多少,如果你花在正事上,我也不会多说,我希望你能懂事一些。”
旁边的几个姨太太也煽风点火,表面上都说着担心的话,这话里其实都含着针。
温希恩这次竟然没有发脾气,乖乖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
倒是梁忠山对她这样乖巧的样子感觉到惊讶。
回到院子里温希恩的心情还是美美的,她一踏进院子里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影子守在哪里。
看到温希恩就迎了上去,等他一步步走进,温希恩就看清了他的脸。
“守在这里等着我呢?”温希恩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边走边侧着头跟他开玩笑。
何润成眼睛亮亮的,白净的脸红红的,“是啊,少爷心情很好?”
“好啊,好的不得了。”
“是因为少爷喜欢的人吗?”何润成微微的仰着头,注视着温希恩嘴边的笑容。
温希恩听闻,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这么高兴呢?”
温希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宠溺,她的眼神温温柔柔的,像七月的风,连带着嘴角的那淡的笑容都格外的和煦。
何润成看着这样的温希恩看着入迷了,他心里有些羡慕那个人了。
那个人到底是何德何能才能得到温希恩的喜欢呢。
被少爷喜欢的人应该会很幸福吧。
在温希恩看过来,何润成立马扬起大大的笑,他笑起来眼睛是弯弯的,像月牙人的形状。
这个笑容太具有感染力了,温希恩捏了捏他白白的脸,“你笑的这么开心做什么?”
因为是被捏着脸的,他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看着少爷开心,我就开心了。”
温希恩被他逗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糖塞到他手里,毫不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下子就把他的头发给揉的乱糟糟的。
“这个是奖励你的。”
何润成看着少爷进了房间,他低头出神的望着手中的糖,等吃到嘴里,是甜的发腻,并没有那么好吃。
温希恩捧了沈玥三年,在这三年里沈玥成了上海滩最著名的戏子,不管是他唱的戏,还是他身后捧他的人,都让他在整个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哪怕沈玥已经打上了温希恩的标签,依旧还是有很多不长眼睛的人来挑事。
沈玥在台上唱到一半就被人缠住了,这个人年纪不大,气质卓然,往那里一坐就有一种压迫感。
“你就是梨园中最有名的那个花旦?”
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也没有任何逼问或者轻慢的意思,更像是漫不经心。
沈玥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打断了,但他看这个少年的气质和衣着就不是他能甩脸色的角物。
“不敢当。”沈玥自命清高,说起话来从来都是不卑不亢,更何况这三年来被温希恩桶的也有了自己的傲气。
少年看起来心意阑珊,眼睛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时不时的往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的确是当不了,不过是个戏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你下去,让别人来唱,爷看到你就心烦。”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1)
说话的人长的很好是非常标准的英俊,高鼻薄唇,眼眸深邃,线条清晰又锋利,符合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审美。
他坐在台下,很显眼,几乎是一眼看过去就能注意到他。
他说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把玩着手中的表,好像台上的人,都不值得他一个眼神。
沈玥并没有觉得尴尬,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来找事儿的。
甚至都不用出头也不用生气,因为有人会自愿的为他出头。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今天梨园里很热闹,应该说自从有了温希恩的捧场,梨园一直都很热闹。
谁都想见见那把梁家小少爷迷的晕头转向的戏子是何方神圣,一开始大家都是怀着这种好奇的心思来的,但是当见识到了沈玥的唱功,都迷醉在了他的戏腔中。
梨园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敢闹事了,谁都不想得罪那小魔王。
“看的心烦就不要看。”
轻飘的声音,又清又冷又薄,仿佛解封的春水还有浮冰。
少年顺着声音抬头一望,就看到二楼的高挑的身影,他轻笑了一下,直接起身向二楼跑去。
一楼的台下又恢复了热闹,沈玥接着把戏唱完,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向二楼瞟去。
看来少年羞辱他就是为了把温希恩招出来,要是别人这么羞辱他,温希恩肯定会大发雷霆,或者直接把那个人给扔出去,可是这次没有,温希恩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最多只能算是最轻微的警告。
修长俊逸的长眉压低,暗沉的脸上一阴冷得滴水。
范咸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温希恩的旁边,以这个视角可以把台下的所有的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温希恩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沈玥,看都不看旁边的人一眼。
范咸叹了一口气,“你这是真的载了?一个戏子而已,你要是喜欢就把他给关起来,让他日日夜夜只唱给你听,你放任他捧着他,就甘愿了吗?”
在这三年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以往的那么恶劣,范咸闲来无事也会关注这位,听了外面那么多风风雨雨,他还是不相信这位会喜欢别人。
可是现在看温希恩的模样,传闻果然非虚。
他又是实在是搞不明白,如果这么珍爱这么喜欢那个戏子的话,还不如把他关进宅子里,唱也只能唱给温希恩一个人听。
这样岂不美哉。
“我甘愿啊。”
温希恩把手搭在栏杆上,唇角带笑,眼底一片流光溢彩,衬的面容几分浓艳,流转之间便是瑰丽致艳,“他不应该被关起来,他的美好就应该让所有人都要发现,这岂不是说明我眼光好。”
那么耀眼夺目的人,被关起来的话就像被折了根的花朵,哪怕再怎么精心的护理,也会枯萎,因为离开了根。
范咸看不惯温希恩这个样子,他和温希恩说是从小一起长大都不为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温希恩了,说喜欢就喜欢,一头栽进了别人的坑里面,这实在不是温希恩的风格。
“你就是因为他,所以变乖了?”范咸像是开玩笑似的,可是他眼底的深意却是隐瞒不了。
温希恩转头看了他一眼,三年里她的眉眼展开了许多,滟滟波光、妖治到极致。
这一眼把范咸看呆了,他见过很美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了温希恩的一个眼神。
“范咸,我和你说真话吧,我要娶他。”
范咸回过了神,却没有听清他刚才说的话,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他。”
范咸被这个消息一震,先是震惊,然后就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出的怒气,他的眼中聚拢一片暗沉。
“你疯了,先不说他是个男子,这么一个低贱的戏子,你娶回去不怕你爹把你腿都打断。”
他说话是压低声音的,不想让旁边的人听了去,带着些咬牙切齿。
温希恩却并不惧怕,他甚至是无畏的笑了,“我不怕,”
范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这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吗?就这么不入流的玩意儿你还看得上眼,你的眼睛被狗屎迷住了吧你!”
端着一副贵公子的姿态,说着却是出俗的谩语。
他的话顿时就让温希恩拉下了脸:“范咸你乱说什么呢?你说谁不入流呢?”
范咸面色依旧很难看,语气很冷:“我说错了吗,他不过就是个出来卖的戏子!”
话音刚落,温希恩的拳头就打到了他的脸上,他也不甘示弱的回打了过来,他们俩打得不可开交,动静大的把保镖都引了过来。
台下和楼上的人食都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不知所措的围成了一圈,碍于他们的身份也不敢上来拉架,最后连保镖都闻讯而动才把温希恩和范咸拉开。
温希恩从小和别人打群架,她和范咸也闹过几次,但从来都没有这样撕过脸皮,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余怒未消的瞪着他说:“范咸,你要是看不惯的话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别他妈乱说话,不然这兄弟真做不了了。”
范咸的脸色有些崩裂,他铁青着脸看着温希恩说:“梁希恩,你为了一个**的戏子要和我决裂?”
“滚你妈的蛋!你才是**!”
范咸一把甩开保镖的手,他用手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嘴角还有一块青紫,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嘴里满是血腥味。
温希恩见他盯着自己,眸子单纯无波无澜,蓦似长满倒刺的舌头,似要舔下她一层血肉方休。
她心口骤紧一凉,再瞧去,范咸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跟在身后的小厮叫了司机来匆匆的把温希恩送去了私人医院。
医院里的医生把温希恩围在中间,问东问西,忙来忙去,只不过是一点小伤却是炸炸呼呼。
等包扎好伤口已经是晚上了。
温希恩去了梨园,但是沈玥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沈玥的家在哪里,因为沈玥从来不向她透露这些私人问题,温希恩也尊重他,并没有是地理派别人调查。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2)
说实在的,温希恩还是挺失落的,她原以为沈玥起码会来医院看一下她,哪怕是在梨园里等等她也好。
可是却这么不声不响的,让温希恩觉得好像沈玥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心里过。
高高的院墙一层一层的围绕在大院四周,如同一座小小的宫苑,露出小小一方四合的天空。
南北径直堂屋,东西分院,仿佛被这四四方方的围墙分割成一个柱形迷宫。
温希恩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梁忠山就站在大院中间。
温希恩面色平静,“爹。”
梁忠山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他外面的大衣沾了一些露水,看样子站了有些时候了。
“又闹事儿了?”
温希恩沉默的低头站在他面前,一言未发。
但是梁忠山却是少见的没有发火,“听说你还到医院里去了,伤还重不重?”
“不重。”
梁忠山点了点头,知道温希恩没事就放心了,他刚想开口说还等着你吃饭呢,就被温希恩下一句话给堵住了。
“我爱上了一个人,我要娶他。”
梁忠山原本还温和的面容立马成了下来,“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的名字叫沈玥,是梨园的花旦,爹爹应该也是听说过他的。”
温希恩仰着头,那双眼睛里的光,就像是此刻夜幕上悬挂着星辰,星辉明亮又耀眼。
可是在梁忠山的眼里只有刺眼,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指着温希恩的鼻子。
“我看你是被人打傻了!一个戏子,平时你玩玩也就罢了!还敢说这种娶不娶的话!你是不是翅膀硬!”
梁忠山气的脸都红了,他生起气来面目扭曲,再加上身处上位者的气质,若是以往温希恩还是会怕的,可是她此刻就一点都不害怕。
温希恩上前一步,眉眼坚定温柔,完全褪去了以往的浮躁和风流不羁,“我没傻,不管爹爹你怎么打我怎么骂我,都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好好好!”
梁忠山连声说了三个好,指着温希恩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气的呼吸不顺,原本以为这几年温希恩变懂事了,没想到是憋着一个大招等着他。
“那我也告诉你,只要我在梁家一天,那个狐狸精就别想进梁这个门!”
收尾还是温希恩被打了一顿,温希恩已经放了几年没挨打了,一向最受不了疼最娇气的她竟然一句都没有求饶,还是梁忠山自己打累了才让人把温希恩扶回去。
温希恩这次直接晕了一天才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何润成红着一双兔子眼守在旁边。
何润成听到动静立马就扑到床边,他抓着温希恩的手,看样子好像又要哭了。
“少爷,你都睡了一天了,吓死我了。”
脸色苍白的温希恩虚弱的笑了,哪怕是她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并不妨碍她笑容的魅力。
何润成担心了一夜看到了温希恩的笑就是生气又委屈,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你还笑得出来!”
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喊得太大声,他无措地低头攥紧自己的衣角,他的声音有些抖,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滑落下来:“对不起少爷,我……我只是担心你。”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几年温希恩对他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以至于何润成敢这么说话。
但是他心里清楚,温希恩不会怪他的,他在温希恩的心里是不一样的,这点不一样让他有点沾沾自喜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一个惹温希恩不开心,就如同被丢垃圾一样被丢掉。
温希恩的确不在意,她笑骂了一句,“都长大了,还这么爱哭,真是个爱哭鬼。”
这溺宠的语气让何润成觉得受宠若惊,他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软软的说,“少爷,你身上疼不疼?”
他满眼的担忧和心疼,恨不得这些伤在自己身上,让他来代替温希恩的痛苦。
可是出乎他所料的,温希恩说不疼。
这让何润成感觉很惊讶,温希恩其实是很怕疼的一个人,以前被梁忠山打的时候,一开始还有着傲气,后面就被打没了。
可是这次的伤明明比以往的都重,温希恩确是说不疼。
“我和爹说了,我要娶阿玥,我知道爹一定会打我的,但是很奇怪你知道吗?”
温希恩眉眼都是愉悦的,深幽的眼睛深处似是有一团火焰在跳跃流光璀璨流淌着深深的温柔,“只要一想到我这个伤是为了阿玥受的,我就给点都不疼了。”
温希恩笑起来是很好看的,最近几年她的笑容明显增多了,一提到那个人呀,少爷的眼睛眉眼都是弯弯的,溢出了数不尽的喜爱。
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何润成突然感觉很难过,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连呼吸都是疼痛。
温希恩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还沉寂在自己梦幻的世界里,她以为只要她坚持,就一定可以和她心爱的人走到最后。
小手指被人轻轻的捏了一下,温希恩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何润成低着头,他额前的发丝有些过长了,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少爷……你要娶你喜欢的人吗?”
何润成是跪在床边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膝盖跪在地毯上并不难受,他的手里抓着是温希恩的手指,软软的,凉凉的,好像随时都要随着温度融化了一样。
脑袋被人摸了两下,何润成抬起了头,就看到温希恩因没血色而苍白的面颊,此时染上了一抹薄红,连眼角、嘴唇都显现了些许粉色,明明五官清冷如谪仙,此时却变得昳丽起来,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一抹艳色。
“以后他就是我的夫人了。”
温希恩的声音不似之前清越冷漠,而带了些许轻缓温柔的语调,很缠绵,谁都顶不住她这样说话的语气和她此刻的表情。
何润成的呼吸乱了一瞬。
但是他的心里却涌出了一股很奇怪的想法。
他不想让少爷多一个夫人,他只想要少爷一个人,就像现在一样。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3)
可是这个想法,他只敢在心里悄悄的隐蔽的想想而已,因为他看得出来温希恩有多么的喜欢那个人,如果他把那句话说出来了,少爷一定会把他给赶出去的。
何润成装作欢喜的样子笑着,眉眼弯弯,他笑起来就有一股纯劲儿,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
“那我祝少爷美梦成真。”
假的,要祝少爷黄粱一梦才是。
温希恩被强制的留在家里养伤了一个月,心里早就痒痒的很,恨不得飞到沈玥身边,在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温希恩就迫不及待的偷偷的跑了出去。
因为门口还有人守着,温希恩费了老大的劲才出来了,可是等赶到梨园时沈玥并不在。
温希恩只好向班主去打听沈玥的住所,得到了一个准确的位置就拦了一辆黄包车。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
沈玥来了闲心,看太阳正好,再看枝头的花盛开的艳,就在院子里做起画来。
等画的入迷就听到敲门的声音,他喜静,而且不喜欢陌生人踏入自己的领地,所以也没有请一个下人,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自己之手。
沈玥皱起了眉,他在上海滩没什么朋友,再加上性子傲,根本就没有人来踏过他的屋子里,如今竟然还有人来敲门。
怀着疑惑打开了门,入目的是一张脸如海棠怒放三艳惑人,沈玥对这个容貌冲击的后退了一步。
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过温希恩了,沈玥还以为这个大少爷玩够了呢,已经受够了他的冷脸放弃了。
沈玥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但是多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为他嘘寒问暖,想尽办法讨他开心。
位高权重的人就是这样,她对你好时,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呈现在他面前,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去。
是这种好,就像是裹了一层毒药的糖果。
沈玥回过神来觉得恼怒,他的眉眼不动声色的冷下了,淡淡的说,“你来做什么?”
温希恩还沉寂在看到心悦之人的喜悦当中,忽略了他眉宇间透露的冷漠。
“我就想来看看你……阿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话音刚落,完全不经过他同意温希恩就挤身进来了。
沈玥的脸沉了下来,他实在是很不习惯别人突然踏进了他的领域,更何况还是这么令人讨厌的一个人。
温希恩见沈玥没搭理她,走到了院子里的花梨大理石大案边,观赏着案上的画。
是还未成型的花,但是不难看出成型之后有多么惊艳。
“阿玥画的真好看。”
沈玥关上了门,他把案桌上的画收了起来,视线淡淡的落在温希恩身上。
“这么久都没看见梁少爷的身影,还以为少爷已经把我这个旧人给忘了,另找新欢了呢。”
“阿玥,说什么傻话。”白色干净的衣袖下,伸出来的手白到透明,仿佛跟衣服的颜色都融为了一体,像春天枝头乳白发光的花。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也是最诱惑的手。
那只手拉住了他的手,温度也不柔软,冷玉瓷器一般,沈玥抬眼看了温希伯一眼,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希恩又红了耳尖,温声细语道:“我过了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的,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玥也有点好奇了,他抽了抽手,想把手给抽出来,却被温希恩给抓紧了,见此,他就任由于温希恩牵着。
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沈玥有股异样的感觉,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表情也就越发的冷淡了。
温希恩没有在意沈玥的冷淡,而是眼神灼灼的问:“阿玥喜欢我吗?”
喜欢?
听到这个问题沈玥有些发笑,他不知道该说这个梁家倒也单纯呢,还是愚蠢。
不过是随便两句话,就让温希恩在他身边跟了三年,还说什么一见钟情?
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喜欢啊,我最喜欢梁少爷了。”
嘴里直白撩人的甜言蜜语,脸上是邪魅惑人的笑容,眼睛里却是冰冷危险的恶意。
温希恩白皙的脸颊上梁起一抹薄红,精致的耳垂都绽放了嫩红的小花苞儿,近乎糜烂的艳丽。
她被这直白的话语给迷住了神,她甚至都没有发现沈玥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爱意,没有看出他眉宇间的讽刺和玩味。
又或者说温希恩的眼里没有这些东西,因为在她的眼里沈玥就是好的,所以也就软化了沈玥脸上那些尖锐的情绪。
沈玥感觉到眼前的人开始缓缓的靠近,每靠近一分,抓着他手的力度就重一分,直到两个人的鼻尖相贴。
眼里的容颜越来越近,沈玥不知为何既然莫名的慌张了起来。
沈玥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着。
温希恩是垫起脚的,她微微的仰了仰头,试探性的轻触男人的唇,哑声道,”阿玥……我娶你吧。”
系统:【你说娶这个词儿,也不怕闪到舌头,女人你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属性?】
温希恩不服气:【怎么?女生就不能取男生吗?】
系统:【你开心就好啦。】
娶?
唇上的触感软软的,温希恩并没有深入,就是单纯的相贴,可是沈玥却是呆滞了。
然后温希恩还伸出舔了一下。
沈玥呼吸一窒,食指无意识的抽动了下,他咬紧后槽牙。
为什么他不感觉到厌恶?
明明他是很讨厌这个人的,讨厌的恨不得这个人死掉,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能被她影响……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喉结处传遍四肢百骸。
院子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他无数遍告诉自己,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颤抖的手指克制的摸了摸温希恩被打湿的鬓角,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很是好闻。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4)
其实这三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沈玥每次都会不动声色的和温希恩拉远距离,而温希恩胆子在他面前就变得很小,碰一下都会脸红。
沈玥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觉得这个吻,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没等沈玥反应过来,他突然按上温希恩的后脑勺,咬住了唇瓣,顶开牙关,探入她的口腔。
轻柔的试探,安抚着勾引着。
彼此的呼吸交换,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泛起一圈一圈战栗。
最后还是温希恩快受不了,挣扎的从沈玥的气息里出来。
有两个人分开时清楚了暧昧的银丝,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下一秒,温希恩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沈玥一把推开了。
这个动作太过于突然,而且力气又很大温希恩个没注意被他推的差点摔倒,还好手快的扶住了旁边的桌案。
但是更让温希恩在意的是沈玥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
带着震惊,带着慌乱,带着复杂,还有不可忽视的……厌恶。
怎么会呢?明明沈玥刚才他也很享受不是吗?
等温希恩在认真的看过去,沈玥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的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沈玥上前拉住了温希恩的手,那张过分清高孤傲柔了下来,犹如食人花一般叫人眩晕的英俊的脸,露出了罕见的温柔和深情。
轻轻的把温希恩的手抬起来自然而然的贴着他的脸,手心是微热的。
他微微的侧过头,轻轻碰触纤薄的指尖。
若即若离的唇息,缓缓蔓延而上,直到手背,才终于认真的看着温希恩的目光,烙下一个吻。
温希恩把刚才的想法给抛掉,她傻傻的为这个人找的借口,随之笑了起来。
“梁少爷说要娶我是认真的吗?”
毫无危险感的气息,温存眷恋的耳鬓厮磨,交颈缠绵。
温希恩很认真的回答,“是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共度余生吗?”
温希恩肯定不知道,她说这话的表情有多么的迷人,连沈玥都感觉到一阵恍惚,但是他很快的就回过了神。
“能被少爷看中,是我的福气,少爷不嫌弃,是我的荣幸。”
沈玥伸手把温希恩按进怀里,他的眼神很平静,可是他的声音却极其的温柔低沉,再看着那不波澜的神情,一种悚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是温希恩却没有看到。
等抱起了温希恩才知道,对方比他以为的还要单薄,他可以轻轻松松的把温希恩圈在怀里。
这也给他一种错觉,好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温希恩一样。
“可是……”沈玥声音有些为难。
温希恩立马着急的抬头看他,急忙的询问,“怎么了?”
沈玥微微的垂下的眼睫,神色就脆弱了下来,“我只不过是个戏子,怎么能配得上少爷呢。”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事情啊。
温希恩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眉眼带笑,“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我说我会娶你,我就会娶你,只需在这里等着我就行了。”
那双眼睛,如黎明时分最亮的那颗星星,明亮到即使临近白昼也有独特的光芒。
沈玥直视的那双眼睛有些闪躲,他想他应该是开心的,毕竟这不就是他想得到的吗?
他觉得可笑,不知道是温希恩可笑,还是她说出来的话可笑。
如果她发现真相,她还说的出来这种话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的。
这个小少爷一定会崩溃极了,然后会远远的离开他,逃离他,甚至是再也不想见到他。
到时候他也就可以甩开这个烦人的东西,还真是两全其美啊。
梁家的那荒唐的小少爷要闹着娶妻了,娶的还是个戏子!
上海滩的世家与民众都纷纷感慨,不愧是梁家的小少爷。
这位梁家的小少爷闹出的丑闻,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荒唐事迹真不少,是个茶余饭后的绝佳话题。
梁家顶级世家,在上海盘踞百年,历代人才辈出,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谁知到生出温希恩这么个货色。
谁不知道梁家这位少爷捧的那个戏子捧了三年,往里面砸进去的钱不知道有多少呢。
在这个年代,娶一个戏子就光是丢进了全家族的颜面,可重点还是个男子,那恐怕以后梁家就会被人指着背后骂,戳着骨头嘲笑。
梁忠山被他气的当场就是高血压发作,直接是被气晕过去了。
温希恩这么不计后果,完全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凭着一股固执灼热的是真心,她并不害怕。
在梁忠山晕倒的时候,温希恩就跪在梁忠山的床边,一直等到他醒。
梁忠山一醒来就看到温希恩差点又被气晕了过去,旁边的丫头把梁忠山上身扶起来,背后靠着一个枕头。
闭上了眼睛,深呼了几口气,梁忠山让下人们都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父女。
梁忠山看着跪在地上的温希恩,“梁希恩,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父亲,你就不要再说那些胡话来气我,你可知道取一个细致的意义是什么?你难道要把我们梁家的脸丢尽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还算平静,因为梁忠山也知道不能一直这么强硬下去。
可是温希恩却没有一丝动摇,她就那么直直的跪着,腰板挺的很直,神色是那么的坚定。
“爹,我只是想娶一个我爱的人有错吗?我爱他,所以我要娶他,只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这难道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梁忠山反问着,他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只是个戏子,是一个任人消遣的玩意儿,你知道外面是怎么笑话我们梁家的吗?”
玩意儿玩意儿又是玩意儿!
戏子怎么就是玩意儿了?他没偷,没抢的,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起戏子!
温希恩紧紧的抿着唇,“他们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我们又没有做错事。”
“怎么没有做错?!”梁忠山语气激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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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希恩仰着头,并没有任何退缩之意,“那么还请爹爹明示,我做错了什么?阿玥又做错了什么?”
“错就错在他是个戏子!而你!自私自大,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把梁家置于何地,你把我又置于在何地?”
梁忠山指着跪在地上的温希恩,痛说着他们的罪行。
“那你有想过我吗?”
温希恩也绷不住脸上的平静的,他们这段感情,好像被所有人都反对了,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我是个女孩子,你让我天天扮成男生,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温希恩红着眼,唇瓣微微的颤抖。
“你什么感受,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感受?!”梁忠山气的发抖,“从小到大,你闯过了多少的祸,你享受着别人做梦一样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梁忠山的眼里,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只不过是想让梁家更加的辉煌,牺牲了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也理解不了温希恩的心情,虽然他从小让温希恩扮成男生,但是该有的宠爱却一个都不少,甚至还是加倍的,到后面连梁家都是她的。
温希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她这时候才知道,她对这位父亲原来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在你眼里,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对吗?”
她理所应当的放弃属于女孩子的权利,装作一个男生。
生而为戏子的沈玥理该被世人唾骂。
这又是什么道理!
温希恩抬着下巴,她的表情又傲又倔,但是她眼底却透露着一股脆弱。
梁忠山放下了手,冷冷的盯着温希恩,“我告诉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硬是要娶那个戏子,那么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梁家的人,我也就当从来都没有生过你。”
他说这些话,表情极其的冷漠无情,看着温希恩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温希恩轻笑了一声,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她笑着看梁忠山,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那狭长的眼尾都被染上一股子绝艳的薄凉。
她抬手一把捋起了额头的碎发,发丝向后,显出一种极致冷淡的强势。
“你是嫌我丢人了是吧,我偏要娶阿玥,大不了我就不要梁少爷这个位置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被自己的亲爹说出了这种伤人的话,一个浇灌的少爷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但是她偏要撑着死面子,性子完全跟她的爹一模一样。
“砰!”
梁忠山拿起旁边的杯子往温希恩的方向一扔,哪怕是温希恩闪的快,还是被飞来的玻璃给划到了脸。
“滚!滚出梁家!”
温希恩的眼眶是红的,她强忍着眼泪,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跑。
她的步伐跌跌撞撞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肩膀,但是温希恩并不在,可是那个人却慌乱的抱着温希恩的一只手臂。
“少爷……少爷你别走,你就听老爷的吧,那个戏子有什么好的。”
何润成死命的抱着温希恩的手臂,不让她挣脱跑掉。
他刚才已经听到了一些,就急忙的抱住温希恩,他不能让她跑掉。
只要少爷和老爷服软就好了,难道她要为那个戏子抛下这里的所有人吗?
包括他是吗?
可是温希恩哪里又听得进去,她费力的想掰开何润成的手指,但是却掰开半分,她实在是气急了。
“你还拉着她做什么?让她走!”
背后的梁忠山却丝毫不挽留,他已经铁了心的要给这个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没有梁家,她什么都不是。
温希恩头一热,低头的咬住了何润成的手指趁他松懈,立马甩开跑走了。
“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是温希恩夺门而出的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有就是何润成的哭声。
那个小哭包好像还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抱住了温希恩的腰,哭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少爷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少爷,你不要为了别人丢下我。”
明明看起来瘦瘦的,但是却有着不符合他外表的力气,他的双手牢牢的圈着温希恩的腰,让她一步都走不了。
温希恩想到刚才梁忠山的话,就觉得很委屈,而且狠话都放出来了,她不可能会跑回去的。
“你放手。”温希恩的脸上还有泪痕,她实在不想让现在狼狈的样子,被身后的人看到何润成看到。
可是身后的人非但没有松手,还抱的更紧了,他的脸贴在了温希恩的后背上,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三岁,可是何润成发育的较晚,身高才到温希恩的肩膀上。
背后后过布料传来湿润感,温希恩知道这个小哭包一定又哭了。
“我不要走……少爷,如果你实在要走的话,那请你……带着我一起走,好不好?”
何润成哭的实在是好厉害,说起话来都一颤一颤的,说到底是跟在了身边这么多年,温希恩也是有点舍不得的。
但是她不可能把他带走的,她现在身上身无分文,何润成跟着她乱跑,只会更加的受苦。
而且何润成那么讨好她,不就是为了留在梁家有口饭吃吗?
温希恩转过身,眉宇间透着强硬的冷漠,而后两人紧紧的面对面。
“何润成!”温希恩抿唇,眉目凌厉凶狠,那长翘的眼尾曳出一层薄薄的艳红,“你不要闹了,听我的话,回去。”
何润成仿若未闻,着迷慌乱的抱住温希恩,头深埋在温希恩的肩窝,而后侧脸狠狠嗅了一下她身上那股子出深迷离的冷香,像是在挽留什么,就像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像确定点什么。
“少爷……少爷,没有你,我就不回去……”
潜意识的呢喃,充满迷恋的语气,又拖出些小心翼翼透出低落的尾音,可是他说出的最后的一一个字却泄出了泣音。
终究还是一个14岁单纯的孩子,他一直依恋的人要离开了,当然会乱了阵脚。
门口没有多少人,这个大胆爱哭的小厮就这么缠着要离开的少爷。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6)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着,祈求着眼前的人不要离开他。
亮晶晶的泪珠在何润成是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衣服上、地上。
“你跟着我能做什么?你只是个累赘!哭哭哭就知道哭,哭的很让我心烦呐,你知不知道?”
那双狭长上挑的眼尾通红了一片,泪珠濡湿了鸦羽般的长睫,溢出又汇集,摇摇欲坠。
表面上却硬撑着刻薄的样子,想把眼前的爱哭鬼吓走。
何润成被温希恩眼中的厌恶和嫌弃给弄愣住了,被温希恩这副刻薄又充斥冷漠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他反应过来,连忙的擦着脸上的泪,结结巴巴的说,“我不哭,我不哭,我保证不会拖累少爷的,少爷,我就带我走吧。”
他就像一个怕被主人丢弃的一致流浪狗,整个人都脏乱不堪,还总是围到她的脚边转,哪怕是被主人踢开了一次又一次。
黑色的碎发被扰到了脑后,露出了温希恩极致锋芒艳丽的眉眼,她此刻这么冷冷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极其的冷漠薄情。
何润成被他这个眼神看的退缩了,但是他却依旧紧紧的抓着温希恩,好像他生怕一个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了一样。
过了许久许久,温希恩才笑了,“好啊。”
这轻轻的两个字把何润成给砸晕了,惊喜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心理倾泻了出来,他破涕为笑,那双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眼睫上还沾着泪。
温希恩抬手把他眼角的泪擦掉,动作很轻柔。
温希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被赶出来只好去好朋友的地方住。
有个和温希恩玩的特别好的公子哥,叫陆迁,且他是一个人住在一个房子里的,他的母亲死的早,附近又不着家,家庭情况和温希恩很像,而然的两个人就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陆迁大半夜的被拍门的声音吵醒,骂骂咧咧的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温希恩站在门口。
拍门的是个丫头,她知道温希恩和陆迁的关系好,所以就直接让她进来。
“哎哟,小少爷,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陆迁满满的怒火当看到温希恩时就一下子熄灭了,只有浓浓的无奈。
温希恩毫不客气地走进去,轻车熟练的仿佛这是她的房间一样,何润成就紧紧的跟着她的身后,跟的小狗似的。
何润成以为他可以一直都守在少爷身边,明明身高只到温希恩的肩膀上,但是照顾起温希恩来却是无微不至。
他想着他都这么乖了,温希恩肯定也是有点舍不得的。
在一次去梨园的时候,何润成终于见到了把温希恩迷的神魂颠倒的人。
的确是长得好看,和温希恩站在一起,就有一种登对的感觉。
但是当已经见过温希恩的人,发现再好看的脸跟温希恩比起来,就少了一种神谕。
好像也不过如此,所以到底是凭什么本事得到了少爷的欢喜。
温希恩被赶出来梁家,这都在上层的圈子里面传开了,哪个人不是坐着看笑话。
也怪温希羽实在会惹事,得罪了不少的人,以前是碍着梁家的面子,才一直忍气吞声,如今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
那几个富二代根本就不需要派人查,直接读到了梨园。
此时的梨园还没有开张,温希恩就呆在台后看着沈玥画着妆容,何润成守在门外。
何润成看着走近的,衣着华贵的几个人,他们这几个何润成都有一点眼熟,反正和温希恩的关系不太好。
当时两个人闹了事,动静还是挺大的。
一看他们就来势汹汹。
何润成伸手挡住了他们还要向前的路,扬着脖子毫不怯懦地说,“你们不能进去。”
“哈哈哈。”
那些人发出了有一阵哄笑,完全没有把眼前的何润成放在眼里。
“我们就是来和梁少爷叙叙旧的,看他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啊?需不需要兄弟我拉他一把?”
带头的人长得还是蛮可以的,但就是眉眼之间的阴气太重,特别是用那种眼神看人的时候,让人很不舒服。
“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何润成怎么可能听他的鬼话,他冷着一张脸,不让那个人踏进半步。
可是杜江可不管这些,他来这里就是想好好的收拾收拾温希恩一顿,来报当年的仇。
何润成这个小身板,杜江从来都没有看进眼里,直接上前一把推开他,就要直接闯进去。
他的耐心可不好,当何润成还不知死活的扯着他的衣服,他反手就打了一拳。
这一拳是用了十分的力道,何润成被打在了地上,白净的脸瞬间就肿了,嘴角还流出了血丝。
杜江漫不精心的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服,就掀开帘子进去了。
“你们不准进去!……少爷……”
何润成瞬间就慌乱的爬了起来,他想要去阻止他们,可是却没有半分的用。
跟在后面的二世祖嘻嘻哈哈的跟着进去了。
温希恩听到了动静就让沈玥接着慢慢的画,自己就出去了。
沈玥坐在镜子前,脸上妆容粉墨浓艳,他手上还拿着精致的木梳梳着发尾,微微垂下的眼睫遮住的里面的情绪,嘴角却微微的勾起。
晕黄鸾镜里,映照出一张美人脸,可是脸上的笑容却透着一丝诡谲。
温希恩一出来就看到何润成拦他们却拦不住,白净的脸部还微微的肿,眼中还含着泪。
再怎么说何润成也是她的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温希恩的脸沉了下来。
“哟?梁少爷出来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里面呢。”
杜江似笑非笑的,他看着温希恩向他走过来,等走到了面前,温希恩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眼底透着刺骨的冷漠。
“有什么话,出去说。”温希恩先一步越过他,向外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