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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苏落葵     嫁给极品太子txt下载     嫁给极品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6章 三问

    夏可可终究没让叶三进门。叶三也不是没修养的,不会做在门口耍宝的事,闹得左邻右舍都惊动。

    他只是跟董小葵讲条件,拿的自然是许二说事。董小葵故作淡定说对许二没兴趣,其实内心泛起波澜,很想知道许二的近况。

    “你真的没兴趣知道许二最近的大动作?”叶三继续yin*,似乎有求于人的不是他,而是董小葵。

    董小葵站在门内,很淡然地扫他一眼,摇摇头,说:“我和他早已没关系,彼此无关。叶三少打错算盘了。”

    她一边说,一边推门过去,准备将叶三关在门口。叶三这一刻,神情严肃,全然没有平素里的吊儿郎当。他更没有伸手来抵住门,或者言辞上有半分恳求。

    这人到底是出身世家,即便不是嫡长子,也颇有大家风范。他立在门外,人本来长得好看,倒是有另一种气质。

    董小葵推门的手终究是顿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有话说。叶三见董小葵顿了一下,也明白是给彼此缓和。他大约也看清形势:如果夏可可不允许开门让他进去,董小葵是不可能让他进去的。

    所以,他也没有再与董小葵谈什么条件,只是对她说:“董小葵,你是许二看重的人。也是可可的好朋友,我想我是可以信任你的。我是真心喜欢可可。我遇见很多很多的女子,各种肤色、各种门第,各种学历,各种美貌,各种性格。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如同她那般鲜活灵动。她出现时,我总觉再阴暗的天,周遭都突然变亮了,似乎是日光突然降临。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可就是没办法放手的。我知道这一次是我的不对,不该用这样的手段。我十分抱歉,只是——,我是真的希望——,”

    叶三说到这里,往屋里瞧了瞧,董小葵下意识地看了看夏可可。她还靠在阳台上,但这里环境幽静,她应该能听得见叶三的话。

    董小葵转过来,又面目平静地看着叶三,听见他说:“我希望你替我转告她,我很希望跟她走一辈子,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一句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承诺。是董小葵期盼许二能给予的那一句,哪怕只是类似的一句。可是许二没有给,总是模棱两可的话。当然,董小葵也不怪他,他有自己的难处,他的处境毕竟不是叶三、李敛枫之类的。他是许家的继承人,还有那么一个政治身份在那里。

    董小葵沉默片刻,问叶三:“如果有一天,你再见到比她更灵动的女子呢?是不是追寻下一个目标去了?”

    叶三微眯双目打量董小葵一眼,用不紧不慢的声音回答:“同一时间,这个世界上适合我的人,何止万千。可是就遇见了这么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人,便就只能是这个人。”

    “好吧,这是一句名人名言,你也用的恰如其分。那么,我再问你:你说一辈子,是明媒正娶,还是其他不正的邪道?”董小葵想,这些一定都是夏可可担心的。她虽然是那样豁达的女子,遇到这种地位的男子的承诺,到底也跟普通女子没两样的。这些担心是普遍性命题。

    “走一辈子的,自然是结发夫妻。”叶三回答,眸光微微敛起,神色里全是审视。

    董小葵觉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那很好。不过,我还得问你一句:你家人对于可可的态度如何?假如你家人反对,你是否坚持,如何解决这个矛盾?”

    “我妈妈说过,只要我认定的就好。我爸爸很爱我妈妈。当然,我没有家族荣誉要维护,没有家国安危要担负。所以,这一点,在我和可可之间,没有问题的。”叶三回答,然后压低声音问:“你还有问题吗?”

    董小葵一时想不出,只得摇摇头。如果是她问许二,也只问这三个就够了。

    “嗯,那没有了,就我来问你一个问题,行不?”叶三低声说,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董小葵眉头一蹙,还没回答,叶三已经问:“这三个问题是你想问许二的,对不对?”

    “不是。”董小葵矢口否认。

    “我知道是。你想要知道答案,直接问许二。这辈子还没有女人敢这么问他。想必他会很乐意你问他的。”叶三这会儿表达完毕,开始说别人,他便露出轻松的笑。

    “少无聊,你回去吧。可可不想看到你。”董小葵被说中心事,内心有些慌乱,表面上却颇为不屑地票瞟叶三一眼,将门关上。

    在门关上之前,叶三说:“董小葵,其实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的。”

    “无聊。”董小葵丢出这句,将门关上。转回屋内,看到夏可可从阳台那边过来,往沙发上一坐,端着红酒一口一口地啜饮。

    董小葵知道她的习惯,大约是有什么决定。她也不多说,将电脑打开,开始对冬季刊物做最后的文字把关。

    两人无声,只有似有若无的《化蝶》钢琴音在周围流淌。董小葵核对完主体部分,忽然听到一直没发言的夏可可说:“小葵,我想我不能留在锦城了。”

    “嗯?你又要走?因为叶三?”董小葵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不由得打量夏可可,她的神情说明她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觉得这里不安宁了,所以想走。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夏可可突发奇想。

    董小葵摇摇头,笑着说:“你的性格里有天生流浪的部分。我可是渴望安定,不喜欢挪窝的。那你这一次,又要去哪里?”

    “我想去三亚蜈支洲,在那里宁静一段时间。”夏可可说。

    董小葵起身泡茶的当口,指着她的胸口,微微一笑,轻声说:“可可,你的心——,乱了。”

    夏可可拍开她的手,说:“我一向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倒是你——,放不下,却要将自己的心压得密不透风。死鸭子嘴硬。”

    董小葵云淡风轻的笑,如同微风拂过,花香流动。她洗了杯子,这才漫不经心地说:“叶三今天已经表白,这难能可贵。你别玩得太大。到时候,自己哭都找不到地。”

    “谁稀罕。”夏可可抿了一口茶,鄙夷地说。

    “得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芳心早暗许。”董小葵端坐着,端了一杯茶,轻啜一口,暗想:这群人之中,到底有个能修成正果比较好。至少这世界还有童话存在。

    夏可可半闭了眼,长睫毛像是一只蝴蝶,轻轻颤抖,她继续喝茶,然后啧啧赞美:“这董家手工做出的茶,到底是够味,纯天然了。”

    “少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不多说,你是聪明人,自己把握度。”董小葵继续摆弄茶具。

    屋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一些,秋日的锦城不会有滂沱的雨,但自然是一寸秋雨一寸凉。落地窗缝隙里,有冷风灌进来,董小葵有些冷,进屋披了一件针织的流苏围巾,走出来时,夏可可已经将茶具捡开了,自己在跟自己对弈,神情专注。

    “什么时候走?”董小葵在一旁坐下,打开电视,看晚间新闻,播放的无非是领导人出访,奥运会准备如火如荼。

    “后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默言和弄琴。”夏可可还是在研究黑子如何杀出重围。

    “好。明晚我亲自做饭菜给你饯行了。”董小葵说,躺在沙发上十分放松。

    “得了,法制节目那边,你自己撑起来,不用为我饯行了。哈哈,我跟领导说我休假几天,由你顶上。”夏可可很无良地说。

    “喂,不带你这么玩的。”董小葵转过去掐着夏可可的脖子。

    夏可可打开她的手,掐着她的脸,说:“领导听说是你顶替,二话没说就答应我了。你不知,你主持的时候,可比我主持的时候,收听率还要高呢。天籁美女。”

    董小葵知道挣扎不过,在一旁生闷气不说话。夏可可又一番安慰,说:“你之前不是想去那个杂志社么?电台也一样。再说了,有这个节目在这里,你以后策划游戏类节目,或者新闻类的,可以直接去锦城报业集团,那可以前容易千百倍了。”

    “哼哼,你是让我从云帆实业连锁跳掉,从正式员工到电台做临时工?”董小葵假装不悦,心里却是十分感激夏可可,她这样一撒手,她要两边兼顾,累的确实是她。但她的路更宽了。

    “得了。你白天在云帆实业连锁工作啊。反正,最近你的新一期期刊已经做完了。云帆那边不会那么忙。而这边是晚上九点的,又是一周两次的,你行的,女孩。”夏可可一脸的贼笑,拍拍她。

    “无聊的女人,来了又走,最会欺骗人的感情。”董小葵说这句话,心里有些酸的。生活中总是这样,充满不可预测的离别。

    “好了。别婆婆妈**,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老娘随时都可能杀回来的。倒是你,许二那边,如果念着,就去要一个结果,继续努力,或者让自己死心。如果决心放弃,就去找一个人,尽情地享受恋爱。青春易逝,莫负良辰美景蜜意幽情啊。”夏可可站起身,伸伸懒腰,呵呵地笑。

    “早就知道结局的。”董小葵有些黯然,不由得去倒了一杯红酒。

    “那就去恋爱,你也不小了。见识的男人太少。陈佳川是个混蛋,许二是个危险品,李敛枫到底不适合。得了,你这样跟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好了,我明天跟默言弄琴说说,让她们为你留意一下男人。”夏可可一说完,连忙往屋里闪。

    董小葵也没心思跟她去闹,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将一杯红酒慢慢喝完。也将自己与许二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她放下空杯子站起身去刷牙睡觉时,她想:董小葵,你要去过平凡的生活。

第047章 偶得

    夏可可本来说第三天走,可是才第二天当董小葵上班时,夏可可就悄悄离开了,连默言和弄琴都没有通知。

    董小葵回来,只看到桌上一封信,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寥寥几行:无忧,我去蜈支洲玩一阵子,不要太想我哦。

    猝然离别!董小葵撇撇嘴,这还真是夏可可的风格。她去夏可可的房间转了一圈,什么都没留下,证明这女人不是去度假,确实是离开锦城,又到别处去祸害大众了。以后的日子,看来要寂寞一些了。

    董小葵将手中的信折起来放到月饼盒子里,那盒子里有各种便签字条,许多人留给她的——值得珍藏的。有许多都承载着美好的记忆。

    她看了那些字条片刻,合上盖子。对自己说:加油,加油,董小葵。

    然后,洗澡睡去。从那一天开始,锦城就很少有晴天,阴着就是一天,晨昏不分,有时一入夜,整个城市就被秋雨笼罩。

    夏可可离去后,叶三来过两次。第一次,董小葵刚刚从电台回来,在小区门口看到叶三站在那里抽烟。

    “你怎么抽烟了?”董小葵站在他面前。叶三向来是不抽烟的。

    “随便抽抽。我打她电话,没人接。我在这里等她。”叶三将烟灭了,轻轻放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董小葵看到那举动,无端地想起许二来。当然,她垂了睫毛,回答叶三:“她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

    “你没有骗我?”叶三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自己也是知道她脾气的。”董小葵说,扫了叶三一眼,粲然一笑。

    叶三面目平静地看着董小葵,全然没有平素里的吊儿郎当。他说:“那电台的事,你挂着。倒是苦了。”

    “这样忙一点,除了工作就是休息,很好,没觉得苦。”董小葵与之攀谈,仿若在九重天遇见叶三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那时,大家的心都还鲜活而单纯。

    叶三不觉又夹了一支烟,没有点,只是拿着。他淡然的口气,问:“是吗?”

    “是。”董小葵微微一笑。是的,这样很好,让工作将所有的时间填满,不要停下来想琐事,剩下来的就是休息,养精蓄锐。

    “那就好。”叶三说,语气也很淡。然后,他看了看天,说:“锦城的秋天真是淋漓尽致的。秋雨绵绵,不死不活,多天见不到日光,真让人烦。我还是喜欢明快的天气,阴晴分明的。”

    “锦城是盆地,日照自然少。倒是养人了,你看锦城女子的皮肤多嫩。水灵灵的。”董小葵闲话家常一样,秋天的雨丝又开是飘落,打在皮肤上,有点钻皮肤的冷。

    “环境造就人。也许有道理,什么样的环境就养出什么样的人吧。这个城市太过于****不明。”叶三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普遍性问题,其实董小葵知道他在说她不够勇敢。可是,他不在她的位置上,又如何知道她的顾虑?所以,她也假装听不懂,呵呵一笑,说:“叶三少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人生哲学了?”

    叶三将那支烟放到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说:“人生简单点好,真不需要什么哲学。今天不知明天事的。好了,又下雨了,我先走回去了。”

    他每句话都有所指,董小葵却不愿去深究。许二的举动表明:他已经放弃了她。而她也决定要过新的生活。

    所以,她也只是客套地对叶三说:“有些雨雾,开车小心。”

    叶三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开车离开。董小葵看到他的车子转过巷口,转过身在旁边夫妻俩开的小吃店里要了一份儿炒饭打包回去,胡乱吃了一下,因为太累,后来爬****,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在冬季彻底来临之前,云帆实业连锁的内刊出来了,整个企划部都受到好评,秦敏也难得慷慨请人大吃一顿,席间,喝了一点酒,说到什么趁奥运风,要做个策划出来。

    董小葵和小美不由得对视一眼。奥运会确实是吸金石,也很有广告效应,但一直走优雅绅士系列的男装,怎么去弄?虽然,董小葵和小美在策划时,曾一致感叹:所谓的策划就是天花乱坠,没有什么不能想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全都可以拉到一家来的。

    “云帆要做运动品牌?”董小葵问了一句。

    “错,是有品位的休闲品牌,包括运动系列的副产品,香水之类的。”秦敏说,有点酒话的感觉。

    小美和董小葵不想听下去,立马先后说有急事,赶快逃了。时夜,有法制节目,虽然有人指责这法制节目越来越文艺化,但不可否认的是董小葵总是找准人内心的柔软,所以这节目十分打动人心。以至于电台的领导还在说开一档情感类节目,正好填补别的空白。董小葵迟疑了,因为两边挂着,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开一个节目,必定要耗费许多的人力物力,而夏可可又不在这里,能脾气相投,心有灵犀的合作者实在不好找。

    所以,董小葵倒是在对比两边,认为必定是要做出一个选择的,不能两边都挂着。

    做完节目出来,打车回去。在巷口下的车,给车钱时,听到有人摁喇叭。她转过身去看到叶三有些复古的大奔,接着就是叶三下车来。

    “有事?”她将手中的物品检查一下。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离开锦城。来看看你。”叶三说。

    “回南边?”董小葵问,看到云的边缘,一轮残月。

    “回京城,叶家那边有些事。”叶三语气很淡,也很认真。从前,他总是吊儿郎当出现在董小葵面前,脸上也是玩世不恭的神情。如今,董小葵发现这男人也是可以沉静如水的,难怪许二那么发小,也只得跟这几个人有如此好的关系。

    “那你万事小心些。”董小葵说,也只得说这样的话。因为思来想去,自己跟叶三之间没有什么深交。他离开锦城之前来看她,董小葵已经觉得很诧异。

    他似乎像是看穿她的心事,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问:“你在想我们没交情,我干嘛像你道别?”

    董小葵对着他一笑,并不回答。

    “要不,你猜猜?”叶三眉毛一展,十分孩子气。

    董小葵眸光清明,瞧着他,略一思索,说:“你有话必得要对我说。”

    “那你再猜猜是什么话?”叶三凑过来,低声问。

    董小葵下意识地退一步,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我不言。”

    “是么?”叶三似乎更来了兴致。

    “不是可可,你是骄傲的人。可可的事,你会自己搞定。上一次跟我说,也不过是因为可可可以听见你的话语。而剩下的唯一交集的,我不言。”董小葵也说得云淡风轻。

    “哦?那为何你不认为我是为了国宁而来?”叶三朗声问。

    “国宁虽做事有些偏执,但他若要做的,必定是要做的,也不需旁人插手。”董小葵慢腾腾地说。心里凉飕飕一片,自从家族宴会前一别,至今,也只有一次谋面,匆匆吃了一顿饭。

    董小葵很清楚李敛枫就在锦城,名义上自然是亲自督促宜华集团在国内的首个开发案,时不时的还上各种杂志、报纸头条,电视台的访谈节目也上了好几个。董小葵也是仔仔细细地阅读了。

    当然,各种访谈免不了会提到荷香渡董家宅子这位神秘而年轻族长。他只是淡淡地说:“她的身上有一种现代浮躁社会缺失的东西。她用行动告诉人:并不是什么都走极端就叫个性。她是古典的回归,用古典的气质告诉人什么叫大气、宽容、坚强。”

    他的语气越发淡,董小葵听着,却是心酸,她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好。

    “那李先生对这位的评价十分的高,请容许我八卦一下:您的择偶标准是否也是这样的呢?”那瘦的令人发指的某卫士女主播果然很有八卦潜质。

    李敛枫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是。不过,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的。遇见了,是她想等的那个人,必定是最幸运的。若不是,就是劫难了。”

    李敛枫自顾自地说,神情一如既往的阴冷。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一个古典的爱情故事。可是,董小葵失手打翻了从送仙桥淘来的古熏香炉。

    那主持人似乎也不知说啥,愣了几秒,才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董小葵连忙换了台,从此后不看李敛枫的访谈节目。

    李敛枫也有约她出来吃饭,她一方面是实在忙,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无意于李敛枫,太过频繁的接触到底会让人误会,尤其是让李敛枫误会。索性,就断了一切,让时间去磨抹平吧。待到多年后,或许能够做朋友了,还是朋友,那便是好了。

    所以,这些日子,她没有见过李敛枫。

    “你对国宁的脾气倒很了解。只是人是会变的。这些日子跟国宁接触,国宁的性格,我直觉有所改变了。”叶三说。

    董小葵有些不耐烦,打断叶三的话,说:“叶三少,你认为我该跟国宁接触吗?站在你的立场和站在我的立场?”

    叶三瞧了董小葵一眼,没有说话。董小葵无奈一笑,说:“我跟他的恩恩怨怨。你清楚,虽然如今我不再介意当初设计陷害小槐,给我痛苦的几年的事。但并不代表我要跟他在一起。对他为我做的,包括惩治陈佳川,我自是感激。但只是感激。我无意于他,所以便不能与之一起。”

    叶三似乎有些尴尬,有些讪讪地说:“我可没说什么。”

    董小葵不理会,自顾自地说:“或许在别人看来,我跟那人没希望,李敛枫是最佳人选。钱权皆有,对人也得是一心一意的。可是,我无意,也不想再涉足那个圈子。我更不想将来给任何人添堵。包括李敛枫。他会遇见更好的。”

    叶三听闻,默不作声。董小葵也不再说话,两人就在秋风四起的街头面对面站着。终于,他轻叹一声,说:“我听了你的节目一段时间,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只能说,是他们的劫。”

    董小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抬头瞧了瞧天上那半轮瘦瘦的月,说:“锦城难得有月。”

    “是啊,难得。大约是知道我要走了,竟然欢送了。”叶三也看了一眼,语气有些自嘲。

    “总之,你一路小心,回到京城,也别那么嚣张的,若真喜欢可可,就好好珍惜。我那天问你的三个问题,希望你真能做到。”董小葵一边说,一边往小区里走。

    她走出好长一段,才听到叶三说:“董小葵,如果你要过与他无关的生活,你就过得彻底一些。如果不能,就要记住:许二是最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那些都是我的事,与阁下无关。”董小葵没回头,只回答了这一句。

    叶三再没说话,片刻后,董小葵听到他开车离去,转过身,看到叶三的车刚好转过巷口。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跟我没关系。董小葵撇撇嘴。

    就这样,叶三也离开了锦城。李敛枫也没再给她打电话,在十一月底,第一波寒潮光临锦城时,董小葵抽空回了一趟云来镇,因为上次水灾,政府工作很到位,整个镇子已经修复如初。

    妈妈依旧经营着鞋店,沉默寡言。只是当夜,母女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说了很多话。涉及的话题大多是她们共同经历的一些记忆,彼此说来说去,到有时候,还会问:“你不记得了么?就是…..”

    随心所欲的。到这一刻,董小葵终于是觉得跟妈妈之间的隔阂都完全没有了。在天明时分,妈妈在睡去之前,问她:“你跟那许仲霖如何了?”

    “没如何的。小家小户,就过平凡生活。我还在想赚了钱,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再把云来镇这套装修一下。找个靠实的人,举案齐眉的一辈子,多好的。”董小葵搂着妈**脖子。

    这一次,妈妈终于没有再提李敛枫,而是开心地说:“如果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以后,我自己写书,在家做策划,你可要将鞋摊放下,去帮我带孩子,跟我住在一起了。”董小葵向妈妈撒娇。

    “好,好。只要你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了。”妈妈说。

    母女俩又开始憧憬未来。天明时,才沉沉睡去。董小葵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起床后,帮妈妈将前年新种的黄桷兰蒙了薄膜,防霜。这才回到锦城,开始她的忙碌生活,相亲生涯。

第048章 那个消息

    冬天的锦城,由于湿度大,于是格**冷,只要没太阳,就能冷到骨头里去。董小葵在阴冷的天气里想象着春天的温暖,做完了初春号特刊。整个企划部忙得不可开交,全都在为明年开春做准备。

    秦敏不时会请大家出去聚会,因为云帆实业的店铺开始在北部扩张。董小葵总是直觉这种扩张太快。因为金融市场有些不安定的浮动,更因为云帆实业的品牌底蕴其实并不那么深刻,而且随着店铺的增多,多少膨胀了一些人的信心,对于最初的定位又有些模糊不清。甚至在一次会议上,对于什么样的消费群体,销售部经理拿出市场反馈数据与秦敏争得不可开交。

    董小葵直觉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心中暗暗决定过完年,就出云帆实业出去,另谋他路。所以,她做事越发的低调。倒是电台那边用了很多的心思,做了好几期的节目,均获得好评。

    在夏可可搬走后,董小葵再也没有找人合租。虽然那房租贵一点,她还算负担得起。再说了,她其实并不喜欢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

    当然,闲来无事时,她也极少上游戏。一是因为游戏里的一帮朋友大多也有自己的事做,极少聚头;二是因为大家级别都很高了,并不特别需要谁去保护;三则是她拿了空闲时间去研究中国神话。

    最开始研究,一点头绪都没有。全部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里面有许多解释上的漏洞,还有需要不对头的地方。看一个版块,往往需要一两周,又要涉及很多的考证。自此,她才发现了学术研究的艰苦与繁琐。

    好在她还能时不时向秋水长歌请教,两人一番争论探讨,竟然又有了新的领悟。她惊讶地发现秋水长歌不仅气质古典,谈吐古朴,见识也卓尔不凡,说话很形象,会用许多的例子,将深刻的道理说得浅显,她与他说话时,常常忘记时间。

    董小葵常常想:这人这番见识放在古代也必定是名满天下的才子类人物了。

    当然,董小葵并不是在游戏里见到秋水长歌,而是电子邮件往来,间或会在msn上讨论。因为秋水长歌也极其忙碌,与她一样,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往游戏里去。至于那五把钥匙,听闻整个玄武区只有她拿到了一把,另外四把至今没下落。

    秋水长歌倒是在一次深夜的msn交谈中,说:“改天抽个空,正好将剩下的钥匙拿了。要不,送你新年礼物好了。”

    董小葵只是说:“哪里那么容易?”心里却明白秋水长歌说的话向来没有食言的。

    “即使不容易,有些事也必须做,哪怕是九曲回环的险阻。”秋水长歌回答。

    董小葵笑了,说:“你跟你女朋友如何了?”

    “还山重水复的,柳暗花明还得等一些时日。”秋水长歌回答。

    “没想到你的脾气倒是容许得了,拖这么久。”董小葵十指如飞,低头看了看电脑桌下的小抽屉,那里有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那一次在车里,她在他怀里安然入睡,本来想扔掉的,最后还是舍不得。

    “你了解我的脾气了?”秋水长歌反问。

    董小葵略一思索,说:“直觉而已。”

    秋水长歌也没有深究,只是说:“也许你的直觉是错的。因为说句实话,我不相信爱情这回事,总觉得太过虚幻,总觉得没了谁一样可以活。”

    不知怎的,董小葵看到这行字,心里忽然堵得慌。许久没有回话。

    “怎了?”秋水长歌见她没反应,于是又问。

    “没怎么。你不相信爱情,那你的女朋友呢?可以轻易放弃的么?”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上去,十分缓慢,情绪莫名的低落。

    “我不知道。只是很清楚,她若是存在,就必得是我的。”秋水长歌回答。

    董小葵愣了神,想起许二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你必得是我的”。可是,如今却是陌路天涯了。搅乱她的心,却又不负责任。

    “你不爱,却这样自私,什么叫必得是你的?你不爱,就让她去过她的生活。”董小葵不知怎的,就有些生气。

    秋水长歌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说了一句:“我有些累了。明天还有事,我先去休息了。”

    董小葵这才看到已经凌晨两点。她也果断关了电脑,洗漱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锦城大雾,几起交通事故。交通台的记者临时有事,董小葵也没闲着,被临时抓去看现场。却没想到与李敛枫不期而遇,原来他是交通事故的受害者,索性只是车追尾,人却没有事。

    董小葵赶去时,已经处理得差不多,锦城的大雾都已经散去,冬日里居然有了日光。她一眼就看到李敛枫站在那边打电话,交警在询问他。

    董小葵跑过去,问:“李敛枫,你没受伤吧?”

    他转过来,看到董小葵,先是愣了片刻,然后一下子就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头发也剪短成寸头,他微笑着说:“我没事,就是车子遭罪了。”

    “你的车子历来遭罪。”董小葵瞧了瞧他的车,替保险公司哀悼。这家伙就是玩车的主,跟那群发小一并飙车是家常便饭。

    “呵呵。”李敛枫笑得有些傻,但似乎很愉快。

    董小葵确信他没事,就询问了一下现场,算作一个小新闻。现场打了一下草稿,直接打电话给电台,用电话形式进行了这一处的直播。

    等做完这工作,准备收工回家炖骨头汤时,却发现李敛枫站在一旁。他说:“小葵,我们一起吃顿午饭吧。前面一家西餐厅,菜色都不错。”

    董小葵本能想拒绝,可是想起过去很多次。她就在电话里搪塞这个男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她还看到他的神情,带着某种恳切。

    “好啊,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董小葵微笑,云淡风轻的。

    由于李敛枫的车被撞了,修理厂直接拖走了。两人就步行往前走。冬日午后的锦城,难得有太阳。暖暖的日光从树的缝隙里洒下来,让人看起来好舒服。

    两人一起走,隔着一段距离,始终没有说话。到了西餐厅,选了靠窗的座位,随意点了餐点。窗外的日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落在桌上,干净灿烂。

    食物喷香,只是一向善于掌控局面的董小葵不知该跟李敛枫谈些什么,于是两人只是吃饭,间或沉默地笑笑。

    到后来,两人吃完,又要了咖啡。董小葵总觉得尴尬,这才问起荷香渡的开发案。李敛枫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说什么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从目前来看,将来的收益应该不错。

    “那就好。”董小葵喝一口咖啡,忘记加糖,苦得她猝不及防的,她也只好忍着,脸上依旧是微笑。

    “嗯,中国前几年的飞速发展,忘记了传承。以牺牲老祖宗留下的财富为代价,拆除了太多的古建筑,破坏了太多的古代遗迹。以至于现在的我们完全找不到真正的古迹。所以,荷香渡这一片保存得如此之好,是很难得的。”李敛枫话语十分认真。

    “那倒是。欧洲的古代远远不及古中国的辉煌,可是欧洲的古建筑却是让人惊叹。这么一来,李敛枫同学,你倒是要担负起拯救中华遗产的重任了。”董小葵呵呵一笑,往椅背上靠。

    “只是做自己想做的罢了,想把自己梦想的部分变成现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终极梦想。董小葵,你的终极梦想是什么?”李敛枫忽然问。

    笑容一下凝在董小葵脸上,她将视线落在窗外的紫罗兰上,略一思索,才说:“写出打动人心的作品,找个平凡的人,过相夫教子的田园生活。”

    “现在的社会太浮华,很少有女子要过相夫教子的田园生活了。”李敛枫说。

    董小葵还是没有看他,只是闲话家常一样,说:“也许我的才是颓废,跟不上时代奋发向上的精神。”

    李敛枫还要说什么,董小葵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是默言打来的电话。默言在电话里,简单地让她过去喝茶。

    董小葵明白,默言大约又是为她介绍什么人,急着做红娘来着。

    她正好借此起身,与李敛枫告别,说还有事。

    李敛枫却忽然说:“董小葵,给我三分钟。”

    那语气十分的急切,甚至有一种命令。董小葵只得站着,有些讪讪地笑,说:“有什么事,你就说。”

    “你是不是还在等着他?”李敛枫也站起来,与她对视。

    董小葵立刻躲避他的视线,垂了眸子,说:“我是个务实的人,虚幻无把握的,我一般不做。”

    “那我当你没有等他。”李敛枫强调。旁边的服务生快步过来,低声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没事,我们只是坐累了。站起身伸一下腰。”李敛枫回答,那服务生这才退到一旁。

    董小葵继续说:“没别的事,我要走了。那边有急事。”

    “董小葵,他订婚了,我已经收到订婚宴的请帖,下个月底。订婚的对象是欧阳家的欧阳薇。”李敛枫低声说。

    原本料想他会订婚的,但没想到真听到他订婚的消息,她心里还是疼痛得厉害。她吸了一口气,云淡风轻地说:“他没寄帖子给我,大约是太忙,漏了。”

    “不要等他了。”李敛枫说,然后跨了一步过来,靠近她,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感觉我这么做,挺卑鄙的,但我想,你必须知道。至于之后,你会不会愿意跟我一起去过田园生活,全都在你。”

    “我只想好好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再说。还有——”董小葵说到这里,慢慢抬起头对着李敛枫展颜一笑,用十分淡然的口气,说:“还有,我不想再涉及你们的圈子,不想有任何的瓜葛。当初,由你的设计开始,将我拖进来。如今,也从你这里结束。请你让我回到我的轨迹上去。”

    李敛枫的脸色骤然变了,只是瞧着她,许久才露出一抹笑,说:“你以为这一场,什么都没留下么?”

    “我不欠任何人。”董小葵看着他,心里还是痛,但终于觉得很轻松。

    “你不欠任何人。可是,我欠你的,我给你带来这许多的难过。你却不给我弥补的机会。”李敛枫说得有些愤愤的。

    董小葵垂了眸子,暗想:这人,注定是要被自己辜负的。她便是慢慢坐下,等着李敛枫也在对面坐下。她这才说:“你不欠我的。你当初做错的,后来已经弥补。那二十万,我知道是你替我还给夏可可的。你来到云来镇,在老宅的事情上帮我,你帮我引导小槐,还有陈佳川和吴淑丽的事,是你帮我出的气。只是,如今,我想说一句:陈佳川和吴淑丽,就随他们去,我倒是感谢吴淑丽让我看清楚陈佳川的。所以,你做了这么多,我全都知道的。所以,哪里来的欠?”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李敛枫有些激动地打断董小葵的话,说:“你不知道。我想让你尝尝被最爱的人甩掉的滋味。我制造了那么多的巧合,我想让你爱上我,然后再甩掉你。我够无聊无耻的吧?只是那一年,我忽然发现你不一样,我有点乱,所以远走国外。经过几年,我想一切都沉静了,我可以回来继续,却发现我更无能为力。我以撒旦的名义送蓝色妖姬给你。我设计了很多方案,只是终究没实施而已。你要不要一套一套地听一听?”

    董小葵只是瞧着他,鼻子一酸,抿了抿唇,然后说:“李敛枫,我们都不欠对方的。但是,我记得我生命里有你这个朋友就够了,不必相见,就好。你要好好的生活。”

    “董小葵,你真是特别狠心的人。”李敛枫靠在椅背上,神情十分不自然。

    董小葵看了看表,说:“我该去赴约了。我先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喊服务生买单。李敛枫站起来,抢着买了单,与她一并走出来。在西餐厅门口等车。

    两人肩并着肩,看着冬日的阳光。忽然,李敛枫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搂着,她本能挣扎。他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答应你永不相见。可是,你要答应我写出打动人心的作品。那样,我就可看到你了。我也会多接受媒体采访,你如果想我了,就从电视上看我。”

    董小葵一愣,忽然觉得很难过,眼泪倏然倾泻,她在他怀里,哽咽着说:“好。”

第049章 暖冬冷冬

    与李敛枫告别,在冬日暖阳的初冬锦城街头。和暖得不像话的天气,若不是金黄的银杏叶将锦城装点得妖娆,倒还真错觉是春天来了。

    彼此承诺永不相见。这其实是一种残忍,即便对方只是普通的朋友。所以,董小葵并不愿意。

    只是,她没有办法,因为她不爱李敛枫,或者说她爱不上别人。于是就不能给李敛枫任何一种希望的假象,更不能扰乱他的步调。远离就是唯一的解。

    她看着出租车外那些偶尔飘落的黄叶,车上电台里正在播旅游节目,女主播甜美的声音说着近段时间天气晴好,锦城周边各处风景极美,市内几大公园里可以赏银杏黄叶的震撼之美。

    她瞧着车窗外,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是想了许多,心里有些空落落了。良久,董小葵才似乎找到一个停歇地,想起李敛枫方才说许二下个月底要跟欧阳家的欧阳薇订婚了。董小葵听说过欧阳薇,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还是上一次,许二带她去陈少的别墅打牌时,她听见陈少问欧阳:“你妹妹最近回来了?”

    “你说薇薇?”欧阳问。

    “是啊。她不是去法国了么?”陈少拨弄茶杯,却是莫名地瞧了董小葵一眼。当时,董小葵不知,如今算是知道那一眼了。敢情那些人早就知道许家相中的人是欧阳薇。

    “嗯,是回来了。好了好了,别提她了。那丫头被宠得太过,性子强势,不喜欢。”欧阳十分不耐烦的,又瞧了在一旁静默的许二。

    董小葵想到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抿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原来大家早就知道,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她。大约那些人像是看待动物园里的猴那样看待她的静默如水吧。

    董小葵不由得低下头,看到自己手背上素净的皮肤,那串有些沧桑的银镯子。

    你只能是这样的。董小葵对自己说。终于还是有泪滴落在手背上。不过,只是一两滴而已,再抬起头。她却又觉得轻松,他订婚了,她那一点点的念想都没有了,以后就可以去找一个靠实的人,去过平淡生活。

    默言给的地址在她家附近的一家茶楼,有点西式的装潢,不是董小葵的范儿。对于从大家族出来的董小葵来说,即便是没落的董家,茶道也是必须传承的内容之一。董家不仅有自己的茶道,还有几棵传承很多年的茶树,自然也有一些新的品种。而泡茶的技术与艺术,则是董小葵从记事开始就被爷爷和爸爸教导的。

    茶道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精髓部分,在西式壁画装潢的茶楼里,总是让人不自在。她找到桌子号,是一位长相还算周正的年轻人,默言正在跟他低声说话。

    董小葵站了站,还是走过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默言互相介绍,也是客套地说了大家都在城市里打拼,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这句话其实是给双方退路,给双方台阶,也缓和一下气氛,不至于让双方都难受。

    董小葵对那人点点头,到底不知从何谈起,于是彼此沉默,默言自然是借故超市有事要忙,先撤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只顾茶。一壶茶喝得淡了,那男人才有些紧张地说:“我——,初次相亲,没什么经验”

    董小葵一听,一下子就绷不住掩面笑了。这一笑,算作缓和气氛,倒是打开话匣子。谈到后来,到底有诸多的不合适,于是临走时。董小葵结了自己那一份儿钱,说:“我明人不说暗话,最不喜欢****。张先生适才的要求,我恐怕达不到。我不是能在家当专职主妇的人。”

    “董小姐——,我只是——”那男人有些尴尬。

    董小葵一摆手,说:“张先生条件优越,着实不错。只是,我们不适合。”

    “这才第一次谈话。”那人说,又觉得是自己说多了,有点失了尊严,于是闭了口,慢慢站起来,脸上终于有些难看。

    “张先生性格开朗,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刚刚已经跟我讲得很清楚。总之,今天能认识张先生,很高兴。”董小葵伸出手。

    那张姓男子终于一笑,握住她的手。于是,这初次的相亲就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事后,默言有追问过为什么啊。说这男子十分传统,有着古典的修养,文学才华也十分高,十分书卷气,工作单位也很好,爸爸妈妈都是退休教师,这男的又是独生子。

    “不适合啊。他需要的一个能在家做专职主妇的。”董小葵回答。

    默言一时没说话,许久才说了一句:“你的理想不就是相夫教子么?在家做专职主妇,也并不影响你写出打动人心的作品。不用去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这不是你内心的想法么?”

    这句话一语中的。这确实是董小葵想的,赚一笔钱,在小城买一套房子,和一个有担当的平凡男子结婚,丈夫在外拼搏,她在家相夫教子的,空闲就写自己的作品,研究中国神话。

    董小葵被默言说中,一句话也不说。默言确实毫不留情地指出:“目前,你还没有从那个人的阴影里彻底走出来。所以,你不适合相亲。你大约看到别的男子,都潜意识里拿了那个人与之相比较吧?”

    董小葵低头喝水,默认她的说法。良久,默言敲了她的脑袋,说:“无忧,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你们之间的形势,你还看不到么?”

    “看得到。还需要一些些时日而已,你别担心。”董小葵将手中的玻璃杯子放下,热水的那一点余温在冬日里迅速流走,她的手指又冰冷异常。

    “哎,有些人相遇是缘,有些人是怨,有些人是冤,有些人就是孽。解得开解不开都靠自己领悟。只是年少的那段弯路终究是要自己去走的,我帮不了你。唯一帮你介绍一些我认为还不错的人,也许有你见着还能对眼的,就将就着吧。什么金玉良缘,天造地设,都他娘的是文学作品里忽悠人的。等你到了真正面对生活的时候,你巴不得将那些鼓吹爱情万岁,面包如粪土的小说作者拖出来狂扁。凑合着不错就行了。”默言说到后来已经十分激动。

    董小葵一边点头,一边料想她也是有着故事的人,有着一些深刻的往事。

    “呵呵,默言姐又在讲人生哲学了。”弄琴从屋外进来,将流苏披肩拿下来,换了拖鞋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晚上有课么?”默言问。

    “嗯,今天晚上有课,所以,我过来蹭饭,顺带看看你们,许久没见了。”弄琴往沙发上一坐,就大喊一声:“麻将,过来。”

    麻将是默言养的一条苏牧,最喜欢睡觉。听到弄琴说呼喊,也只是瞧瞧她,继续睡觉。董小葵在一旁笑,倒是想起乖巧的龙飞虎翼来,想起在宁园的点点滴滴。

    想了片刻,忽然清醒过来,觉得自己不该再惦记着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了。她摇了摇头,弄琴却是说:“无忧,这要彻底结束一段感情,你就要开始一段新恋情。哼哼,尽情去爱吧,姑娘,莫负良辰美景啊。”

    “懒得理你。”董小葵捏捏她的脸,起身去帮默言洗菜,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应该找个什么人来爱,就会忘了那一个人。

    从那天起,锦城破天荒的日日晴好。董小葵也开始了另一种生活:除了工作、睡觉外,就是相亲。

    她从一名尴尬不自在的初次相亲者,逐渐变成了相亲的老油条。从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应付自如。甚至将相亲提到了娱乐的高度。

    不过,一场场的相亲都是锣齐鼓不齐的。有时候,是董小葵觉得人家不适合,有时候,是人家觉得董小葵不够他的标准。

    当然,相亲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记得有一次,有个所谓的某化妆品销售经理。本来印象不错,谈吐十分了得,却不料后来竟然越说越起劲,向董小葵推销化妆品了。

    董小葵讶然,当即认为这人公私不分,不适合。于是,借故走了。

    还有一次,还遇见带了母亲一并来相亲的。单亲妈妈对于她怀着莫大的敌意。董小葵心里哀叹,最后不得不在这位母亲提出苛刻问题时,微笑着说:“我想我不符合你的要求。”

    同时,她心里恶毒地想:你儿子能娶到老婆才怪。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以至于董小葵后来都不是抱着找个人一起过的目的去相亲,而是为了做一期“今天我相亲”的电台节目而去的了。

    默言和弄琴一开始还说一说董小葵,后来也懒得说她,连安排相亲都懒得折腾。拿默言的话说:“为了你的幸福,我都快将人得罪光了。小祖宗啊,你就将就挑一个吧。”

    董小葵说:“我已经尽量降低标准了。”

    这话一出,弄琴和默言同时“呔”了一声,各自走开了。董小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穿了鞋子,说:“我走了。”

    默言从厨房冲出来,说:“只是随便说说你,你就这么小气?”

    “我怎么可能小气。是今天有急事。我要赶回电台去。”董小葵穿了大衣,其实,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吃了饭我送你。现在交班时间,也不好打车。再说,这天似乎又要下雨。”默言看看窗外,光秃秃的树,几片枯黄的叶子似坠非坠地挂在那里。

    “不用,这月底了,电台总是有得忙的,你知道。”董小葵扣好大衣,拿了包推开门往外走,麻将却在她脚边蹭了两下,撒娇地叫了两声,然后走开了。

    她摸着门,倒是一愣,直觉这不是麻将,而是虎翼。心里到底悲伤,后天就是他订婚的日子了。

    “哎,你这家伙。电台的事忙完,过来喝汤,我炖一些大骨汤,今年寒潮一波*的,比去年冷多了。你一个人,最近又忙,想必是懒得炖的。”默言只得退而求其次。

    “我看看吧,不知忙到几点呢。”董小葵对默言扯出笑容,又极快地转身往小区外走去。

    她只是想一个人呆这几天。即便再宁静如她,说不难过是骗人的。虽然,他们没有过什么承诺,没有过什么开始,可是有过程。从相遇、相识到一起走的那段日子,生死一线也是经历过的。

    她即便是董家浸润出的女子,是从小就要为自己做主的女子,孤儿寡母看透人情世故,尝了亲情冷漠的女子,她却也毕竟年少,遇见许二,她也曾做过许多的美梦。

    站在街边等车,风吹面如刀割。锦城今年真是冷得异常。果然是下班时间,她站了好久,才打到一辆车,在住处附近找了一家羊肉火锅店,叫了一份儿单人锅。雪白的羊肉汤,热气腾腾的。

    这家店生意十分火,基本上都客满,周围都是一群朋友或者一家老小一并在一起,吃得热闹非凡。于是,愈加地显出她的形只影单,原本,一个人吃火锅就是让人感觉很奇怪的。

    董小葵便以别人的热闹为背景,在这里刀枪剑戟地吃。是的,她向来认为火锅就是要吃得够江湖,够刀光剑影,才能将心中的不快都抛出去。还有,这样的冬天,这样的落寞,就一定要吃火锅,才会感觉暖,才会有勇气一个人穿过寒冷走回家去。

    她也不知吃了多少,总之,觉得全身都很暖,没有刚才那么难过,才结了账,走回家。是老住宅区,有高大的林木掩映,偶尔有公交车急忙过去,两边的店铺都上了些年头,连霓虹灯牌子都像是困乏的人睁不开的睡眼。周围自然寂静,所以,当她为那个号码专门设置的来电铃声《eversleeping》响起时,竟然让她的心痉挛一下。

    董小葵有些手忙脚乱地去摸出电话来,看到屏幕上显示他的名字。她却犹豫了,其实她有些怕许二亲口跟她说:“我要订婚了。”

    她就站在阴暗的树下,看着刺目的屏幕上,他的名字跳跃,耳畔是那苍凉飘渺的女声在唱着《eversleeping》,她一直看着,没有伸手去接。后来,电话终于停了,董小葵松了一口气,却不料电话又响起来。还是许二打来的,她没接,他继续打。不依不饶,如是再三。她终于接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问:“有什么事吗?”

第050章 转折

    电话那头却是沉默了许久没说话。董小葵就站在冷风肆虐的街边,连围巾也没有理好,任凭冷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将热量一点点带走。

    这样沉默片刻,董小葵终于故作镇定地轻笑一声,用云淡风轻的一句“怎么了”打破这沉默。

    许二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问:“你还在外面?”

    董小葵一愣,还是轻松的语气回答说:“是啊。刚刚去吃火锅,正在往住处走。”

    “天气寒了,吃火锅总是好的。我都有好些年冬天没吃过了。”许二倒是有些闲话家常一样。

    “你是大忙人,工作的时候没时间,闲暇了,应酬更多。自然没时间了。”董小葵也是尽量将语气调整到轻松。

    “也不只是因为忙。如果真想吃,一顿饭的时间而已。只是总觉得吃火锅不比吃西餐。吃火锅总得是要有一堆对的人一起,才够淋漓尽致。这些年,好朋友各忙各的,一顿火锅的时间总是少的。我可是羡慕你了。”许二缓缓地说,语气十分沉静。

    “呵呵,那倒是。我的生活毕竟简单许多。”董小葵还是云淡风轻的口气。心里却是苦涩暗语:许仲霖,你不知今晚是我一个人去火锅店吃的火锅,多么的形只影单。

    “所以,很多时候,羡慕你,羡慕很多简单生活的人。”许二低声说。

    “是柠檬就是热爱自己的酸,是糖水就喜欢自己的甜。许少是明白人,我倒是多嘴了。”董小葵一副轻松的语气。

    “你说得对。可羡慕别人却是人的原始劣根性了。我不过是俗人,偶尔也做这种傻事。”许二也是轻笑,有些自嘲的语气。

    “那倒是。能领悟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董小葵低语。

    “你那边也很冷了吧?今年的天气很异常,京城都下了大雪了。”许二转了话题。

    “嗯,寒潮一波*的,比往年都来得早。”董小葵回答,慢慢地往住处走,小区门口的饺子铺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老板和老板娘在临街的灶台后忙碌。

    “那你快回去,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许二说。

    董小葵原本想说“无妨,就快到了”,但终究没说,因为她想或许许二是有什么要说,只是有些难以说出口,所以之前才扯这么多没用的,既然他还需要时间,那么她又怎么拂逆他的意呢?所以,她说:“好,我到家给你短信。”

    “好。快回去,暖暖手,你的手就是夏天也那么冰,小心护着,今年太冷,不要生冻疮。”许二催促。

    “嗯。”董小葵回答,立马挂了电话,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因为想起暑假在宁园,她在三楼客厅沙发上看书,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等醒来,却发现许二在一旁看书,虎翼在脚边趴着睡觉。许二一手拿着书的,一手却握着她的手。她要将手抽出来。他却是放下书,将她一双手都握在手中,说:“你说,大热天的,这里空调也没开,你的手却这样冷。冬天,你怎么受的了?”

    “那才没有骤冷骤热,好着呢。”董小葵使劲地抽出手,十分慌乱地起身往洗漱间去。

    “定然是阴虚,得要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待到秋冬进补时,那时,我得要好好监督你的膳食。”许二朗声说。

    董小葵关了洗漱室的门,心怦怦乱跳,暗想:这一场还能到冬天寒冷时么?

    如今,他也还是记得那一天吧?只是记得又如何,后天就是他跟欧阳薇正式订婚了。董小葵伸手擦干眼泪,裹紧大衣大步向前走。

    回到住处,开了灯,室内太湿冷。她愣了片刻,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已经回到住处。坐在沙发上等了两分钟,见他没有回短信过来。董小葵系了围裙,起身去烧了热水泡脚。

    泡完脚,许二依旧没有消息。董小葵又洗完澡,摸****去。她不喜欢电热毯,所以,床上很冷,她裹紧被子,蜷缩着身子。其实全无睡意,只是静静地等他的电话。

    手机就放在枕边,却一直没有想起。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有些恍然,手机才忽然想起,唱的正是那一首《eversleeping》。她立刻从被子里伸出手摸过来接听。

    这一次是许二先说话,他说:“对不起,刚刚有些事要处理,所以让你等了。”

    许仲霖哪里是会向人道歉的人,听到他说“对不起”,董小葵倒是一愣,本能地说:“没事。我料想你有事的,许少一向一言九鼎的,向来不会食言。”

    “董小葵,你真这样看我的么?”许二忽然问,语气十分的郑重其事。

    董小葵停顿了一下,到底觉出他问这句的严重性,回答得倒是越发云淡风轻,她挪了身子,侧身拿着电话,轻笑着说:“许少在京城的名号,大家都是知道的。”

    “我只问你。”许二有些咄咄逼人的。

    “目前我看到的许少就是这样的。”董小葵还是故作云淡风轻。

    许二没立刻说话,只是低叹一声,然后说:“但愿你真是这样信任才好。”

    “你倒是怀疑起来了。还说是朋友。”董小葵嘟囔,有些责怪的语气。

    “小葵——”许二喊了一声。

    “嗯。”董小葵回答,直觉许二的呼吸都有些乱,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他将今天的电话切入主题。

    两人之间又是大片的沉默,却都没有挂电话。良久,他才慢慢地说:“小葵,我要订婚了。”

    “恭喜。”董小葵脱口而出,说得欢天喜地真诚祝福的。是的,她自从知道他要订婚以来,就练习过这两个字很久。

    “小葵。”许二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我不该说恭喜吗?你这么一只大马猴终于被人绑了,可喜可贺的事。”董小葵几乎是打着哈哈调侃,然后也不给许二开口的机会,继续问:“什么时候订婚?什么时候结婚呢?”

    她问了这个问题,就紧紧地咬着牙关,努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泄露半点的情绪。

    许二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后天。”

    “你真是的,这么紧迫,让我哪里去找适合的礼物啊。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下次,你结婚,得提早些通知我,知道吗?”董小葵朗声说,声音倒是秋水长天的清明淡然。

    “只是初步订婚,还没有仪式。宾客也只限于双方家人。所以,没通知别人。”许二解释。

    董小葵有些纳闷,这权贵之家还真是奇怪,订婚就订婚,还有初步订婚的。不过,她也懒得去过问人家的事。只是问了一句:“那还有正式订婚?”

    “嗯,这次初步订婚就是双方商量订婚仪式的。”许二回答。

    “那订婚仪式的日子还没有定?”董小葵问,忽然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问这句话的,语气居然还有些期待。

    “后天商议。”许二言简意赅。

    “那好,你定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礼物了。”董小葵笑着,又说了一遍“恭喜”。

    “好。”许二回答,然后又补充一句:“夜深了,你早些休息,这几天还有寒潮袭击锦城,你多注意些。”

    “嗯。”董小葵回答。

    一挂上电话,她就彻底蜷缩起来,双手捂着脸,很压抑地哭起来,热泪从指缝间滚滚而出。她以为自己从李敛枫那里听到许二订婚的消息已经够难过了,她以为这段日子她都调整到平静如水,不会因为这事而太过伤心。可是,当听到他说他要订婚了,却还是这样难过,心如刀割一样。

    董小葵放任自己尽情地哭,像是要将这许久的压抑与委屈,还有挣扎一并哭出来。哭了好久,她有些累了,被子里终究还是因为她自己的体温有了温暖。她慢慢地侧身躺好。对自己说:董小葵,这下子,你真的可以过平淡生活了。

    第二天,她醒来,发现头脑晕晕的,洗了脸,想是昨天没注意,感冒了。她吃了两片感冒药,强撑着去上班,结果终于在吃过午饭后支撑不住。秦敏见她那模样怪吓人的,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挂瓶。

    秦敏交了钱,领了药过来。她躺在病床上,瓮声瓮气地说“谢谢”,秦敏摆摆手,说:“这半年,你对我的帮助其实很大的。再说了,都是在外面打拼的,互相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董小葵扯出一个笑,秦敏却是说:“我看你病得很重,要不给你放几天假,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是圣诞节和元旦节双节合并的晚会,林总会来出席。到时候,表彰奖,可是有你的。你得考虑一下那天。”

    董小葵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对他说谢谢。

    “你若没那能力,就是任何人举荐你也是枉然的。所以,还是自己的功劳。”秦敏说,然后电话响了,他走出病房去接电话。

    董小葵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奇怪,但碍于他在接电话,也没好问。等他回来,他却是抢先说:“公司那边有些事要处理,他得赶回去,下午再来看她。”

    “秦经理,你忙。我一会儿打电话给我同学就是了。”董小葵立马说。

    “那好。我放你两天假好了,把身体养好,咱们企划部,就你瘦骨嶙峋的。”秦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走到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说一句:“不扣工资与奖金的。”

    董小葵一听,倒是笑了,瓮声瓮气地说:“多谢秦经理。”

    秦敏却风风火火的,早已走出去。董小葵在病床上躺着,鼻子不通,病房里开了暖气反而并不是好受。不过,唯一好的就是她终于不用再闻消毒水的气味。

    沉沉是睡了一觉,董小葵被来换吊瓶的护士弄醒。她睡眼惺忪瞧着护士。那护士说:“你的电话响了几次了。”

    董小葵这才从兜里摸出电话来看,是电台领导打来的。她连忙回过去,那领导一听她声音,立刻问:“病了?”

    “嗯,有些感冒,刚刚在输液,没听到电话响。”董小葵回答,还咳嗽了两声。

    “那——,有个节目本来说去跑一下的,你这样——”领导有些为难。这人不算是台里的最高执权者,但是董小葵的直接领导,为人务实,资格也老,在交通台里说话也有分量。他一直都比较欣赏夏可可和董小葵。夏可可离开,他也表示十分遗憾的,于是想了很多办法让董小葵留下。

    “我没事,已经挂完瓶了。”董小葵立马说。她也清楚,开年就必须在云帆实业连锁和锦城交通台之间选一个。而她比较偏向于交通台,毕竟做策划真得会将人做得疯掉的。所以,对于这位老者给予她的赏识与帮助,她一点都不懈怠。

    “这可是要去外地,你这身体真的可以?”

    “没问题的。请问这次要去哪里?”董小葵问,看了看刚刚换上的输液瓶。

    “这次也没出省,不过地点有点偏。你知道上次台里有做一个系列的贫困留守儿童的活动,在阿坝州那边,那边最近有遭受冰冻,似乎损失也不少。”领导也不由得叹息一声。

    “我是山里长大的,也是熟悉山里生活的,我不碍事,可以去的。”董小葵回答,觉得明天去看那些淳朴的山里孩子也好,省的闲下来难受。

    “那你今天晚上收拾收拾,多穿一些,山里寒。还有,我们可能要多呆几天,你要带够衣物和必要的用品。”领导又叮嘱一番。

    董小葵连连称是,这才挂了电话。在医院挂瓶完后,回到家,叫了几个清淡的菜吃了晚饭,早早****休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董小葵发现感冒已经全好了。于是收拾了衣物与药品与电台的车一起去阿坝州的偏远山区。因为霜冻严重,所以选择的是比较安全一些的道路,这条路自然比从成灌高速过去,从都江堰绕进去要远得多,加上雨天霜滑,于是车队到达小镇,已经是下午…。一行人走山路往半山去,走到落脚地,那个山村的村长家里,安顿好一切,已经入夜了。

    她掏出电话来一瞧,倒是没有信号。她又换了几个地方,依旧没有信号。村长摆摆手,说:“这里只有座机了,都是年前才安上的,手机信号倒是有的,要转过前面的山头。”

    村长说着,指了指前面的雾气笼罩的山头,又说:“雨天路滑的,你有啥急事,就用座机吧。”

    董小葵笑了笑,说:“没啥事,就是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用座机打了,放心,我不会偷听小姑娘讲悄悄话的。”村长哈哈一笑,引了董小葵去他的客厅。

    董小葵原本只是看看有没有信号,村长如此热情。她只得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些家常,妈妈也比以前平和许多,都互相叮嘱御寒的事。

    晚上在万籁俱静的山里睡,同行的小妹,人长得淑女,可是打鼾声此起彼伏的。董小葵原本有心事,这下更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在窗口看外面。

    山岚隐隐,在夜色中。村长大约怕人起来会摔倒,一直开着灯。木房子的廊檐下,黄晕的灯照出夜的清冷,半夜竟然飘起雪来。

第051章 重逢

    有人天生羞于表达感情,即便是“我想你”三个字,也要分成“我许久没有见到你了”来曲折隐晦地表述。

    ——题记

    晚上飘了雪,到早上,周围的山头全都白了。村长煮了好几年的老腊肉,兜着手说这地方每年很早就下雪了,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四场大雪了。

    董小葵等人坐在客厅里,就着木炭往外看,村里已有人自发地组织去扫雪,清理山道。却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有一些孩子。

    村长也拿了扫把与铲子,说:“没办法,这就是现状。劳动力都到繁华的城市去挣钱了。不然在这里也没有活路。”

    众人都默然,吃着那老腊肉也不觉得有先前的香味。留守儿童与留守老人是城市与农村缩短的产物,正日渐成为农村的严重问题。随之而来的,恐怕得是各种社会问题。因为缺乏父母爱的孩子,在成长与心理上多多少少会有影响。即便再懂事的孩子,多少也是怪自己的父母的。

    这让董小葵很感慨,想起自己来。自己只是失去爸爸而已,心理那种不安与惶恐却是困扰了很多年,即便是现在,依旧在她的性格里留下了影响。

    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这一次的节目切入点,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之前写的节目大概流程修改了一下。便很快投入节目录制中。

    当然,这次同来的,还有锦城电视台和锦城日报的工作人员,以及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于是节目总是录一下,又停一下。一直到入夜,也没有录制完成。

    那领导也一并来了,说不要着急,反正预计的就是好几天,慢慢来,做好这节目,台里很重视的。

    董小葵也清楚,这节目是年关的大动作。要不然,电视台、日报和红十字会也不会来。据说,明天还有省市的相关领导也要来。

    她点点头,吃过晚饭,就着昏黄的灯,在窗边写稿子。几个孩子趴在窗外,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瞧她在笔记本上敲字。

    董小葵冲着他们一笑,他们也不好意思地笑,有几个小的还蹲下去,躲起来了。

    “我们学校也有,不过比这个大。”有个大一些的女孩子说,声音清脆。

    这个小女孩比较善谈一些,下午录制节目,还跟这个小女孩谈过话的。

    “是吗?”董小葵索性放下手中的活。

    “嗯,有的,今年才有的,修了新学校,就在那山那边呢。”旁边一个男孩回答,还扭头在夜色中指了指那看不见的那座山。

    “那倒是好。”董小葵笑了。

    “不过,我们都还没有用过呢。”另一个女孩子的语气有些落寞。

    “为什么呀?”董小葵十分讶然。国家这些年为基础教育硬件设施是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同时也配备了不少的人才,照理说,不至于这般才是。

    “会的老师走了啊。”还是先前的大女孩回答的。

    董小葵默然,想想这个地方也太偏僻,太穷。到底多少人能拿青春来煎熬啊,莫去说谁不懂奉献,不够伟大。即便是有心,父母、家人、爱人、事业,哪一样能跳脱这凡尘俗世的。

    她沉默了好一阵,那大女孩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她对她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现在天黑了,你们去休息,明天我们一起玩。”

    “好。”那女孩回答,又瞧了瞧她的笔记本,一群孩子这才走了。

    董小葵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又在节目录制流程里添了一项。然后,又继续将答应红十字会那那个稿子写完,看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山里里夜生活不丰富,早就是万籁俱静了。这晚没下雪,倒是有了半轮月,映着白雪,显得格外冷清。

    她裹了裹大衣,这才想起今天是许二的订婚日子,心里不由得一酸,也看不得那轮月,伸手关了窗,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昨晚一宿未睡,也许是因为伤心,她竟然无视了同事此起彼伏的鼾声,沉沉入睡。

    第二天,依旧是半日闲半日工作的状况。因为她临时建议的部分,电台决定去学校瞧一下。电视台与日报的人员也决定去看看。于是又去了学校,有几个工作人员还去帮着上了几堂计算机课,孩子们很踊跃,老校长也很感激。

    到了第三天,节目早就录制完。但因为大雪致使有一段路出了些问题,领导也没有来,节目组也没法回去。于是又要多呆几日。

    董小葵给秦敏打了电话,称还要请假几天。秦敏也不多说,只是说:“你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林总想要见你。”

    “哪个林总?”董小葵问。因为云帆实业连锁的老大林云帆和他老婆都姓林,平素里,大家叫他老婆也叫林总。

    “当然是男主人了。”秦敏回答。

    “啊?见我?有知道是什么事吗?”董小葵立马问。

    “这个不清楚。只是林总回来就说找你。我给你打电话也不通。他说,只要你一出现,就让你去见他。”秦敏说。

    董小葵听这状况有点不对。即便她在云帆做得不错,也没有理由让老总亲自找她的道理。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边却是云淡风轻地跟秦敏说:“我尽快回来。”

    “你最好快些,林总似乎有些急。”秦敏强调。

    “嗯,我知道。”董小葵回答,挂了电话,总是有些不安起来,心里也十分着急,录制节目时还出了几次错,弄得领导都关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又过去了一天。好在天气放晴,省市相关领导也来了,例行做一些捐赠与慰问,媒体在这边的报导也总算是收尾,就是电台同行的领导也松了口气。

    这天下午,媒体就跟着省市领导的车队一并回市区。由于路况并不好,车一直很缓慢。所以,回到市区,已经是入夜。又因为电台要赶在元旦到来之前将这节目播出。董小葵与几名同事又在电台资料仔细整理,进行剪辑。

    忙完这些琐碎的事,已经是午夜。有些后期的工作,也留待明日来做。只不过,董小葵还有自己的节目需要处理,想着也没有睡意,回家也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所以,就索性在电台加班。

    将自己的节目录制准备得差不多,已经是凌晨两点过。她裹紧大衣,背着背包、拖着箱子走出电台大楼,站在站台边打车。

    锦城多雨的天气总算过去,但阴冷还是一如既往,城市像是无声的狂欢,格外的安静,只有霓虹灯闪烁。

    她打车回去,小区守门的大爷十分不乐意,足足收了三十块的开门费。她却也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毕竟扰人清梦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尤其是在这样的冷天。

    回到家,她放水泡澡。在阿坝州山区的几天,洗澡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能擦一擦已经不错了。

    她躺在浴缸里,放了低低的音乐,是《帝女花》的古筝版。她一直很喜欢,还用做博客的背景音乐。当然,更喜欢的是那个故事,乱世烽烟之下,相爱的人始终相爱,坚信一定可以在一起。历史上或许没有长平公主的幸福,但是传说里总是有的。

    他订婚已经好几天了吧。作为朋友,自己是不是应该礼貌地打个电话问一问订婚宴的日期?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董小葵希望许二从此之后都不要来找她。让她慢慢平静,直到让时间将这一段沟壑填平,让她去自由飞翔,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在浴缸里闭目躺了一会儿,直到感觉水凉,这才起身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睡觉之前,照例会处理一下电子邮件。她端了一杯热开水,点开邮箱。发现有六封新邮件。

    其中有五封是秋水长歌发来的。董小葵十分纳闷:这家伙向来惜言如金,也鲜少的写电子邮件,并且似乎最近特别忙。他写这么多的邮件,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董小葵一一点开来,也没见秋水长歌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每封信都在问她最近几天在忙什么,都不见她上游戏去闲逛。

    虽然用语十分家常,并且有他一贯的调侃。但董小葵从字里行间居然觉得这语气有微微的焦急。

    大约是久没回信,这家伙也是十分感性的,想多了。董小葵猜想,于是礼貌性地回简短的邮件,说年底了,公司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没什么时间,等过年时,捡一天一起上游戏去狂欢。

    当然,在电子邮箱里的另一封信,是来自于久没消息的vivian的邮件。因为vivian第一次写来的信,主题是“仲霖”,所以董小葵一直认为这人还算光明磊落,直接就说了自己跟许二有关。

    那几次的通信,也不过是九曲回环地对于一些感情、人生观的事进行了你来我往、明里暗里讨论。是的,董小葵不认为是针锋相对,充其量只能算作争论。

    当然,vivian与她的争论从来没有一个字提到许二。也没有一句话说过小葵与许二有关,自然也没有说过她与许二有什么关系。

    九月下旬,她忽然就没跟董小葵通信。像是一颗流星倏然从董小葵的生活中消失。可是,如今,又来了。

    董小葵点开那邮件,看到只有一段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丝毫都不隐瞒。她在邮件中写:

    董小姐:

    历史证明:两个人环境差异太大,即便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仲霖跟你的差异你自己清楚。他也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掌控得住的,他的家族也不是如你之流的普通女子可以担当的。权贵之家,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你懂那些意思吗?还有,我奉劝你不要做一些事,赔了前途,或者性命。我清楚地记得你在回信中,曾说过你不会去争不属于你的东西。希望阁下做事三思后行,不要被一时的文艺性冲昏头脑。

    vivian

    这信是三天前发出的,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事件叙述,但她警告性的语句直截了当地提到许二,并且提到了婚姻。

    也许自己过去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这个女人就是跟许二有着婚姻关系的人。可是,从这封信上看,许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董小葵握着鼠标的手不由得一颤。说实话,她并不希望他的订婚出什么妖蛾子。因为她觉得累,不想跟这个瘟神纠缠在一起。

    所以,她只在邮件里写了一行字:对于阁下的不礼貌,我只能十分遗憾,我也不是随便任何人可以教训得了的。

    点了发送,关了电脑睡觉。睡前调闹钟,这才想起手机昨晚就没电了。于是充电、开机。刚开机,就有许多来自许二的短信。最开始是在问“董小葵,你在哪里”,到后来就变成“董小葵,你死到哪里去了”……..

    董小葵数了数,从四天前开始发的短信,总共有四十条。这家伙想必过去一年都未必会给人发这么多的短信。当然还有一些短信是来自于移动秘书台的,通知她“某某于什么时候给你打了电话”。

    最近的一条是许二在一个小时前用一个陌生的号码发的,而这个号码显示地是锦城。他说:董小葵,死到哪里去了,滚出来见我。

    董小葵一愣,这家伙在锦城?他真疯了不成?于是,她拨了那号码,才响一声,许二就接起来,劈头一句:“舍得开机了?”

    “我之前忙工作,忘了充电。”董小葵很平静地回答。她听得许二声音有些急,却并不是发怒。

    “出来,我在你小区那巷口。”他说,语气瞬间恢复到以前的平静。

    这人果然在锦城,结合vivian的来信,这人怕又是将他的订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了。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她也不会去自作聪明去问他。所以,她惊讶地问:“你来锦城出差?”

    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说:“你快出来。”

    “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再说,我已经****睡觉了。”董小葵拒绝。她不是矜持,也不是欲擒故纵。因为她现在完全搞不清状况,虽然隐约觉察到他的订婚出了妖蛾子。

    “你是要让我到你的床上来捉你么?你知道你们那破小区,我要进来容易得很。”许二威胁人的话都说得缓缓的。

    “你就不怕被抓住。有损你许少的名声。”董小葵反唇相讥。其实,她也清楚小区里那几个形同摆设的保安抓得住他才怪。

    “得了,你自己很清楚我会不会抓住。再说了,即使被抓住了。我就说是你的男人,丢脸的又不是我一个。”许二轻笑着威胁。

    “我会抵死不承认的。”董小葵绝不甘心落下风。

    “你想想我们第一次相逢,你觉得你赢的了么?”许二很好心地提醒。

    董小葵浑然想起第一次与他抢出租车,他那个演技让她百口莫辩的。这男人反应又快,演技又好,少惹为妙。再说,这里住着挺舒服的,她还不想被那老古董的房东给赶走。于是,还是妥协了,谁知还没答应他。他却在那头说:“快出来,你要冻死我啊。这冷得骨头都痛。”

    董小葵听到这话,心里莫名的一软。这家伙身上不少的伤,天气骤变都会疼,何况是这样寒冷的时节。

    她终究是心疼他,说:“你等等,我就来。”

    “嗯。”许二回答,那声音到底有些心满意足的,董小葵也没理会,挂了电话,就换了衣服出去。

    一推开门,自然是寒气逼人的。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外面的温度又降低了这么多,今年锦城的天气真是太奇怪。董小葵又回屋戴了帽子,围了围巾,套上手套,兜着充了一点电的手机出门去。

    扰了看门老头的清梦,在他的怒视下,又多出了三十块开门费自不必说。董小葵一走到巷口,就看到行道树阴影里有人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的。

    虽然那人只有模模糊糊的剪影轮廓,但董小葵一眼就认出那是许二。她一看到他的身影,鼻子一酸,眼眶陡然湿润,竟然站在原地走不动,只是那样看着他。

    许二走过来,尽然只是夹克,里面有件毛衣的模样,这么冷的天,他居然穿得这样单薄。董小葵心里到底是心疼。

    许二将手中的烟熄灭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站在她面前,不觉笑了笑,说:“瞧你,裹得像个球似的。”

    董小葵看着他的脸,竟然十分的紧张。好半晌,才反驳一句:“这都什么天气了?你还是常年在赤道生活的不成?穿得这么单薄。你不知到车上等么?”

    她说,有些责备的语气,更多的是心疼。她记得他在天气骤变时,那份儿疼痛,他虽然隐忍着,可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可是,董小葵只觉得说这话时,心里很是慌乱,惟有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黄晕的路灯里飘忽忽的,无比清楚。

    “他们说你回来了,我原本想去电台找你的。可是一直有事在忙。这一谈完事情就来找你,没来得及换衣服。没想到,你没开手机。你要再不开,我可真登堂入室了。”他站在她面前,说得那样的坦然。

    董小葵忽然很憋闷,她很想抓着许二的衣领,像是泼妇一样,捶打着他的胸口,问:“你凭什么这样来扰乱我的步调,扰乱我的心情。你凭什么不让我忘了你。”

    可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还没有资格去说这样坦然的话。再说,董小葵向来是冷静的人。所以,那些焦躁被她压在心里,她平静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一问,让许二脸色一沉,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他说:“我来到锦城好几天了。”

    这句话其实潜台词是说他根本没有去订婚。董小葵却只是假装不懂,淡淡地说:“哦,我这几天都在阿坝州忙一期关爱留守儿童的节目。”

    “最开始不知,后来知道了。”许二说,语气很平静。但董小葵知道那前三天的短信语气蕴含着怎样的焦急与怒气。她不由得看许二一眼,却发现他很专注地瞧着她,眼眸像深蓝的大海,让她有了瞬间沉溺的恐慌。

    董小葵的心乱了,只得躲避他的视线,看着临街洗发店的广告牌一闪一闪的。她竭力稳住心性,将语气调整到最平静,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这天气怪寒的,你那些伤——,再说,我明天要上班,夜也深了。”

    这是逐客令,也是董小葵将彼此距离拉开的一句话。许二一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短促低沉的一句话:“跟我走。”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他的车那边去。

    “我明天还要上班,有什么事,你说就是。”董小葵近乎本能地反抗,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他手一紧,脸色一沉,双眸死死地盯着她。董小葵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本能想要往后退,但她终究是稳住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

    “跟我走,我许久没有见到你了。”他的语气软下来,低声在她耳畔,在这空无一人的长街转折口,清冷的空气里便有着他这样的低语。

    他终究是不会直接表达的情感的男人,这个时刻,便是一句“我想你”也羞于说的,只是这样曲折地表达。

    她鼻子一酸,想要哭,所以竭力抿着唇,不眨眼,只是那样瞧着他,生怕一眨眼,就在他面前哭出来。

    他将她一拉,一搂,往车上去。她闻到熟悉的气息,本来想要问他“去哪里”,却也没有问出口。之前,好不容易竖起要楚河汉界的决心,就这样轻易地瓦解。

    在这样清冷的深夜,许二将董小葵丢进车里,依旧是无比绅士地为她系好安全带,开着车一直往城外去,拐上成灌高速,一直往青城的方向去。

    夜色茫茫,并不晴朗,反而有小雨飘落,车灯映照之下,看到悄无声息的雨飞舞下落。四野的山峦和原野根本分不清。只是周围隔一会儿会有路灯,从车窗里投射进来,黄晕的光照着他的脸。他一直抿着唇,一如他往常开车那般,双目紧紧注视着前方。他是她见过的最认真的司机。

    车里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放音乐,所以安静得可怕。她靠着椅背,略略侧身,看他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忽隐忽现。

第052章 别居

    “看什么?”他忽然问,并没有转过脸来,却是低声问,唇边还噙着一抹笑。

    这突如其来打破安静的话语吓了董小葵一跳。她立刻转过脸,坐正身子,看着前方不断延伸出来的道路,小声嘟囔:“没看什么。”

    许二只轻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车一直向前,像是根本没有目的地。向前,就是唯一的目的。

    董小葵也不问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管明天是不是要上班,只是任随他带领往前。

    车终于出了高速,拐进另一条公路,车速也缓了不少。又经过了几个小镇,终于来到青城山下的小镇。这小镇董小葵认得,前段时间常常跟默言、弄琴,还有夏可可一起到这里来玩。弄琴还说青城山的道士很灵验,一定要虔诚地去烧香祷告。还说很多港台明星来到锦城,都会来这边烧香的。她一边说着,还列举了不少的明星。

    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午夜后的青城小镇。街灯亮着,从镇口一直延伸到远处。临街的店铺店门紧闭,古典的小镇让人陡然有时空错乱之感。

    董小葵以为许二会在青城小镇上停下来,可是他却一直往前。车又行了一阵子,拐入一条乡村公路。路况并不好,车有些颠簸。他耐心地安慰:“别怕,我在的。”

    “嗯。”董小葵回答。其实,他开车,她一点都不怕,从来就没有怕过。他是她见过最认真的司机。

    他听到她回答,也不说话。这一次,甚至连音乐也不放,如果有音乐,还可以让彼此之间缓和一点。可是,这样安静,似乎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让两人之间的沉默这样明显。

    车颠颠簸簸的,终于在山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停下来。前面的山坳,树木掩映处隐约有灯光。

    他先下车,然后绕过来打开车门,向她伸出手,说:“来,下车。”

    董小葵原本正想要戴手套,看到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交过去。车外的温度很低,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中,感到格外温暖。

    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关了车门。打开手电筒,绕着竹林小径往前走。不一会儿,听到淙淙的水声,只看到一木门,却只有门框。穿过门框,便是一面靠山,一面绕水的小径。走了一阵子,穿过那小湖,便是到了一方小小的院落,刚才的灯光就是这院落里的长明灯。在柚子树下,照得人的影子淡淡的。董小葵环顾四周,这山坳里,这小小的湖是山上流下的清泉,倒是凿出这么大个湖,亭台楼阁虽不够华丽,但倒是有山里的古典质朴。

    这周围到底算作山里的开阔地带,这院落旁边还有一个院落,有木门关着,木头的墙壁,在灯光映照下,隐约看到竹林茂盛。

    而前面,倚着山势的木房子楼阁,安静地在那里。像是那位神仙不经意间遗落在人间的别居。

    许二牵着她,走得并不快,倒像是散步一样,慢慢地来到那木房子楼阁之前,有匾额,写的什么,光线不好,看得并不清楚。

    在这楼阁门前,许二终于放开董小葵的手,掏出钥匙开门。

    董小葵站在他身后,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这牵着她的手,带领她往这里来的人是许二么?

    许二却是打开门,开了灯。忽然,有狗汪汪地叫了两声,从二楼的石台阶蹦跳下来,是农村里常养的那种土狗,长得肥硕,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董小葵虽然因为照顾龙飞虎翼一段时间,对狗的恐惧没有那么盛。可一看到狗,还是本能往许二身后躲。

    许二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对着那狗呵斥一声:“肉粽。”

    那狗像是认出是熟人,低叫两声,不再叫了,瞧了瞧许二,摇了摇尾巴,转身往石阶上走去,很快隐没在拐角处。

    “它的窝在二楼。”许二对董小葵说。

    董小葵松了一口气,暗想:早应该知道许二养的狗绝对不是没有灵性的那种。不过,相比较龙飞虎翼而言,这只狗的名字是在让人耳目一新啊。这实在不是许二的范儿。

    “那狗叫啥?”董小葵任由许二带着沿着石阶向上走,不由得问他。

    “肉粽。”许二很平静地说。

    “就是吃的那个肉粽?”董小葵问。

    “嗯,就是那两个字。”许二回答,一直上了所谓的三楼。然后又走到三楼左边尽头,是一段向下的石阶。

    “你给取的名字?”董小葵问。她是想不到许二会有这样的一面,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古典的韵味。如果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如果将帝王的服饰一穿,倒会让她觉得时空错乱了。

    “不是。这是陈伯的狗。”许二一边回答。一边在旁边摸索了一下,开了灯。

    “谁?”忽然,湖对岸那关着门的竹林园子也开了灯,有老者的声音传出,中气十足的。

    “陈伯,是我。”许二回答,声音不大。但周围十分安静,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呀,仲霖回来了,怎么都不事先打个电话呢?我这都没准备。”陈伯回答。接着就看到那木门打开,隐约有个人影拿着手电筒往这边来。

    “陈伯,你继续休息,我没事的。”许二说。

    “没事,没事。人老了,睡眠没有那么多了。”陈伯呵呵地笑,踏踏地上楼来。

    许二依旧握着董小葵的手站在三楼向下的石台阶上,没有挪动步子,在那里等着陈伯。董小葵看着陈伯往这边走,腿脚似乎有些不灵便。

    许二像是在为董小葵做解释,他说:“陈伯以前是我大伯父的警卫,救过我父亲,腿受了伤。喏,那肉粽是他的狗,按照军犬的训练方式训练的。不过,总归是品种问题,能到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那怎么叫肉粽了?”董小葵总是觉得既然是按照军犬的训练方式训练,那名字也该威武才对。

    “因为他老婆喜欢吃肉粽。他老婆过世后,他就养了这只狗,所以取名肉粽。”许二说,叙述得很平静。

    董小葵却是觉得震动,愣在那里,竟然是有些羡慕陈伯与他的夫人。许二却也是低声说:“这种感情,很难得的。他们就是举案齐眉的典范,他比她的夫人大十岁,待他的夫人极好。他的夫人身子不好,所以他就坚持一直都没要孩子。”

    许二慢慢地说,看到陈伯已经从三楼中间的台阶上来。他这才没有说话,迎上去喊了一声:“陈伯,我没事,就是回来休息一下。你不必起来的。”

    “山里寒,一个炭火炉子总是要的。再说,酒窖和厨房的钥匙还在我这里。”陈伯呵呵一笑,瞧了瞧董小葵。

    “这是我朋友董小葵。”许二介绍。定位只是朋友,董小葵心里到底有些许的失望,不过这是最好的方式,不是么?许二至少没有自作主张决定些什么。

    她笑着迎上去,说:“陈伯,您好。”

    “好,好,好。”陈伯十分激动,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瞧了瞧董小葵,一脸的笑,皱纹积聚,他呵呵地说:“仲霖可是第一次带朋友来我这里的。”

    他的话却是有弦外之音。董小葵一听,也假装不知道,看了看许二,笑着说:“那可是荣幸了。仲霖说有个好去处,带我来看看。这可真是人间仙境了。”

    “呵呵,依山傍水,鸟叫虫鸣,山肴野蔌。晨起舞剑,就着湖水夕阳饮酒喝茶。你还真说对了。”陈伯闲聊一般攀谈,这让董小葵讶然。没想到这朴素的老头,竟然句句高雅。

    “呀,那真是惬意了。”董小葵十分高兴。

    “喜欢就常来,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过来看看陈伯。”许二忽然插话。

    陈伯一听,笑得眼睛都眯成缝,瞧了瞧董小葵说:“好。有空就来这看看我这糟老头。好了,天气怪寒的。我去弄些炭火,你们先下去。”

    他说着,从旁边的木楼梯往下去,一路开了灯。董小葵看到木楼梯下,又是石头小径,几丛竹掩映着,颇有曲径通幽的感觉。

    “走吧。”许二又握住她的手,沿着石阶往下走,一直到了底楼。这里说是底楼,倒不如是湖边。只是修了湖边小筑,全是木质的房子。

    许二推开临湖一侧的一间木屋,屋内像是个会客室,有一张矮脚的木方桌,木质的纹理清晰。室内有暖气,暖气融融的,她脱了大衣,放在一旁的木衣架上。这室内铺了地毯,还有一些古典绣花面罩的靠枕,董小葵捡了一个靠枕坐下来,十分放松。这房间临荷塘的一面,是落地窗,屋外廊檐下有八角的红灯笼亮着,只是光线不太明。

    因为冬天,不能开窗,董小葵只能瞧着临湖的落地窗眼馋。

    “夏天来,就可以开窗。陈伯会在湖里种荷花,菡萏碧叶,清香阵阵。荷塘月色,也比不得这里。”许二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边说,一边开门出去。

    董小葵“嗯”了一声,看到他关门出去。她这才觉得疲惫,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他像梦境一样出现,又带她来这样一个梦境一样的地方。按照通俗爱情故事的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同,可是她却明明感觉只是朋友。

    真是太复杂。董小葵拍拍额头,门倒是被推开,是陈伯拿了火炉过来,是那种炖狗肉的黑砂锅。

    “天气寒,吃火锅。”陈伯说,许二也跟在后头,端着一些菜。

    自然是煮火锅,另外一个火炉盆子却是古典的煮酒的器具。她在董家有见过,是有一年冬天,爷爷煮过一次酒,还讲论了“曹操煮酒论英雄”一段。

    “都没下雪,就要煮酒了?”董小葵起身去帮忙。

    “让你尝尝了。陈伯这里有好酒,比我那里的小米酒还好喝。”许二一脸放松。

    “明知我不能喝酒,还让我喝。”董小葵嘟囔,到底有些撒娇的语气。

    “你酒品——”许二在她对面坐下,瞧着她。

    “我酒品怎了?”董小葵也瞧着他。

    “还不算太差。”许二嘿嘿一笑,倒是十分孩子气。

    在这当口,陈伯却是退出去,说:“仲霖,这是自己家,要什么,自己去取就是了。陈伯老了,还得去躺一会儿。”

    “陈伯,明天中午,咱们喝几杯。”许二朗声说。

    其实,董小葵也知道陈伯是借故走开的。陈伯一听,在门口十分高兴地说:“你这次倒是不忙,那敢情好,多住几天,我就满足了。”

    “嗯,最近不忙的。”许二说。

    董小葵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家伙这次到底闹了多大?最近的新闻,她其实也有看的,他不应是这样闲的人。

    她原本不想去问他,也不想涉足。因为一旦问了,她怕他说一些她没法承担的话。可是,这下子,这个问题却梗在她心里。

    “陪我喝杯酒吧,我很想喝酒。”许二一手支着桌子,一手温酒,漫不经心地说。

    “好。”董小葵说。她觉得今晚,她也需要喝一点酒。

第053章 命运部分

    石头,谢谢你出现,成为我命运的一部分。

    ——许二

    两人就着火锅,古典的烫酒,用的是那种青铜的觞。酒并不烈,入口很醇,董小葵喝了一杯又一杯,却总觉得不会醉。如果醉了,她就可以问一些平素不能问的问题。

    许二也只是烫酒,煮火锅。举手投足都优雅,端着觞的姿势也十分好看。

    两人沉默,间或的交流只是他说这菜熟了,可以吃。她回答一个字“嗯”。于是,静默里只听见杯盘偶尔相碰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几时,董小葵只觉得头晕晕的,有点醉眼朦胧。她对这状态有些心花怒放,咯咯一笑。这一笑,笑得许二莫名其妙。

    他展眉瞧她,问:“什么事偷着乐?瞧你笑得那傻样。”

    董小葵忽然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在许二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脸,问:“许仲霖,真的是你?”

    他还是从容地坐在那里,又温了一盏酒,这才抓着她的手,回答:“是我。”

    “你不是该准备订婚仪式的么?”她挣脱他的手,坐在一旁,靠着一大堆的靠垫看着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高低不晕。

    “我退婚了。”许二端坐着,端了杯子轻抿一口酒,轻描淡写的语气。

    “怎么就退婚了?听说是欧阳家的。”董小葵眉头一皱,又去端桌上的杯子,她觉得自己还很紧张,喝得不够多。

    “不合适,不喜欢,所以退了。”许二放下杯子,斜倚在桌上,偏头看董小葵。

    “哪里那么容易”董小葵撇撇嘴。

    “真的,退婚了。”许二说。

    “逃婚的吧?”董小葵端着杯子站起来,又喝了一口酒。

    “呔,我许仲霖会做那样没品的事么?”许二十分不悦的语气,依旧是斜倚在桌上,偏头看董小葵。

    董小葵也索性趴下,与他对视。他的眼眸太幽深,终究让她败下阵来,垂了眼帘,有点固执地问:“你以前说那女的很不错的。”

    “我很客观地说,是很不错啊。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女子很少有能吃苦的,她比她家的男子都强。聪敏,巾帼不让须眉的。”许二回答,语气懒懒的。

    “那跟你还真是天造地设。你家给你选得很不错。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不知好歹地逃婚。太任性。”董小葵挪了个位置,坐到许二身边,伸手去拍他的肩头,以表示对他的不知好歹表示惋惜。

    “首先,我不是逃婚,很正大光明地退婚的,她也是同意的。”许二一本正经地说。

    “同意才怪。”董小葵撇撇嘴,想到vivian那封电子邮件,俨然就是以欧阳薇自居。如果欧阳薇是自己同意退婚,她写那电子邮件做啥。

    “真的。她提出来的。”许二耸耸肩,无奈地摊摊手。

    董小葵表示不相信,撇撇嘴,说:“许二公子,你就吹吧。”

    “我真没吹,真是她提出来的。”许二强调。

    “是么?”董小葵还是有些不相信的语气,一直盯着许二看。

    “肯定的,我从来不骗人。”许二回答。

    “大约是你逼人太甚。”董小葵想了想,进行总结。一定是这样,这个家伙如果要气人,也一定会人的肺都气炸,死人都得让他逼得开口骂人。何况是欧阳薇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强势女子。

    “没有,我是无辜的。”许二像是耍赖的孩子,一脸的狡黠,对着董小葵一笑。

    “谁相信。”董小葵又站起身,身手敏捷地跳过去,拿了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藕片丢在嘴里,正咬得脆响。却听见许二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十分认真地说:“就算欧阳薇再好,我要找陪我一辈子的人,不是找事业合伙人。”

    董小葵抬眉瞧他一眼,又端了酒杯三两步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打量他。

    他也看她,呵呵一笑,说:“懂了吧?小村姑。”

    董小葵听到他叫她“小村姑”,心里就来气,往旁边挪了挪,与他隔出一段距离,斜睨他一眼,朗声说:“我就是小村姑,怎么着了?”

    许二没有回答,而是忽然站起身,跨步过来,将她手中的酒杯一夺放在桌上,将董小葵一推,让她靠着旁边的一堆靠垫。却是将手支撑在她的两侧,认真瞧着她。

    整张脸近在咫尺,董小葵心里发慌,想要逃离,一边挪动,一边说:“你让开,你想要干什么?”

    许二哪里容许她逃离,截断她想要逃脱他包围的所有路径。

    “让开,快让开。我要去洗手间。”董小葵嚷。心里却是恨死自己的不勇敢,即便是这个时刻,借着酒精的遮掩,她还是说不出什么来。以前,她以为自己可以那样沉静地去求证,任何结果都可以接受,可以相聚离开都不在乎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样在意他,在他面前完全乱了方寸?

    “我告诉你——”许二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到这里也是停下来,紧紧抿着唇,看着董小葵。

    董小葵心跳得怦怦的,屏住呼吸,十分紧张。两人都没有说话,听得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好一会儿,董小葵觉得坐的姿势有些奇怪,腿有些麻,略略挪动一下。他以为她要逃走,一把抓着她的肩膀,

    他抓得很重,隔着厚厚的毛衣,董小葵还是觉得肩膀疼。她扭动,试图甩开他的禁锢。许二却是箍得更紧,语气恶狠狠的,他说:“我就喜欢小村姑,你怎么着的?”

    这话让董小葵一愣,心里全是慌乱,像是溺水的人乱扑腾。她胡乱反驳:“村姑有什么好喜欢的,不够优雅,不够漂亮,举手投足不够大气,知识水平也不高,配不上你们许家的贵气…..”

    她越说越起劲,将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用这种说反话的形式撒娇一般地倒出来。

    许二听得有些生气,打断她的话,说:“我喜欢就喜欢,要什么理由原因的?”

    董小葵倒是不说话,只抿着唇,一脸倔强地看着许二。

    他软下来,低头吻她的额头,鼻子。董小葵只觉得漫天繁星都跌进大海里,自己也一并跌进去,不由得闭上双目。然后,周围全是他的气息,他柔软的唇覆上她的双唇,辗转****,是极度的珍惜,似乎又想要揉碎一切。

    这样矛盾,这样难过,这样高兴。董小葵只觉得整个软下来,像是一片羽毛漂浮在虚空里,她伸手抱住他,像是抱住所有的残缺。

    辗转****的亲吻,也不知何时结束。许二略略离开她的唇,低声喘息。董小葵这才觉得害羞,连忙将脸埋在他怀里。

    许二却将她搂在怀里,换了个姿势,靠着那一堆的靠垫,像是抱着自己的女儿一般。他轻拍她的背,用淡淡的语气说:“石头,外面飘雪了。”

    “骗人,刚刚有月的。”董小葵不敢看,怕他是骗她的。还是将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真的,有雪花在飘,你起来看。”许二yin*性地。

    董小葵摇摇头,说:“不看。”

    许二轻轻一笑,将她搂紧一些,拉了旁边的被子盖住她,这才低声喊:“石头。”

    董小葵不语,只听得他的话语,这样婉转****的,带着一点点的醉态。

    “石头,我总是在想,我这么多年的人生,看起来很繁华,可是仔细算来,没有多少可以供作回忆,算作很荒芜了。”许二像是在叙述一件极其平淡的事。

    董小葵只觉得心微微颤抖疼痛。他这么多年,年少时,“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鲜衣怒马,自然跑马观花地过,醉生梦死也是有的;等到回国,家族的使命在身,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每天耳畔都是家族荣誉,国家安危。属于他的,总是那么少。

    “不过,石头,我真是很谢谢你——”他忽然说。

    董小葵不由得略抬头,却并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忽而又听他说:“谢谢你的出现,成为我命运的一部分。”

    这一句话,让董小葵的泪一下子翻涌出眼底。前尘后世都不重要,所有的结局都不重要,有这一句,这一段感情便是绝版的琥珀,永不退色。

    许二也感到她的泪,却并没有惊动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将头埋在她脖颈间。两人无声无息的,再没有下文。

    董小葵明白,对于许二这样的男人,这一句表白已经十分难得。他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石头。”不知过了多久,在董小葵都已经昏昏欲睡时,他忽然又喊。

    “嗯?”董小葵迷迷糊糊地回答,从他怀里抬眉瞧他。

    “我不喜欢夸口没有把握的事,你知道么?”他问。

    董小葵有些迷糊,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那酒后劲其实很大,这时的她脑子已经有些不好使。不过,她隐约记得听谁也这么评价过许二,于是她点点头,说:“知道。”

    “知道就好。”许二将她搂住,横抱起来。

    “去哪里?”董小葵也不挣扎,竭力想要看清许二的模样,她总觉得这是梦境。

    “去床上休息,这里靠着湖边,湿气大。”许二回答。

    “哦。”她略有所知地点头,十分孩子气。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问:“你为什么来找我?我的生日都记不得的人。”

    “我记得有人说,如果我忘记她生日,她会找我算账的。我一直等着她找我算账。”许二回答。

    董小葵被许二抱着,双手攀附着他的脖子,在灯光辉煌的走廊上,风里有着初冬的肃冷。她忽然就伤心地哭了,像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

第054章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第二天,直到十点过,董小葵才悠悠然睁开眼。若不是躺在许二的怀里,她倒是觉得昨晚一切都是过去很多个晚上梦境的重复。

    她想起昨晚自己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泣,他只是抱着她走到二楼的卧室,轻拍她的背,说:“我的石头,我一直在的,一直在的。”

    “你让我伤心,你记得我生日,不对我说生日快乐。”她哭着指责。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近乎是由着她闹。其实董小葵清楚,她生日之前,他们早就楚河汉界的,泾渭分明的。他是骄傲的男人,又怎么会主动来低头?

    所以,他说他没对她说生日快乐,是等着她去找他算账。他们都是骄傲如斯的男女,太过自尊。

    可是,这一晚借着酒精的掩饰,他到底隐晦地对她说喜欢。她便也肆无忌惮地说心里不敢说的。

    “就是你不好,就是你不好。你说了很快就有人照顾你的院子,照顾你的葛巾紫。我们没关系。没关系。”她哭闹。这是过去从不曾有的,即便是爸爸还在世时,她也不曾这样哭闹。她是董家的人,即便是董家没落了,却还有那份儿家族的尊严在。从小,她也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有很多规矩和礼仪在,她也不能如这般肆无忌惮。

    他一言不发,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她却是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许二。

    “怎了?石头。”他的语气里充满疼惜,伸手来抚摸她的脸,为她轻轻擦去泪痕。

    她咬了咬唇,低声说,近乎自言自语:“你说了不要理我。就不要理我。为什么要来?”

    “我也想。”他回答,很认真地看着董小葵,眼眸幽深如同一面湖水。

    董小葵听到这话,更加来气。伸手要推开他,说:“你想,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许少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恨恨地说:“我也恨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他话语恶狠狠的,将董小葵一推。俯身亲吻她的唇,侵略如火的亲吻,周遭全是那醇酒的甜香。董小葵使劲地推他不开,最后索性停手,轻轻搂着他。

    那亲吻终于****悱恻。她却太累,终于在这样的亲吻里睡去。之后的种种,她全然不知。

    应该没事吧?她低头查看,连毛衣都没有脱。他也只是脱了夹克外套,穿着毛衣,搂着她。

    也是的。许二是骄傲的男人,对自己的魅力向来自信。即便是这种事,怕也得不屑于趁人之危的。

    所以,至此,董小葵完全放心下来。略略挪了一下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挪出来,好起身。却不料,刚刚一挪动身子,许二却是醒了,先是身子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不安的哼,然后睁开惺忪的睡眼,蹙眉打量她。

    董小葵看到他蹙眉,伸手去抚他的眉头。他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问:“你醒了?是不是饿了?”

    原本没感到饿的。被他这么一问,董小葵倒觉得饥肠辘辘。于是她对他一边点头,一边要坐起身来,他却拉住她的胳膊,瞟了一旁的电子钟,懒懒地说:“这都快十一点了,再陪我躺一会儿,我们去做饭。”

    “今天不是周末。我请假好多天了。”董小葵说。言下之意是说她这是无故旷工。

    “反正云帆的那帮家伙又不知你去哪里了你之前有请病假的,并且具体也没说请几天。”许二依旧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一楼,懒懒地翻个身,完全将她搂在怀里。

    “你调查我?”董小葵一听,不由得问,想这许二回到锦城,必定是打听过她的去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打听过,那必定知道她的去处。若是知道,怎么会发那样着急的短信。

    “用不着,本公子来锦城,他林云帆都得好酒好菜招待着。何况,这丁点的消息。”许二懒懒地翻身,将董小葵搂到怀里。

    董小葵这下子想起自己生病挂瓶那天,秦敏说的那句话。言下之意是说她进云帆实业连锁,其实是有人举荐的,否则她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在云帆实业这样的大公司里成“空降部队”。

    虽说后来的种种成绩,都跟自己的努力分不开,但有先前举荐这一茬在这里,纵使自己多么努力,也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个消息多少让董小葵不爽,当然,这也是她下定决心离开云帆的原因之一。

    早先怀疑过是许二捣鬼。现在看来越来越可疑。她挣脱他怀抱,双手支着头,斜睨着他,哼哼地说:“老实交代,你认识林云帆?”

    “嗯啊,打小,那小子就跟他哥在我家进进出出的。向来不怎么说话,面无表情的,像是生来除了严肃,就没有别的表情。”许二双手枕着头,像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继续说:“我记得,我们几个为了逗他哭或者笑,还打赌。结果,我们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在沙发上看书。所以,我们谁都没赢,而他被一小丫头给逗笑了。”

    “哦?小丫头?”董小葵斜睨着许二,觉得这家伙有点转移话题。

    “嗯,是啊。就是你见过的那个林少的亲妹妹。你们云帆的女林总来着。”许二说得董小葵一头雾水。

    董小葵不由得蹙蹙眉,说:“林云不是那个你那个发小林少的弟弟?”

    “不是啊,林云帆是林少的妹夫。林云帆家也是渝州望族,基本上都是从政的。祖上也是书香门第的,这小子很喜欢做设计。他老爹曾说他没出息的,要去做裁缝。为此,还断过他的生活费呢。不过,这家伙沉默寡言的,基本上不说话,就是性子拧,还真是挣扎出去了。”许二说,语气里不觉有些羡慕。

    “哦。”董小葵总算是对这位神秘的林总有了了解,之前与小美她们私底下的猜测都尘埃落定。董小葵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原来如此。难怪我上次见着那照片,以及一些新闻剪辑视频,倒是觉得贵气。”

    “嗯,那小子的气质,还行。”许二说。

    董小葵正要说什么,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是弄清心中疑惑。心想:这家伙真是狡猾,这样会转移话题。

    她还没问出来,却听得许二问:“石头,这么久了,你没发现你们林总夫人像谁么?”

    “嗯?以前也总觉得她像谁来着,一时想不起来。现在听你说,已经知道了啊。像林少。不过,说句实话,他妹妹比他有气质多了。”

    “哈哈,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许二笑得很惬意。董小葵看到他这样的笑,心里十分舒心。认识这么久,他似乎总是很忙,很累,随时都在思考。所以,她喜欢看他熟睡如同婴孩,喜欢看他肆无忌惮的笑容。

    她这样喜欢看他笑,有些舍不得移开眼。许二笑了片刻,这才发现董小葵瞧着他。他微眯双眸,也是看着她,无声笑了。

    董小葵倒是不好意思,翻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哗啦啦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清冷的空气呼啦啦进来,让人神清气爽。外面果真有了薄薄的积雪,映着苍青的山,翠绿的竹,一湖碧水。冬日的暖阳从山头投出日光,说不出的惬意。

    如此的良辰美景自己在意的那个人在身边,便真是前尘后世,世俗羁绊,家族荣誉都不愿去想。

    许二也走过来,从背后搂着她,看着这样的美景,彼此无声,惟有拥抱的温度,在初冬清冷中,如此真实。

    (中暑,头疼中,抱歉)

第055章 来人

    一起做饭,牵手到郊外走走,抑或就着湖光山色以及那一点的薄雪,煮茶谈天,两人的话题涉及非常广,思维极其跳跃,天马行空,十分惬意。有时在谈古代的瓷器服饰,一下子会说到庄子老子的,间或会提到古代间者,又或者古代的军队制度,某皇帝的作为以及当今政治格局,正当在谈着当今政治格局,以及某些政策利弊时,因为某句话的触发,两人的话题又可能急转直下,谈未来科技,名车、飞机,而接下来得话题更可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生观、世界观,或者养狗养猫心得,抑或是家常菜的做法…..

    总之,谈话是需要对手的。董小葵与许二就是棋逢对手,但却没有针锋相对。反而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过去,他们也曾这样谈话,只不过那时,董小葵到底拘束,总是极少这样肆无忌惮。

    两人相谈甚欢,一壶茶喝淡了,又换了一壶别的。上一壶是煮茶,董小葵是高手。这一壶功夫茶,倒是换了许二来。

    两人又谈起茶道,从茶道谈到古代茶叶的制作,谈到茶马古道的政治意义。说到后来,许二摆弄着茶杯,终究是笑了,说:“石头,你当真是不错。”

    “怎么突然夸起我来了?”董小葵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轻轻闻了闻香味。

    “很少有人能跟得上我的思维,你是为数不多的女子。”许二自己也端杯品茗。

    “人家说,男人夸人的目的,是为了赞己,果然一点都不错。”董小葵也喝茶,觉得能这样愉快地跟他斗嘴说话,十分美好。

    “哦?这理论倒是新鲜。不过,你不问是哪些女子能如这般与我谈话了?”许二放下茶杯,微眯着双眸,笑看着她。

    董小葵一展眉,瞧他一眼,说:“为什么要问?”

    许二做思考状,蹙了蹙眉,然后煞有介事地回答:“因为我觉得现在的你应该问。”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他的谁谁谁。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假装去端茶杯喝茶,故作镇定地说:“没有该不该问的。许少品味不俗,能选中谈话的女子,必然也有几分内涵的。”

    “这女人也夸人赞己了,哈哈。”许二笑得十分惬意,倒掉了茶,站起身说:“走吧,我带你去瞧瞧书房,还有对面的院落。”

    他指了指对面竹林掩映的那个院子,说:“那里别有洞天,是我的秘密之地哦。”

    董小葵站起身,许二拿了大衣递给她。两人沿着蜿蜒的石阶,上了三楼。最左边有两池活水,些许浮萍。跨过水上的石桩,便是书房。里面的藏书让董小葵瞠目结舌,这藏书虽比不上宁园的多,却都是一些孤本。

    她在书架上翻找,间或搓搓冰冷的手。许二斜倚着书桌,说:“我以前在锦城,有空就到这里来看书。或者练字,抑或者到对面院子跟陈伯一起喝酒谈天,总是很美好的。”

    董小葵不禁想象那样的许二,微微笑。

    “不过,这些年,都来去匆匆,连跟陈伯喝酒都没时间。有时候,是深夜了过来,天明就登前途啊。”许二说得十分遗憾。

    他确实够累的,为了家族荣誉,国家安危。她心里总是疼惜他的,却只是无声在心底,从不曾表露。如今也是这般,她只是站在他面前。

    “好了,我带你去瞧瞧那院子。”他伸手拉着她的手,像是个藏着秘密的孩子,急于让小伙伴知道。

    那院落自然是竹叶落满地,竹林里还有小小一方院落,几间木房子,竟让董小葵蓦然想到最神话断崖下的房子。

    只是这里的房子比不得最神话里的气派。这里只是几间木房子而已。许二带她来看的,是满是冷兵器的地方。是他的魏碑提的匾额,名曰“剑阁”。

    “明明刀枪剑戟锤,什么都有。怎么就叫剑阁了?”董小葵站在琳琅满目的兵器之间,环顾四周。

    许二拿了正堂中供奉的一把剑,十分虔诚地说:“剑是兵器中的王者,最为贵气的兵器。供奉镇宅之剑,都需焚香沐浴,虔诚跪拜。何况是这把将军之剑。”

    他一边说,一边舞剑,竟然舞得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你家传的?”董小葵问。

    许二一下收了手,将那剑放在架子上,说:“石头,你没文化了。自己想想家传的剑能到这个时候?你还真当是武侠,有神兵利器啊。运用初中化学教材想想。”

    董小葵撇撇嘴,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了。氧化是很多所谓神兵利器无法阻挡的敌人,自己怎么就忘了?即便是经过特殊锻造,理论上能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敌不过氧化作用。

    “以后,我教你练剑好了。”许二舞了一阵,将那剑放在董小葵手中,说:“来,感受一下。”

    她力气也不小,却也顿觉一沉,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去托着,这才避免那剑掉落下来。她松了口气,又掂了掂,这剑少说也有几十斤,刚刚看这家伙舞剑,倒像是没重量似的。董小葵觉得自己舞剑是很不现实的,于是摇摇头,说:“我看你教我练琴还差不多。”

    她心想:你这家伙总不能会钢琴、小提琴的,还会古筝、古琴的。

    “我看也是。我舞剑,你给我来一曲十面埋伏倒是不错,哈哈。我正好有一把凤桐的古琴,在宁园,明天我就取来送你。”许二笑得爽朗。

    “你疯了。那么远。”董小葵阻止,觉得这男人任性起来,真跟孩子似的。

    “不远的,以后,你就明白了。”许二耸肩,一副颇有深意的样子。

    董小葵也不说什么,反正这个男人若想要做啥,别人是阻止不了的。她握着手中的剑,吃力里将它放到剑座上,这才舒了一口气,说:“虞姬可能是武林高手。”

    “嗯?”许二似乎在想什么,陡然听到董小葵说这句话,不由得露出疑问。

    “当然了,不然一个弱质女子,怎么举剑自刎。”董小葵总结。

    许二在一旁笑,摇摇头,说:“你呀。”

    他语气宠溺,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语气。一说完,又摆弄别的兵器去了。就这样,不知不觉便是下午。

    夕阳血红,映着似有若无的白雪,在碧绿的湖水里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晚饭也是许二亲自做的,到不让董小葵和陈伯动手。陈伯便带着董小葵到处去瞧,很激动地讲解这里一草一木的栽种心得,间或也谈一谈许二。

    董小葵大部分时间很认真地倾听。四菜一汤,明明是简单的菜式,经过许二的手,却是做得十分美味。

    吃了晚饭,许二与董小葵对弈,陈伯在一盘观看,董小葵间或要悔棋,许二总是不肯,两人争论不休,陈伯在一旁评理。

    屋内暖暖的,而山里竟然有了半轮月,映着湖水,格外清幽。这样的日子,仿若不知人间疾苦。

    两个人之间其实有着世俗隔出来的千沟万壑,有着许多的艰难险阻,可彼此都没有说,也没有去在意,仿若这些东西不存在于这个山坳里。

    董小葵因为之前录制了节目,法制节目又改为一周两次,许二出现时恰逢周四,这天便是周五。之后的周六周日可以休息。所以,董小葵决定周一去上班。她想:这三天,就在这里任性,不管人间沧桑地跟他过几天安闲生活。

    许二的棋风大开大合,攻守得当,十分的稳。董小葵步步为营,下了几局。终于是困了,彼此散去休息。

    他依旧搂着她,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月,看了一阵,他说:“能这样随意说话,感觉很好。”

    董小葵鼻子一酸,他到底这样信任她。肆无忌惮,只是听着,没有回答,而是闭目,假装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来,不见许二。只看到陈伯在湖边晨练,肉粽在旁边走来走去。询问之下,才知道许二开车去宁园拿那把古琴去了。

    董小葵一跺脚说那么远,他真是疯了。陈伯将一套太极打完,收了势。这才告诉董小葵在锦城西南方向那边,离许家老宅不远的山镇里,还有一处许二的宅子,也叫宁园的。

    “呀。这边果然还有宁园。”董小葵一惊。

    “京城那个不过是按着这个建的。仲霖回国建了这个。不久就去京城了,然后在那边又建了一个小一些的吧。似乎是,我也没去见过。”陈伯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肉粽。

    董小葵又跟陈伯聊了一会儿,心里记挂着许二。于是,给他打电话。电话通了,他说:“石头,我在开车。”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急忙问。

    “嗯,午后回来。这么快就想我了?”许二呵呵一笑。

    “我只是问问,看中午是不是给你留饭。谁想你了。”董小葵撇撇嘴,又大声说:“专心开车。”

    “好了,你做我的饭,我争取中午回来吃饭。”许二低声笑着。

    “不许开快车,不许赶。慢慢回来,我做给你吃就是。”董小葵叮嘱。

    “我开车,你还不放心么?”许二说。

    他开车,一向认真,稳妥,这点倒是真的。董小葵其实是放心,但还是又叮嘱了一遍,这才挂了电话。

    因为他说要回来吃饭,董小葵倒是有些紧张了。询问陈伯有哪些菜,心里盘算着许二喜欢吃的菜式,一直在做准备。

    可是等来的不是许二,而是许二的大哥许柏平。听见车子响,董小葵还在厨房里炖汤。心里倒是紧张,觉得有些菜该下锅了。

    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不一会儿,觉得有人出现在门口。她正在炒菜,看也了没看,直接说:“你快去洗手洗脸,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好。”

    可是许二没有回答她。她觉得不对,这才转过脸去看,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不是许二,而是许家老大许柏平,他身材与许二差不多,只是稍微要胖一些,穿着黑色大衣。

    “董小姐,我是仲霖的大哥许柏平,我们见过的。”许柏平神色平静,语气平静。

    董小葵猜想过许二这次大约玩得有点大,也猜想过许二很快就会回京城。但是没想到许家会来人直接找她,而且来得这样快。

    她心里咯噔一惊,但到底没有慌乱。手上依旧握着锅铲,对他一笑,说:“许先生赶得及时,这菜正要下锅。我看改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这里吃顿家常午饭,何如?”

    许柏平听闻,倒是露出一抹微笑,回答:“大善。”

    董小葵略一低头,看到门口的陈伯,便说:“陈伯,麻烦你招呼许先生。我这边加几个菜。”

    “好的。”陈伯回答,这边招呼许柏平,说:“柏平,你也很久没回来了,这边坐坐吧,有什么事,吃了一顿饭再说。”

    “我原本就是回来看看陈伯的。”许柏平说,语气极其平稳,临走时,还不经意地看了董小葵一眼。

    许柏平与陈伯一走。董小葵虽然还在认真炒菜,心里却在盘算着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与许柏平对话。

    想了一阵,觉得顺其自然比较好。于是,又临时加了两个家常菜,一共六菜两汤,端上桌子,去请许柏平过来吃饭。

    许柏平与陈伯已经喝了一壶茶,正在谈这地方的茶叶制作。陈伯又将他亲自制作的茶叶拿出来,在跟许柏平讲。

    董小葵一笑,说开饭了。陈伯倒是问:“不等仲霖了?”

    陈伯这一句,其实是给董小葵台阶下,让她打电话给许二。但她却不能。因为她虽然才跟许柏平见过一面,但从这人的言谈话语之间,能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不调查就出手的人。他要来锦城找许二,一定事先调查过许二的去处。那么,必定是知道她也在。

    而许二今早离开,想必他也是知道的。他选的这个时间,说明他是来见她的。这个时候,她不能让许二掺和进来。所以,她说:“我早上有打过电话给他,叮嘱过他慢慢开车,让他不要着急。再说了,从这里到眉州要好一阵。我们等他,得要好一阵子才开饭,这可不是怠慢了许先生?再说,我跟许先生也有很久没见了。倒是该叙叙旧的。”

    董小葵缓缓地说,不经意地瞧了许柏平一眼。

    许柏平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面色十分平静,神情内敛,像是不经意瞧了窗外天色一眼,平静地说:“我来看陈伯,找仲霖。不想遇见董小姐,难得见面。午饭后,一起喝杯茶了。听说董小姐也是书香门第,名门之后。”

    “识得一些字,有几本古书消遣。至于名门不敢当,祖上曾有几人也在朝为官。不过,喜欢闲云野鹤,就偏安一隅了。”董小葵回答。在董家事情上,她向来是骄傲的。董家族谱从唐末开始避世,能历经这么多代不衰,得益于先祖各种智慧的处事,以及能在纷乱的世间稳得住,静得下心。而在真正国家兴亡的时刻,又不会退缩,做明哲保身的人。

    抗战年代,董家先祖也有弃文从武,也有弃商倾囊抗战救国的。死于战场的铮铮铁骨也不在少数。董家先祖的墓群里,就有七八座衣冠冢。

    而到了这一代,因为到底守不住那座宅子。董小葵无奈走了这一步,只要这宅子没有马上拆掉。那将来就有将宅子弄回来、或者一直好好保护的机会。

    “董小姐过谦了。”许柏平淡淡的语气。

    “许先生高看我了。量体裁衣,这是董家祖训。我一直都牢记的。”董小葵笑了笑。

    “董小姐是明白人。”许柏平语气平顺。

    董小葵只是笑了笑,与陈伯、许柏平三人去吃饭。许柏平瞧了桌上的菜,微微一笑,说:“如今能做一手好菜的女子,怕只得有厨师班的了。董小姐倒是让我吃惊。”

    “都是家常菜。还请许先生不嫌弃才是。”董小葵摆放好碗筷坐下来,举手投足皆是董家教育的典范。

    许柏平只是一笑,吃相十分斯文。也秉承“食不言,寝不语”,一直都未曾说话。只是低头吃,这倒让董小葵想起许二。

    那一次,在宁园,董小葵第一次做饭给他吃。他也这般一直吃,不说话。董小葵十分担心,询问他如何。他却是回答:在我品尝美味时,请不要打扰我。

    那男人不爱说话,却是极会说话的。董小葵喝了一口老鸭汤,微微一笑。

    一顿饭毕,许柏平这才说:“董小姐的手艺很不错。”

    “董家的菜色,传承不少。我也只学到这最家常的。许先生品尝过不少美味佳肴,我倒是班门弄斧的嫌疑了。”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

    许柏平却并没有走出饭厅,反而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收拾,然后说:“我来锦城开会。当然,也是来找仲霖的。”

    “他去宁园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许先生若是不忙,先喝喝茶,小憩一下。”董小葵建议。心里想:你若真是来找仲霖的,不会给他打电话约见?若是约见,许仲霖又岂会拒绝与你会面。

    “不过,这一次,我是来找你的。”许柏平忽然说。

    董小葵还是收拾杯盘,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是许先生的家事,得找家里人解决。在京城时,我就说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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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相对

    许柏平没有答话,董小葵继续收拾桌子。好一会儿,许柏平才说:“我在楼下等你。”他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去吧,并没有留任何拒绝的时间与空间给董小葵。

    “好。”董小葵只回答这个字,然后将杯盘捧到厨房,慢慢洗干净,又将锅里的老鸭汤加了一点的小火,可以让许二回来喝道最恰当好处的老鸭汤。

    做好这一切,她净手,脱下围裙,沿着石阶施施然下楼去。在石阶之上,她看到院落门口的平坦之地上,停着好几辆车。看那阵势,应该是许柏平的护卫,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朝廷来人的级别。

    董小葵走到底楼,犹豫了一下,将手机关了。然后,走进临湖的厅里。这厅十分古典,类似于如今的日式风格,却又更显大气。

    许柏平打开了落地窗,临湖置了案几,怡然煮茶,陈伯并不在身边。董小葵脱了鞋,从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许柏平恰好斟了一杯,递过来。茶却是满的。这茶满是欺客,何况是刚刚煮好的茶,必定是烫的,很容易溢出来。

    许柏平这样递给她,摆明是看她敢不敢接,如同看她敢不敢接招一样。她看了看许柏平,那只手端得平稳。

    “董小姐也是大家出身,据说也是极其爱茶的。”许柏平说,示意她接过去。

    “茶道高低与素质修养的如何,历来跟出身无关。”董小葵对着他一笑,从容接过来,瓷杯很烫。她却忍着,轻轻闻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将那杯茶放到桌上,一滴也没有撒。她面如秋水,略略的笑,淡然的语气:“这煮茶,热度太过,无法品出其茶香;若是凉了,却又散了香味,终究是失了本真。人生中,很多事都是这个道理。大到一个国家的治理,小到个人的处世之道。”

    董小葵这句到底是以茶论人,暗指许家对许二到底是管束过多。

    许柏平混迹官场,对于一个句子的多重意思,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对于董小葵的言下之意,他当然也知道。不过,这男人不仅仅是许家浸润出的,更是在官场上游走的人,神色未变,还是用小勺子在锅里浇撒着,话语也漫不经心,但又处处藏着锋利的刀。他说:“上次匆忙,没跟董小姐讨论茶道,看董小姐年纪轻轻,倒是懂得不少。想必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吧?”

    董小葵也假装听不懂,轻轻端了那杯茶,喝了一小口,说:“即便是蝼蚁对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打算。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再说了,没有目标的人,如何去发展?不等于行尸走肉了?”

    “董小姐句句都蕴含哲理,也是透彻冷静之人,否则也不会将自己家族的事三两下就平息了。”许柏平说得淡然,却是摆明了告诉董小葵:你别耍什么花招,你的一举一动,许家都知道。

    董小葵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将手中的瓷杯施施然放到桌上,漫不经心地说:“你倒别听仲霖说的。不过是董家众人通情达理的,也不愿将那宅子败了而已。”

    许柏平微微一笑,从容地为董小葵添茶,闲话家常的语气:“董小姐睿智之人,上次我自是倍感匆忙,没有细谈,甚为遗憾。”

    “许先生过誉了。我不过是小家见识,能入得许先生的眼,倒倍感荣幸。”董小葵端着茶杯,看了看屋外的湖水,几株枯荷叶还未清理,到底显出衰败。

    许柏平一时无声,只有小勺偶尔捧着锅的声音。然后,他说:“对于董小姐,我一直十分欣赏,但有些事,情势所逼,环境弄人的。我们各有各的立场,也各有各的难处。”

    “多谢。”董小葵端杯,不卑不亢的笑,不多言语。

    “我也不拐弯抹角,之前,我就说过,我是来找你的。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来意。”许柏平放下勺子靠着椅背,瞧着董小葵。

    董小葵放下茶杯,说:“我之前就说过,如果是许先生的家事,得找家里人解决。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干涉别人的决定。”

    “董小姐这样,可有点不上道了。”许柏平低声说,语气还平静,可眼神不觉锐利起来。

    “那我请问许先生,你如何认为仲霖的任何有悖家族旨意的责任在我?请详细说明,拿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董小葵质问,语气陡然威严,一脸的平静,整个人却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许柏平微蹙眉,说:“没想到董小姐是不通情理之人。你不惜让仲霖成为不孝之人,毁他的前途么?”

    董小葵听到此,到底听不下去。冷笑一声,说:“许先生,这真是笑话。仲霖也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还有,何为不孝?仲霖为家族做的牺牲不够么?他身上的伤,你这个做大哥的,不会不清楚吧?何为毁前途?成为统军之帅就一定是他的前途?也许他志不在此呢?”

    董小葵如此咄咄逼人,确实激动了一些。许柏平到底是混迹官场,面对董小葵的激动不动声色。似乎云淡风轻,他停了好一会儿,将茶具收好,关掉煮茶的火。这才缓缓地说:“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是不能如自己意的。有些东西必须承担。我们挣脱不了,所以称之为命运。这个句子,董小姐不陌生吧?”

    他轻轻抬眉,颇有深意地看过来。董小葵却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这句子是我写的,没想到许先生知道。”

    这是董小葵三年前发表于某知名文学杂志的一篇文章。许柏平将她文章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这不仅仅是一句反驳,更是让她知道,董家对于她是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经过这样的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合格。否则,他不会在许二退婚后,出现在这里,直接找她谈话。其实,她很想问他:除了所谓的门第,在你们眼里,我还有什么配不上许仲霖?

    只是她始终是淡然沉静的。与人对垒,最忌讳的就是先亮出底牌,亮出自己的底线。那样就让对方处于有利位置。所以,一般来说,在不知对方绝对意图,或者对方没有摆明来意时,都选择少言,不说绝对言论。这既是她从小察言观色的结果,也是董家训诫里模糊的篇目,她自己加以理解的历练。

    “董小姐是大才之人。这一点,不仅是我,就是我家人知晓,也是十分欣赏。”许柏平说得很淡然,丝毫没有虚伪的表情。

    这种夸赞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董小葵不置可否,更不会有丝毫的激动,以为自己到底入了许家的眼。她只是微笑,淡淡地问了一句:“是吗?”

    “当然。”许柏平很笃定,随即话锋一转,说:“不过,我们也很遗憾。董小姐不适合。”

    “哦?何为适合,何为不适合?”董小葵毫不畏惧地迎着他投过来的眼神。许柏平略垂了眸,缓缓地说:“在仲霖的婚姻这件事上,董小姐是迟到者。”

    董小葵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许柏平也莫名其妙地问:“你笑啥?”

    董小葵沉静下来,眼眸如霜,语气也冷了,说:“我以为许先生会说出更让我信服的理由。”

    “其他的理由都不成其为理由,如果非要拿出理由来,我怕会伤了和气。这一条就够了。欧阳家这桩婚事早就订下了。当时,因为欧阳薇在外求学,双方说了等她回国就订婚,然后举行婚礼。”

    “仲霖没有娶她。”董小葵陈述这个事实,心里忽然觉得不是滋味。怎么觉得自己个第三者,来抢了欧阳薇的幸福了。

    “可是,仲霖并没有反对。”许柏平陈述这个事实。

    董小葵一时无言,她其实可以料想当时许二的状态。那时,他心里始终有对陈子秀最深刻的歉疚。他周遭的莺莺燕燕便全都是符号,甲乙丙丁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家族为他安排的总不至于太过差劲。他那时,连言语都吝啬,又怎么会对家族的安排有任何的异议?

    “他一定也没有说同意吧。”董小葵低声说。

    许柏平有点不情愿地点点头,尔后,才说:“这婚姻涉及的是两个家族。”

    “是欧阳薇提出的退婚。”董小葵抢白,不给许柏平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许柏平顿了顿,死死盯着董小葵,问:“你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你的丈夫是许仲霖,你觉得你会主动提出退婚么?”

    “据说欧阳薇也是大才之人,自然有自己的眼界。”董小葵说,心里却是想或许根本不是欧阳薇提出得退婚,至少从vivian那封信可以看出来。

    “仲霖只告诉你是欧阳薇提出退婚,却没有告诉你欧阳薇为何提出退婚吧?”许柏平问。

    董小葵轻轻点头,想要问究竟,终觉得不该,于是端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等待下文。

    而许柏平却是顿了顿,才近乎自语地说:“我从来不知仲霖会这样做。”

第057章 筹码

    许仲霖到底如何让欧阳薇退婚?董小葵没有问,她只等着许柏平开口。许柏平却并没有说下去,而是抬眉扫了她一眼,说:“你倒是淡然,从不主动是打听,即使你想知道。”

    “一个人能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我即使问了也没有用。再说了,我不着急。”董小葵淡淡地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腕表,按照行程,许二应该要回来了。她就不信,许柏平可以那样淡定地跟她耗时间。

    “你很聪明,可惜太过外露。”许柏平如是评论。

    娘的,你墨迹什么。再不切入正题,许仲霖回来,本姑娘就不奉陪了。饶是董小葵这么经得住磨的人,心里也有些泛火。看来这官场真是善于磨人的,比的是耐得住。

    “我从不班门弄斧耍小聪明。脚踏实地也是董家祖训。”董小葵回答,不卑不亢。

    许柏平眉头一蹙,说:“你倒是句句能对应。那就看不透形势,不怕赔上前途和性命么?”

    “如果许家需要这样的手段,荣耀不过三代,何曾能从宋初到如今,皆能荣耀?再说,这话,也不是许先生第一个说的。有个叫vivian的已经比你早说了,不过,她用的是威胁的语气。不如徐先生这般,是好心劝诫的。”董小葵对着许柏平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原本她还在想这场仗里,她如何利用这封电子邮件做文章。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主。

    “vivian?”许柏平问。

    “早在九月就给我写匿名电子邮件告诫我,于前几天给我发了这么一封带着威胁性的电子邮件。当然,我不知这vivian是谁。也许,许先生认识。不过,仲霖一定认识的了。她第一封电子邮件,我之所以会看,因为主题是‘仲霖’。”董小葵说。

    许柏平眉头一蹙,有些不悦地说:“你知道vivian就是欧阳薇。”

    “没有任何确切证据证明这封信的主人vivian就是欧阳薇。”董小葵有些针锋相对,身子微微前倾,又笑道:“看来,觊觎仲霖夫人这个位置的人,真不少。”

    “你说的是另有其人?”许柏平压低声音说。

    “我不是福尔摩斯,亦不是柯南。不过,树大招风,你们选这二公子夫人可得谨慎。这是电子邮件地址。”董小葵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将那烂熟的电子邮箱写在旁边的便签纸上递给他。

    许柏平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去,反而是一种警告的语气说:“我刚刚说过你太过小聪明。”

    “小聪明也许是大智慧。许先生也不能一眼看尽天下吧?”董小葵低声说,将那张写有电子邮件的便签推到一旁。她知道许柏平不会将之带走,但他只那一眼一定就看清了这个邮箱地址。

    许柏平没有说话,只是掏出烟,然后慢慢点上。董小葵微眯双目,这兄弟俩人点烟的姿势都很相像。

    他深深吸了一口,语气软了一些,说:“其实,我本不想这样来见你的。但身为这一代的长子,我必须这么做。”

    董小葵听到他说这句话,心里到底不痛快。许柏平和他的夫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那女子原本比他小很多,原本他订婚的对象是陈子秀。诚然有陈子秀悔婚在先,但他到底是如愿以偿,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走,和和美美的,又有一对龙凤胎子女。如今在仕途上走得顺风顺水,身后是整个许家的坚实后盾。

    而许仲霖那样孤独。为整个家族的荣誉在拼命,时时可能失去生命。他除了工作,剩下的事情表示研究古代典籍,摆弄一下他喜欢的刀枪剑戟。陪在他身边的,到底有什么人?

    当然,如果他需要的是荣耀天下而选择舍弃她,她当然不能说什么。可是,他在订婚之前离开京城来找她。她就不能先放弃他。

    “你必须这么做”董小葵说得有点讽刺,语气也不觉强硬:“许先生,我今天也不拐弯抹角,我也说实话。你是幸福美满的,可是仲霖有什么?他身上的伤痕?还有那些用命换回来的荣誉?他没了青梅竹马的陈子秀,然后长时间面对各种死亡,包括面对他部下的死亡。这些——,你可有面对过?这些——,他可有跟你们说过?这些——,你让他跟谁说?你们要的是杀伐决断皆狠戾的许仲霖,你们要的是如山沉稳的许仲霖,你们要的不过是家族的一把尖锐利的尖刀而已。今天来的是你,即便是你家老爷子来了,我也这样说,你们可否想过,首先,他是一个人,需要关怀,需要幸福的人。家族的传承如果需要牺牲亲情,那么,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江郎才尽是也。”

    “董小姐,你激动了。”许柏平将手中的烟摁灭,继续说:“上一次在京城,我就问过你:如果仲霖不在那个位置上,也许就不会有那样耀眼的光华。你或许不会嫌弃,可是世态炎凉的。但那时,就没有回头路了,他没有,你也没有。你口口声声说为他好,那你敢拿他的前途去赌吗?”

    许柏平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击中董小葵的软肋。是的,她唯一不能说服自己的,就是怕许仲霖为了自己赔上前途。而星光耀眼的他从此黯淡失意。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她终于有些挫败地笑了笑,低声说:“你不过仗着我在乎他罢了。你若是知道这是我软肋,何苦认为我就会让他离开那个位置?说来说去,这还是你们在逼我,在逼他。”

    她说到后来,已经有些自言自语,顿感觉无可奈何。

    “董小姐,我十分抱歉。我希望的是你主动离开,如果有别的需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力。我希望我们不会动用别的有伤和气的任何手段。”许柏平语气十分平淡。

    “许仲霖是你亲弟弟,他的为人,你清楚。我主动离开——”董小葵冷笑一声。是的,若是她主动离开,即便会损伤他的骄傲,让他抓狂,让他一时半会儿不理她。但这人什么都要掌控在手中,他许柏平会的手段,许仲霖就不会么?许柏平会把她多年前发表的文章句子都扒拉出来,许仲霖就不可以么?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觉得许仲霖就像是住进她灵魂里一样,他总能轻易地击中她的柔软,将她牢牢在掌控在他手中。

    他在她面前,将平素里所没有对人展现过的喜怒哀乐、孩子气都展现给她。她喜欢看到他的孩子气,看到他的笑容与放松。

    “如果你想主动离开,以你的才智你做得到。”许柏平还是淡然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行。

    董小葵低了头,说:“你太高估我了。”

    “面对孙冠华的刁难,你虚实相间,利用仲霖,在九重天里成功对阵孙冠华;董家老宅的去留,你掷地有声力排众议,拿了族长之位。之后,又拖李敛枫与整个宜华集团投资。至于以前,你做的其他事,我就不一一赘述,比如,在大学保送资格这件事上,你对竞争对手做的事。董小姐,你虽然大学还没正式毕业。可是手段的纯熟倒让我侧目。我不禁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环境培养出这样的你来。”许柏平毫不留情地将一切戳穿,并将当年她保送q大的事也挖出来。

    董小葵不由得脸色一沉,说:“许先生,你倒是无聊到挖人**。我每一件事都走的是正途,所谓手段,不过是保自己的利益罢了。你所谓的那件往事,我是无意为之罢了。我的成绩又不是考不上q大。”

    是的,当年,学校只有一个保送q大名额。她和另外一个女孩之间的竞争,那一年,惊心动魄,众说纷纭。她不过是一句话,然后冷眼看那女孩的死对头与那女孩波澜壮阔的对阵,互相将彼此见不得的**都一一揭出来。以至于最终的保送名额毫无悬念只得落在她头上。当然,学校里也有流言蜚语,说这是一场阴谋。董小葵始终淡然处之,她承认一切皆由那句话引起,她说了那句话,也考虑过后果。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那时,有陈佳川在京城q大等她。那时,她傻傻地想和他在一起,然后毕业后,就一并去过举案齐眉的平淡生活日子。

    “是不是无心,或者有意。我们且不说。如今,我的目的也明确了。董小姐,是聪明之人,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再说了,我们都爱护仲霖。对吧?”许柏平说到此,扫了她一眼,语气淡然。

    这人到底是老狐狸,亮出这底牌,让她处于劣势。董小葵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地说:“我看出来了,今天,你来,不过是将你手中的筹码露出一角给我看看,让我知难而退罢了。”

    许柏平略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看窗外,说:“这天气看来又得下雪了,雪天路滑,我晚上还有个宴会,得走了。至于我说的,希望董小姐做出最正确,对彼此伤害都最小的决策。哦,对了,你弟弟今年在q大全额奖学金,如果发展好,以后也可以保送出国,有许多的政策,可以公费派遣出去的。”

    这一句无疑又在这件事上加了砝码,拿了董小槐的前途做威逼yin*。

    董小葵苦笑一下,说:“如果我说不呢?”

    许柏平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董小葵迟疑一下,还是接过来。原本以后是烂俗电视剧的剧情,里面是支票什么的,可却并不是这样的剧情。而是一叠照片,董小葵抽出来,只看到第一张,一下子就怒了,喝道:“许柏平,你别逼人太甚。”

第058章 无题

    有些事,看起来很难解决,其实很简单。我们往往害怕的是杯弓蛇影而已。

    ——题记

    “这总不是冤枉董小姐的。如若是要跟仲霖一起,那就不该跟别人纠缠不清,何况对方同样是世家子弟。无论谁都得怀疑董小姐的用心。仲霖不能跟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在一起,这也是我的意思。”许柏平也有些不客气。

    董小葵将那些照片悉数扔回桌上,冷笑一声,说:“欲加之罪。事实根本不是那样。仲霖不会相信,只要问李敛枫就可以。”

    “你难道不了解仲霖么?他根本不会问。何况,国宁为你做很多事,护着你也是可能的。那孩子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在舒宁的事情上,都看出来了。”许柏平站起身,淡然地对董小葵挥挥手,说:“好了。我也不愿继续谈下去,这事让我来做,也是让我变得下作了。你好自为之。”

    “不劳你费心。”董小葵语气平缓下来,心里知道如今的自己在悬崖边。

    “其实,原本我们不用这般的。只是董小姐到底有些不识好歹,不能知难而退。”许柏平往外走,又补充了一句。

    是啊,当初若在京城就狠心跟许二楚河汉界,如今那得受这般侮辱,还得骑虎难下。怪也只能怪自己不识好歹。

    她颓然闭眼,而后,追出门,喊了一句:“且慢。”

    许柏平停下脚步,理了理大衣,转过身来。董小葵这才发现这周围一直有他的随从在,她却是一直没发现的。

    “董小姐还有什么事?”许柏平问,眼神内敛。

    董小葵原本想说什么的,但动了动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忽然觉得这句话不该说出口。

    “怎了?董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许柏平语气淡然。

    董小葵垂了眼眸,这才缓缓地说:“我想知道仲霖退婚的事。”

    许柏平眼眸如刀扫视过来,也没有问她方才不想知道为何这会儿想知道。于是淡淡地叙述起许二退婚的事。原来许二私下里告诉欧阳薇,他并不想娶她,如果她不提出来,这次两家家族宴会上,他会主动提出来。到时候,面子上挂不住是的是欧阳薇。

    “欧阳薇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范。”董小葵近乎自语,如果换作她,她也不会让男人这样威胁。

    “自然不会。所以,仲霖说的是她主动提出退,就是她的面子,损的是他许仲霖的颜面;她不退,便做被许二公子不愿娶的女人。因为仲霖很明确地告诉欧阳薇,订婚家宴当天,他不会出席。这是仲霖在订婚家宴开始前对欧阳薇说的。”许柏平淡淡的叙述,然后补充一句:“董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

    “已经清楚了。不过,既然是两人的对话,欧阳薇也提出不愿订婚。这些话倒又说了出来——”董小葵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罢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是的,她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如果说得太明了,倒是让许柏平觉得她居心叵测。就这样点到为止。也别怪她给欧阳薇使坏。许家要联姻,也并不是非欧阳家不可。欧阳薇的如此这般的手段,即便许仲霖不与她董小葵在一起。许家也不定要跟欧阳家再续姻缘。

    “希望董小姐幸福。”许柏平说完,大步往山庄外走。

    董小葵回到那客厅里,桌上那信封还在,她将照片抽出来看,一张一张,都是那一天与李敛枫说永不相见时拥抱的照片。有几张连她流泪的表情都拍摄得清楚。

    她苦涩一笑,想要将那些照片毁掉。但她终究没有毁,而是收起来放进信封。将那照片放到自己的手提包里。给许二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许二就接起来,说:“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你跟陈伯先吃吧。”

    董小葵愣了一下,听那语气确实不如先前通话那般热切,像是彼此之间瞬间生疏了一万光年。她料想有些事情在发生,但是她并不想去问。两个人要走下去,不光有爱,最重要的还要彼此信任。

    如果这样的坎过不去,那即便是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多么美满幸福,尤其是许二这种身份的人。一路的幸福难保不会有破坏者,难保不会有觊觎他的许多人存在。阴谋诡计的难保没有,诋毁她的也难保没有。

    “好。那要给你留饭吗?”董小葵假装不知,平静地问。

    “不了。我吃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去看看书,或者小憩一下。好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许二说。语气淡淡的。

    董小葵“嗯”了一声,挂上了电话,她想:包里那些照片恐怕也用不着了。

    挂上电话,她慢慢地整理好厨房。端了一杯米酒,在临湖的廊檐下,靠着栏杆看窗外的湖水,碧绿的湖水慢慢流走,天空彤云密布,终于在傍晚时飘起了雪。明天是周六,后天是周日,虽然如此,她还是打了电话给秦敏,说需要休息。

    秦敏在电话那头说:“慢慢休息,林总也吩咐了说让你身体好些了再来上班。”

    “嗯,我周一就可以来了。”她说,挂上电话,站起身,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来,跌入湖水不见踪迹。

    也许,有些事,目前是无论费尽心机都无法解开。有些环境,无论如今如何努力,都无法逆转。那就交给时间去荡涤刷新。今日的种种,在今日看来无法解开的,也许在他日都不成问题。所需要的就是等待一切平静。

    她感觉真的有些累了。从阿坝州回来就没有好好休息,今天有这样耗费元气。她甚至有些想回云来镇,睡在阁楼上,睡在那张古旧的木床上,听风从巷子里过,带来满屋的花香。或者听着整个小镇在各种叫卖声中苏醒。

    只想那样简单地舐舔伤口。她扶着廊柱,陈伯已经将红灯笼一一打开,还将平常不开的那盏大路灯也打开。

    陈伯做好这一切,带着肉粽过来,询问董小葵晚饭如何安排,是不是应该给许二打个电话。

    “好。”董小葵回答。其实她猜测许二多半不回来吃饭。不过,她还是假装不知。又给他打电话,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开口就问:“什么事?”

    居然是这样的语气,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语气里甚至还有厌恶。许柏平终究没有信任她,为这件事上了双保险了。

    不过,许柏平毕竟是混迹官场的人,两面三刀自然是常事,并且对她大约也是调查得很清楚。这边是让她做自己的决定,那边却是他自己的决定。

    这一局,董小葵终究是输了。许柏平捷足先登。因为如果许柏平不将那些照片交给许二,董小葵自己也会设局让许二知道,然后来解许柏平设下的这个局。

    “没事,就是陈伯想问你回来吃饭么?要准备晚饭了。”董小葵语气十分平静,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更没有不淡定。连一丝一毫的怨气都没有。

    “哦,我这边事还没处理完。不会来吃饭了。”许二回答。

    董小葵“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叮嘱:“若是晚上回来,开车慢一些,这边又下雪了。估计市区在下雨。注意安全。”

    “我开车,你放心好了。对了,不必等我。吃完饭,早些休息。”许二说,语气终于不如之前生硬,倒是有了几丝暖意。

    董小葵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语气还是平静,说:“好。”

    “什么都别想,好好生活。”他忽然说。

    这话也许别有深意。董小葵只是略微思索,也不去多想,只是一个字“好”。许二终以有事要处理为借口挂了电话。

    许二没回来,陈伯也有些落寞。吃晚饭时,陈伯吃得明显不太开心。董小葵没有说话,也是低头吃饭。

    “他说不回来么?”陈伯忽然问。

    “嗯,有事。”董小葵回答。

    “唉,他总是忙。还没陪我下棋呢。这孩子这些年都匆匆忙忙的。他算是许家这一代最忙的。可我就是欣赏他,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独特的判断与手法。这一点,跟他的爷爷很相像。知道的人都说仲霖最像他爷爷。”陈伯叙述。

    董小葵吃饭的节奏都没有乱,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倾听。陈伯也没有需要董小葵作什么回应,大约只是想说话了。于是讲起许家老爷子,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中国飘摇的年代里,是英雄,是传奇。那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主,是将兵法用活的人,能从敌人一句话的电报里看出敌人的兵力、形势、意图,从而部署战略。能从敌人的蛛丝马迹里找寻出重要的情报,运筹帷幄。

    董小葵听着,佩服是有的,但还是有淡淡的鄙夷。如果是这样一个英雄,为何却有那样深刻的门第观念,认为她和许二就不适合。

    “唉。许家每隔一代总会出一个大才之人,都是英雄人物,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仲霖的父辈虽然也是佼佼者,儒雅风范,举手投足皆大气,但与他的爷爷以及他相比,到底少了一份让人折服的霸气。”陈伯慢慢叙述,酌了一口小米酒。

    董小葵已经不太有胃口,但还是慢慢地夹菜陪着这失去挚爱,孤独在世的老者回忆往昔。他讲得很支离破碎,讲述了往昔,最初跟着许二的爷爷参加了几年战斗,因为枪法好,就一直跟着许二的爷爷。后来,又跟着许二的父亲。

    他讲那些战斗,绘声绘色,戎马岁月;讲到激动处,有时还将酒杯一放,那声音让董小葵都担心酒杯破碎。

    后来,他又讲了许家老爷子跟她夫人的爱情传奇。他的夫人是旧官宦家的小姐,对方也是书香门第,但思想守旧。拿当时的话来说,彼此是处于敌对。但是,许家爷爷打从那巷子路过,车惊了旁边的马,马四处窜。那女子就在惊慌的人群里,不慎跌倒。他就偏偏看出去,就看到她。即便是英雄的男人,也柔软下来。为她在渝州城停了三日,便是十八般手段,要娶她。

    她对他早有耳闻。渝州城内谁不曾听闻过许将军的名讳呢?英雄自是美人爱。所以,尽管家里竭力反对,她却是毅然嫁了,留书出走,毅然随军而行。

    他要给她幸福,自然希望得到她家人的同意。她摇摇头,说:“等天下太平了,他们自然就同意了。当前,夫君正事要紧。”

    就这样,她成他的妻子,随着他南征北战。她虽不曾上过新学,也没怎么接触过西洋文化,但嫁给他后,竟也骑马打枪,跟着自己的夫君,成一代神枪手。厅堂、厨房、战场,这女子始终都站在那英雄一样的男人身边。也有危难时刻,她选择了断,不拖他后腿,不让他以身犯险。他却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她身边。

    董小葵听着许家爷爷奶奶的故事,却湿了眼。即便是如何的英雄,她不欣赏。她只是羡慕有那样战火纷飞的年代给他们历练,她只是羡慕许二的奶奶,能那样站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与他共同进退。那样,即便是失去生命,又有何可惜?

    只是这样的年代,太多的感情没有经过死亡的泅渡,是不是就永远无法得知有多真多深?

    她依旧没有对这样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故事发任何一丁点的感慨,依旧听陈伯诉说。陈伯却突然没有说了。看了董小葵一会儿,才说:“许家当家的女子都很有魄力,许家历代都有记载,我也知道一些。”

    这句话似乎有所指,或者说她不够格,或者是提醒她魄力还不够。董小葵不便直接问,只是“哦”了一声。

    陈伯忽然说:“小葵,陪我下一局象棋吧。围棋时间太长。”

    “好。”董小葵回答,于是两人收拾了杯盘后,摆开一局。下的是快棋,五分钟后,董小葵兵临城下,陈伯哈哈一笑,十分开心地说:“棋风大气。”

    “陈伯过奖了。”董小葵微微一笑。

    “再来几局,如何?”陈伯又问。

    “恭敬不如从命。”董小葵一边回答,一边摆好棋局。两人又杀了十来局,皆是快棋,互有输赢。

    末了,陈伯说老了,不能继续来了,要去休息,还夸她棋风很稳,却又不失大气,若是行军打仗,虽不是天才,绝对是良材。

    “陈伯,你喝多了。净说戎马生涯了。”董小葵呵呵一笑,看雪似乎大了一些。

    陈伯摇摇头,拍拍肉粽的头,说:“去休息。”

    肉粽叫了一声,唰唰上楼去了。陈伯走了好一段,这才转过身来,说:“姑娘啊,要开心些,问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等以后后悔。还有,有些事,看起来很难解决,其实很简单的。我们往往害怕的是杯弓蛇影罢了。”

    董小葵顿时觉得陈伯像是一个隐遁的智者。她顿了一下,这才朗声说:“多谢陈伯。”

    “好生歇着。人正年轻,多好的年华啊。要加油活得精彩。”陈伯往竹林那边去。

    “哎。”董小葵朗声回答,想起自己的爷爷,咬着唇,泪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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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醉眼梦对

    夜凉如水,董小葵并没有开暖气,只靠自己的体温捂热了阴湿的棉被。一直过午夜,许二也没有回来。她料想许二并不会回来,这几天也足够累,于是拉了被子裹住自己,睡去。但她睡得并不沉,总是迷迷糊糊听得屋外的响动,辗转反侧。

    也不知是几点。她听到屋外有轻微的声响,肉粽很轻柔地叫了一声。董小葵这下完全清醒。想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甚至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依旧闭目睡觉。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虽然很轻柔,但她还是听出是他惯有的走路方式。她甚至能够想象出他走路的姿势,总有一种特别的端庄与威严。

    董小葵听到他走到她的卧室门口停了脚步,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拿钥匙开了门,脚步放的更加轻柔。

    他走进来,也没有开灯,只是将窗帘拉开。董小葵偷偷看他,他正背着她,在轻轻拉窗帘。

    窗外不仅有红灯笼,更不知雪何时停了,竟然有了清幽的月光。朦胧之中,他的背影轮廓很清晰,那样的好看。

    待他要转过身来,董小葵立刻闭上眼,尽量将呼吸调整得平稳。他倒是走到床边坐下,却是一动不动的,就那样坐着。过了许久,他才伸手轻轻理她凌乱的额发,那种轻柔,董小葵刻意想象得出,应该像是捧着水晶一般的怜惜。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一会儿这样珍惜,一会儿又离她好远。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真是要逼疯人。董小葵心里有些烦躁,呼吸到底失了平稳。

    许二的手放在她额头上方的手一下子拿开,像是做坏事被捉住的孩子。董小葵觉得好笑,也不想惊扰他,便是低声****一声,像是梦中呓语,翻了个身,侧身躺着,调整呼吸。

    许二大约也觉得董小葵是在梦中呓语,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坐在身边,低喊了一声:“石头。”

    他第一次喊她石头,是因为她醉酒在他怀里说石头翡翠,还傻乎乎地问“董小葵,你这块石头会不会成翡翠”。之后,偶然提起,他说“翡翠也是石头的一种,傻”,他的语气充满宠溺,不知怎的就戏谑地喊她“石头”,起初,她也反对。但所有的反对对于这个男人来说都无效,他就是爱叫她“石头”,叫得宠溺而婉转,叫得她的心都微微发颤。

    当然,他极少在人前叫她“石头”。这“石头”似乎成了他对她最私密最专属最宠溺的称呼。他生气时不会叫她“石头”,他一本正经也不会这样叫。

    原本,傍晚打电话,听到他那样淡漠的语气,彼此之间像是远离一光年。她向他必得是看到那照片,被许柏平捷足先登了。可是,如今他却喊她“石头”,尽管,他并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醒着装睡。那样亲密的称呼,轻轻柔柔的宠溺语气,让她的心一下子温暖。但董小葵并没有醒来,继续沉睡。也许,他此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无言相对,即便他知道她醒着,也假装不知吧?

    他喊了一声“石头”,董小葵没有应声。他顿了许久,轻叹一声,伸手轻抚她的脸。他的手很温暖,手心里有粗糙的茧,那是长时间训练的结果,却带来她脸上的酥麻。

    她为了掩饰这种酥麻带来的颤栗,于是假装不安地翻了身。刚才背对他,这下翻身便是略一侧,却不料,就扑到他怀里。她尴尬,他似乎也是一怔。不过,她在睡觉,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她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地把他当作枕头抱。

    起初,他有些不安,挪了挪身子,低喊一声“石头”,大约是确认她是否在熟睡。她却是回答了,梦中呓语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回答了一声:“烦,别吵。”

    说完这句,又蹙眉睡觉,演技十分纯熟。许二大约真是放心她在沉睡。不由得轻笑一声,到底在床边半躺下来,调整了一个最好的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她却是轻轻理着她的发,间或会抚她的脸,却是一言不发。

    董小葵在他怀里辗转反侧。他却不断调整姿势,只让她睡得更好。到后来,他终于也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自言自语:“石头,你睡觉还真是不安分。周珍珍说,我都不相信。这回,总算知道了。”

    董小葵睡觉不安分是出了名的。有时候大床都能滚到脚踏板上,或者地板上。滚下去了,她还能继续睡。一个晚上即便是熟睡,她也翻来覆去的。上大学时,有好次,她就在余姚的叫声中醒来,因为她连着被子一并滚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可是,很奇怪,她和许二在一起睡时,在他怀里睡得格外安稳。但她到底担心自己影响她睡眠,所以,有一次,她提出这个事,他却是哈哈大笑,说:“董小葵,别拿这个吓唬我。你睡得很乖,像是猫咪一样可爱。我跟你一起睡得很好。不要太担心我。你搬到别的房间一个人睡的愿望落空了。”

    听许二这句自言自语,想来自己跟他一起睡,果然是十分乖巧的。

    他说完那句话,又将她搂了搂,整个人靠着她。她闻到周遭都是他的气息,像是植物洁净的芳香,全面入侵。

    董小葵觉得心颤颤的,不由得翻身躲开。终于是十分不安分地捶了他一拳。

    “呀,你还打人了。石头?”许二声音不大,低声喊她。

    她不回答。只是哭腔地问:“许仲霖,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机会,如同醉酒。她可以问平素不能问的,她可以说平素不能说的。董小葵想这也是一种坦诚的方式,对于骄傲过度,冷静自持到作茧自缚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你看不见什么?石头。”他过了片刻,才低声问。

    她更不耐烦,说:“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

    她声音渐渐小下去,有着略略的伤感,在说出这句话时,眼角竟不觉渗出泪来。是的,她真是什么都看不见。许二的态度让她如此的混乱,她连努力都没有方向。

    他忽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他不说话,这一场戏便没办法演戏下去。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不安分地要挣脱。闭着眼睛就觉得是梦境,兵荒马乱的梦境。

    挣脱不开,她便使劲地捶他,带着略略的哭腔,说:“我讨厌你,讨厌你。”

    “讨厌我什么?”许二低声问,柔软的唇亲吻她的脸。

    “就是讨厌,扰乱我的步调。说了找人照顾你的葛巾紫,照顾你的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讨厌你,不要看到你。”她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呜呜的哭,还拼命推开他。

    他亲吻她的唇,大约也便知道她睡之前喝了不少酒。这便是梦境加上酒疯,她这才肆意撒泼。

    “石头,对不起,对不起。”他道歉,到底有些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她却呜呜哭得更伤心。他不知所措,只得将她搂紧,亲吻她的脸,说:“石头,乖,不哭,不哭。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柔地低语。

    她却想到爸爸,呜呜又哭了。她像是小时候跌倒,膝盖很痛,手也擦破皮,她勇敢地爬起来,并没有哭。可是看到爸爸走来,一下子就哇哇哭起来,委屈地跑过去,说:“爸爸,我疼。”

    她哭着将伤口给爸爸看。爸爸抚摸她的脑袋安慰她,把她抱回家,找了药酒给她消毒。后来,吃饭时,爸爸抱她坐在椅子上,特许她那一天不用背诗,下棋。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撒娇时光。如今,这么半推半就,半梦半醒之间,她倒是想起那一次,想起爸爸。心里到底伤心,不由得喊了一声:“爸爸,我到底有哪一点配不上他?”

    这一句像是阴谋,也是阳谋。这是坦然的表白,只是变了方式。她给了自己台阶与掩饰,在许二听来,效果跟她清醒着当面问他却是一样的。

    她问出这一句,只觉得他搂她搂得一紧,低声说:“石头是最好的女子,有着最纯净的梦想。遇见你的人,都怕是配不上你,伤害了你。我也怕。”

    他一边说,一边抚她的脸。她心里一颤,他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怕配不上她。也许是怕伤害她。但他到底怕什么,董小葵无从定论。她也不好去问,这是一场睡着的人和清醒的人的对话,应该毫无逻辑性。所以,她没有按着他的话去走剧情,自然是自说自谈,沉浸于自己的梦境里。

    她又说:“他们那样逼我,真讨厌。”语气十分不悦。

    他又安慰了一阵子,她觉得没什么可以继续说了,便装着沉沉睡去。不多时,她便是一侧身醒来,像是刚刚苏醒,睡眼朦胧地伸个懒腰,尔后“呀”的一声坐起来。

    “是我。”许二立刻回答,并且开了床头的灯。

    董小葵微眯着双目,问:“吃饭了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我去给你做点。”

    她语气十分沉静,仿若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神色也一如既往的淡漠,说:“我吃过了,刚回来一会儿。”

    “哦。你真不吃?”她又确认。

    他摇了摇头,倒是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似乎想要抽烟,掏出烟来,又放了回去,这才淡淡地说:“我一早的飞机回京城。”

    董小葵“哦”了一声。他语气还是很沉静,说:“那边有些事要忙。”

    “嗯。”她回答,坐在床上。

    他忽然站起身走过去,将她推在床上,盖上被子,略略蹙眉,说:“怎么不开暖气?”

    董小葵只是看着他不语,他倒是站直身子,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董小葵语气疑惑。

    “八点的飞机,现在快五点了,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许二说,拿了大衣就要往外走。

    董小葵没有说话,只是躺着,看他往外走,心里空落落一阵。刚刚,他明明还喊她石头的,这会儿到底又像是离她很远。

    他走到门边,拉着门把手,没有开门,也没有关门,只在那里站着。

    董小葵觉得十分疑惑,但她并没有动。许二忽然转过身来,大步走过来坐在床边,对她说:“你再睡一会儿,我们回市区去吃早饭。我不放心别人来接你。这边路况不好。”

第060章 托付

    董小葵十分乖巧地躺在床上,此刻的她并不需要过多的疑问和述说,方才酒醉梦中已经说的很清楚。很多事只需要点到为止。

    许二只是坐在床边,像是在沉思。董小葵躺了一阵,问:“你不休息一下么?”

    他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却不是回答董小葵,而是说:“我们现在就回市区。”

    语气也不是在跟董小葵商量,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他说出这句话,就起身帮董小葵收拾东西,让她速度起床。

    董小葵在床上坐了片刻,起身穿了毛衣,又将大衣套好。许二已经将她的日常用品悉数扔进一口藤萝编的手提箱。

    然后,他又检查了一遍,看到董小葵还在梳头发。他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又折转回来,拿了七八本典籍,说:“这些,你空闲时瞧瞧,我想你大约会感兴趣。”

    “好。”董小葵理了理头发,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不过,她决定送走许二之后,再去剪头发。干练一些,很精神,更适合工作。

    他站在门口,灯光幽幽暗暗的不明。董小葵从镜中看到他,他穿了大衣站在那里,天色还暗着,虽然有着月光,到底不明朗。董小葵觉得像是民国初年那种无法言诉情感的男女分别前的凝望。

    他看她梳妆的背景,她从镜子里看他,幽暗不明光线,窗外一轮不太圆的月。

    但她的头发到底是短发,连披肩都算不上。自然不能如同古代女子那般慢慢地梳理,将这幅古旧的画面绵延拉长。她稍微整理一下,又凝视了镜中的片刻,然后站起身来,说:“我整理好了。”

    “嗯,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的。”他说,将那藤萝编的手提箱轻轻放在门口,他倒是转身走了出去。

    董小葵在房间里又瞧了瞧,确信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这才蹲身提起那藤萝手提箱走出去。他却在三楼倚着栏杆抽烟,看到她走出来,快步下来,接过她手中的箱子,说:“这是陈伯送你的。他亲手做的。”

    “呀,真是精巧。”董小葵不由得惊讶。

    “这藤萝就在这后山之上,陈伯是本地人,自然是知道的。他们那个年代,出行都用这种藤萝编制的行李箱,手提十分方便。从前,是陈伯的夫人为他编制的。他夫人故去这些年,他将他夫人的那些手艺都摸到纯熟了。”许二淡淡地叙述。两人已经来到院落,不料陈伯住的那园门“吱呀”一声打开。

    董小葵与许二都顿了脚步,看到陈伯走出来,站在灯下,背有些佝偻。他喊了一声:“仲霖,你这是连夜要走?”

    “嗯,回京城去。有急事了。”许二回答,整个人十分恭敬。

    “哦。你爷爷身体可还好?”陈伯忽然问。

    这种私密的事,其实不该是这样闲话家常的,何况是许家老爷子身份不同一般。即便是陈伯关心他的身体,也该是私下里询问许二。陈伯跟着许二的爷爷多年,又跟了他父亲一段日子,这些情势,他定然拿捏得当的。

    董小葵到底觉得有些蹊跷。许二也是一怔,声音倒是小了一些,说:“身体还好,前段时间在医院做了检查。心脏的问题只需注意就是,没啥大碍。”

    “人老了,身体就靠养了。你爷爷的心性修养是很好的。你很像你爷爷,可你不够静呢。你爷爷在年轻的时候,遇事就十分冷静,基本上没有谁能左右他的心情与决定。”陈伯像是回忆往事一般。

    董小葵却是从中听出端倪来。许家爷爷要做什么事,基本上没有谁能左右他的决定。他的心情也不可能受任何事的影响。在年轻时候就能做到这般,如今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雨,更应该是人精。没有什么可能左右这位叱咤战场的英雄,也没有什么可能影响他的平静。

    “陈伯放心,我一定用心历练,爷爷给我的字也是那个意思。”许二十分恭敬地说。

    他又一次提到他爷爷给他的字,上一次董小葵就要求知道,许二死活不肯说。这一次,又听到许二提到字,董小葵立马竖起耳朵。可惜只听得陈伯点点头,说:“那就好。”许二也没有再说下去,只说一早的飞机,现在先要将董小葵送回市区。

    “姑娘,你有空就过来玩。这里池塘里的鱼也好,莲藕也罢,都是新鲜的。”陈伯对董小葵说。

    “哎,我一定会的。”董小葵一边回答,一边跟着许二走到桥边。

    许二却是停了脚步,瞧了陈伯一眼,对董小葵说:“那我忙的时候,你就抽空来替我看望陈伯。”

    董小葵点点头,转头向陈伯告别,却见到他笑得十分开心。

    就这样离开那仙境一般的地方。原本,她以为可以在那里呆三天的,却不料只是这样草草的一天半就结束了。

    冬日的锦城天明得晚,得要八点钟才大亮。此刻不过五点过,路上行人稀少,天上倒是有一轮清幽的月,让原野青山的轮廓都看得清楚。只是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梦幻,在无声无息中沉睡。

    许二开车极稳极慢,在崎岖的山路上七拐八拐,这才上了国道。车过一个又一个的小镇,终于看到灯火辉煌的锦城。

    回到锦城,天还黑着。董小葵所住的小区老伯倒是敬业,六点四十就开门了,打开小区门口的照明灯,眼睛瞪得跟猫似的,巴不得抓出几只耗子来。

    许二将车停在小区门口,说:“你先上去安顿一下,我去取点东西,一会儿就来。”

    “嗯。”董小葵点点头,提着藤萝手提箱往小区里走。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他。

    他还站在那里看她。两人对视一阵,他挥挥手,说:“天冷,快进去。”

    董小葵点点头,鼻子酸酸的。看到他进车里,发动车子走了。

    回到屋内,几天没住的老屋,有些潮湿。她打开窗户,清冷的空气倏然涌进来,她用力甩甩头,似乎清醒了一些,不过,还是觉得许二的出现与柔情都像是梦境里的部分。

    她将屋子大略收拾一下,站在窗口看天将明未明的那种暗蓝。许二给她打电话,说:“小葵,你出来一下。”

    她披了大衣,穿着毛绒绒的拖鞋就跑下去。他还呆在车里,看到她从小区出来,他这才从车里下来,打开车后备箱,将一个长方形的包装盒递给她,说:“凤桐古琴,刚调音不久,音色极好。”

    “呀,你真拿这琴给我,我对音律向来不精通。”董小葵站在那里,没有接那把古琴。

    许二却是不由分说地塞在她手里,说:“反正是送给你了,那里面还有一些琴谱。如果你舍得暴敛天物,我也没办法。”

    “当初说好你教的。”董小葵笑声嘟囔,抱着那把古琴。

    他却是听见了,无奈地叹息一声,说:“我这次回去,就得一直忙。明年奥运,有很多工作要调整,要准备。还要做特别训练。每天4小时都不够用的。我怕——,我都顾不上你。”

    他语气忽然就凝重了几分,董小葵听得一颤,心里不由得酸楚。面上却是笑:“我说笑的。哪能真跟你计较了。”

    她将那琴抱在怀里,又说:“你倒是注意身体,饮食什么都得注意了。训练保护工作要做好,还有别的安全措施…..”

    许二正躬身在车后座拿东西,倒是搬出一个笼子,笑了笑,说:“董小葵,你快跟我妈一样啰嗦了。”

    董小葵没说话。许二却是说:“我妈是十分了不起的女子,家里也是锦城的书香门第。各种处事都厉害,惟有这一点,倒是十分啰嗦了。”

    “那是关心你。”董小葵撇撇嘴,目光却被他手中的笼子吸引了。那笼子被覆盖着,却传出一声猫叫。

    “呀。猫?”董小葵有些惊讶。她小时候是养过一只灰猫的。

    “这是我的猫,叫猴子。”许二将那笼子提着,说:“走,先放进去。”

    “什么?”董小葵问,看许二的阵势,是要将这只猫丢给她来照顾。

    “嗯,我会非常忙。所以,猴子丢给你照管。”他说得很天经地义,已经提着猫笼往小区里走。

    “不带这样的,你以前也忙的。”董小葵快步跟上去。

    “以前,我妹妹在照管。但现在,我妹妹前几天出国了,想要将猫托给我大嫂。我坚决反对。你知道我大嫂的,养什么死什么。”许二一边说,一边往董小葵所住的地方去,居然轻车熟路的。

    董小葵快步跑过去,说:“呀,没来过。你居然这么熟。可真不愧有着大规模的精英部下。”

    “得了。是本公子自己观察卓绝,看你刚才进去出来的方向。那些部下哪里是随便能懂的?要不然,我刚到锦城,还问你死到哪里去了。”许二腾出一只手来敲她的脑袋。

    董小葵一缩肩膀,嘟囔:“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以权谋私?那种部队,执行任何的命令都得通过直属领导的。死丫头,这点都不懂。”许二敲她额头。

    “会变笨的。”董小葵有点撒娇,将琴放在门口,掏钥匙开门。

    进得屋里,他迫不及待地弹了一曲,确实好音色。董小葵一方面惊讶这男人的多才多艺,一方面赶快关窗关门的,毕竟才刚刚七点整。又是周末,好多人在睡觉,扰人清梦总是不好的。

    “嗯,不错。”许二十分高兴。

    董小葵这才将那猫笼外盖的布解开,那是一只肥硕的白猫,体型请参见加菲猫。这样一只猫,他取名猴子。

    “它叫猴子?”董小葵很严肃地问。

    “嗯。猴子。抱回来时,一丁点大。那时养得好,它才活过来。”许二回答。

    “这也养得太好了吧。都怎么养的?我恐怕无法胜任养它的工作。”董小葵说,打量那团白色肉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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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极品太子介绍:
她在人生最低谷,遇见他。
从此后,网游现实,优秀的他手段耍尽,对她百般不放手。
陷入爱情之中,她却清冷自持,运用智慧,一步一步爬上人生的巅峰,迎来灿烂光华的幸福。
一句话广告词:麻雀涅槃成凤凰,名利老公一并收。嫁给极品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给极品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给极品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