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阴谋阳谋
因为取消了禁车,所以,车从东门一直到茶餐厅。董小葵一下车,就小跑进去。由于并非饭店,店里客人稀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店员在聊天,看到董小葵进来,不由得一愣。
都是旧识,董小葵对着她们微微一笑。其中一人指了指楼上,说:“老板他们在二楼工作间。”
董小葵一边道谢,一边往楼上去。楼上工作间,周珍珍正在拿着计算器算账,那位师兄则在靠窗的桌子边看书,十分认真。余姚和戴家兄弟则在红木方桌前坐着,戴余庆一脸的沮丧,浑身呈一种病态的的瘦削。乍一看,董小葵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董小葵,你速度真快,让我们等你大半个小时了。”余姚有些不悦。
“对不起。我遇见一个熟人,多说了几句。”她拉了凳子坐下,一边道歉,还有些微微的喘息。不由得又瞧了瞧耷拉着脑袋的戴余庆。这人以前就瘦削,现在的瘦削真是憔悴不堪,真像不久于人世的人。
看来事情很严重。她如是判断,端起周珍珍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也不做停留,直接说:“戴余庆,今天我们聚在一起,都是为了解决你跟敏敏的事。所以,你就将前前后后的情况都跟我们大家说一下。”
“嗯。”戴余庆回答,那声音沙哑得让董小葵心脏一揪,这戴余庆也算是翩翩公子哥,虽然有点天然呆。怎么就成这副鬼样子。
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就是妄图逾越出身的下场么?她这边一走神,那边,戴余庆已经在用沙哑的声音叙述,说当天生日会后,迫于他****压力,赵敏想过要离开他。
可是,他固执地不放手,苦苦哀求,以死相威胁,让她去宾馆见他。
“我以为他不来的。十分的绝望,可是敏敏最终还是来了。”戴余庆低声叙述。
董小葵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就连一直全神贯注地看书的师兄也放下了书,靠在窗边听戴余庆用沙哑得可怕得声音慢慢地讲述这一段艰难、勇敢和困苦。
戴余庆以死威胁,赵敏终于还是去找他。两人在宾馆房间里相拥哭泣。哭了许久,他固执地让赵敏不要离开他。求了良久,赵敏终于答应不离开他。于是,两人一合计,便是妄图要走这么一条暗度陈仓的道路,去重复那些老掉牙的奉子成婚,生米熟饭的狗血情节。
戴余庆嗓子不好,所以讲得很吃力,讲讲停停的。说到生米熟饭,余姚终于按捺不住了,说了一句:“多新鲜啊?现在媒体资讯这么发达,什么情况你们没见过?还有,你戴家也是有底蕴。就我这么个身份在余家,从小也要看不少的历史典籍,王朝的兴衰更替,各种经典的战例,谋臣的处事手段。你妈妈那么看中你,这些东西没学过?”
余姚噼里啪啦一阵,将董小葵想要说的话也倒得差不多。戴余庆的神色更显得颓唐,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既然学过,就应该知道从来生米成熟饭,都不太行得通。何况,你妈**处事手段,你自己不清楚么?”
这句话无疑雪上加霜,董小葵都有些于心不忍,立刻建议:“余姚,还是听他说吧。毕竟我们是来处理事情的。”
余姚一挑眉,对董小葵也没客气,直接说:“就因为要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就更应该将一些疑问都挑明了,弄清楚了,我们才知道人家当事人怎么想的。”
她的话在理,董小葵也便不说什么。余姚立刻又咄咄逼人地重复一句:“你自己不清楚么?戴余庆。”
戴余庆终于是没有退路,哑着嗓子回答:“我清楚。”
“既然清楚你妈**处事手段,也清楚历史的前车之鉴。那么,你自认为你能护得住敏敏?”余姚的话语越发尖锐。
“余姚。”董小葵不由得阻止。她真是怕余姚这样问下去,挖出一些让自己无法面对的东西来。
余姚扫她一眼,继续问戴余庆:“当初,你们为何会有这样荒唐的决定?”
戴余庆被余姚逼得有些可怜。董小葵之分怕戴余庆回答的是自己不想听的那种。然而,过来良久,他也没有说话,低垂着头在一旁,说:“现在去追究当初已经没有意义,事情已经发生,我只想让你们来帮我想想对策。”
他并没有回答。董小葵算是松了一口气,立刻问:“具体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清楚啊。”
“敏敏很爱宝宝。”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所以呢?”董小葵问。
“听说,他**妈不要敏敏做儿媳妇,也不要那个孩子。”周珍珍在一旁补充。
不要赵敏肚里的孩子,也不要赵敏。然后赵敏在戴家的别墅。这种种的迹象不难表明,是戴余庆的老娘亲自动手。
董小葵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忽然想到刚刚跟许大的会面。许大对她说话,虽然也暗含威胁,总体却要礼
“如果敏敏坚持不答应,她打算怎么处置?”董小葵问。
戴余庆没有说话,余姚却是补充一句,略带讽刺的笑,说:“明摆着的,那地方,我说去看看,还不能去了。是吧,清淩。”
余姚瞧了瞧旁边一言不发的戴元庆,脸上带着略略的微笑。戴元庆脸色波澜不惊,只是平静地喊了一句:“映莲。”
他也没多说。余姚也不理会,只是“嗖”地一下站起身,问:“戴余庆,你直说,你现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戴余庆似乎有些怕余姚,不由得往后一退,瞧了瞧戴元庆,又瞧了瞧董小葵,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跟敏敏一起,一家三口,再不分开。我是没办法了。”
“你***就是混蛋,你明知保护不了,你还以死威胁,让敏敏留下来。还有,怀孕不过两个月吧?也不可能显怀,你妈妈怎么就知道了?难不成还掌控了敏敏的生理期?如果真是那样,你妈妈还真是如来佛,即便是再精明的孙猴子,也逃不过她的五指山啊。”余姚的声音本来就脆脆的,说这些话更是毫不留情。
这些疑问,董小葵早些时日就想过。但她不想去恶意地猜测赵敏,更不想去追根究底。因为那人是赵敏,曾经在董小槐的事情上,帮她积极奔走的;曾经在她初入京城时,热心助她的。
即便,她真的是在打小算盘,铤而走险地算计她,她也认了。可是,从刚刚余姚的说法来看,她似乎也怀疑些什么。而今天,她并不是来处理这件事,而是一味地来要刨开真相。
“余姚,我们没办法。所以,要靠大家帮一把了。”戴余庆终于有些败下阵来,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那神色语气已然说明当天,她接到赵敏的电话后,那种隐隐的猜测是正确的。
“没办法,你可以早点找我们商量,为什么选这么一条,让人寒心的路呢?”余姚继续说,真是一丝一毫都不留余地。
董小葵始坐在那里,终于一言不发。她心里不是滋味。只不过因许二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自己竟然就成了赵敏这一局棋里可利用的对象。只是她低估了她选中的棋子的智商。
虽然,赵敏也是走投无路,为了这份爱情,才这样去布局。于情于理,值得同情与原谅。但是,自己莫名其妙被自己在乎的人利用,到底会觉得心里沮丧无力。
明明是很纯洁的感情,曾经是那样好的姐妹。有什么事,如果开口帮忙,谁又不是竭尽全力呢偏偏她要选择这样一条路,弄得大家都不太接受得了。
原本,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以戳穿。而行动上,不会如赵敏所愿,去找许二帮忙。她想过了,要找也只找戴元庆商量对策,毕竟这是戴家的家务事。而戴元庆与戴余庆的关系向来较好。再听说戴家老爷子也是比较疼爱戴余庆的,因为戴余庆是不用继承家族责任,束缚并没有那么多。他爷爷似乎将那种普通的疼爱全都给了他。这些,也是他旁敲侧击地与许二聊天得来的。
所以,她暗暗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向许二开口。
虽然这事多少有点憋屈,她却已然隐秘,对赵敏留有余地,不予以戳穿。可是如今,余姚这样瞒也不瞒,就将一切都掀开,露出赤果果的真相。
这真相让众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十分压抑。就连周珍珍也“啊”一声,拿着计算器和账簿,十分震惊的模样。
戴余庆紧紧抿着唇,那憔悴而瘦削的面庞上露出深深的恐慌。他在众人的寂静中有濒临崩溃迹象,终于压抑不住,喊了一句:“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做错了。可是,如今这个地步,你们要帮一帮我和敏敏。”
众人都没有说话,余姚这时候也沉默了。董小葵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也许,他们有更好的方案。静听一番再说。
可是没有人开口,戴余庆终于将目光转向董小葵,喊了一声:“小葵。”
董小葵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帮帮我和敏敏,你跟仲霖哥那么熟,仲霖哥一定会答应的。”戴余庆终于说。
董小葵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赵敏认为许二可以帮得了他们。她也不想去追究,即便是帮得了,如今也不能拖许二下水。他昨晚已经走错了一步,今天如果再让许家和戴家罅隙滋生,就真不应该了。
所以,她对戴余庆摇摇头,说:“先不说,仲霖能不能帮你。即便可以。但你跟敏敏的事始终是戴家的家务事。他不便插手。”
“你也要对我们袖手旁观?”戴余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她垂目,觉得有些累,腰也酸,略微靠在椅子上,说:“我听说,你爷爷挺疼爱你的。这件事,你去找你爷爷,你爷爷一同意了,你和敏敏的事就迎刃而解。”
“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案的,我也赞同的小葵的。”余姚立刻附和,看来她心中早已有定夺,所以今天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事情全部挑明。
“而且,你行动要快,如果你妈妈先将赵敏的行为告诉爷爷。你很清楚结果无法逆转。”一直不曾说话的戴元庆开口,语气平静。
董小葵倒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有些多余,这两个人精自有定论,却偏偏让她来搅和这么一遭。忽然之间,她很厌烦,这种被人当作一颗棋子的感觉。
“可是,爷爷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我怕让他太劳累。你看,许爷爷虽然康复出院,连仲霖哥受伤,全家都瞒着他。我总不能做不孝的人。”戴余庆十分担忧。
董小葵倒是一听,原来许二的爷爷前段时间生病出院了。看戴元庆和许家老大的年龄,他们的爷爷也是年岁比较大了。老人家确实经不起什么刺激,指不定一激动就奔赴黄泉了。
针对戴余庆提的问题,余姚和戴元庆没说话。董小葵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快四点了。一会儿,许二得要一起吃晚饭了。所以,今天这事还必须拿个方案。看周围的人都没动静,她只好问了一句:“戴元庆,你好歹是戴家的长孙。有办法把敏敏弄出来吗?”
戴元庆瞧了瞧董小葵,好一阵子才勉为其难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真的?”戴余庆一听,十分高兴,又一直感谢他。
戴元庆眉头蹙着,拉了他坐下,说:“傻。我一直不想参与,我就直说了,第一,我一直不看好你和赵敏,她的心机太重,未必有真情托付;第二,你懂我为何不插手你的事,甚至我爸妈都不插手任何你家的事。”
“我知道,不过,大哥,是你对敏敏有些误会而已。”
“但愿。”戴元庆吐出这两个字,又看着董小葵问:“你有什么建议?”
“当然是让你的弟弟带着你的弟媳妇去医院看望你的爷爷,其余的绝对不提。剩下的,赵敏很聪明,她会处理。只要你们能捷足先登,我相戴余庆的妈妈不可能铤而走险,去跟爷爷说敏敏的不是。爷爷一旦定下来,这事就铁板钉钉了。好了。这是我意见。还有,戴余庆,我今天可以很郑重地告诉你。这件事,只有这么一条路。如果你搞砸了,就没有未来了。而不管许仲霖有什么能耐可以帮你们,在我这里,我是不会拖他下水的。好了,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了。”董小葵说完,然后站起身,对着几人又说了一句:“抱歉,我今天身子有些不好。要早些走。”
“小葵,要不,吃了饭再走?”周珍珍站起身来。
董小葵看了余姚一眼,说“不了”,然后走出门去。陈俊还等在那里,那辆宾利看起来很惹眼,他却站在那里,像一尊塑像。
回去的路上,车刚出东校门,董小葵对他说:“前面路口停一停,我要买张机票。”
第080章 这一夜
回到小区,董小葵洗了一下脸,换一身家居服出来,看看挂钟,已经六点。她拿了手机瞧了瞧,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这人还杳无音信了?她有些惴惴不安,于是摁了铃,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她起身打开。陈俊站在门口问:“董小姐有什么吩咐?”
“许少有说回来吃饭吗?”董小葵问。
陈俊摇摇头,说:“刚刚给许少打了电话,没人接听。”
“没人接听?”董小葵一颗心悬起来,想到昨晚的一幕幕。
大约是她的焦虑与担忧太过于明显,陈俊立刻说:“董小姐不要担心,我刚打电话去许宅问过,许少在家里跟他爸爸下棋,所以,都六点过了,董小姐还是自己吃些东西。这附近有一家餐馆不错,我给董小姐订餐吧。”
原来他是在跟他爸爸下棋。只要没有危险就好董小葵松了一口气,同时,摇了摇头,说:“我看厨房能煮东西,我想自己熬些粥喝一下。”
“这——”陈俊眉头一蹙,瞧了瞧屋里,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董小姐看看缺什么,开个清单,我去楼下超市买。”
“不用,我自己买。”董小葵说,然后又笑着补充:“不过,要陈俊陪我同去,帮我拿东西。可以吗?”
“好。”陈俊回答,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那我换件衣服。”董小葵微微一笑,将陈俊关在门外。她换了九分裤,一件白色的t恤,用许二送的那柄发钗,将微卷的长发绾起。拿了手机、钥匙和钱包出门。
陈俊等在门口,与她一并下楼,一路上一言不发。超市就在小区旁边,因为是下班时间,很多顺带买菜的人都匆匆往超市里赶。超市里显得很拥挤。
她进去,推了手推车,在货架之间穿梭,认真挑选着调料,食材。她总是想:仲霖应该会喜欢的。似乎,那个小箱子的底层,还有妈妈给她的花椒。那可是正宗的口味,爆香一下,菜里有种美妙的滋味。前段时间,他伤刚能吃这些调料,她做了一次呛土豆丝,做得还不够好,他可是吃得欢喜。还说了锦城的花椒就是感觉很香。
是的,她这一顿饭不是做给自己吃的,而是想要做给许二吃的。不管他今晚回不回来。
因为她刚才卖了一张明天中午飞往锦城的机票。后天是董小槐的状元宴,她必须回去一趟。自然,当初是因许二受伤,命悬一线,她才回来京城。如今,许二已经康复,于情于理,无论彼此的决定是什么,她都应该回去一趟的。
想必他也不会反对。她买机票的时候,等在那里,看着电子牌上花花绿绿的线路,忽然觉得迷茫,不晓得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小姐,你确定要明天中午一点飞往锦城的机票吗?”那位服务员声音柔美,好心提醒。
她在短暂沉默后,点了点头。因为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这张机票还真是必须买。
回去的路上,她紧紧握着机票。想就要与他分开,不知将来如何,心里就空落落的疼。靠着车窗,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那些格子一样窗户里,透出灯光的房间,一定有着各自的烟火温暖。
仲霖,若你只是小户人家的男子,即便不是那样的艳光四射。我们也许会有更温暖的幸福。她想到后来,又觉得自己有些错乱。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承诺过什么,至少没有正面承诺过什么。即便他从八婶那里拿走了年少时说要送给将来陪着他走的那个人的玉镯子,那又能说明什么。
到后来,她索性不想了。因为,凭着对许二的了解,他不会反对她回去。那么,这意味着他们的相处便不到二十四小时。
她忽然想为他做做饭,做一桌丰盛的菜。于是,一回到家,她稍作梳洗,就开始琢磨准备食材。
他平时喜欢吃什么呢?她推着手推车在货架之间穿梭,一边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边瞧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有时候拿了下来,又放上去。因为她忽然想起有些食物,他并不喜欢。可是,因为是她做的,他吃相斯文,一直认真地吃完,还会夸赞。可是,某天帮忙的厨师而偶尔说到许少不喜欢什么,她心里便是酸涩,那么挑剔的人竟还说好吃。
最终,她挑了极其平常的几种蔬菜,横竖看,都不如自家菜地的鲜嫩。也就凑合着吧,虽然那家伙表明想有自己的一块菜地,时时吃新鲜蔬菜,也在宁园的一角有开辟,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想要的几种菜的长势都不怎么好。
付了款出门,看手机,依旧没有许二消息。她倒是有些担心,在陈俊接过购物袋的时候,她又问了一句:“许少真在许宅?”
陈俊一愣,点点头,说:“许少刚刚给过我电话,让董小姐不要等他。他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身体不好。他让你早些休息。”
董小葵“哦”了一声,径直走在前面。京城的夜风很猛烈,还带着炎热的余威。她吸吸鼻子,情绪有些不佳。因为隐约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变化。虽然早已料定,但还是有些难过。
她一言不发回去就开始鼓捣饭菜,一直鼓捣到晚上十点半。炖了鸡汤,炒了他喜欢吃的菜,还做了他喜欢的那种鸡蛋羹。
当她终于洗了手,脱下围裙,坐在桌子边,闻着喷香的饭菜,许二还没有回来。尽管饥肠辘辘,她却不想吃,只看着那饭菜发呆。
然后,她终于拿起电话,很缓慢地摁下他的电话号码。那边是长音,一声一声响在寂静里,最后终于归于平静。她的心情却格外平静,仿若这样的情况已然在掌握之中。
真的,董小葵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怨愤。整个人反而沉静到空灵。她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她自语:许仲霖,这是我对你的心意。一桌用心做的家常菜的心意。
她坐了片刻,站起身,泡了一包泡面,凶猛地吃掉。然后,站到阳台上,俯瞰下面,想从朦胧的小区灯光里看看那一辆熟悉的路虎揽胜是不是回来了。
夜风很凉,又很猛烈。她在阳台上站了很久,风似乎将浑身的热气都带走了。小区的灯光还是那种朦朦胧胧到死不活的,只是渐渐的,进出的车辆稀疏了。
她终于没有等到他回来。转身进屋,慢慢拉上落地窗,拉严窗帘。将桌上的菜,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倒掉的倒掉。然后,她洗了热水澡,换了睡衣,慢慢摸****,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睡得并不沉。第一,因为她心中有事;第二,这小区并不是算特别安静,偶尔会听到汽车的声音,而每一次,她都疑心是他回来,虽然他的车,基本上没有那种声音。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睡复醒,醒复睡。后来终于是太过疲累,她总算是睡着了。不过,没多久,就感觉有人站在床边。一侧身醒来,房间里的壁灯一直没有关,她怕他回来看不清楚,撞到凳子椅子什么的。所以,她看到许二站在床边看自己睡觉。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一下子醒来,许二被吓了一跳,愣神在那里。
“你回来了?”董小葵裹着被子坐起来。
“嗯,刚回来。”他回答。
“吃饭了吗?”她问,很家常。
“刚刚路过粥铺,吃过了。”他说。
她肚子饥肠辘辘的,可是她却不想多说,只是“嗯”了一声。两人又陷入沉默,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过了片刻,他咳嗽一声,然后解释:“我先前有些事,电话没有带在身边。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不回来吃饭的。可是,一直在忙,所以——”
“我猜你肯定在忙。所以,自己做了好吃的。我可不会亏待我自己的。”她笑了笑,打断他的话语。
他讪讪一笑,说:“是吗?那最好了。你一直都不为自己着想。”
“你就不清楚了。为别人想,是为了自己更好的发展。欲取之,必予之。我可精明着呢。”董小葵还是笑着,话音清脆。
许二瞧着她,眉头又蹙了起来。董小葵仰头看着他,撇着嘴说:“又蹙眉,不准许。”
却不料这句话一出,他的眉头蹙得更紧,然后一下子坐下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喊了一句:“小葵。”
“嗯,我在。”董小葵回答,靠在他怀里才觉得踏实,竭力吸着他的气息,终于还是闻到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属于医院的特有的气息。
她的心一沉,咯噔一下,却又不能问。是的,他不说,她便不能问。因为他是懂得分寸的男人,也是霸道的男人,如果他要与你分享,你就捂住耳朵,他都能应塞进去;如果他不想你知道,你刨根问底,他也不会说。
他将她抱着,紧紧的,慢慢俯身,将头放在她肩头。良久,她才问:“可需要再吃一些?冰箱里有鸡汤,我去热一碗给你。”
“不。”他吐出一个字,有些像小孩子跟人撒娇的语气,然后将她搂得更紧。
“好。”她回答。反手也搂着他。他身子一抖,略一抬头,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便这样静静地抱着她。过了许久,她犹豫了一番,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仲霖,我想回锦城一趟。”
“嗯。”他回答,言简意赅。
“我买了机票,明天中午的飞机。”她继续说,总觉得自己是在走钢丝,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她说完这句话,就等待着许二的态度。一颗心悬着,好在只是片刻的沉默,许二便淡淡地说:“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送你。上午有事,一大早就得去。”
“没事。我让陈俊送我去就行了,你忙。”董小葵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他笑,心里却是一片苍凉,原本以为还可以一起吃一顿早餐,或者眷顾的话,还有一顿午餐。
“夜已深了,你早些睡吧。我也去休息一下。”许二忽然站起身,像是与她瞬间远离了一光年。
第081章 告别记
有些事,不一定有结局,可是一定有个结果。但无论这个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这件事本身,已经是绝版的琥珀,是人生的恩赐。所以,我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意外。想念你,是我生命里最隐秘的快乐。
——题记
她忽然有些怕,喊了一声:“你去哪里?”
他看着她,略一展眉,轻声说:“我去洗澡,换衣服,你总不能让我这样就睡了吧?”
也是,这个男人是有洁癖的,极其喜欢干净。即便是受伤的日子,他都闹着要洗澡。如今让他这样睡觉,他怎么可能睡,何况他身上有他最讨厌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哦,我以为你还要出去。”董小葵垂眸,小声说。
“刚回来,怎么会出去。好了,你先睡,我去洗澡。”许二说,然后寻了睡衣去洗澡。
董小葵重新躺在床上,拉了被子盖好,睡意全无。只那样躺在床上,猜测他去医院做啥,到底是谁人在医院。
她觉得似乎又不能问。这人不喜欢别人太过好奇,探究很多。她翻来覆去,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人就好,也千万不要是因为昨晚的那件事就好。否则,他将会受到全家人的谴责。对于一直爱着家人的他来说,这是多么难过的煎熬。而对于她和他来说,如果是这种情况,似乎是更不利的事情。许二这么多年,都不会乱了步调,这一次,却是公私不分。如果她对他的影响力真这么大,许家人怎么会容许?
那么,他们之前就不是齐大非偶的差距了。千万不要是,千万不要是。董小葵在心里祈祷。心里越祈祷越觉得似乎情况就是自己预想的那样。
终于沮丧地闭上眼。良久,浴室里的水声已经没有。她猜测许二应该要出来了。可是迟迟听不到开门声。她的听觉和那颗心一并悬着。过了许久,她终于是按捺不住,翻下床,往浴室那边去。
她敲了敲门,喊:“仲霖。”
“嗯。”里面含糊不清的回答,然后来为她打开门。
原来是在刮胡子,带着泡沫,整个人看起来很滑稽。她不禁抿唇笑了,说:“原来你还是喜欢这种方式。不过,我总觉得这刀片太危险,很怕割破皮肤。”
他在刮胡子,所以没说话,只是白她一眼,继续对着镜子刮胡子。
董小葵倚在门框处,看着镜中的许二,那样喜欢,舍不得离开视线。思绪不禁回到他刚刚从医院回答宁园时,他要求董小葵为他刮胡须,董小葵坚决不用这种方式,生怕一颤抖就割破他的下巴。
“速度。”他不耐烦地催促。
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不用这个。我用电动的那个,那个安全。”
“不要。我不喜欢那个。”许二像个孩子,语气十分固执。
“就那个,没得商量。”董小葵很坚决。
“我坚持,就那个,我对你有信心。”许二说。
“你伤还没好,不能添新伤口。还有,我对我自己没信心。”她说。其实,她是懒。因为她总认为小心翼翼一些,轻一些,自己总是会做好的。
“好吧,以后,你要补给我。”他勉为其难。
“好啊,到时候破相别找我。”她一脸奸诈的笑,拿着电动剃须刀为他剃胡须。
他不说话,等她告一段落,他俯身吻她,哼哼地说:“如果敢破本公子的相,那你就要负责一辈子。”
她躲开他,咯咯笑,说:“别闹。还没剃干净。”继续为他剃须。如是几次,他便不坚持她用刀片的那种为他刮胡须。
此时此刻,看着他认真地刮胡须,她忽然想帮他。同一时刻,他似乎有感应一样,停止了动作,转过来,问:“要不要帮我?”
她鼻子一酸,却是一笑,说:“许少不怕破相?”
如果过去,他大约会说“不怕,你也不敢”或者“破相,你就负责一辈子,别误会,负责一辈子是说你要担负起替我寻找窈窕淑女的重任”。可是,他这一次却只是平静地说:“不怕。”
然后,他站在那里,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站得很端正。董小葵没有穿高跟鞋,穿的是他买的猫爪拖鞋,略略踮起脚,寻找了一个适合的角度,他没有看她,似乎是看着浴室墙壁上的海妖壁挂。但,他的眸光那样幽深,黝黑的眸子很是平静。
董小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要帮他刮胡须。忽然,他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他却低头,对她做了一番指导,以及角度的提醒。
她很认真的听完,到底是有一丝乐,这家伙到底还是怕破相,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这一次,因为有他的指导,不那么紧张,按着步骤来,竟然是成功地为他刮胡须成功。
像是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会炒鸡蛋,她瞧着他的脸,眉开眼笑的。拧了毛巾给他。
许二略略低头,面色平静,眼眸如幽深的湖水,只是那样看着他。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低头,便是觉得难过。
虽然不知来路,不知最后的结果。但这一次分别到底不一样。而人心是最容易变的东西,所谓爱情,其实很脆弱,敌不过现实,敌不过亲情,敌不过猜忌……敌不过的太多。
这一次一别,或者便是永不相见。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毫无预警,有些情况就发生,猝不及防的。
她自顾自地想,到底还是伤感。他却是又洗了脸,很自然地牵起她,说:“休息吧,你身子不好。还熬夜。”
她没回答,却只是任随他牵引回到床上。
依旧如同过去的每个晚上,他将她抱在怀里,让她枕着他的臂弯。原本,她记着要听他呼吸的声音,略微的鼾声。所以,虽闭着眼睛,但一直熬着不睡。
后来,终于熬不住。他的鼾声倒是没有听到,自己却沉沉入睡,睡得格外沉。
不过,到底是心中有事,六点过一刻就醒来。许二已经不在。她起身四处找,他并不在屋里。走到阳台看楼下的露天车位,他的车不在,就连陈俊送她的那辆宾利也不在。
看来他已经去忙事情了。原本以为今早至少可以打个照面的。却不料是这样的局面,她将视线收回来,看着阳台角落里的那盆绿萝,独自茂盛。只是看了片刻,转身进屋。
京城的夏天,四点就大亮了,现在的日光已经强盛。她却还是感觉有些凉,抓了他一件衬衫披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然后煎了一个荷包蛋,热了牛奶,凶狠地吃光。
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这才发现,她带来京城的东西那么少,衣物,只有几件旧衣服在宁园。其余的饰品,只有他送的木质发簪,以及她一直戴着的据说是家传的看起来有些粗糙的银镯子。陈俊昨天早上也已一并带过来了。至于手机、钱包皆在这里。她在这里的衣服也少得可怜。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已经够用了。
她打开行李箱,将一些物品往里面塞。却不料在小隔间里看到一个小小的盒子,似乎装着什么。大约是昨天太过恍惚,拿衣服的时候也没仔细瞧。
她有些迟疑,将那盒子拿过来打开,竟然是市中心高层房间里放的那只木雕的狐狸,那只许二于一九九八年雕刻于城西宁园的狐狸。据说,小狐狸的原型被许二养什么死什么的大嫂给养死了。当时只顾着遐想那狐狸,以及他大嫂是怎样一个女子。倒是忘记问怎么会雕刻“城西宁园”,宁园明明在城东的。
算了,即便知道,也没什么意义。她伸手抚摸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细腻的纹路在指尖滑过。不知当初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竟然是雕刻了这只小狐狸。还有,他的字到底是什么?那家伙似乎死活不肯提起。
她蹲身在那里,手抚着小狐狸,想起他的点点滴滴,唇角微扬。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是欢乐,是生命里铭刻的部分,如同绝版的琥珀。她并不是没有期待,但人其实很脆弱,被环境所累,被眼界所累,所以,并不一定会一直勇者不惧。但是,有这一段的记忆,生命从此便是丰盈了。因为,有些事,不一定有结局,可是一定有个结果。但无论这个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这件事本身,已经是绝版的琥珀,是人生的恩赐。所以,遇见谁,都是生命里最美丽的意外。分别后,想念谁,便是生命里最隐秘的快乐
谢谢你,仲霖。董小葵将那小狐狸收好,重新放到箱子里。然后站起身,环顾屋子,开始动手收拾房间。
等到收拾好,她给绿萝浇水,给客厅的两条金鱼喂食,只是遗憾不能再看看龙飞虎翼。这么几天不见,倒有些想念那两只狗狗。
到底还是伤感。她略略低头,看到窗沿上,日光洁净,时间已经九点半。
环顾一下这屋子,他想要“大隐隐于市”的普通房子,到底没来得及上演普通而平凡的温馨。
她拖着箱子走了两步,终于还是狠心带走了他的一件衬衫,那一件,她有时候用来当睡衣的衬衫。虽然那样清清白白的在一起,却似乎已经很亲密了。
将钥匙放在桌上,写了一行字:我走了。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再一次看了看这个普通的屋子,终于毅然转身,拉着行李出门。
她到下楼,抬头寻找属于许二的那一间,轻而易举就找到,在众多烟火人家的窗格子里。
日光倾城,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她在心里低声说:仲霖,再见。
然后转身,准备去外面的站点拦出租车,却不料才一转身,就看到从小区门口拐进来的车,zl开头的路虎揽胜。她一下子就站在那里,日光强盛,她也不觉得晒人。风吹着,带起衣袂飘飞。
第082章 叮嘱
董小葵眯起眼睛,躲避强盛的日光,想要看清楚车里的人,却始终模模糊糊,不甚清晰。似乎车里人也看到了她,便在离她不远处停了车。
此时,日光盛大里,她拉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那里,不远处是zl开头的路虎揽胜。这场景很文艺,像是电影里煽情的片段。
通常,电影中,这个时候,从车里走出来的一定是盼望的那个人。然而,这毕竟是现实,从车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是陈俊,并不是许二。
她略略有些失望,却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陈俊走过来为董小葵,对着董小葵略一弓身,说:“董小姐,许少让我送你去机场,他有些事,暂时不能来。”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来帮她提行李箱。
“嗯。”她低声回答,心里不免有些苍凉。原本,在尘埃落定前,她多少还幻想他会出现在机场,在人潮喧闹里,看见他搜寻她的目光,也许会带着一丝丝的急切,但是陈俊的到来,让这一点点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一场离开,与上一次一样,注定是一场无处的告别。
她站在原地看那辆路虎揽胜,陈俊放好行李箱,为她打开车门。她从容地走过去,步履没一丝一毫的凌乱。
车出了小区,七弯八拐,一路往机场去。盛大的日光里,每一种景物都似乎不甚真切。她一直看着周围的景色,那些从来不曾习惯的北方景物,这一刻看起来,竟然有些不舍。
看了良久,眼睛有些刺痛。而车里冷气很盛,董小葵感觉有些凉,却并没有让陈俊调小一些。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却不断地想起许二的脸。
终于,在快要到机场时,她按捺不住,问:“陈俊,他是不是在医院。”
陈俊坐前面驾驶座在开车,背对着她,并没有回答。但是她看到陈俊从后视镜里瞧了她一样,是有些惊讶的眼神。
看来是猜对了。她便安然地坐着,等他回答。可是,等了片刻,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董小姐,你不要为难我。”
她默然。也理解陈俊的处理,如果有人吩咐过他不得向她透露一点点的消息,那他便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可是,很想知道他的情况。于是,她停了片刻,说:“陈俊,你只需告诉我你早上吃包子,还是馒头了。包子yes,馒头no。”
陈俊这下子更惊讶,连车速都略减。他从后视镜里看她好几眼。董小葵也不管他,咳嗽一声,拉开话题,问:“陈俊,今早你吃包子,还是馒头?”
陈俊紧绷着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吃鸡蛋挂面。”
“呔,你这人真不懂得变通,真没幽默感。”董小葵叹息一声,靠着椅背。
车窗之外,地平线上,机场近了,有飞机起飞,来来往往的,从容不迫。可是,它知道不知道,它这样的从容,瞬间有多少的缘聚缘散。
车到停车场,陈俊忽然问:“董小姐,你这次离开,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离开许少的?是不是只是回去参加你弟弟的状元宴?”
董小葵没想到一样沉默寡言,木讷的陈俊会问这个问题。她一愣,还是推开车门走下去。盛夏的京城,白日里真是热浪滚滚。她感到略略的焦躁,陈俊将她的行李箱拿出来。固执地挡在她面前,又问了刚才的问题一次。
她拉过行李箱,很严肃认真地回答:“我早上不是吃包子,也不是吃馒头。我吃的是荷包蛋,还喝了牛奶。”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现世报往往来得很快。哼哼。她一本正经地汇报完早上吃的东西,斜睨陈俊一眼。他神色一愣,眉头略微蹙起。然后低声说:“董小姐,我是很严肃的问。毕竟许少不容易。”
“我知道他不容易。所以,原本我不该问的问题,我刚刚也是问了。”董小葵说,面目平静地看着他。
陈俊显得有些为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其实,我早上吃的是灌汤包子。”
“哦?可是包子王?”董小葵问,心里也担心不知这陈俊的智商不知能不能听懂她话语中暗指的。
果然,他一愣,眉头一蹙,狐疑地问:“你是说进医院的?”
董小葵没说话,垂了眼帘。便听得他吐了一个字:“是。”
原来自己的祈祷根本没有用。果然,是许家的老爷子进了医院,难怪许二会不接电话,难怪一向厌恶医院消毒水的许二会呆在医院。
她记得,他伤还没好就嚷着回宁园。她耐心地劝说,却没有效果。他死活不肯留在医院,说闻到那消毒水的味道就不舒服。
她终于是怒了,说:“你伤还没好。你就应该呆在医院,没有其他条件可讲。”
他忽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我不喜欢在医院。因为有很多的出生入死的兄弟进来就没出去。当然——,还有一些,根本就进不来,然后就没了。有那么几个,还尸骨无存的。”
他的话语到后来越发的小声,原本一直激烈反对他搬回宁园的董小葵感到心里疼痛,像是钝刀在心上割了一刀。
她蹲身将沙发上的他搂在怀里,泪湿了眼眶,说:“好,我们回宁园。”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他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知道他心底的柔软。而昨晚,他回来,鼻子尖的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因为,在医院行走,或者只是简单的看护,又或者只是去医院陪着病人一会儿,是不会沾染上那样浓的消毒水的。
当即,她就怀疑他是进了手术室。原本以为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有谁受伤了。可是,转念一想,陈俊说过他回许家去的,也一再强调他在许家,又加上之前在q大听戴元庆提过许二的爷爷身体刚刚好转。许大也说过那天晚上遇刺的真相瞒不过他爷爷的。
她其实只是猜测。却不料,还真是这样。那么,许家人对她什么看法已经不重要了。至少过去的许二没有在这种事上犯过错,如今犯了错,却是因为她。
她到底忐忑不安,只期望着这件事的影响是最小。这些事真是让人头疼,她吐出一口气,低声一句“过了危险期吧?”
陈俊“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不过,还没醒。”
“嗯走吧。”她不想多听,便提着行李往机场大厅走。
离登机时间不到一个小时,机场里人山人海的,喧闹得很,陈俊一直跟着董小葵。她并没有排队,因为行李箱实在太小,可以放在手上,不必托运。于是在自动换登机牌处换了登机牌。
将登机牌捏在手里,她接过陈俊手中的行李箱,对他说:“你回去吧,好好保护许少。”
陈俊站在原地,又固执地说:“我之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董小葵淡然一笑,说:“那没有意义。因为无论哪一种决定,我都是想他好好的。”
陈俊似乎没太听懂,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董小葵则是转过来,认真排队进安检。旁边有年轻的男女告别,肆无忌惮的亲吻。然后,那个女子倚着男子低声地说话,似乎说的是吴侬软语的方言,温温柔柔的。不知怎的,董小葵想起古代从军。那些男子奔赴战场,妻子也是这样舍不得吧。
想了想,又觉得荒谬。这里不是生离死别,不过是人生中正常的告别罢了。心情这样潮水,情绪这样波动,要不得,要不得。
董小葵,你必须要沉静,必须不要这样伤春悲秋,必须要坚强。护得住自己,才能护得住想护的人,自己走得稳了,才能有力量扶得住别人。
是啊,最近似乎已经伤感太多。似乎在他身边,总是变成了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她耸耸肩,在心底说:要振作起来,加油,加油。
可是,当低头看手中的飞机票,还是有略略的伤感,她唇角扬起,努力抬起头,看着排着队准备过安检的人群。终于要轮到自己。
她不由得往后看,陈俊还站在那边,是出港的高峰期,人越来越多。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明知他在医院不会来,却还是怀着一丝小小的希望。
她看了一阵,又笑自己的傻气。转过头来,那位工作人员已经微笑着提醒她。她递上身份证和登机牌,等着验证的时候,再一次回转,依旧是人潮拥挤,但没有那个人。
这一次,她接过机票和身份证,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进入安检,照例,手提电脑,手机都要拿去扫描。她将电脑放进去,行李箱也放上去,刚刚过了扫描,电话却叫起来,她也顾不得,立刻就去拿电话。果然是许二来电话。
她摁了接听,他问:“小葵,在哪里?”
“在安检。”她回答。
“你已经进安检了?”许二问。
“嗯,是的,你在哪里?”她问,其实心跳得很快,她知道他在机场。
“在机场大厅。”他说。
“那我出来。”董小葵说着要往外走,几个工作人员立刻说这不是太合作规矩。
她还没走出去,许二却在电话那边说:“不用出来了。乖乖进去吧,省的麻烦。”
“哦。好吧。”她有些失望,其实她还想再看看他。不过,她还是乖巧地挂上电话,接受全身的扫描。然后拖着行李箱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人潮之中,没有他的身影。
她给他打电话,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少抽烟,照顾好自己。还有,龙飞虎翼,好几天没洗澡了。”
他“嗯”了一声,又催促她进去吧。她“嗯”一声,立刻挂上电话,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拉着行李箱从容地往候机区走去。
宽敞明亮的候机大厅,她坐在椅子上,塞着耳塞,反反复复听《每当变化时》,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忽然,旁边坐了一个人,说:“还有二十分钟,依照这班飞机的惯例,会晚点四十分钟,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小时,你也真着急。”
“今天会晚点吗?”董小葵笑着问,并没有转过来。是的,她听出是他的声音。
“下面电子牌写了。”他平静地说,两眼平视前方。如果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接头人呢。
“哦。懒得看,这里椅子舒服,光线良好,没那么多打扰。”她回答,然后问:“你事情处理完了?”
本来,她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可是转念一想,对于他来说,他想做的,必然是可以的。他的权势,他的能力。
“嗯。还没有。看看你,一会儿还得走。”他闲话家常。
“没处理完,就不要赶过来了。跑来跑去的,你也不嫌麻烦。”她说,心里到底是甜滋滋的,终究他还是来了。
“原本是想亲自送你的,中途又有些别的事。”他解释。
“我理解。”她说,云淡风轻的口气。
他“嗯”了一声,然后转过来瞧着她,良久,只说了一句:“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找谁。”
她忽然觉得这场景很古典,想起那古诗十九首里的叮嘱“努力加餐饭”。分别的人,想对方好好的,就这样去祝福。
“我会的。”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说出这句话。
他的电话则是响了几遍。他有些遗憾的神情,然后有些无奈地说:“我还有些事,要走了。”
“你要注意安全。”她急切地叮嘱。
许二走几步转过身来,对她点头,说:“嗯,你记得要努力吃饭,努力照顾好自己。”
“好,我会的。”她回答,微微笑着。
他转身,往出口走。步伐很快。董小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泪湿了眼,唇角扬起笑,心里却在默念那一首“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那才是最质朴的心意。
仲霖,我知道。她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低声说。
第001章 你给我祝福
飞机穿越云层,在棉花似的云上前行。日光更加的强盛,mp4的歌一首首换过去,都是他喜欢听的。董小葵想起上一次离开京城的情景,那时,心里忐忑,想着远离许二,几乎是仓皇而逃。
而今,再次离开,带着他的叮嘱,却是内心平静。飞机的轰鸣声里,许多人都睡着了。她靠着窗,看着团团的白云,默默念着那首无名氏的叮嘱: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馀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初中时候,她第一次学到这首诗。语文老师讲到后来,几乎有声泪俱下之势。那时,她并不能体会分离的痛苦;那时,爸爸还在。所以,她并不能理解一句“努力加餐饭”会那样震撼人心。
董小葵记得那个日暮的黄昏,爸爸来接她放学(因为她一直怕索桥),在索桥之上,爸爸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并且指导她如何让索桥的动荡最小。
黄昏的云来镇总是有一种诗意的美。落日沉淀在河里,像一幅浓墨的水彩画。她转眼看隐隐青山,落日如血。不由得说起课堂上,那个坚持讲普通话的外地语文老师在讲这首诗时落泪。
她说不解。董小葵记得自己跟爸爸说话总是很直接,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觉得丢脸。因为,许多的疑惑,爸爸都会用一个浅显而诗意的方式来解释。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爸爸并没有去解释这首诗的意思,而是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古代从军的故事。
爸爸讲述得极好,讲到后来,董小葵自己也听得落泪。有那么一刻,她开始理解语文老师,也许正经历着分隔天涯的情感,也许亲人或者爱人也叮嘱过她:努力加餐饭,将自己养得好好的。以便于更好的相聚。
后来,爸爸去世了,家里凄风苦雨,妈妈终日怀念爸爸。她要到京城上学,妈妈折腾学费,到她要离开锦城时,也没多说一句话。临上火车,她丢了一句:“别给你爸丢脸,别给董家抹黑。”
冷冰冰的话语。那时,她多想妈妈说“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三餐要按时”,诸如此类。可是,她却只是吝啬自己的言语,即便是在每周她打电话回去。
可是,今天,原本以为是一场无处的告别。他却是来了,没有电影煽情的情节,比如告别的拥抱,旁若无人的亲吻。他从医院赶来,努力进了安检,却只有一个叮嘱:让她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董小葵的心一瞬间就平静下来。因为“努力加餐饭”的叮嘱之后,还应该有未曾说出来的“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或者,“无论怎么样,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所以,无论以后与许仲霖结局如何,对于董小葵,与他这一段便真的是生命里最丰盈的部分。
她看着窗外笑了,觉得世界很美好,即便以后,只是怀念到终老。
飞机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降落在锦城机场。来接机的并不是家人,而是游戏里的默言。在出口处,看到默言,长发绾髻,笑靥如花。
她接过董小葵手中的行李,说:“欢迎回到锦城。”
董小葵哈哈一笑,与她一并走出去。默言开了一辆宝来,出了机场停车场,上机场高速。她问:“你确定留在锦城了?”
“嗯。有这个打算。在锦城找工作,有机会就扎根锦城。”董小葵回答。
默言说:“那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董小葵呵呵一笑,看着她往右边拐下高架桥,便是明白她要送她到云来镇。默言自己开店的,平素里十分的忙碌。哪里能让她如此,何况,她不想这么快就回家。
所以。她笑着说:“好啊。我现在就有事相求。”
“什么事?”默言问,车子已经下了高架桥。
“我想换个发型,你熟悉,带我去呗。”董小葵说。是的,她想换个发型,换一种心情,开始新的生活,也想用青丝去丈量一下时间。
默言的车速慢了下来,侧过脸来扫她一眼,说:“你发型不错啊?怎么想着换了。”
“要去找工作了,先换个造型而已。”董小葵笑了笑。车窗外,八月的锦城大片大片的青绿。
“那好。”默言一笑,在下一个路口拐弯。
在一间发型屋做了头发,她坚决剪成细碎干练的短发。默言倒是十分的可惜,说:“你那一头青丝,略微的卷,恰到好处的。”
她只是微笑,说:“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忽然想试试短发了。”
“随你了,这短发也有短发的精神,你的脸型倒是有点百变的意味。”默言笑,拿了打折卡给店员。董小葵止住她要付钱的手,说:“下一次,你请。这一次,意义非凡。得是我自己来。”
默言一愣,似乎要说什么,然后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了然于心的表情,微微笑着说:“看来你在京城遭遇了什么。好吧,少女情怀总是诗。我就不勉强了。”
董小葵抿唇不语,只是略微露出笑意,付钱走出发型屋。八月末的锦城已有了秋的意味。不过晒秋老虎的太阳却是丝毫不亚于盛夏,即便是在下午…。
这一天,她并没有立刻回云来镇,而是给妈妈打个电话,说明天一大早回去。默言刚好早上才进好货,所以没什么事。两个女人便去逛街,奢侈了一把。
其实,说奢侈,也不过是买了几套看起来有些职业的装束。晚饭去了一家西餐厅,吃饭之间,打听了那家杂志社的所在地,以及路线。
默言来了兴致,说:“我最近也有订,不过,对最神话的分析还没那么透彻,尤其是那个明星上镜那一个版块,还真写得朦胧。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最神话的创作团队呢。敢情好,你进这家杂志社,弄个记者证什么的,首先就去看看最神话的班底。最好,是逮一下秋水长歌在不在里面。哈哈。”
她将后来的几句话咬得很jq,董小葵做个鬼脸。她算一算,确实好久没上游戏去晃荡了。前段时间许二受伤,她就一直在照顾他。偶尔上去领一下积分,管理一下家族,中途又得被打断。许二总是很会使唤人的。这几次去,也没有遇见秋水长歌,七月****月活动获得的几件神器,除了留下其中一两件自己用之外,其余的都给此岸彼岸拿去处理。那女人总是会抬价,卖的别的区都贵,居然还很快卖出去。钱也早就扔到她的账户上,说实话,有时候,她都怀疑那个女人才是念金融系的。
“对了。你搜集这么久。可以搜集到那五把钥匙的碎片?”董小葵想来想去,在最神话里,除了关心这一帮的兄弟姐妹,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五把钥匙。当然,现在的动机已不是当初。当初,她很傻,想拿到五把钥匙换钱在京城买房子,跟陈佳川一起过烟火生活,相守一生。可是,人家并不看重她的努力,轻易地践踏了她的梦想。
想起陈佳川,她还是略略有些难过。毕竟曾经那样用了心。只是转瞬间,心情便也平静了。因为到底觉得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分道扬镳也好。
而现在她依旧惦记着这五把钥匙,则是因为这五把钥匙价值不菲,并且,她很想看看全息战局,这可是高科技。目前,也并没有哪一个游戏公司说全息战局的问题。这些都是莫大的****。
“没呢。我一医疗系的号,那些怪打不过。上次,我好不容易在弱水河畔发现钥匙线索,结果开出一个八十五级的精英怨灵。我补血都跟不上,直接挂了。你又不在。我现在都懒得折腾了。弄琴她们最近都热衷于组织终极副本。毕竟那个打出来的装备可以立马换钱。那五把钥匙太虚幻了,可遇不可求的。即便遇到,也不一定能搞定。”默言说,喝了一口酒。
董小葵也知道那五把钥匙的线索碎片十分难搜集。她也仅有两份儿,还是拉着解毒物语为她加血,才打死守护线索碎片的隐藏怪物的。对于默言一个医疗系的号来说,确实不可能。
她点点头,说:“确实,对你来说难了一点。对了,弄琴他们能够自己过那个副本了?”
董小葵十分疑惑,上次自己带人去的时候,并不好过,而自己还学了如影如风,这种终结闪避技能,玄武区也只有她一个啊。可那时,那副本面的小怪都太过****,进去晃荡一次,让每个人都几乎虚脱,打得辛苦,累得虚脱。
“哪能啊?每次都是尸积如山的,才能打完第一个boss怪。我们从来就没过过第二个boss,主要人也不齐全。哎,就第一个boss都掉落那么好的装备,真不知后面的能掉什么。”默言也是十分兴奋。
“看来,你们发起了多次冲锋。”董小葵将盘中的最后一块牛肉扫光。
“哎,有一天纠结了一帮人,连玄武三杰都来了。结果打了一天,都才打到第二个boss。累得人仰马翻的。说实话,什么时候,把你家秋水长歌也带上,咱们去看看吧。你们夫妇俩都是妖孽型,一失踪还一起失踪。”默然也很优雅地擦擦嘴。
“那是必须的。”董小葵呵呵一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话,并没有他的来电,更没有短信。因为这家伙似乎不太喜欢发短信。
“呵呵,今晚我就上游戏去晃荡。告诉家里人,老大终于要晃荡回来了。对了,此岸彼岸为你搜集了不少毕方鸟的羽毛,说你学什么终极闪避技能要的。”默言挥手让服务生买单之前,说了这一句话。
“这丫头倒是有心了。为了让我能抗这个本啊,她真是不遗余力的。”董小葵抢先付了钱,默言死活拉了脸,董小葵拧不过她,便任由她叫了一壶玫瑰花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天马行空的。
终于,八点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她的心一紧,一把抓起来,那动作过大,让默言的神色里都有微微的吃惊。
第002章 借景抒情这事,我懂
世界上,没有一对人天生就合适。合适是彼此相爱,彼此经过岁月磨合的结果。所以,所有的合适都是从中意开始。
——题记
她也有些尴尬,抬眉瞧了默言一眼,讪讪一笑,这才看电话,来电的人并不是许二,而是李敛枫。
他打电话来做啥?董小葵略犹豫,还是接起来,用平静的声音说:“嗯,你好,有事吗?”
大约是她的回答有淡淡的疏离,李敛枫没说话,过了片刻,他才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听小槐和你妈妈说你回来了,在锦城。”
“嗯,是的。午后到的。”她回答,这才想起有许久没有与他联络过。原本也是朋友,却就是因为有些事情觉得彼此之间并不自在。
“我正好在城里开个会,讨论开发案的下一步走向,一同回去吧。”李敛枫的语气淡然安宁。
她有片刻的默然,却听得他在那边说:“虽然明天傍晚才是小槐的状元宴,但明天肯定一大早就要忙。只有你妈妈和弟弟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若明天才回去,必定得是午后才到的。”
原本,她是想明天一大早赶第一班车回云来镇。这下仔细想想,即便是早班的,回到家也要将近十二点。似乎真不太好。不过,这边又跟默言说好,一会儿继续去逛街的。
“好了,一同回去。若想过来玩,等小槐上学,再过来。你也不是分不出轻重缓急的。”李敛枫说,有点哄小孩子的语气。
董小葵“嗯”了一声,说:“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嗯,我去拿一份儿资料,一会儿,我给你打。”李敛枫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董小葵将电话收好,琢磨着怎样对默言说要失约。默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嫣然一笑,低声说:“看来打电话来的,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
“啊?”董小葵十分惊讶。
默言笑得更欢乐,说:“你接电话的神色可不如你之前听到铃声时的神色了。”
董小葵被说得不好意思,强行狡辩:“哪里的事。你看错了。”
默言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说:“我十八岁开始混,如今三十岁,这十二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虽然是小本营生,看的也不少了。姑娘,别狡辩了。不过,哎,说实话,如果有中意的,带来给俺瞧瞧,说不定还能瞧出个端倪呢。”
“如果有的话,一定了。”董小葵客套地说。
默言脸一沉,将杯子一放,说:“你这就敷衍了啊,哼哼。”
“真没有合适的。”董小葵说,不由得想起许二。是啊,他们似乎真不适合,出身云泥,齐大非偶的。
默然脸色更凝重起来,十分严肃,她双手握着小小的白瓷杯,想了片刻,慢慢地说:“我是说中意的。谁跟你说合适了?要说合适,这世界上就没有一对人天生就合适。合适是彼此相爱,彼此经过岁月的磨合的结果。所以,所有的合适都是从中意开始,你中意一个人,就愿意为对方去努力,为对方去修剪掉自己一些缺点。小姑娘,这是很高深的哲学,哼哼,有中意的人就意味着可能合适。要记住了。”
中意就意味着合适。董小葵听到这智慧的论断。想起自己暗暗的决定,似乎与这不谋而合。是的,在她看来,所有的合适都是从中意开始的,每段幸福都要靠努力。
“多谢默言姐。茅塞顿开。”她微微一笑,心里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
“要真能茅塞顿开就好,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的。其实,不努力,什么都是浮云。如果努力了,浮云还未必是浮云。”默言似乎知道些什么。董小葵心里一惊,疑心夏可可有跟默言说了什么,但也不好问。只是对她笑笑。
李敛枫的电话就是这时刻又打了过来,低声问了一句:“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她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这边还没跟默言说今晚要回去。所以,她将电话摁掉。酝酿了片刻,这才跟默言说起今晚可能要回去。默言十分疑惑,问原因。
董小葵这才解释一遍,默然呵呵一笑,说:“原本想着明天送你回去。不过,既然有人自告奋勇,我就不折腾了。刚好,我明天还有一批货要进,…要去排队。这样的话,我就不用那么赶,呵呵。我明晚来找你玩。”
这女人总跟人精似的。立马说自己要进货,又将那进货的时间定在下午…,这恰好又避免了董小葵的尴尬,然后又说晚上来找她。这多半也是为庆贺董小槐的状元宴而去。
不着痕迹,处理得当。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在外面摸爬滚打之后,这女人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然与宁静。这种淡然与宁静,不着痕迹的处理一切,便是董小葵想要到达的境界。虽然,在这么些年面对各种风风雨雨,她也算是从容面对,尤其在外人看来,都讶异于她那样年轻的女子,竟然可以那般处理。但是,只有她知道,是自己强行压下不安与迷惘,不去想那些让自己不安与迷惘的事。她还没有历练到绝对的自信,收放自如的境界。
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这女子。在游戏,董小葵是绝对的领导者。而默言似乎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极少言语。可是,董小葵知道,默言和解毒物语配合默契,两个医疗系的成为家族战无不胜的后盾。
“看什么?女孩,要加油,你资质让人羡慕嫉妒恨呢。”默言呵呵一笑,然后看了看表,说:“还不给对方回电话?”
董小葵也是略点头,给李敛枫打电话。李敛枫在开车。董小葵便只说了地址,问他是否知道。他一笑:“有导航仪。”
“呀,我倒是忘了。”董小葵讪讪一笑。
“好了,一会儿见,我在开车。”他语气里也有笑意,然后挂了电话。
收拾一番,默言与董小葵一并走出西餐厅,在门口等着李敛枫。不一会儿,他便开着车过来,在临时停车位上停下。
李敛枫还是习惯性的正装,大约是真在锦城市区办事。董小葵还没有向默言介绍彼此,李敛枫已走过来,对默言略一点头行礼,说:“你好,我是李敛枫,小葵的朋友。”
默言呵呵一笑,主动伸手握手,说:“你好,我叫莫雨涵。也是小葵的朋友。”
两人又是客套一番,李敛枫就替董小葵装行李箱。默言在一旁悄声说:“虽然我比较想看看秋水长歌跟你,抑或者你在京城的遭遇。但这位也不错。外形俱佳,沉稳内敛,彬彬有礼的。”
不远处,李敛枫正将行李箱放到车里,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极其有教养的。确实是一位形象气质俱佳的男子。不过,有些事,当天走了另外一条路,便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有些人,便注定只能是朋友。
“有些人,相遇就注定了结果的。”董小葵低声说。李敛枫在招手让她上车。
默言却是一笑置之,在董小葵耳边低声说:“傻女孩,生活要继续。所谓爱情在很多现实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有时候最爱的未必是合适的,而女人的幸福在于嫁给一个能宠着你,如同宠着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的****,需要你,如同需要他的妈妈、他的兄弟。至于你多爱他,那时已经没有必要去计较了。这就是幸福。所以,遇见一个好男人就不要去计较爱不爱。只要不讨厌就行了。可是记住了?我看这人是真喜欢你的,看眉目之间,嘿嘿。”
她对着默言讪讪地笑,沉默以回应。默言说的道理,她也懂。以前,外婆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说她与外公最初是经人介绍的,也没有多少感觉,只觉得这人还算踏实,便一辈子走。她清楚地记得外婆当时说的那句话:“如果现在让我跟你外公分开,便是不可能了。现在的年轻人折腾所谓的爱情。我是不懂的。”
那是她离开锦城的前****,与外婆一起睡在外婆家的小阁楼上,八月末的风吹进来,带来凉意。听外婆细诉那些逝去的岁月。点点滴滴都是质朴而真实的生活。
那是幸福的一种方式。只是,爸爸妈**爱情那样鲜活,即便其中一个逝去,也能看到那种永不消失的爱情痕迹。于是,从年少起,董小葵心中始终怀着微小而强烈的愿望:希望自己可以遇见千山万水只一眼就认定的那一人。彼此能懂得彼此所想,能爱对方胜过自己。
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好运。即便是遇见许仲霖。她也不确定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人。
真是傻,又不是无知的少女了。她暗笑自己的同时,与默言告别。
默言向她挥挥手,说了一句:“有时候别太执着,要幸福哦。”
“哎,知道了。”她回眸一笑,拉开车门上车。
李敛枫的车并不像以前那般开得狂野,反而是一反常态,开得很稳。大约是因为上次的小车祸有吸取教训。不过,这家伙似乎是喜欢赛车的。他会因为那样小的车祸而一反常态?
董小葵靠着椅背兀自思量。李敛枫却是认真地开车,只看着眼前延伸出的路。他没有问她最近的状况,也没问她在京城的遭遇。只是问了一句:“怎么把头发剪了?”
“太长了,不好打理。再说,我想换个发型看看。怎么,是不是很不好看?”董小葵说着,又借着车的观后镜看看。
李敛枫慢腾腾地说:“很好看。你剪什么发型都好看。”
这话到底有些不寻常的意味,董小葵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笑,小声嘀咕:“就你们这些商人最圆滑,一点都不真诚。”
李敛枫一脸无辜的笑,很委屈地说:“这年头真奇怪了,说实话都没人相信。是真好看的。以前长发略微卷,很可爱。现在细碎的短发,很干练很精神。”
她明知李敛枫对她向来不说那么敷衍的话,却还是说:“得了。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等下问小槐去,那家伙很说真话,虽然常常可以把人气死。”
李敛枫呵呵一笑,没再说话。车已经来到锦城的边缘,拐上高速路,一路向西北,灯火逐渐稀少。只剩下单调的路灯,很有规律的忽明忽暗。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沉默便是唯一的状态。董小葵奔波疲惫了一天,靠着舒服的椅背,看着车顶的天窗。漫天的星斗缀在深蓝的天空。她恍恍惚惚里想起很多的片段:夏夜里,院落中,一家人铺着草席躺着看星星,栀子花芬芳;睡在外婆家的阁楼上,夜不能寐,小小的阁楼窗户半开,稀疏的几点星星,在远处的隐隐青山之上,她无声哭泣,低语:爸爸,你为什么不回来看小葵;还有与许二去爬山回来,似乎也有这样的星光;他似乎还说“以后带你去爱琴海的小岛上看漫天的星星跌落在大海里”……
都是一些美好的片段,她最后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醒来时,也不知到云来镇多久了。因为她一侧身醒来,发现车停着,自己身上盖着薄被。李敛枫不在车里。她赶忙四处打量,借着微弱的路灯,看到车停在云来镇的镇口,而李敛枫在路边抽烟,明明灭灭的火点如同闪烁的繁星。
她收好薄被,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夜里一点,依照车速。这车在这里已经停了一个半小时。
有些气恼李敛枫。固然他不叫醒她,是不想打扰她,为她盖薄被也是为她好。可是都到家门口,叫醒她又如何呢。
董小葵心里到底不舒服,拉了手提包推开车门。李敛枫听到动静,转过来瞧见她。她刚好关上车门,站在那里。
“你醒了?”他问,然后将烟头放在镇口置放的垃圾桶里。
“嗯。”她语气还算平静,但多少带着些许的冷淡。
“你妈妈休息得早,最近准备小槐的状元宴累着了,我觉得不好叫门打扰她。不过,我有向小槐打过电话,但他关机了。之前,我以为你有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今晚回来,他们会留门的,可是开过来,没见着留门,总不能带你去我家过夜。这对你不好。”李敛枫解释,大约是看出她有些生气。
原来如此,自己倒是小人之心,还生人家的气。董小葵咬了咬唇,小声说:“我以为是我妈妈让你顺带将我带回来的。我以为他们知道。”
她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之后又是大段的沉默,彼此只是看着对方。良久,李敛枫才说:“要知道,就让你在市区休息,都是我考虑不周。”
“哪有呢。你不过也是为我好。”董小葵低声说,觉得与李敛枫说的话怎么越来越疏离了,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点点的难过。明明是朋友,却越来越客套。
“不纠缠这个问题了,现在才一点过,你再去车里休息一下,明天你还有好多事要帮忙得。”李敛枫催促她。
她还真没睡醒,却强打起精神问:“那你呢?”
“我在这里看看星星,守着你。你放心吧。”他说,又摸出一支烟,花了一根火柴,腾起鲜亮的火苗。低头点烟时,火苗照亮他的脸,北方男子特有的坚毅,带着一种沉稳和内敛。
他点燃了烟,抬眉看她还站在那里,立刻催促:“快去休息,速度。”
她一愣,似乎许二才喜欢用“速度”这个词语。
“快点。”李敛枫一支烟在指间,对她挥挥手。
“知道了。”董小葵回答,拉开车门进去。
在车上躺了一会儿,却不断地想起那个人,不知他现在如何。到底那件公私不分的事的影响有多大?这样一想,先前的睡意完全没有了。
终于辗转反侧n次后,她坐起来,看了看手机,夜里…。不由得看李敛枫,他那支烟早就抽完,正坐在等候公共汽车的车站木椅上玩手机,也不知是玩什么,那么专注。
忽然,他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放,就拍打起来。
呀。董小葵这才意识到他在打蚊子。这山里,秋天的蚊子尤其厉害。这家伙宁愿被蚊子咬也不进车里来。她清楚他这样做,是在保护她,怕流言蜚语对她造成伤害。毕竟小地方,流言蜚语比任何地方都盛,而这里恰恰是她的家乡,如果有流言蜚语,伤害的就不仅仅的她一个人,还有家人。
这人还算细心。董小葵鼻子有些泛酸,不由得咬咬唇,低声吐出一句:傻。
这一刻,彼此之间很多不愉快的乌青块都释然。因为不论当初,他出于何种目的接近她。不论以前,他用了怎么样的方式来算计她。到底这一刻,他是真心在对待她。
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这个家伙的举动。董小葵有些恶作剧地想。一边拨号,一边偷偷窃喜。
电话还没拨出去,她的电话却是响了,吓了她一跳,仔细一看是许二的来电。她立刻接起来,不由得看看李敛枫,他似乎浑然不觉,依旧在玩电话。
“小葵。”许二低声喊。
“嗯。”董小葵回答。
“听你声音,怎么还没睡?”许二声音有些疲惫。
“你不也没睡。”董小葵反问。她并不想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刚回来不久,躺了一会儿,睡不着。”他说,语气有些怅然。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了,就睡着了。”她说。其实也清楚他的睡眠一向不好。
他发出一声轻笑,轻声问:“那你也睡不着,是不是在想什么?”
这男人动不动就将她往陷阱里带,绝不在言语上吃一点点的亏。董小葵撇撇嘴,说:“你多虑了,我只是舍不得放过今晚璀璨的星光而已。”
“嗯,借景抒情这种事,古代文人常做的。我懂。”许二很笃定地说。
这男人——,他不就在说她在想他么?董小葵有些无语。许二却又在啧啧地说:“小葵什么时候懂得这样矜持优雅地表达对本公子的思念了?”
他语气调侃,略带着笑意。董小葵低声说:“哪里有这样不要脸的直白。”
“你是真的在想我了?”他低声问。
那语气那样急切,又那样轻柔,如同一片羽毛从耳边轻轻滑过,带来酥麻的痒,直直往心里去,乱了平静的心湖。她只觉得呼吸都乱了,许二从来内敛,不曾问过这样直白的话。于是,她也从来没有回答过这样的问题。
“是不是?”他又问。
“嗯。”她说,似乎那声音又不是自己的。只这个字出去,许二却不说话了。两人都拿着电话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许二才问:“明天傍晚就是弟弟的状元宴吧。”
“是的。”她回答,还感觉整颗心都乱跳。
“好了,星光虽好,以后还有机会。乖乖去休息,免得明天没精神。”他叮嘱。
“嗯。你也早些睡。”她回答,觉得自己像是跟父亲说晚安的乖巧女孩,有被宠溺的感觉。
“我这回能睡得很好的。去吧。”他说。
她等着他挂电话,他大约也在等着她挂电话。倒是有了一段的静默与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乖,挂电话吧,要听话。”
“嗯,我睡了。”她一说话,终于挂了电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还是乱乱的,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一侧身看窗外,星斗已然稀疏。锦城凌晨四点的天空,虽然还是属于黑夜,但到底可以看到天边一抹似有若无的明亮。
慢慢坐起身,看车窗外,李敛枫还在坐在那里玩手机,手机的屏幕在夜色里显得很亮,将周围的路灯比下去。原本,她想走下去,或者跟李敛枫聊聊天,也或者去喊他上车来,免得那么多的蚊子叮咬。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一直以来,两人之间的相处其实都不自在,一直有一种焦虑存在。而这种焦虑不单单是董小葵自己,还有李敛枫。
也许,她醒着,他也是知道的。而他选择的这种方式,其实也是一种自得。
所以,即便没有睡意,董小葵依旧坐在车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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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力作:
书名:《古代剩女的春天》
书号;175198
作者:短耳猫咪
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
第003章 回家(求粉红票哈,你们懂的)
天微明,董小葵拖着行李回家。妈妈已经打开铺子门,看到董小葵回来,也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兴奋,只一句:“回来了,蒸笼里有馒头。”
董小葵“嗯”了一声,拖着行李往家里走。总觉得妈妈跟自己生疏了不少,上次回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亲密,似乎因为这几次的争吵已经消失殆尽。
她觉得难过。爱情可能会消失,爱人或许会形同陌路,可是亲情应该是永远无法割舍,亲人是永远不应该离散离心的。
亲人是一辈子的事。做什么,想什么,即便是争吵,也不该是这样的冷暴力。冷暴力有时候特别伤人。她坐在餐桌前,食不知味。
董小槐在院子里打水洗脸,已经是高高大大的男孩,那张脸越发像爸爸,只是性子跟爸爸相去甚远,一丝一毫的沉静与儒雅也没有。
她瞧了片刻,想丢下手中的半块馒头,忽然想起那句“努力加餐饭”,便又硬着头皮将那半块馒头吃下,然后拖了行李准备上楼。
董小槐发现姐姐回来,冲过来帮她拖行李,蹬蹬地往楼上跑。问:“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不好看么?”她抓了抓细碎的短发。
“没说不好看。只是一时不习惯。女的,还是长发,好看些吧。”董小槐回答,大约因为是第一次在姐姐面前表露自己对于女性的审美,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长发是好看一些。但我过几天就要去找工作。虽然锦城的生活与工作节奏相对于其它大型城市较为舒缓一些,但是打理长发还是麻烦,浪费时间。”董小葵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为何要剪短一头青丝。
董小槐显然不相信,将行李放到行李架上,撇着嘴说:“谁相信你。我可记得你小时候,妈要将你的头发剪了,你哭得那个伤心。”
“小孩子都爱美的,又不懂事。这点你都不懂。可是要上大学的人了。”董小葵反唇相讥,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房间的空气也很清晰,并不像是长时间关着的那种气息,窗口的一盆芦荟长势良好。那薄被还有日光的气息,梳妆台的镜子格外明亮,朱钗环佩,头绳发卡都被收得整齐。
她有些愣,瞧着那面干净的镜子,知道这些必定是妈妈做的。她即便沉默寡言,对她十分冷淡,但骨子里还是这样关心自己的女儿的吧。
看到此时此景,她对方才过于计较妈妈的冷漠十分惭愧。董小槐大约是看出她的惊讶,出去之前,说:“妈每天都打开窗户通风,打扫你的屋子的。可是希望你回来,尤其知道你在京城的事。”
“我在京城什么事?”董小葵不由得一惊,急忙问。
董小槐停了脚步,看了她一眼,说:“你跟李老师是朋友。你去京城,妈妈总是忐忑不安。所以请了李老师来家里吃饭,并且询问了李老师是否认识你去京城见的人。”
“他怎么回答的?”董小葵问,其实心中已明了李敛枫的回答,只不过想知道一些细节,因为有些细节往往是关键。
董小槐本来想下楼去洗碗的,听到董小葵询问,不由得又走进来,说:“还能说啥?李老师就说那人是他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很稳重,对家人极好,极其有责任感的,做事很有分寸,事业有成的。”
这一系列都是夸许二的。如果是这样,不至于妈妈会是那样的反应。董小葵十分狐疑,扫了董小槐一眼,看他似乎不像是说谎。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就这些?”
“李老师说的就这些啊。你以为还有什么?”董小槐似乎对于她的怀疑不太高兴。
“是吗?如果是这样,妈妈为何不为我遇见这样的人而高兴,而是三番五次催促我回来?董小槐,不要忘了谁是你亲人。”董小葵也有些气恼,一向没有心计,诚实的弟弟竟然也这样跟她说话。
大约是感到董小葵生气,董小槐在原地站了片刻,略低头不敢看她,声音也比刚才小了许多,他说:“妈妈自然为你遇见这样的人十分高兴。所以,问了对方的家世。李老师说那人也是出身世家,世代戎马,最鼎盛世代,他家的家主眉头一蹙,军中都要震三震。现在也是十分强盛,军政皆有身居要职者。而那人就是这一代的嫡系继承人之一。”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妈妈如临大敌。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女儿虽然也出身底蕴深厚世家,毕竟是一个没落的世家。如今,董家子孙不仅没有任何的作为,就连作为董家象征的董家老宅都无法保住,更可悲的是董家的许多后辈早就已经将董家的气质底蕴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二个的都是一副市侩小人模样。即便是董小葵在爸爸的培养下,多少具备了一点的世家气质,大家风范,却到底是没落世家的后裔,是一个小镇姑娘。
她这样的身份与见识,怎么可能匹配得上这样的人中龙凤?攀得上如此繁盛的许家。
即便是一直为女儿骄傲的妈妈也不得不去忧心女儿的未来了。这一刻,董小葵彻底明白妈妈的担心与着急,也明白一向内敛沉静、从不干涉她生活的妈妈,为何那样急切地给她打电话,语气强硬地让她回来。
只因许仲霖太过光华四射,他的出身与她相比,一个是华美的九天之上,一个是萋萋的野草山野。这样的差距,怨不得任何人都不看好。夏可可、妈妈劝过,甚至默言似乎也在旁敲侧击地劝过。
“李老师没有说过那人的坏话。姐姐,我不懂,但是我听到那人条件也觉得我们不是一条道上。虽然——,虽然你说那人曾帮过你,帮过我的那段荒唐。”董小槐话语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让董小葵听不见。
她心里一震,忽然想到那次跟妈妈通话,终于不淡定地说出了“去问你的宝贝儿子”的话语。想必是妈妈逼问了董小槐在京城里的事。
“对不起,是我不好。”她低头,十分的过意不去。
“没事。姐姐为我的辛苦,我也想妈知道的。妈说过:不能在一起的人,未必不是好人。可是好人,也未必适合一起过日子。那个人,想必也是好人,看得出姐姐也是十分喜欢。可是那条件真是比偶像剧里的男女主的差距还大。偶像剧里的男主女主,大多数的差距只是财富。而这个差距,我也说不好,总觉得不是钱了。我和妈妈都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都希望你能幸福。”董小槐双手插袋,倚在门口,声音很小声,语气很平静。
十九岁的男孩反过来劝说她。看来弟弟真的长大了。在这个暑假短短的时日却是成熟了不少,懂得这样去分析事情,去关心亲人。她觉得周围都是亲情的气息,温温柔柔的如冬日的暖阳。
抬眉,微笑,看着自己的弟弟。
“怎么了?”董小槐被她看得不自在,忙不迭地再脸上摸一把。
“小槐长大了,以后就要保护姐姐和妈妈了。”董小葵笑了,露出小小的虎牙。
这句话让董小槐有些腼腆地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是肯定的,作为男子汉一定要有山的沉稳内敛,要有责任感。以前我太冲动,也太急躁,总是让你们操心。”
“呵呵,小槐确实是长大了。”董小葵觉得轻松了一些,虽然不知董小槐真正能承担事情到什么程度,但至少这些话语,他过去是不可能说的,即便是类似的意识,他似乎也是没有的。尤其是两年多以前在京城说的那些话,简直让董小葵觉得震惊。
虽然,她一直理解他环境不好,但她却没想到董小槐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并且在京城犯下那样的错误。
她不怪他,只是一直很忧心。诚然,爸爸过世时,他还太小。随着年岁增长,妈妈也不怎么管孩子,至少在教育上极少有言语。她作为姐姐,虽然会管一管,但她自己都是孩子,何况男女有别,有很多时候,她根本无从理解弟弟的想法。
而外公向来沉闷,三爷爷毕竟是外人。家族里的叔叔伯伯们都在努力生存,哪里会有人去关怀董小槐,何况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利益纠纷,那些叔叔伯伯们与他们母子三人的关系并不好。
所以,在董小槐的成长里,便没有一个可作为榜样的男性角色。后来,董小葵跟陈佳川在一起,很多次约会,也便带上董小槐,让他们多接触。因为在董小葵看来,陈佳川还有沉稳与向上的一面。可董小槐与陈佳川并没有朝董小葵预料的方向发展。一则是陈佳川的性子太冷,二则是董小槐对陈佳川似乎除了客气的那句“家川哥”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折服,甚至在妈妈说了不喜欢陈佳川后,他已经不愿意跟陈佳川接触。
董小槐的性格越发的怪异,后来上了初中,处于青春期的他,说话已经越来越尖锐,并且将很多过错都推给别人。
妈妈却依旧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供应一日三餐,对董小槐不闻不问,对他完全属于放养型。董小葵十分忧心,却苦于无法,只得安慰自己:小槐虽然暴躁,但是绝对不会违法犯罪的事。
说实话,她一直担心这个弟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父亲,而是她确确实实深深爱着妈妈和弟弟。希望用尽一切的办法去守护他们。当然,从她内心来说,她希望有一天,董小槐能成长成优雅而有责任感的男子。
如今看来,董小槐这个暑假的变化倒是很大,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年岁增长了。
他被姐姐第二次直接夸奖,憨厚一笑,脸倒是有些红,说:“姐,你又说这些。我都十九岁了,难道还像以前一样么?”
“呵呵,我以后可以轻松了,高兴。”董小葵往屋内的藤木躺椅上一坐,踢掉了细带的凉鞋,十分惬意。
董小槐一听,语气忽然有些黯然,很郑重地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尤其是在京城的两年。我听李老师说,姐姐一直很辛苦,还要受到混蛋的迫害。”
董小葵微微一笑,摇摇头说:“一家人,不必言谢,也不必说对不起。只要能互相理解,能互相守护,知错能改,能换位思考就可以了。”
“嗯。”董小槐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出去帮忙了,姐姐先休息一下吧。那样辛苦的赶回来。”
“好。”她回答,觉得十分放松,也许是因为回到家,也许是因为忽然发现一直让人担心的弟弟长大了。
她略转过脸,从窗口看出去,日光和暖,落在对面古老的黑色瓦上,带起一种时空错乱感。
忽然,董小槐又转回来,在门口说了一句:“姐,你一直都是我尊敬并且佩服的人。李老师也说过,你是他见过的最优雅、最富有智慧的人。”
“嗯?”她转过来瞧董小槐,只见他一说完就往楼下跑,一晃就不见了人,只听到楼梯吱吱呀呀的响声。
董小葵将那句话咀嚼片刻,才品出他董小槐说话所指。他的重点应该是后面,向她表达李敛枫的赞美。
李敛枫向来是沉默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表现出许二、叶三、欧阳那样的贫嘴,但有些情感的表达,他会深藏心底的。
看来董小槐的转变,果然是跟李敛枫有关。如今,他一定是董小槐心目中的偶像。董小槐身上的那种内敛与大气确实跟李敛枫很像。
可是,李敛枫身上也有其极端与偏执的部分。董小葵眉头一蹙,不由得又有一些担心。觉得这一点,有必要引起重视。
这样一想,方才的轻松便又消失了。她从躺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阳台上,看到妈妈在让斜对面的超市将货品送到董家宅子,并且让董小槐跟着去,查验记账。
董小槐点了点头,就上了超市的送货车,一并走了。
妈妈站在街沿的阴影里抹了抹汗,拐角处却转过一个人,正是一袭米黄色T恤的李敛枫,对着妈妈打招呼,说:“阿姨,可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一会儿,就可以去了。李老师今天要早点去啊。”妈妈笑呵呵的打招呼。
“嗯。一定的。对了,阿姨,小葵在家么?我找她有些事。”李敛枫站在街口,十分有礼貌的回答,不经意抬头往董小葵这边看。
董小葵吓了一跳,亏得她躲在角落,屋顶上垂下的藤蔓遮着。
“她在楼上,估计在整理房间。你自个儿进去,在楼下喊她一声。我在还有挑选一些厨子要的配料过去。”妈妈回答。
董小葵一听李敛枫要来找她,立马从阳台边过来,不敢跑块,怕凉鞋的鞋跟将楼板敲得太响。于是光着脚跑到屋里,环顾四周,屋里很整洁,似乎没什么好整理的。若说要整理,那就是将行李箱里的衣物整理一下,书籍之类的拿出来放到小书架上。
她打开箱子,不是密码锁的。许二说过,所谓的密码锁其实是最不安全的锁,还不如这种特殊锁心的传统锁。
她拧开小巧的锁,将衣物挂到衣柜里。衣柜是妈妈的嫁妆,是那种老式双开门的,黑色的很高大,木料似乎也不错,至少十分的重。有几个隔间,衣柜门是铜环的把手。
在衣柜中间的隔间抽屉里,装着一些小饰品,有些是她慰劳自己的,有些是别人送的,有些是家传的,比如手上的银镯子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放在这隔间里。
如今,她剪短了发,发簪之类的,会有好一阵子用不上,她便将这些发簪都一并收入这隔间。关上衣柜的门,也没听见李敛枫喊她,更没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她将箱子一收,想要去瞧瞧,忽然看到箱底的那只木雕小狐狸。她手一顿,将那小狐狸放到梳妆台上,小狐狸憨态可掬地静静卧着。她找了一个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将这只小狐狸木雕作为手机桌面。这才出门,到楼台上去看李敛枫在做啥。
刚走一步,又觉得不妥当。那木雕小狐狸是珍贵之物,不宜这样摆放。所以,她又将那只木雕狐狸一并收到衣柜里。这才走到楼台上,只看到李敛枫站在花圃前,似乎在很认真地看满树的黄桷兰。
那棵黄桷兰是董小葵两岁时栽种的,现在已经很高大了,满树的花朵从五月初开始,一直要到十一月末才会结束,幽香常常飘在几条街。
他看着那花朵,发呆了一会儿,然后托起一朵仔细端详。过了一阵子,这才转过头来看楼上。两人一对望,董小葵略一笑。
他面目平静,说:“我怕你在休息。所以,没有上来。”
“我在整理房间。”她说,然后说:“你等等,我换身衣服。”
也没等李敛枫说话,她跑到房间里,换了T恤短裤,穿了平底的凉鞋,将手机往兜里一揣,蹬蹬下楼来。
秋天的日光实在盛大,也十分热,好在甬道口有穿堂风,风中又有各种花香,十分惬意。董小葵搬了椅子和小茶几在甬道口,拿了早春茶,泡茶喝。
两人没有说话,只有瓷杯相碰的清脆声。其实,对于她和李敛枫,沉默反而是最好的。李敛枫原本是沉默少言的,而她确实不知该跟他谈什么。寻找话题原本就是一件很累的事。
其实,很多时候,董小葵都觉得很奇怪,仿若说话也是需要对手的。有些人,你跟他说话,一字一句都不需要刻意,很随意,彼此也懂的。可是有些人,便是说不了两句就山穷水尽,让人十分的尴尬。
而她和李敛枫显然属于后一种情况。她认真地泡茶,工序并不复杂,是锦城的盖碗茶,十分简单的冲泡,只不过要掌握茶叶的多少和水温,以及初杯的时间以及滤沫手法而已。李敛枫则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朵黄桷兰。
当她向他递上杯子,他忽然说:“我看到锦城的乡下,家家户户都种栀子花和黄桷兰,锦城人似乎格外喜欢佩戴这样的花朵,这是一种古典的浪漫。”
“然后呢?”董小葵喝了一口茶,询问。她暗想这个男人大约又有什么奇特的想法了,这种认真思索的神色,必定是跟工作上有关的。
“在古典世家宅子,古风典雅之中,我想这花,这种浪漫其实也是一个大的卖点。可以作为开发的一个内容。只是没想到该怎样加,与整个设计完美结合。”李敛枫回答。
他果然是在思索工作上的事,一朵小小的黄桷兰,都能引发他的奇想。这个男人无疑是极度聪敏的。难怪宜华集团可以开发那么多优秀的风景区,做出在国内引以为经典的楼盘。即便是作为决策的他,同时也是一个创造性的天才。
“我看了你们第一期的广告,是以世家与古建筑为卖点。这是大方向,而花朵,恐怕只能点缀了。”董小葵略一思索,这样建议。
李敛枫“嗯”了一声,也是喝了一口茶,说:“但这绝对是一个卖点,不能放过的。说实话,我第一次来到锦城,看到佩戴香花,觉得很不习惯。可是,等我在这里住下来,却十分喜欢这种浪漫,很质朴。觉得这里的民众即使是生活得很苦,但依旧是以一种诗意的方式在过日子。很平稳、安宁的,恰好是钢筋水泥丛林里的人所缺的。”
董小葵听着,微笑着,不说什么。李敛枫却忽然说:“谢谢你。”
莫名其妙的话。董小葵瞧他一眼,讪讪一笑,说:“怎么突然说这话了?”
他靠着竹编的椅子,甬道里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微微动。他眸光幽深,说:“我知道,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还让鼓励我做这个工程。”
董小葵明白李敛枫指的是她知道当年董小槐在京城的遭遇,孙冠华的事件。但这事不能说破,说破了,以后,两人更不自在。虽然李敛枫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所以,董小葵略略低头,发出轻笑,然后说:“我就是个小镇丫头,你高估我了。”
李敛枫没理会,然后低声说:“谢谢你,还当我是朋友。”
这句话,让董小葵觉得有些心疼,有些内疚。心疼是因为李敛枫始终是孤寂的,年幼在国外,年少回家,家里人重视着别人,并没有他的份儿,他沉默地长大,唯一在乎他的妹妹也永远离开他;内疚则是因为,作为朋友,她对他其实没有那样关心。
“不是我当你是朋友,是因为你本身就值得是朋友。”她低着头,轻声说。是的,李敛枫是值得是朋友的人。诚然,他偏执,他算计过她,给她带来近三年的凄风苦雨。但即便他偏执,却始终清醒而理性,一旦意识到错误,即可悬崖勒马,且能做出最大的弥补。
这世间,知错能改,而且还能承认错误、弥补错误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何况是这一位出生权贵的公子哥。
他轻笑一声,不知是讽刺自己,还是不相信董小葵。
“笑啥?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相信。”董小葵白他一眼,这是他昨天说的。
李敛枫终于呵呵笑起来,说:“你也记仇。”
“女子与小人难养啊。小人的本性是什么?就是记仇。女子居然都沦落与小人为伍,怎么能不向人看齐呢。”董小葵摇着竹椅子,双脚踢来踢去的,朗声说。
李敛枫性格实在一旁笑得开心,等止住笑,他忽然郑重地说:“真的,谢谢你。”
“朋友之间,你还说这些。”董小葵白他一眼。
“有些是必须的。”李敛枫认真地说,尔后又问:“你实习找好了?”
“没。不过,你可别插手,我可想看看我真正的实力的。”她对他说。
李敛枫没说话,微眯着眼,斜睨董小葵。她咳嗽一声,说:“放心,我走投无路,会烦死你们这些朋友的。”
“嗯。”他点头,然后夸张地叹息一声,说:“其实,我是想将你挖角打我这边的。至少,第一期的老宅篇的宣传,可大篇幅有你的文字。再加上你的身份,嗯,小说女主,电影明星都有可能滴。”
“呸。谁稀罕这些。你还说,没经过我同意,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真是无奸不商,我这可怜巴巴的一点身份隐私什么的,都给你利益化了。”董小葵站起来,哼哼唧唧,拿着茶杯盖比在李敛枫脖颈间,作威胁状。
李敛枫倒也有幽默一面,大声说:“要矜持淑女,世家后裔的。”
“铁血政策,才能维护百年声誉。”董小葵放下茶杯,哼哼地说。
“好了,事先没有跟你商量,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不过,这个对你也很有利益吧。你多好的名声啊,形象代言的。再说了,这宅子可是你家的,虽然现在归国家,到底是董家底蕴啊。”李敛枫一气呵成。董小葵终于相信他跟叶三、许二是发小了,一样的贫。
“懒得理你,反正这事适可而止。你自己清楚,作为这么一个形象,必须得低调。而且你们不能太将这个作为一个宣传点。物极必反,如果太过注重,到时候朦朦胧胧的感觉没有了。这个点子就失败了。我不是神,俺只是一村姑。”董小葵郑重其事地说。
确实,广告效应都是过犹不及。而今,涉及到她,一方面,她不想被推倒风口浪尖,另一方面,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只要记着,我是你朋友,是永远不会再害你的那个,就可以了。”李敛枫说的很认真,然后将手中的花放在茶几上,站了起来。
董小葵听他这样如同承诺的言语,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在那里坐着,凉风吹得人悠悠的宁静。
(嗯,七千多字,俺很给力了。粉红!粉红!!粉红!!!嘿嘿。)
第004章 妈妈打的算盘
两人在院里坐着乘凉,一时没说话。只听得街上有人跟妈妈攀谈,声音九曲回环,似乎在表达祝贺羡慕,也有几声夸张的笑,一边说祝贺,其间却明显夹杂嫉妒恨。
李敛枫似乎也在听,显然他不是锦城人,只能略微听懂字面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了董小葵一眼,却并没开口询问。
妈妈与那几个人寒暄几句,就说有事,一边说一边往家里走。听得妈妈走进屋来,在甬道口乘凉喝茶的董小葵与李敛枫都起身,将桌子挪了挪,让出路来。
“小葵,怎么不搬风扇出来?”妈妈一边将蓝色的围裙脱下,一边说。
“阿姨,这里挺凉快的。不热。”李敛枫立马回答,然后询问:“阿姨,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妈妈累得满头大汗,去井台边打水洗脸,正往井里扔水桶,听到李敛枫询问,于是转过头来,笑着回答:“倒是有,不过,你今天不是周末啊,应该挺忙的。”
“今天可是小槐的状元宴,大事也得搁下,阿姨有事就讲。”李敛枫回答,倒是显得十分豪情。
董小葵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一家孤儿寡母的,他又不是她的谁谁谁,这样忙里忙外,给人的印象是如何的?
所以,在妈妈开口之前,董小葵立刻说:“妈,你还有什么事啊?我可是听小槐说祖屋那边都准备妥当,这中午,厨子就要进场了。很多的调料都准备好了。”
“那就不兴有个缺这缺那的了?你这孩子,不知变通。”妈妈拉了一桶水,沉着脸说。
董小葵自然知道妈**言下之意,她大约是很顺眼李敛枫,而且这小镇之上,怕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对李敛枫这样仪表堂堂又多金的男人很感兴趣吧。
而今天,董小槐的状元宴就是一个契机,如果李敛枫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忙里忙外,再加上董小葵在一旁,这无疑是向街坊邻居宣布,她跟李敛枫是恋人。未来,李敛枫还可能是她的结婚对象。
难怪,妈妈会这样着急、这样强势地想她回来。一方面,到底是因为许二跟她的差距太大,怕她吃亏受苦;另一方面,大约是因为觉得李敛枫是不错的对象。
看来,李敛枫是隐瞒了他的身份吧当然,妈妈大约也没有问。
董小葵心里一声叹息。有些遗憾:妈妈也是遇见刻骨铭心爱情的人,怎么就不懂得,有些人看起来适合,但是却怎么也不适合;而有些人看起来不适合,却怎么都是适合。
她承认默言说的也是一种幸福的方法,那是等待良久,青春蹉跎之后,终于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于是找一个看起来不讨厌,对自己还不错的人度过这今后的人生。
可是,如今,她的心还是热的,还对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良缘有着期待。
她略一低头,看到午后的日光投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青苔有着苍凉的白灰。这一刻,看透玄机的她,面目还算平静,声音里带着轻笑,对妈妈说:“妈,那缺这缺那,你就更不应该让他去了。现在一个电话,你多给点钱,就送货上门了。再说了,开超市的张老三也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何况这次我们给小槐办状元宴,可都是照顾他的生意,这再怎么说都是大宗买卖。他应该配送的,妈就不用操心了再说了,李敛枫不是本地人,现在那种做小生意的心理,都清楚。一听到外地口音,跟猫见到耗子似的。都恨不得狠狠敲一笔呢。”
她字字在理,妈妈听了,也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只是将瓷盆里的水搅得哗啦的响。李敛枫不由得扫了董小葵一眼,挪步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能有什么事的?你又惹你妈不高兴。”
董小葵垂了目,没有理会,只是说:“妈,我去休息一下,昨天一天都在奔波,没怎么休息好。”
她说着就要往楼上走。这没礼貌的举动无疑是对李敛枫下逐客令,并且告诉妈妈我不想谈这些问题。
“嗯,你好好休息一下,也好,下午跟我一起去。”李敛枫回答。
董小葵没说话,只是脚步一顿,往楼梯上走。刚转过第一个弯,妈妈忽然喊:“小葵,要不,你跟李老师是接一下你舅舅外婆他们,把他们送到荷香渡去。”
她停住脚步,心里有些烦躁。她那样明显的抗拒这件事,妈妈难道没感觉出来么?她立马转身,对妈妈说:“这是董小槐的状元宴,他亲自去比较。这事,我刚刚已经叫他去做了。”
“是吗?”妈妈讪讪的神情,尔后又对着李敛枫笑了笑,说:“我家小葵考虑事情历来比我这个做妈**还周到。”
“嗯,小葵一直以来,都是极其聪颖懂事的,她安排的,阿姨就不用担心。”李敛枫一边说,一边抬头瞧她一眼。
董小葵站在木质的楼梯之上,瞧着站在屋檐下的他,神色平静,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然后悠悠的开口,说:“敛枫,你这两天开会忙着二期工程,跑来跑去,也是累了,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小槐的状元宴,你可是贵宾,可不能不能到的哦。”
李敛枫神色淡然,也是抬头瞧着她一笑,说:“好。我肯定会准时赴约的。那我先回去了。”
“嗯,傍晚见了。”董小葵一笑,看着李敛枫走出去,这才上了楼。第一件事自然不是休息,而是给董小槐打电话,让他去接外公外婆那边的亲戚。因为,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吩咐过董小槐去办这件事,不过是推搪的借口罢了。
拨通董小槐的电话,她开口就让董小槐立马去找她的初中同学宋兵,宋兵也是土生土长的云来镇人,跟董小葵的关系算不错。不过,不是一个念书的料,倒是在做车辆租赁之类的。
“为什么啊?”董小槐问。
“让你去找宋兵,就说租车,按照价格来。去接舅舅舅妈,外公外婆他们。你跟车去。”董小葵说。
“可是,人家只租车,不提供司机。我虽然跟着二舅舅跑了一下长途,能开车,但我没驾照啊。再说了,你操什么心啊。妈早就说了,这事让你跟李老师去办。”董小槐十分不乐意。
果然如此,这是妈**一步棋。她吐出一口气,压着火,平心静气地说:“李老师始终是外人,而且,这是你的状元宴,你亲自租车去,外公舅舅他们脸上也有光。这也是你的礼貌,至于宋兵那边,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李老师有什么不好的?姐,我都看得出来,李老师对你多好的。去接外公外婆,多培养感情的事啊。我就直说了,虽然你长得还算可以,身材也似乎还行,算是国内顶级学府毕业的。可是,你还真不好找像李老师这样的人,况且还对你那么好。”董小槐并没有立刻答应去租车,反而说了这些。
董小葵终于是怒了,沉声喝道:“董小槐,这些事,不需要你来管,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
董小槐一时没有说话。她才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妈妈和小槐终究是为自己好的,虽然方式方法错了,但出发点是好的。她口气软下来,说:“小槐,我知道你和妈是为我好。可是有些事,我看得很清楚。对于李敛枫,我看到,绝对比你们看到的要多得多。他一定没有跟你们说过,他的家世吧?”
董小槐的声音小了一些,情绪有点低落,说:“妈问过,只说也是世家,家里也是从政,不过他爸爸因为不是嫡子,所以一直是从商的。他家家里老,也一直是自己开公司,父母也是十分开通之人。还说他的妈妈以前也是山东农村的,跟他爸爸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恋情呢。”
“哦,好啦。不说这些。人家的家事。还有,我的事情你不要管,尤其是这种事。你现在还小,不清楚。将来自己体会,便会明白的。”董小葵不想继续听下去,打断董小槐的叙述。
“哦。妈不过是希望你好好的,听李老师说起你喜欢的那个人,你们在一起似乎很麻烦的。”董小槐说,他指的是许二。
确实,从如今的形势来看,自己跟许二的出路在哪里,还有他的态度到底是如何的,她一概不知。这世间,爱情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可幸福必须是两个人携手的努力。
可偏偏许二又是那种没有完全把握,什么都不说的****型男人。董小葵想到这些,略略烦躁,立刻说:“好了,去租车,我给宋兵打电话。钱的事,我明天上午亲自跟他结算。”
“嗯,那我去了。”董小槐这次终于乖巧地挂了电话。
她立马给宋兵打了电话,笑着谈了租车租司机的事。宋兵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说:“你倒是让我开先河了,呵呵。”
她也笑,宋兵在那头,说:“小薛料得不错。你这两天就快回来了。果然,呵呵。”
宋兵也笑,他言语之间提到小薛。那小薛就是她当年的电话遗憾。
“她回来了?”董小葵不由得一问。
“嗯,是啊。前天回来的,说在京城本想跟你见一面,结果你电话不通,她就自行回来了,现在住在后街。”宋兵回答。
第005章 坚定
“哦,我在京城办些事,所以那几天比较忙。”董小葵回答。
“得了,小薛可没怪你,她回来就是祭拜她爹,估计过两天还得走,等你忙完你弟弟的事,我们聚聚便是。说实话,自从小薛去城里后,我可就多年不见她了。杳无音信的。前两天,她回来,在镇口遇见,喊我名字,我还真没认出来是小薛。”宋兵声音响亮。
董小葵听着,思绪不禁飘得很远。年少时,还是天真爱玩的孩子。小薛和宋兵常常在她家后墙外低声喊她出去玩。她有几次就是顺着墙从二楼爬出去,被爸爸瞧见的。
那时,他们三个,有时还有镇口的敏华,一起去钓鱼。或者到山上去采野果子,挖野菜。拿大人斥责的话来说,就是跑得天上都是脚印子了。
后来,敏华初中毕业,成绩太差,不想读书,就跟着姐姐去深圳打工。小薛也因为搬家,与大家分开。宋兵也不好来找董小葵一同去玩。毕竟那时,小孩子总是爱开各种无中生有的玩笑。再后来,董小葵在镇上上高中,又跟陈佳川在一起。宋兵似乎对陈佳川也总没好印象,加上高中没上几天,就跟着表哥出去混了,也总难见到。
直到董小葵考上大学,宋兵回家,这才又见了一面。宋兵还送了礼金。董小葵不要,宋兵板着脸,说:“我娶媳妇时,你想不送礼金?”
“那我嫁人时,你不送了?”董小葵反问。
“那我生孩子时,你也想不送?”宋兵也反问。
两人终于是相视而笑,董小葵接过他送的礼金,一千块。说:“行了,再说下去,我就忸怩了。估计,咱们得说到孙子娶孙媳妇了。”
宋兵也哈哈大笑,当时还向她打听过薛灵芸的消息。那时,薛灵芸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委婉地说了自己在工作。董小葵从她的话语里猜出一些。她却要董小葵不要告诉宋兵。
所以,董小葵便一直瞒着宋兵,在每次跟宋兵在网上遇见,或者通电话,都说没有薛灵芸的下落。直到有一次,薛灵芸到学校看她。当天,她跟宋兵通电话,她才忍不住说了薛灵芸现在过得挺好的。她清楚的记得宋兵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那就好。”
“小葵,得了。你弟弟这事放心,免费帮你做好。”宋兵在那头朗声说,拉回董小葵的思绪。
“哪能免费呢?这日头还早,开门做生意的。”董小葵反对。在家乡有这样的习俗,做生意得一般在上午不给赊账,不送饶头。那是生意忌讳。
“哟。你就不允许我生意提供售后以及vip服务啊。”宋兵呵呵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董小葵也是开心地笑起来,说:“行,你是老板,你做主。不过这租车的价格,可得按规矩来。”
“得了,你老人家说啥,就是啥,好了,我安排一下事情,这事,一定给你办好。”宋兵说。
董小葵又是一阵感谢,然后这才挂了电话。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觉得天气很热。转身要去开风扇,忽然看到妈妈站在门口,手扶门框一动不动的,只是瞧着她。
“妈,你什么上来的?都不说一声,吓我一跳。”董小葵抚了抚胸口,一边开电扇,一边笑着问。
妈妈站在门口,板着个脸,说:“董小葵,你之前根本就没有让弟弟去接外公外婆,是不是?”
显然,妈妈听到了她刚才的谈话,知道了刚才那句只不过是在骗她。
“妈,现在才十点过,离黄昏还早,这个时候安排,时间很充裕的。”董小葵知道妈妈在生气,却避开锋芒。
妈妈抿着唇,一脸的怒气,近乎斥责,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董小葵,你到底是不是榆木脑袋?何必出这些钱?”
“小槐考的大学不错,出点钱,弄个小型的车队去接外公外婆他们到场,风光一下,也是应该的。”董小葵回答。心里却是十分烦躁。
妈妈显然十分生气,说:“董小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京城见的那个人。即便他再好,对你和小槐再又恩,那又如何?他家什么状况,他对你什么态度?女儿,妈不希望你走辛苦的路。你爸走得早,你要有些什么事,你让我将来——,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他啊。”
妈妈说到后来,已经抽泣起来,有点声泪俱下。董小葵站在那里,不想去谈许二的事。她十分的烦躁,在屋里走了几步。
妈妈说的对,许二确实没有对她明确的表态,他家似乎也不欢迎她。但是,有些事,明知是错的,都必须得经过那个错,否则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彻底领悟。
“你爸那时跟我说对不住,要先走。若不是你们,我哪得今天活着,受这罪的。”妈妈站在门口,有些抽泣。
董小葵十分烦躁,拿了纸巾递过去,压着性子说:“妈,你说什么话呢。爸肯定是希望你好好的。今天是小槐的状元宴,你把小槐和我都养的这么好。看看荷香渡,看看这云来镇,就数你最风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妈以前对你们照顾不周的。如今,你也大了。就怕你不幸福。这种事,不是说上学看书那么简单的。原本你那么坚决地去京城,因为他受伤。妈妈总该是高兴的,你也大了,有中意的人,没有跟陈佳川继续一起。可是,我听了那样的家世背景,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我就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我就觉得再好的人,再喜欢的人,也不应该啊。”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董小葵站在一旁听着,觉得真是热,电风扇似乎都吹的是热风。她理解妈**担心,说实话,她也一度是这样在意这些。只是,她不喜欢别人来干涉这件事,即便是自己的妈妈。
“妈。”董小葵喊了一声。
妈妈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说:“你爸爸常常说量体裁衣,尽力而为。可是看得到结果,还去做什么无用的努力呢?小葵,妈妈是实在担心。”
“妈,我自有分寸的。我们不要说这些了。”董小葵不想再谈下去。
妈妈这下倒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抽泣,只是盯着董小葵看,看得董小葵毛骨悚然的。她不自在地问:“妈,怎么了?”
“你老实说,你跟那男人是不是有什么了?”妈妈忽然低声问。
董小葵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妈妈是在问她跟许二有没有****。她垂了眸子,想起跟许二的点点滴滴,他确实喜欢亲吻她,抱着她,有那么几次,几乎把持不住。可是,后来,他似乎学会了控制自己,一整晚都抱着她,无限怜惜的拥抱,然后安然入睡,睡得很香甜。
偶尔有一次,在书房写毛笔字,不知之前说什么了,他忽然就说:“我总想着跟你分开睡,试了几次,总是睡不着,总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
她听得脸滚烫,脸上却是不屑的表情说:“摇曳多姿,莺莺燕燕抱得多了,一下子没得抱,不习惯了而已。”
“造反了你。”他搁下毛笔,一下子转过来,将她手中的墨块夺过来,扔在墨盘里,然后将她一搂,让她坐在他腿上,然后整个人坐到椅子上。
这样紧的拥抱,这样的姿势,董小葵只觉得心乱如麻,连呼吸都乱了。她只好将脸别向一边,双手竭力推他,说:“放开,墨还没磨好,一会儿就磨不出色泽匀称的了。”
“那不重要。”许二说。
那是不重要,只是被你这样动不动****,很不舒服。董小葵心里暗暗地说。
许二见她没说话,也没推他。这才说:“莺莺燕燕也好,摇曳多姿也好,场面上的事。你以为,我会跟她们说龙飞虎翼,会跟她们一起吃早餐么?会让她们帮我洗澡?会给她们聊天?……”
他说的都是他对她做的。董小葵听得一阵阵的心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诚然,那些他对她的好都是确实存在的,可是这样经由他亲自说出来,总是这样的让人慌乱。
“好了,我知道的。你这人,开个玩笑都不行。”董小葵连忙打断他的话。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就是怕你傻。你以为我不碰你跟不让她们碰我,是一样的原因么?”
这话问出来,她已经不说话,只呆在他怀里,努力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不碰你,是因为珍惜。总希望一切都应该是给你最美好的,这也不例外。”他说得很缓。
这个不善于表达的男人,能说出这句话,已经不易。董小葵低下头,抿着唇,只觉得很幸福。能遇见珍惜自己的人。
然后,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眉间,额头,嘴唇,她搂着他回应。极致的****,到后来,终于又是尴尬收场。
他放开她,整理好衣衫,咳嗽着说有些事要处理,然后走出书房,进房间去。董小葵则是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瘫坐在椅子上。
“董小葵,你之前答应过妈**。你怎么就糊涂了?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是可以等你到结婚的那一天的。”妈妈十分焦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然后,气得不得了。
董小葵从回忆里抬起头来,瞧了瞧妈妈,很淡然的口气:“我没有。他也没有。他是十分有教养的人。而且,他说过,他珍惜我,所以希望一切都应该给我最美好的。而目前,他没认为到最美好的时刻。”
妈妈一听,狐疑地问:“真的?”
董小葵点点头,说:“自然是真的,诚如妈妈所说,他家是世家,他是嫡子。自然有些教养的。”
她说的话是事实,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妈妈大约也是听出味来,停了片刻,又继续说:“我没说这人不好,可就是再好,他能护得住你么?能和你名正言顺的么?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将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狐狸精。”
“妈,我说过这事,我自有分寸,我也不会给董家,给你,丢脸。还有,我即使不跟他在一起,也不代表我就想跟你认为的那个人在一起。所以,有些事,希望妈不插手,否则会让你失望的。”董小葵也是十分烦躁。
“你真是造反了。”妈喝道。
董小葵拿了手机和钱包,也不管妈妈在生气,说:“我出去,买些月事用的东西,一会儿回来。”
她说完,也不管妈妈是否同意,便快步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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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力作:
书名:桃夭芳华
书号:19510
简介:小女子贪财兼色,坑蒙拐骗在所不惜
第006章 冲突
董小葵并没有去买女性用品,而是沿着河岸在外面走。初秋的日头很毒辣。后街青石板发烫,有些沥青石,晒出焦臭的味道。街上鲜少行人,偶尔有古旧的店铺挂着买冰淇淋的牌子,也是上来些年头的。云来镇的时光似乎一直是凝固不动的。
可是,董小葵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在炎夏的季节只是向往一支冰淇淋。
她在河边的桉树的大石头下坐着,看着清澈的河水悠悠流走,周围还有鸣蝉的声音。一瞬间,有些恍然,看着河对岸的村庄,那样安详宁静。每一个院落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安宁幸福。这样的安宁幸福就是自己想要的。可是,必须是对的那个人。
想到这个,董小葵又想到妈**坚决,不由得垂了眸。拿着手机,犹豫一下,还是摁下了1号键,跳出来的自然是许二的号码,看着拨号连接,董小葵微微紧张。
片刻,那边接通了,许二“喂”了一声,董小葵赶紧拿起来,故作轻松地说:“我想这会儿,你也醒了。不算打扰你。”
“嗯,我一大早醒了。有什么事吗?”许二问。
是啊,有什么事?她只不过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于是,许二这样一问,她却不知怎么回答,愣了一下,说:“没事,你忙吧。”
许二却没了声息,在那边静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藏着掖着的,你现在在哪里?怎么有鸣蝉,叫的那么鲜亮的。”
这一问倒是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董小葵呵呵一笑,说:“在河边钓鱼呢。”
“你倒是闲情雅致。弟弟的状元宴都准备好了?”许二又问。
“嗯。妈妈很能干,早就准备好了。至于其他场面的事,也处理好了。”董小葵说,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今晚。今晚,有不少亲朋好友到场,妈**脾气又倔强,刚才也没有百分百说服她。
“嗯,那就好。”他回答。
董小葵觉得彼此之间有些生疏,沉默了一会儿,于是说:“那我先挂电话了,你去忙吧。”
“好。我这边还有些事需要马上处理。一会儿就忙完的。”许二说,率先挂了电话。
董小葵一人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有点不知所措的。肚子也有些饿,想来想去总是要说服妈**。于是,站起身往家走。不料从河边爬上来,刚到后街索桥口上,看到李敛枫站在那棵树下,看着那桥头的小庙。
她不由得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李敛枫也没有瞧她。因为之间隔着一棵茂盛的榕树,所以,她想也许,他并没有看到她。于是折转身,准备从另一个小巷回家。谁知刚一转身,李敛枫便沉声喊:“董小葵。”
她停了脚步,转过榕树,对他一笑,说:“真巧。”
“你不是在休息么?”他问,听不出喜怒哀乐,依旧是看着那据说为孤魂野鬼安身立命的小庙。
“天气太热,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她从容回答。
李敛枫不好反驳,只是站着不说话。董小葵也在旁边站了片刻,然后说:“我有些饿,先回家去了。”
“董小葵,你记得那个晚上,在这里吗?你这次去京城回来,到底是变了。”他说。
董小葵垂了眸,略略一笑,说:“我当你是朋友,可是朋友之间,也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你跟他走,会很辛苦,并且很可能没有结果。”李敛枫很直接地说。
“这样背地里说,可不是发小所为,你不怕让兄弟寒心?”董小葵心里有些不乐意,就算很可能没结果,也不该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原本,她当他是朋友的。
“即便是许二在这里,我一样要说,董小葵,我希望你好的这颗心,日月可鉴。”他忽然转过来,在幽凉的梧桐阴影里,神情严肃,脸部线条绷得很紧。
董小葵站在日光里,八月末的日光照在脸上,有灼烧的疼痛,她微眯双眸,不由得蹙眉,还没说话。李敛枫继续说:“你选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他?那样的家世,他又是嫡子,何况他曾那样深爱着陈子秀。他没告诉你吧?”
李敛枫说的是事实,或许真的也是为她好。可是她偏偏不喜欢他来说许二的一切。心里总觉得他有做小人的嫌疑。
于是,提醒:“李敛枫,我们是朋友,你跟仲霖是兄弟,发小。莫说他告诉了我关于陈子秀的一切,即便是他没有告诉我,这种事也得是他亲口来跟我说。你这样来说,到底是失了格调与身份。”
李敛枫冷冷一笑,说:“你也觉得我是失了格调与身份?我之前就琢磨着这些话,到底该不该对你说。我总是舍不得看你走太辛苦的路。总是怕你吃亏。说实话,在这段时间,我不止一次想过,回到京城将你带走。荣华富贵,能给予你的,虽不及他荣耀,也会是风光无限的。”
董小葵一听这话,气一下子来了,喝了一声:“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跟他一起,是看中他的钱和权?”
李敛枫脸色颓唐,大约自知自己说错话,语调有些急促地说:“我只是在说我的承诺,没有别的意思。”
“李敛枫,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是我朋友,便只是李敛枫,跟你李家四少的身份无关。而他在我心里,只是许仲霖,即便是他别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哪怕他有一天落魄了,没权没钱,他对于我来说,依然只是许仲霖。从不曾有一丝的改变。”董小葵冷冷地说。
“你太唯心主义,如果他对你来说只是许仲霖,你又何必那么在意你们之间的差距?”李敛枫也毫不客气。
她一怔,这人知道她在乎他们之间的差距。她瞧他一眼。李敛枫像是看出她的疑问,说:“你跟他不能在一起,在你看来,不就是地位悬殊太大么?如果照你所说,你还有什么畏惧的?”
“我懒得跟你争论。”董小葵不想跟李敛枫说太多,总觉得说太多,他会说出一些让彼此都下不了台的话。
“我第一次见到的董小葵,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弟弟能够吃苦,我后来见到的董小葵,聪颖机敏,面对责难,气势不减,能找出最佳的资源,将问题一并解决。如果,你不计较你们的差距,你到底为何没有当初一丝一毫的魄力与勇气?还是说,许仲霖根本没有给你任何的勇气?”李敛枫的语气咄咄逼人,像是要将伪装之下的血淋淋真相全部揭开。
她倏然站住,诚然,李敛枫说的话有些部分击中了她。许二尽管做了许多,但是他向来不善于表达感情,之前又说那班婕妤的说辞,让她忐忑不安。他的确没有给她信心,因为她不确定。当然,她也在计较他们之间的差距,虽然她可以在生死关头为他奋不顾身,但是生活毕竟是细碎的日子,不是每一刻都是生死关头。这日子一细碎了,想得多,计较得多,人就会现实。那种勇往直前的勇气,久而久之,便被日子腐蚀,消磨,殆尽。
是的,她有些计较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有些怪他不给她一个真诚的绝对,不给她面对艰难险阻的勇气。但是,即便如此,微小的石头,其实无法阻挡滚滚车轮前进的大方向。何况是如此倔强的她。
“怎么?我说对了吧?我跟他从小就认识。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给任何人承诺。如今,他没有对你承诺,即便是再喜欢你,那也意味着他对你们的未来没有把握。他,是我们这圈子里,家族贡献最大的,也是最有魄力的。如果他都没有把握,你觉得你能做什么?”李敛枫语气越发狠戾,最后,整个人走过来,将她往树荫下一拉,斥责:“你当这日头是日光灯么?”
她抿着唇,倔强地看着他。两人怒目对视,董小葵终于一字一顿地说:“我选定的,便从来不曾放弃,即便要用一生去努力。敛枫,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所以,不提当初。”
“不提?你哪次没有提?你就是个狠心的女人。你就不容许我犯错?我是人,我不是神。你就不能忘记这些,让我用以后所有的日子去弥补?”李敛枫的语气十分发狠。
“即使不是他,也不会是你。你懂的。”董小葵略低头,慢腾腾地吐出这句话。
“我不懂,也不想懂。我们的事,与别人何干?”李敛枫近乎无理取闹地说。
“你懂的道理,我就不赘述。我只是希望,一路走,我们至少还是朋友。”董小葵将话说得很明白。
是的,即便不是许仲霖,也绝对不可以是李敛枫。先不说李敛枫是许二的发小,李家与许家都是有颜面的人。而今,自己的事是惊动了许家的。为着许仲霖的颜面,无论如何,她与李敛枫都不可能。
更何况,从头到尾,她对李敛枫都没有那种情愫。最初,她四面楚歌,他帮她,即便后来证明是阴谋。但那年月,他是她最温暖的亮色,那个年月到底是什么情愫,她从来不清楚,只是很肯定,她对他从来都是仰望的、尊重的。
再后来,他说出种种的端倪,说出舒宁之死,说出他孤寂的身世。她对他即便有同情与心疼,也只觉得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那感觉,不如那一天,许二借着酒醉断断续续地诉说陈子秀和他的事。他对她坦白往事,说那一段成为许二禁忌的往事。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董小葵,从今往后,你要好好去疼爱这个男人。
她对李敛枫,却只是朋友。如果没有许二,或许有另一种相遇,她和他也许会有另一端良缘。但是,事实是她认识了许二,很心疼这个男人,为他所想,熟悉他掌心的每条纹路。
所以,她与李敛枫之间,一切未发生的可能,都因为未发生,所以,永远都不可能。
“朋友?”李敛枫冷冷一笑,然后继续说:“谁他**想跟你做朋友?”
李敛枫的语气发狠,这是从未有过的。董小葵十分震惊地看着他。他声调低了下来,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终于看到自己等的那个人,她只说是朋友,是什么滋味。”
他说着,将董小葵一拉,狠狠捏着她的手腕。整个神情都有些发狠的狰狞。董小葵心里略微害怕,这一刻,李敛枫所反映出的内心是多么可怕的狂乱。她不能激怒他,也对他这般觉得遗憾愧疚,于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离得近,她就闻见他呼吸之间的淡淡的酒味。原来这家伙喝酒了。
“你说,你能懂那多难受吗?”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捏得她手掌麻木。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场不愉快的谈话。李敛枫却忽然低沉了语气,说:“许家人早就替他订了亲,他没告诉你吧?你觉得那种订亲,他可能抗拒吗?傻蛋,跟他一起那么久,他对家族荣誉的维护大过天地,甚至大过他的命。你难道不知道么?笨猪。”李敛枫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十分痛心。
董小葵抿着唇。是的,这是她的软肋。因为了解许二是怎样的人,隐隐听许大说过他可能订亲的事。但是,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去想。她只是朝前走,不去看来路。只要许二还在努力,她就不可能放弃。因为,她牢牢地记着那句话:幸福,是两个人努力的结果。
可是,不看这件事,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它是董小葵心上一根隐秘的刺。而李敛枫就这样毫无征兆将这根刺肆意拔出来,让她疼痛不已。
“不要去折腾,跟着我,过平淡的生活。”他说。
董小葵下意识地摇头。他还是捏着她的手腕,低声一笑,说:“我为你,已经变成这样卑鄙的人,去论人是非。董小葵,我真的希望能弥补过去,能让你每天都开心的笑。像我初见你,说要帮你时那般。”
董小葵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还是要尽快结束这场谈话,毕竟这是后街口,虽然中午日头毒,没什么人走动,但小镇太小,如果有一双眼看到这场景,添油加醋一下,流言蜚语就长了。
所以,她终于抬眉,淡然地扫他一眼,说:“你喝多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喝多了,那些话我就不跟你计较,权当酒话了。这话一出,李敛枫的手一凝,力道松了些,片刻后,他放开她,退后一步。
“大中午,不要喝酒。伤身。晚上,小槐的状元宴,你作为他的老师,一定要准时出席哦。届时,会有董家特地酿制的米酒。”董小葵整理了一下衣衫,云淡风轻地说。
李敛枫不愧是个人物,瞬间收了一脸的癫狂。淡然的神色,回答了一句:“好。不过,我现在有些晕,回去休息了。”
“好,晚上见。”董小葵站在树荫下,目前他的背影消失在后街的拐弯处。
第007章 夜宴(一)
董小葵慢慢走回去,到底有些恍惚,在井台边打水洗脸,头晕晕的。喝了碗粥,上楼睡觉。睡觉前,给董小槐打电话,问荷香渡老宅的午饭情况可有好好解决。
董小槐说董家五爷爷曾经是御厨的徒弟呢,现在六哥传了衣钵,做得可好了,客人都赞不绝口。董小葵听得这些情况,放下心来,说:“好。我休息一下,一会儿就过来。”
“好。”董小槐回答,那边又有人在喊他,似乎又有什么事要处理。董小葵就挂了电话,换了睡衣****午睡。睡得不是很安稳,这是这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一个人在床上睡觉,忽然之间觉得有些空。
她躺在床上,想起和许二一起的日子,总是睡得很沉。他抱着她,她枕着他的手臂,闻着他淡淡清新的气息,有种不知人间岁月几何的感觉。
那时,不知道。如今忽然远离,躺在床上。她才发觉已经那样习惯他。辗转反侧,如此多次,才勉强睡去。却是梦见一场婚礼。尖顶的教堂在山间,有灰鸽子扑腾着翅膀呼啦啦飞起。董小葵发现自己站在教堂外,看那一溜的车,一直延伸到山底,直到远方,排得那样整齐。
教堂的门口一群人簇拥的,是许二和另一个女子,洁白的婚纱,那头纱朦胧了女子的脸庞。许二依旧是沉静如水的神色,没有一点的喜怒哀乐。
周围的一群人都是祝福,欢乐声震。董小葵只觉得难过,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到树丛后面,生怕他看到自己。
新娘开始扔花环,一群人在抢。他忽然看过来,吓得董小葵一动不动的。也不知他看到她没有,他只是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那边似乎有人在喊上车。于是,他牵着新娘往婚车那边走去。车门“嘭”地关上,看不见他,只看到新娘婚纱的一角被压在车门外,像是一朵哀逝的花。车队缓缓而行,日光和暖的三月,带着凉意的风吹来,扑簌簌的樱花兜头落下,扑了她一身。
她浑身无力,终于靠着湿凉的樱花树慢慢蹲下来,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哭到后来,就听到衣兜里的电话响,唱着那首《每当变幻时》,她一边抹泪,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可是摸不到。一着急,便醒来,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只是梦境真实得那样可怕,那种难过即便是醒来,却还留在心上,是一种钝器割肉的疼痛。
压抑得慌,翻身坐起来,从枕头下摸出还在响的电话,看到是李敛枫,她犹豫一下,还是接听。接起来,她并没有说话,只听见李敛枫低声说:“是我。”
“嗯。”董小葵回答。
“你在做啥?”他问。
“刚刚在午睡。”董小葵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泪与汗。
“你是不是决定了?”李敛枫低声问。
董小葵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听到他继续补充:“你是不是决定要跟他在一起?”
董小葵默然不说话,如果许二能告诉她:我想和你在一起。那么,只需要这句话,她就会拿出跨越千山万水的勇气。
可是,他太性格太过内敛幽深,又不善表达。尽管他做的很多事表明,他是想和她在一起。但她依然不确定,不敢轻易涉险。
对于她来说,如果要努力就要全力以赴。全力以赴的结果意味着要耗费掉所有心力。如同一朵花开,需要消耗整个冬天积蓄的所有能量。
而经过生活磨难的她,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她不想耗费掉了所有的心力,最后无法绽放,无法获得属于自己的平淡幸福。
对,这就是属于冷静自私的董小葵,时刻告诫自己的董小葵所想的。因为这么些年生活的磨练,让她身上有很多世故与现实的成分。
但是,她遇见的那个人毕竟是许二,是只需她扫一眼,便可从拥挤人潮中认出他来的人。他一蹙眉,她就心疼,他笑,她就觉得安宁轻松的那个。
他像是冥冥中的注定,是最为玄妙的命运。
她无法不去想他,无法不去心疼他。董小葵很清楚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对自己要远离他、要楚河汉界,更是无能为力。
如果要放弃,除非是有一天,她站在他的面前,再也找不到他的视线。
许大来找她时,她想了很多。在回家的路上买了机票回家,便是做了三方面的考虑。一是弟弟的状元宴必须出席;二是,怕许二真的迫于家族,与她楚河汉界,那么,回家至少可以远离伤心;三则是另一种考虑,如今正是风急浪高的,迎着风暴而上固然是英雄,但她只要最好的结果,从来都是不屑于做什么英雄好汉,而离开他,正是避锋芒,把事情缓一缓,让时间去证明一切。
所以,基于以上的考虑,她离开京城,暂时离开他。
因为,一局棋,要赢,必定要有张有弛,大开大合。何况,这一次于情于理,于他们的形势,分开是必定的。
“你自己也迷茫了,觉得胜率不大吧?”李敛枫询问。
她还是没有说话。她确实觉得胜率不大。因为她确信自己的爱配得上任何人,可是她不相信自己是可以让许二奋不顾身的女子。他的身边从来不乏优秀的女人。而在家族责任和她之间,她有什么能让他可以奋不顾身的?
所以,即便是她努力,这一场胜算也不大的。即便他最后赶到机场说出如同“努力加餐饭”的叮嘱,证明他还在努力。
可是,没有办法。至少目前,她无法停止去执着于他。
“其实,你也觉得艰难吧?”李敛枫叹息一声。
董小葵瞧着窗外正盛的天光,垂了目,这才回答:“我不是盲目的人,从来都看的到形势的艰难,习惯于审时度势。但是,我想人一生总是会任性那么一两回的。有些事,根本无法控制。”
李敛枫沉默了许久,说:“既然你决定走这条路,希望你能走得安稳幸福。”
她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出于真心的祝福,还是话中有话。毕竟,他在舒宁的死这件事上做事的狠戾与偏执,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她很想直接问他这话的意思,但终究没有问出来。毕竟,他是对她好。所以,董小葵回答:“谢谢你的祝福,我会努力的。”
李敛枫依旧静默,这时,董小葵才听到古老的唱机,低低的音乐,放周璇的《花好月圆》,似有若无的在飘。她想李敛枫现在应该在那古旧的木楼上,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光从窗口透进来,照得人不由得眯眼。
她自顾自的冥想,忽然听见李敛枫叹息一声,问:“你说,我到底有哪一点不够好?”
“没有,你很好。”董小葵回答。是的,平心而论,李敛枫是人中龙凤,虽然性格多少有一些的偏执,但也是翩翩佳公子,聪敏大气,内敛沉稳,做事果断,洁身自好的。
“是啊,不是我不好。只是你——”他没有说下去,然后转了话题,说:“今晚小槐的状元宴,这一次,听说是董家开宴的,你还是稍微打扮一下再去吧。”
“嗯,我知道。”董小葵回答,心里却明白李敛枫没有说完的话“不是我不好,只是你不爱我”。他确实不错,真的只是她不爱他。
“好了。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现在还有些早,你再休息一下。”他说,北方男子特有的清澈嗓音低低的,从电话里传过来,如同清风在周围徘徊。
“好的。那你晚上也早些来,看看我们董家宴会的规格。”她这样回应。其实,她根本不知该怎么跟李敛枫谈话。认识这么久,总觉得跟他一起谈话,彼此都需要找话题。她会一直觉得很紧张,很累。而那些谈话似乎怎么说都太过敷衍。两人之间,常常有大段大段的沉默,是那种尴尬的沉默。
“嗯,去休息吧。要好好的。”他说,语气平静,但到底有宠溺的意味。
不知道怎的,听到这一句,鼻子一酸,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觉得有什么正在迅速流走。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事,沉默是最好的,。所以,她说:“好。”然后,率先挂了电话。
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浑身力气全部消失,于是重新仰面倒在床上。
午后的日头太毒辣,风扇转出的都是热风,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在肆无忌惮的哭泣。
她躺了一会儿,终是睡不着,受不了这种炎热,于是起身沐浴梳妆,换了一套比较的得体的棉布衣裙,打着伞去镇口,叫了出租车往荷香渡老宅去。
八月天的乡野,大片的稻谷金黄,有些已经收割,山野的绿也更加深。野花藤萝摇缀,植物们在山野中独自悠然,热烈而安闲。
董家宅子在绿树掩映中独自肃穆,周围那许多的竹篱小院、灰墙青瓦则是董家安然屹立的根系。她站在竹林之外,瞧着落满竹叶的林间小径,隐隐听得竹林那边有隐隐的人声喧哗。她听得出是本家的人,在为小槐的状元宴努力。
原本,她应该沿着竹林小径而上,绕过葡萄架子,进入董家老宅去招呼客人。可是,她忽然去别的地方。于是拐入另一条细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这条小路是往山的最深处去的,因为通往董家的墓地,所以,整修得平整,铺了细碎的石子。
八月天,路两旁青灰的蓬蒿与香花的藤萝纠缠,茂盛的树木在盛大的日光里显出生命力的旺盛来,耳边雀鸟鸣声此起彼伏。
由于是午后炎热时刻,又是农忙,所以,并没有在山林中遇见谁。董小葵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免走得太快,有蛇会猛然从草丛里窜出来。那种游动的东西总是让人毛骨悚然。
走了一阵子,终于到了山顶的墓地。董家的先祖们安然在这绿树掩映之中,青石的墓碑布满苍苔,在墓地的群落中,单看那墓碑,就可以看到历史的变迁。
董小葵在陵墓之间穿梭,偶尔有雀鸟被惊飞。她来到爸爸的墓碑前,从包里掏出纸巾,细致地铺在墓碑前的水泥台上,然后坐在那里。
她说:“爸,对不起。这几年的忌日和七月十三,我都在外,没有回来。原本想今年可以的。但前几天有有些事耽搁了。”
她说,觉得鼻子酸酸的,像是要哭。可是,她从来不在爸爸的墓地和灵位前哭的。于是停下说话,抬头看着日光下的远山,一层一层,在渐渐的雾霭中,终于看不清面目。而近处,碧蓝的天空,有老鹰盘旋,时而俯冲,时而盘上云霄,很坚强,却显出孤寂来。
她倔强地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她平复情绪,这才略转过身,抚着墓碑,有点话家常地叙述:“爸,弟弟今天状元宴,也考得不错。我可没辜负你的托付。而今,弟弟也懂事了。当然,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记的。我依旧会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说到这里,想到妈**眼泪、愿望和倔强,董小葵也觉得累,语气也不由得黯淡,说:“可是,我今天惹妈不高兴了。当然,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我没有办法。爸,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像是日光一部分,又像是和风。他对人极好,有极其有责任,一直很认真地保护我。”
董小葵说着,不由得想到许二。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初见时,他有点痞子模样与她针锋相对,却极富有智慧;第二次相见,有点恶劣,可所作所为全都是为她好。再后来,渐渐发现,他极有责任感,无论对待家族,还是本身的使命,总是奋不顾身。他看起来虽然冷漠淡然,但骨子里对待任何值得的人,都是考虑出最佳方案,然后再去处理。
而他与她相遇以来,种种的愉快与不愉快,走到如今,他也算珍惜着她,保护着她。对她展现他的喜怒哀乐。他那样九天之上的男子,却与她讨论做饭种菜,书房的布置,一同为狗狗洗澡。
他们相遇相处是浪漫的片段,却最是烟火。
“爸,如果你见着他,也一定会喜欢的。”董小葵看着墓碑上爸爸的名字,几乎撒娇地说。只是后面没有话说出来。那便是他是很好的男子,可是她跟他之间,如今不知什么情况,并且即便努力了,也未必有花好月圆的结果。
想到这些,她的心不免凉凉的空落。于是坐在爸爸的墓碑前,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远山,在清风中独自坐着。
过了许久,日头渐渐落。董小槐给她打电话。她接起来,听得小槐语气着急,问:“姐,你在哪里?”
“我来看爸了,就回来。”董小葵回答,这才站起身,从容地理了理裙子。
“哦,宋兵哥说一并接你过来,妈说你已经来了。”董小槐说。
“嗯,你把妈带过来吧。”董小葵捶了捶有些发麻的腿。
“已经在车上了,马上就过来了。对了,三爷爷说这是大事。要以董家喜庆规格来办,你算是族长,得先去问问三爷爷怎么办了。”董小槐在那边说。
“好。”董小葵回答,然后挂了电话。说实话,她不喜欢这种排场的事,也不喜欢那些繁琐。这几年,所谓的状元宴,真是让人烦躁无比。但董家似乎也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了。
她整理好衣衫,恭敬地站在爸爸的墓碑前,鞠躬,说:“爸,我去参加小槐的状元宴了,改天再来看你。”
下山,回到董家老宅,董家的大大小小加上妈妈那边的亲戚都在聊天嗑瓜子的。董小葵微笑着一一客套寒暄一阵,妈妈和董小槐就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宋兵,昔年矮胖的小子已经长成壮实高大的男子,看到董小葵,嘿嘿地笑,然后递了红包给小槐,说:“这是礼物。小槐,你是男子汉了,以后要好好爱护姐姐和妈妈,她们不容易的。”
“宋兵,你又——”董小葵走上前。
“应该的,喜庆。”他呵呵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董小葵也知不能说其他的,于是对他一笑,说:“那就不客套,屋里坐。”
宋兵摇摇头,说:“这是家宴,我就不来掺和了。要请我吃饭,改天,刚好小薛回来,你亲自下厨。哼哼。”提到小薛,宋兵似乎格外快乐。
“只要你们不嫌弃。”董小葵与宋兵寒暄一阵。宋兵走了。她便去了祠堂,三爷爷等在那里,依照惯例,果品、鸡鸭鱼等几大董家家宴菜首先要祖先享用,选用银质器具,那些器具是家族大型的祭祀,以及喜宴告知祖先才会使用的。董小葵一看,却是已经擦得闪闪发亮。
“等日落,开宴前,小槐要给祖先上贡,上香,上米酒。族长要朗诵董家家训,董家精神。这事,就要你来做了。”三爷爷拄着拐杖,站在一堆的牌位面前。
“我知道了,三爷爷。”董小葵朗声回答,也瞧着那一堆堆林立的牌位。董家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死后,牌位放在这里。这里放的是嫡出的,或有贡献的男子。
“搁在以前,考中这种事,算作家族的大事,是要大摆流水席,三日不散的。要说这荣耀,得是清末民初了。那时,你太爷爷亲自主持的。我还小,记不清了,只知道流水席。不过后来当家了,才晓得那酒席就是将银子打水漂的啊。亏得你爷爷晓事理,将这条改成喜庆家宴。这倒是改得好。”三爷爷一边说,一边裹烟叶。
“是啊。家族精神的传承最重要的。我们董家能这么多代,到外面,别人都说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亏得每一代都有清醒自持的人。”董小葵陪着三爷爷聊天,不由得想到许二,他的家族又是怎么的呢?世代荣耀,加官进爵,这得有怎样的家训作为指导思想才能做到啊。
“你们这一代,要交给你一个女子。也别说三爷爷封建,这祖宗祠堂里,总没有一个女子的牌位。”三爷爷的烟杆在青石板上敲得响。
说是董家规格的喜宴,不过也是交权罢了。她对这担子没兴趣,只是觉得好笑。当时,要卖这董家宅子时,他把似卖非卖将烂摊子交出来。如今,过河拆桥了。
董小葵垂着目,说:“三爷爷,这事我自有分寸的。”
“是啊,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小槐也大了。”三爷爷说。而后,不过是夸李敛枫的一番话,又说了一下荷香渡的变化。董小葵耐着性子听着,好在许二的电话及时解救了她。
她接起来,许二问:“是不是在忙?”
“嗯,还好,因为之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董小葵回答,又问:“你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医生上次也说了,伤口是好了,但是身体得养着。”
“好。我知道。”他回答,难得没有反驳。这男人与她在言语上,总不肯占下风。
“要做到才行,光回答,有用吗?”董小葵站在葡萄架下,懒懒的口气。许二却是笑了,却不料听得似乎是导航仪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董小葵一下子就警觉起来,问:“许仲霖,你在开车?”
“嗯。是啊。”许二回答。
“在开车你还打电话?停车的时候给我打,我挂电话了。”董小葵立马斥责,虽然不悦他开车打电话,但他有电话打过来,她总觉得幸福温馨。
“知道了。”他声音里有浅笑,然后收起电话。宅子里,已经有人在喊开始祭祀,答谢祖宗。董小葵立马投入繁琐的仪式之中。宾客们大约早就饥肠辘辘,却还是耐着性子,看他们董家答谢完祖宗,之后才宣布开宴。
宴会是董家传统的菜肴,酒是董家传统的米酒。席间,董小槐悄悄问:“姐,李老师没来。”
董小葵看了看那个空着的位置,那是嘉宾席。她低声说:“你打了电话没有?”
“打了。没人接。”董小槐十分担心,又问了一句:“姐,你跟李老师是不是吵架了?”
董小葵扫他一眼,没说话,也拨了李敛枫的电话,这一次响了两声,被摁掉。然后有一条短信过来:我在市区开一个重要的会。晚点再说。
第008章 夜宴(二)
明知道傍晚就是小槐的状元宴,还去开会。董小葵一愣神,又发了一条短信:你回来么?开宴了。
过一会儿,他回信息:我不便来,你懂的。除非是你希望我来。
董小葵看着那条短息,略微愣了那么一瞬,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如果她不跟他一起,他就不应该来,让人误会,而影响她与许二的将来。而“除非是你希望我来”的潜台词是说除非她改变主意,要跟他在一起。
她想不回短信,终究觉得不礼貌。于是思量再三,写了一条:谢谢你为我考虑。不过,你多虑了。今天是小槐的状元宴。你是他重要的人。
良久,他没消息。董小槐已经从宴会里走出来,低声问:“姐,怎么样?联络到李老师了么?”
董小葵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公司忽然有事,他去处理了,让你好好的,改天请他吃饭。”
董小槐一听,十分疑惑地看了看董小葵,又问:“你真没跟李老师吵架?”
“你怀疑我?”董小葵有些不悦。
“没有。好久以前,李老师就说要来的。怎么可能?”董小槐还是有些不相信。
“这就是人生,每时每刻都有突发事件。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么?去吧,招呼客人。一会儿要向宾客敬酒呢。”董小葵板着脸说,将他往宅子大门里推。
“嗯。那你也进来啊。”董小槐说。
“我打个电话就来,你先进去。”她回答,一边说一边又往葡萄架下走。董家上上下下都在老宅的大院子里庆贺董小槐的状元宴,因此,外面静悄悄的。
没有一丝的风,远山山巅挂着半轮夕阳,天上滚着玫瑰紫的云朵,边缘有金色的边,周围大团大团的绿树。一切都像是浓墨重彩的水粉画。
董小葵料定李敛枫并不是在开会,所以,她又一次拨了电话,这一次,那边接了起来,李敛枫低声一句:“我在开会,开发案有新案子送来了。稍后打给你。”
她没想到李敛枫真在开会,那边还有人在汇报事情。董小葵忽然觉得很冒昧,说了一声“对不起”,立刻挂了电话。
到底觉得自己鲁莽,董小葵有些懊悔自责。这时,却有短信过来,是李敛枫的,他说:你好好的,不必多想什么,做好你自己。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么,如果还记得我,那便是好的。
她将那短信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按了“删除”,将手机放在衣兜里。转身走进宅子里。
老宅安静了许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热闹。即便是每年正月初五的家宴,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人,这样的喜庆。因为,这几年,每年家宴上争论最多的是宅子的走向,总是闹得人不愉快。而现在,这个大的问题解决了,并且当地政府因为宜华集团入主投资的关系,开始引导荷香渡的几个村子在发展自己的特色农业。比如,荷香渡的玫瑰山谷,赏花、做玫瑰花鲜花售卖、玫瑰花茶、副食品加工等;又比如十里飘香,果园漫步;当然,荷香渡之前被拦截的小型水库也重新开放,之前干涸的渡头、湖水重新出现,放鸭、养鱼,养荷;沿河桂花林。
在所有的规划里,荷香渡以及周围就是人间仙境。连以前出去打工的好些劳动力也回来认真接受培训,进行果树等栽培。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直困扰董家人的宅子问题至少目前看来得到了最好的解决,所以,这一次的家宴,众宾欢乐,起坐喧哗,觥筹交错。
董小葵作为主人和族长,坐在主人席位。董小槐端起米酒敬众人三杯酒后,三爷爷忽然站起身,咳了两声。整个宴会忽然安静下来。
三爷爷瞧了瞧董小葵。董小葵自然明白三爷爷的意思,是想她将族长的权力交出来,毕竟在这些爷爷伯伯叔叔们来看,她迟早是要嫁入别家的,而董家的族长也应该是董家的男人。
其实,她对这半点好处没有的虚名头衔毫无兴趣,又担责任,又受累。还要被各种破规矩与仪式所累。试问一家之长,大大小小的事,你能不回来么?
只是,这样急切让她交权,并且理由是这种蹩脚的重男轻女,这多少让人不舒服。
所以,她倒是坐着不动,三爷爷喊了一声:“小葵,你不对大家说些什么么?”
董小葵这才假装略一惊觉,有些推辞,说:“这倒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之是喜酒的。”
三爷爷似乎有些不悦,说:“之前在祠堂,你忘了我的话?祖宗礼数该做到就要做到啊。”
“三爷爷急躁了,我还在想如何说呢。”董小葵笑了笑,这才从容站起身来,端了一杯酒,说:“既然三爷爷说一家之长要说些什么,那我就说了。董家之所以能够得以传承,在于一颗平和的心,不好高骛远,对功名利禄本身没有太高的追求。历代先祖的语录、传记都表明这点。同样,更是因为一颗注重情分的心,第七代族长宁愿自己没有命,也要护着家人。这是责任感,更是注重情分。今天,董家都在一堂,那我就说一下我的看法:作为董家人,董家的精神不可丢。至于那些家训,我就不多说。惟有两条提醒:平和心,注重情分,切勿事事都利字摆中间,做那算计一家人的白眼狼。好了,我说话不好听,却都是肺腑之言,这一杯,我敬各位长辈。”
她一席话落了,含沙射影的,却还是笑着,率先将那一杯米酒喝下去。众人一片静默,挂不住的三爷爷,率先反应过来的也是这老头,也是端了杯,说:“小葵说得好,董家要传承,历代都离不开团结。”
他一端杯,众人也端杯。三爷爷的儿子在一旁说:“爸,少喝些,你身子不好。”
“没事,今天高兴。”三爷爷说,也是一口干了。
董小葵安然坐在桌前,半垂着眸,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没有一丝的胃口。她对这破虚名哪里来的兴趣,只是讨厌他们过河拆桥的做法。说是小槐大了,暗示她交出来,就将权力交给小槐。可谁都知道,小槐要出外求学,必然有代族长。以后小槐如果在城里安身立命,这族长权力自然就不是小槐的。
当然,董小槐对这更没兴趣。董小葵也不想自己的弟弟莫名其妙蹚这浑水,被这所谓的身份所累,遇见什么事还要七七八八的操心。
世界上,爱情的背叛其实不及亲情的算计令人心寒。
她手中捏着杯子,也没喝酒,只是听着三爷爷说话,看这老头如何开场,如何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三爷爷喝完一杯,就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开始赞美董小葵在董家遇到大困难时,挺身而出,十分有魄力地解决了事情。
“原本,小葵是最适合族长位置的人,但是历来的族长没有女的。这个确实不好办。再说,将来小葵总是要嫁人的,她的孩子总不可能跟着她姓董吧?所以,刚刚跟小葵商量了。”三爷爷说到此处,又看了董小葵一眼,继续说:“将族长之位交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岑家人,有些愤愤不平。那三爷爷眼看事情有些乱,于是问:“小葵,你刚才可同意了的。”
老家伙,还真是狡猾,选在今天宣布,摆明吃定她在小槐的状元宴上不好发作。她端着杯子站起身,微微一笑,说:“一切凭三爷爷做主。”
是的,这破虚名,吃力不讨好。当初,如果不是爸爸的愿望是董家能传承下去,董家宅子不能卖。妈妈何至于跟董家人发生冲突,她何至于去趟那浑水,接这虚名。
“那三爷爷就将这族长交给小槐了?”三爷爷询问。
董小槐大惊,立刻摇头说自己还太年轻无法胜任。董小葵只是站在那里,淡然的语气:“小槐学业重,常常不在,即便是小槐接了,也得继续麻烦三爷爷打理。以后,小槐读书能读到哪里,落地生根在何处,现在也没有定论。所以,还是另外选人吧。”
既然你们打这个算盘,我就顺水推舟,免得你们那么辛苦。董小葵脸上始终是淡然的笑。
“这倒是实情啊。”二伯叹息一句。
三爷爷似乎还在为难,于是问:“那小葵的意思是?”
“品性不坏皆可,反正董家暂时也没啥风浪,再说,三爷爷会从旁指导培养的。”董小葵说得有理有据的,这一句却是一巴掌将董家人的脸都打了,偏偏没人能说她不是。
众人一时没说话,她倒是一笑,说:“只是累了三爷爷,还要继续为董家操心。这一杯,敬三爷爷。”
她又端了杯子,仰着脖子要喝,《每当变化时》在安静里忽然响起,那样的响亮。她一愣,放下杯子说了一句抱歉,连忙拿出电话来看,果然是许二打来的。
她拉开椅子,拿着电话往宅子外走,一边走一边忙去接电话。刚接起来,低声问:“没有开车了吧?”
“你说呢?”他的语气一贯的沉静,配着他好听的低沉声音,如同沉静的湖水。
“我怎么知——”她说,一个“道”字还梗在喉间,便看到董家宅子门口站着一个人。此时,暮色沉沉,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是,单看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她就知道那人是他。
第010章 夜宴(四)
“那些事。以后再说,今天你这么晚来,小葵也是没有礼貌,不说一声,这下子,饭菜都没有留的。”妈妈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阿姨,这不关小葵的事,是我自己一开始也不知事情能不能办完,所以事先也没有跟小葵说。”许二回答,和颜悦色的语气。
董小葵不由得偷偷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平素里那种疏离的清冷全然没有了,语气神色都是少有的温和。还道他不会审时度势,随形势而动的主。永远都要摆着大少爷的架子。
“嗯,我了解。有些事,即使是神仙,也没法控制的。你没处理好,就没说,这样是对的。”妈妈说,这话语让董小葵不由得一紧。妈妈今天对许二说话到底与这些年来与任何人说话都不一样。
“谢谢阿姨理解。”许二云淡风轻的语气,还带着轻笑,与董小葵并肩走。
妈妈没有在说什么,率先转过门口的照壁。董小葵的脚步不由得一顿,有些微微的紧张。许二也是停住脚步,一下子握住她的手,低声说:“跟我在一起,不要担心。还有,你做你的,理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她知道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沉稳如山的,他让他的朋友、家人,只要是他重视的都感到放心。他总是这样,一针见血地说形势,并且指引她。
董小葵心里翻涌着感动与幸福,乖巧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他捏了捏她的手,说:“要真知道才好。你对任何人都好,唯独总是忘记对自己好。”
然后,他也不等她争辩什么,就放开她。因为照壁那边已经有人在问小葵在哪里。
董小葵和许二一并转过照壁。照壁后就是前院落,这时,早已上灯,包括廊檐下平时作为装饰的红灯笼也一溜儿的点燃。
众人都在觥筹交错,喧闹声此起彼伏的,并没有太多人注意许二的到来,即便是注意的,也认为是某家亲戚迟了宴席。
董小葵也没做什么介绍,只是轻声招呼许二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向在座的介绍:“这是我朋友,许仲霖。”尔后,又对许二说:“这些都是我最亲的人,这是我外公外婆,那边的是舅舅,这是小槐。”
她将一桌的亲戚按照辈分一一介绍给许二,这些亲戚都停下吃喝,看着许二,有微笑的,有审视的,有诧异的。
董小葵都有些不自在,心里想许二被这么多人这样瞧着肯定更不自在。不由得笑了笑,说:“他有些事处理,迟了些。不过,之前就一直想着要当面恭喜小槐的。”
这一句话让气氛稍微缓和,外公却说:“来得迟了。这饭菜都不好招待客人了。”
“外公,没事的,小葵说了,一会儿给我做炒饭呢。”许二很得寸进尺的。
董小葵也是笑着,心里想:哼哼,你还真会自作主张的,刚刚说说而已。居然立马就拿到桌面上来了,好你个许仲霖,果然狡诈。
“呵呵,我们家小葵的厨艺不错的。”外婆立马夸奖,舅妈也立刻夸董小葵勤劳善良。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像她这样的,很少了。”许二说着,还略略偏过脸瞧了瞧董小葵,一脸的微笑。
董小葵看到他眼睛里的意味深长,也是笑着瞪了他一眼,然后故作不好意思地低头。
另外几个舅妈与姨娘大约看许二也是一表人才,衣着皆得体,似乎颇为满意,于是又将董小葵夸奖一番。许二是一一笑纳这些虚虚实实的夸奖。
最后,转过头来说一句:“原来,我看的还不够细致,以后得用一辈子去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朦胧才是美,眼神太好,有时体会不到境界。”董小葵小声说。
这种悄悄话状况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为董小葵坐的这一桌是主位,这里坐着董小葵的妈妈和弟弟,还有外公外婆、舅舅等比较亲的人,许二坐在这里,原本就证明是十分重要的人。很多人就猜测是董小葵的男朋友。而董小葵说这句话离许二那么近,有悄悄话的嫌疑,状态过于亲密。于是,满场倒都在瞧他们。
许二不以为然,董小葵也觉得那么多的人,没几个与自己是真正相干的。不过,妈妈一直一言不发,倒是舅舅们毕竟是男人,没有一味夸董小葵,而是很委婉地询问许二的家世、祖籍、父母工作与职业,进行一番考量。
许仲霖避重就轻,只说家在京城,祖籍锦城,父母在锦城,爷爷与几个伯伯在京城,都是在政府里谋职。他自己则在军中。
这话一出,二舅舅则就兴奋了,回忆了他那短暂的军中岁月。许二听着,偶尔点头。舅妈则是扫了二舅舅好几眼,说:“见什么人都不忘陈谷子烂米的事。说你那几个战友。”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保家卫国都是刀口舔血,出去拼杀,都是将生命交给战友的。”二舅舅不屑,舅妈还要争论。二舅舅的儿子就不高兴,说:“今天是小槐哥的好日子,你们这些家事还在外面说,也不嫌弃丢人呢。”
“小俊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外婆宠溺地说,然后又对许二说:“我们家就是这样,爱说笑。一家人,可都是不记仇的呢。”
“外婆,我明白,像我爸爸妈妈也经常斗嘴,我们做晚辈的看着,都觉得家里热热闹闹的。”许二笑着回答。
“小伙子,十分有礼貌呢。今天虽然没下酒菜,但来到这荷香渡,就一定要尝一尝董家的米酒了。这个可是买不到的呢。”大舅舅让董小葵的表弟去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为许二倒了一杯酒。
“大舅,他一会儿还要开车呢。”董小葵立刻说,她不想许二为难。
“这是米酒,没多大劲儿。何况只是这么一小杯的。”大舅舅说。
许二也是接过来,安慰董小葵,说:“没事。这么一小杯的,再说,我开慢一点,只到镇上住,明天一早再回市区的。放心了。”
董小葵这才没反对,不过又怕别人再灌他酒,这农村里的风俗,她可是见识过的。所以,又补充了一句:“那只能这一杯,安全最重要。”
“放心了。你说什么都依你。”许二端着白瓷杯,到底在董小葵的长辈面前说出这句话,让她一下就脸红,却又要装着不明白,竭力压住内心的慌乱,说:“那你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他反问,语气轻轻柔柔的。
这边还没等董小葵回答,那边他已经举起杯子与几位舅舅干了那一小杯米酒,而后啧啧地说:“喝过那么多米酒,这种确实有一种不一样的滋味。”
“那肯定的。要不,再来一杯?”大舅舅兴头来了,问了一句。
许二讪讪地笑,有些为难地看看董小葵。大舅舅恍然大悟,笑着说:“我说笑的。安全最重要。不过,小葵啊,你得送你朋友一瓶吧?”
“大舅放心,我会的。”董小葵立刻一笑。
许二放下杯子,却没有坐下来,反而是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个盒子递给董小槐说:“小槐,恭喜你。来得匆忙,也只有这两样礼物了。”
董小槐没有马上接,而是犹豫一下,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董小葵。
董小葵扫他一眼,就差没说“礼貌”二字了。妈妈埋头在吃东西,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一个眼神。董小槐也算是看得到形势,立刻就接过去,说:“谢谢许大哥。”
许二却是呵呵一笑,说:“我可是许家老,你得叫二哥,不过,你可以叫我仲霖哥。嗯,如果要叫我别的称呼,也许我更喜欢。”
这人就是欠揍,一边跟董小槐说,一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董小葵一眼。众人都明了许二说的是什么,都呵呵地笑,也不说啥。
董小葵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她一开始怎么会以为许二会低调的呢?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低调过?即便是他低调着,一脸的清冷,只要一出现,就都是众人瞩目所在,都是招摇的主。
在这样的宴会上,他居然还能在她的亲戚面前以****她为乐趣。
作为礼貌,大家都让董小槐拆开礼物来看,许二也说:“瞧瞧是不是喜欢。”
董小槐拆开来礼盒,是手机,却是最新款的。董小葵一看,那不是前几天才上电视的么?还说缺货来着。这家伙居然送这个。
“呀,这,太贵重了。仲霖哥。”董小槐一惊,立刻说。
“有啥的,只要你记得,要好好爱护妈妈和姐姐,成为有担当的男子汉,啥都值得的。”许二拍拍他的肩膀。
董小槐只是点点头。董小葵听到他这样说,鼻子有些酸,立刻站起身,对众人说:“他还没吃晚饭,这边横竖不适合,我跟他先回去,做些吃食。”
众人都十分同意。许二也与人告别,十分和颜悦色。董小葵又吩咐董小槐招呼好众人,一会儿叫宋兵来接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回去。
董小槐自然应承。董小葵这才跟许二一并走到妈妈面前,说:“妈,那我们先回去。”
“嗯,注意安全。”妈也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瞧了许二一眼。
“那我们走了。”董小葵说,然后拉了许二一并走出董家宅子,这才算透过一口气来。
(月事遇见热感,好吧,俺病了,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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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力作
书号:199886
书名:召唤恶魔大人
简介:谁说恶魔只会打打杀杀,我家这只洗衣做饭样样都来
冒着被全大陆通缉的危险,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召唤到了一只高级恶魔,萝莉和正太的魔幻传奇开始了……
第011章 回家(祝福枕头妹妹生日快乐)
夜色太浓,天边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斗,不甚明亮。走出那一片喧闹与明亮,许二一下子将董小葵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董小葵本能略一挣扎,想要收回来。他就捏得更紧一些。
这人又有些生气,董小葵立刻感觉到,于是很乖巧地一言不发,也不挣扎。
许二拉着她绕过葡萄架,就要往竹林小径走。
董小葵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方向感,原本是靠着导航仪才开车过来,这边地形也不熟悉。这小径路途不过走了一次,居然就很笃定路线。
不过,竹林幽深,小径更是没有一丝光线,到底是有些怕人。尤其是这初秋,正是毒蛇活动的时候。所以,董小葵将他一拉,说:“等等,我开手电筒,怕有蛇。”
满以为他要反对,这次却是很乖巧停下来,等着董小葵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不过,他依然握着她的手,这一次变成她带领着许二,踏着厚厚的竹叶来到下面的水泥路上。
水泥路面宽敞,是国家村村通工程的结果。隐隐的夜色里,看到他的车,依旧是越野。不过,应该不是京城那一辆路虎揽胜。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看这一辆越野,确实不是那种型号,这个似乎比那个更古老一些,看上去要旧一些。
许二放开她的手,走过去倒车。董小葵这才看到车牌,确实不是京城牌照,而是锦城的,锦城的前缀之后,依旧是zl加他的生日数字。
他倒好车,然后打开车门,让她进去,照例是为她系上安全带。她不由得抬眉瞧他,借着车里不甚明亮的灯光。
他系安全带的同时,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间,像是羽毛刷过皮肤,轻柔而酥麻。她一下子怔在那里。他却已经为她系好安全带,绕过去发动车子。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已经开动。她才回过神来,说:“慢些,这边山路太曲折。”
“嗯,你放心了。”许二回答。车已经开始在荷香渡的山路上九曲回环地行走。
绕出荷香渡,还有一段山路,两旁都是高大的山,有着茂密的树,八月末的空气带着湿润的味道。白日里的暑气早已褪去,幽凉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凉凉的,带着植物香。
许二开车一向很稳,董小葵十分放心。一路上两人都静默着,似乎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不过,在车离开山路,驶向山间公路时,许二忽然问董小葵:“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没什么,只是想换个发型。”董小葵回答,心里竟然怦怦的。
“是吗?以前,你可是说过很喜欢长发。小时候,妈妈要将你的头发剪短,你可是哭了很久。”许二气定神闲地说。
董小葵咳嗽一声,说:“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能欣赏各种美了。再说短发干练。”
许二看她一眼,那神色显然是不相信,接着淡淡的语气说:“不消说你。”
董小葵撇撇嘴,不予理会,只是指了指路。不一会儿,车到云来镇,小心翼翼地拐进镇子。因为是老街,街道狭窄一些,有些人还在街道上乘凉,甚至有的杂货铺还摆着麻将桌子在街上。
所以,好一会儿,才到了家门口。许二将车停下,董小葵已经去开门。门是木条铺子的,她每次开这门都有些吃力。
许二停好车,便走过来帮忙,竟是驾轻就熟的帮她搬开。她侧身进去,拧开灯,说:“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个。”
“小时候见过。我家也有老宅商铺,临街的。以后有空,带你去瞧瞧。现在整条街可都算文物了。”他说,也闪身进来,又帮她关好铺子门。
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的,董小葵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可有些灯上了年头,到底是昏黄的。
“你在这里坐坐,我去厨房看看。”董小葵让他在饭厅里坐,一边说,一边为他拧开电扇。
“不要。”他忽然说。
董小葵转过身,问:“什么?”
“我要到你的房间去。”他说,站在那昏黄的灯下,有一种固执的倔强。
董小葵微微眯着眼,问:“怎了?”
“我总在想,我这样迟才遇见你,你以前的岁月,我都没办法去参与。”许二的话语很低,却是将她的心猛然一震,她站在那里,良久无语,心里慌乱一片,不敢去接下一句。
“你知道这只恨相识迟的感觉么?”他问。
董小葵低着头,不是不动容,只是觉得这横竖不像自己认识的许二。她小声地说:“你又说笑,这哪里像你杀伐决断的许少。”
“我是人,又不是神。”他不满地说,尔后又不耐烦地补充:“你让我在这里喂蚊子。这里很多蚊子。”
他说着,又拍打了几下。董小葵不由得一笑,这家伙原来是招蚊子的主,于是,说:“好了,我房间里去,那里蚊子少,还有蚊香。”
她率先转过天井,引着他往楼梯上走。木楼梯到底是有些年头,咯吱的响。他说:“这像是我姥姥家的那种。小时候,我也常常在我姥姥家玩,不过后来,拆除了,原本以为极少有所保留的,不曾想到你家竟然是这种。”
许二的语气里带着某种轻松愉悦。董小葵也是笑,说:“你是变相说我家落后于时代了。”
许二哼哼两声,快步走上来,将正在开门的她抱住,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家伙,总是把赞美当作批判来听,真想将你好好打一顿。”
“暴力是不对滴。许二公子。”董小葵一边挣扎,一边推开门。
还没有开灯,他就将她一抱,往房间里走,竟然是准确无误且绕过了凳子椅子茶几等障碍物,完好无缺顺顺利利地走到床边,抱着她一并滚在床上。由于动作太大,木楼有些吱吱响。
两人吓得同时小声地“呀”一声,接着一并笑了。他躺在床上,让她枕在他的臂弯里,说:“有些事情却总是需要暴力来维护,身不由己的。如果有的选择,谁不愿意平平和和的?谁不喜欢曲水流觞,举杯看风花雪月的。”
董小葵蓦然,她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指的事,可是她知道他是想起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人。那些人为着国家的安定和平,很可能不在这世间,有些人或者最后还不能留下名字。
这些不是不叫人唏嘘的事。董小葵每每想起这些,总是伤感,也总是十分担心他。他是那样有责任感的人,虽然从来不曾有人说过一皱眉头会毁了人的许二公子是英雄,可是在她的眼里,这个男人就是天生的英雄,比任何小说作品,比任何的武侠故事里更栩栩如生的英雄。
“所以,你说暴力到底是对与不对,也是相对论的。”他一笑,是那种略带着讽刺的笑。
董小葵心里酸涩。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清冷,却愿意将喜怒哀乐都留给她,这是绝对的信任。想到这些,她侧过身,抱着他,将头枕在他胸口,喊了一声“仲霖。”
“嗯。”他应答,懒懒的语气。
“我理解的。”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也不问,就回答:“我知道你理解。”然后,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依旧是轻轻柔柔的亲吻。
“笨。你都没有问我知道什么。”董小葵往他怀里缩了缩,觉得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好闻。
许二只是笑,将她搂了搂,说:“有些事,不说,我也知道。”
这下,董小葵也不挣扎,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来破坏兴致的自然是嗡嗡的蚊子。这再一次证明许二是招蚊子的主。他精准的手法这会儿都全拿来对付蚊子了。
董小葵终于是笑了,从他怀里坐起来,说:“太好了。以后你在我身边,我都不用买灭蚊器,甚至连蚊香都省了。哈哈。”
她越说越开心,竟然是哈哈地笑了。许二哼哼地说:“最毒****心呀。果然没错。”
“反正这方案可行,又环保又健康的。”董小葵在许二啪啪的拍蚊子声里,很幸灾乐祸地说。
“董小葵,你晓得惹我的后果的。”许二半威胁语气。
“懒得理你。我去做顿饭给你。免得落你口实,以后逢人就说我虐待你。来我家,居然不管饭。”董小葵说着,就摸索着去开灯。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董小葵现在的状况。她高兴之余一抬脚就撞在椅子上,撞得抱着脚哇哇的叫。
许二在一旁袖手旁观,很落井下石地说:“这是你房间,不是我的。”
董小葵吸着凉气,跳着过去开了灯。横眉冷对许二一瞪,然后十分奇怪地说:“你的狗运倒是好,居然没撞着。”
“呔,那是本公子厉害。你以为我的枪法剑法是吹嘘的?我虽然没火眼金睛,但绝对不同一般的。”许二公子十分得意。
“得瑟吧,那你拿剑赶蚊子好了。”董小葵拍着撞疼的地方。
“你没剑,有的话,还真可以呢。”许二说。
听他吹。男人都喜欢吹。说他枪法如神,她还相信。这剑法——,算了,她可不相信。于是一边去点蚊香,一边对他撇撇嘴,说:“得了,你先歇息吧。我去做饭。”
“嗯,蛋炒饭,你家的泡菜,你上次说过的。”他叮嘱。
他居然还记着,那时,她不过是哄他吃饭的。董小葵脚步一顿,笑着说:“好。”然后,十分高兴地下楼去。
(嗯,今天状态不太好,枕头妹妹和鸢薇生日补更在明天,哈)
第012章 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因为今晚是董小槐的状元宴,冰箱也是老式的。妈妈并没储存多的食物与新鲜的蔬菜。所以,董小葵决定到菜地里去摘一些新鲜的。
拿了手电筒,上楼对许二说:“仲霖,我去菜地里一趟,摘些新鲜的蔬菜,一会儿就回来,你要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许二将手中的书放下,立刻站起身,说:“这么晚了,不要去。”
董小葵一笑,说:“不要紧,菜地就在街后的河边,我打手电筒去。”
她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走。却听见关门声,许二在楼梯上低喊:“等等,我陪你去。”
“没事的,只有几步路。”她回答。
许二却已经走下来,拿过她手中的篮子,言简意赅:“带路。”
她知晓他的脾气,多说无益的。所以,掩好门,带他去菜地。初秋的云来镇,容易起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空气很湿润,幽凉幽凉的。
因为初秋昼长夜短,才刚入夜不久,临街的杂货店还亮着灯,投射出来,对比出云来镇街灯的昏黄不清。
董小葵打着手电筒往后街走,时不时回转身叮嘱许二这边有凹凸不平的地方。
他不说话,只是跟着往菜地里走。穿过后街,来到临河的地方,便是各家的菜园地,藤蔓摇缀,有瓜果蔬菜的香味。
“倒是不错的格局。”许二站在田边拿着手机手电筒晃了晃。
董小葵呵呵一笑,拉着他说:“来,看看,亲自挑选,要吃哪一种。绝对纯天然。”
许二瞧了瞧,像是孩子数数,说:“茄子,黄瓜,豇豆,扁豆,苦瓜,空心菜……呀,种类倒是不少。可惜晚上,到底看得不真切。”
“那最想要吃什么菜?”董小葵问。
“最家常的,青椒煎苦瓜,干煸四季豆,嗯,别的,你也做不出味道。再说了,家里还有泡菜,你刚刚还为我带了米酒。”许二自顾自地安排。
董小葵撇撇嘴,说:“你这话带着诋毁性质,真是不该。多少人想吃本姑娘做的菜都没机会,你还挑三挑四的。呔。”
“向来实话实说,行了,我都快饿死了。”许二催促。
董小葵这才挑了几个新鲜的青椒,两条苦瓜,又摘了一些四季豆,放到篮子里。转过身,却看到许二蹲下身子,随即一颗石头扔往张五婶家的菜地里扔过去,像是砸中什么人,“嘭”一声,听得有人吸了一口凉气。
“你乱扔啥?”董小葵压低声音责备。
“那人躲在那里,以为我不知。”许二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董小葵也听得菜地叶子沙沙响,不一会儿,那人就远去了。
尽管觉得诡异。可她依旧觉得许二这样出手有些鲁莽,万一那真的只是跟自己一样夜晚摘菜的张家人呢。所以,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可要是出什么差池,真砸着人就不好办了。都街坊邻居的。”
“街坊邻居,不会蹲在菜地里一动不动,偷听别人讲话,再说了,你以为我这么些年都是白混的?我砸了那人,如果真是摘菜的,还真就跳出来了。”许二不悦地说。
董小葵也知道他十分了得,不然这么些年,稍有不慎,早就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并且,她自己也觉得那边那人着实诡异。所以,不再与许二争辩,只是说:“好了。回去吧。”
许二一言不发,拉过篮子提着。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家里灯全都亮着,他径直就往她的房间去。似乎有点生闷气,又似乎不像。
董小葵没过多的时间去分析,想他吃饭要紧。于是在厨房忙了一阵子,简单的三菜一汤,一盘炒饭,又从泡菜坛子里弄一盘泡菜拼盘。将那一小瓶小米酒拿出来摆放好,这才跑到天井里喊:“仲霖,下来吃饭。”
“嗯,就来。”他在房间里回答。
董小葵站在栀子花树下,忽然有些恍然。仿若是回到小时候,妈妈也是在这个位置喊爸爸的下来吃饭,爸爸在上面回答:“就来。”可是,好一阵子也没下来,妈妈不由得上楼去,爸爸还在改作业,妈妈就不悦,不高兴地说:“不喜欢吃我做的菜。要直说。”
爸爸赔笑安慰:“怎么吃都喜欢的,佳琪做的最好吃,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那时,董小葵还小,就在天井里的石凳子上坐着,弟弟在草席上爬来爬去。后来想起,总觉得那是多么温馨的场景,那样的光影,那样的小院,才叫做家。
栀子花幽香浮动,满院的暗香。许二大约是饿坏了,一应声就从楼上下来,楼梯有些年头了,走快一些,就会咯吱的响。
他走下来,夸赞她一句:“今天速度不错,饭菜也很香。我在房间都闻见了。”
“是你饿了。”她说,从天井里跳上青石台子的屋檐下,一时没跳好,差点跌倒。
他一下子跑过来将她搂住,搂得紧紧的,有些责备地说:“这么大个人,还一惊一乍的,这么蹦蹦跳跳的。”
她紧紧靠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她原本是要说“谢谢”的,不过这两个字经过他曾经对她的教育,现在每次说之前,都得考虑后果,斟酌一番才说。
经过许二的教育,她这才明白,原来“谢谢”真不是一个礼貌用语的词。这里面大有文章的。
“知道就好。”他说,这才放开她。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浑身的油烟味,快去洗澡。”
这句话果然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让刚才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董小葵立马回魂,立刻推开他,反驳:“呔。我没嫌弃你浑身汗味,你倒嫌弃我劳动的气息。纨绔子弟。”
许二不予理会,几步跨入饭厅开吃。即便是真的饿着了,这男人都绝不狼吞虎咽,吃相极其斯文。董小葵怕他又招蚊子,点了蚊香过来,便去厨房收拾。
厨房与饭厅是在一起的,中间隔了一个窗户。许二吃了一阵,夸奖:“这顿饭很香。”
“你也不看是谁做的。”董小葵得意地说,系着围裙在洗砧板。
“这说明你在宁园没有用心做饭。”许二得出结论,又盛了一碗米饭。
董小葵瞟他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刷锅。收拾好一切,洗干净锅台,他也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却是倒了米酒在喝,啧啧地说:“真是有一种别样的香,董小葵,你会酿么?”
董小葵摇摇头,说:“不会,据说这米酒是有秘方的。董家都是物色人选相传的。”
“哎呀,你个笨猪,都不知弄到秘方再辞职。那么逞口舌之快就将族长之位拱手让了。”许二批评她,然后喝了一小杯米酒。
“你居然知道?”董小葵问。先前她也曾猜测过,这家伙是不是在门外都听到,可是他既然没说,她也就不多问了。没想到,他真的听到了。
“嗯,正好听到有人义正言辞打人脸,还让人说不出话来。”许二又倒了一杯米酒,气定神闲地说。
董小葵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小声嘟囔:“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过河拆桥,当初遇见事情时,一个个都是推脱。”
“好了,世态炎凉,历来如此。这世间,能遇见几个真心相待的,就足以算作做人成功的。”许二安慰,继续自斟自饮。
董小葵去为他调洗澡水,因为是老式的热水器,总是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不清楚的人总是拿不住这热水器的。所以,她先去调节一下水温。
等调好回来,许二又喝了一杯。董小葵拈起瓶子看了看,说:“许仲霖,你不会不知这酒后劲其实很大吧?你还喝那么多。”
“难得放松。”他回答,然后将手中那杯喝光。
董小葵收拾了杯盘,催促他去洗澡。他在椅子上坐着,说:“催什么催。刚吃饭,怎么能马上就去洗澡?得让人歇一下。”
这人说的都有道理,她不予反驳。他却是很享受,搬了躺椅到天井里去乘凉。喊气定神闲地使唤董小葵:“小葵,帮我点蚊香过来。”
“活该,喂蚊子的体质,还好意思要到树下乘凉。”董小葵嘟囔,端了蚊香去放置。
他却一下子将她搂在怀里,整个躺椅摇晃得厉害。她拍他,说:“放开,不是说我一身油烟味么?”
“什么都好,就是爱计较。”他气定神闲地说,不过倒没有为难她。
董小葵一挣扎就站起身,理了理围裙,说:“真不知你去执行任务怎么办,就是个招蜂引蝶,还招蚊子的主。”
“蚊子的醋,你也吃。”许二气定神闲。
董小葵不予理会,继续去收拾厨房,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去找董小槐的衣服给许二晚上做睡衣穿。刚找出衣服来,就听见外面车子声音。
她开门出去,看到宋兵开车送董小槐和妈妈回来。照例是客套几句。宋兵乐呵呵地笑,说:“改天请喝茶就是了,今天够你们累得了。早些休息。”
宋兵开车走了,董小葵和小槐一并关好门,走进来,看到许二已经将躺椅搬到屋檐下,站在屋檐下很恭敬地向妈妈打招呼。
妈妈不喜欢许二,到底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家世,抛开这些。她对许二并没有别的成见。妈妈和颜悦色站在那里,询问可有吃好。
“小葵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做的饭菜很香。”许二回答,带着笑意。
“小葵自小就很懂事,她爸爸去的早,早些年,我对她也疏于照顾。好在她向来聪明。只是作为亲人始终希望她是幸福的。”妈妈也站在廊檐下,跟许二聊天。
董小葵竖起耳朵听着,生怕两人有什么言语的冲突,那以后很可能让自己左右为难。
“是。都希望她幸福,我也不例外。”许二回答,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许先生能这样想,这样珍惜小葵这个朋友,我也放心了。好了,夜已深了,听说明早,你还有事。那就早点休息。”妈妈说。
这话语暗藏的语言,许二必定是懂的。所以,他才说:“阿姨请放心,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
“那我替小葵感谢你的真心对待。”妈妈一笑。这么多年没有笑过的妈妈竟然是露出了笑容。不过,董小葵也看得出这笑容里虚假的成分居多。
许二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这男人十分有教养,又十分聪明。他对着妈妈略略鞠躬,说:“应该的,所以,阿姨放心就好。”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我没有闭眼那天,也不会放心啊。”妈妈回答。
一来一往,潜滋暗长的火药味其实有些浓。董小葵觉得这话再谈下去,虽没有明显的伤害,到底是内伤严重。于是,赶快过去打圆场,说:“仲霖,你也累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去洗澡了。”
她一边说,一边推他去浴室。他还不忘向妈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董小葵将她推进浴室,在门口喊:“有什么需要就说。干净的毛巾在架子上。那个蓝色的盆子是我洗脸用的。”
“知道了。”他在浴室里说,不一会儿水声哗啦啦的。
董小葵心里总是忐忑,不知这挑剔的家伙可用得惯。在门外听着动静。董小槐已经上楼整理房间了,因为应妈**说法,董小槐去住楼下铺子上的简易床,将房间留给许二。
“小葵。”妈妈换了件衣服走出来,喊住了小葵。
“嗯。”董小葵回答,心里明白妈妈是要说些什么。
妈妈瞧了瞧浴室那边,叹息一声,说:“这人聪明,又沉得住气,妈妈那样逼他。还能和颜悦色,又极其有礼貌,确实是大家风范。你不喜欢,也难。”
“妈,谁喜欢他了。”董小葵说,不由得将脸别向一边,瞧着灯火映照下的苍苔,有一种肆意的滋长姿态。
“跟妈有什么不好说的。到底,妈也是怕你不幸福。那样的家庭。当年,就我嫁给你爸,都受董家多少刁难的。这些,我是没有跟你说。你奶奶不是一直不喜欢你么?其实是不喜欢我。觉得我家好几代都目不识丁的,配不上书香门第的董家人。你爸爸为了跟我在一起,本来开始是要管理董家,想要趁着国家政策,带着董家从商的。这不,他没啥权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清楚。你爷爷也那样逼他,说跟我在一起,就不能要家族。你爸又是极其重视家庭的人,都知道他孝顺。那时,我与你爸也是分开几次,我都去另外相亲几次,却总横竖不对的。后来,你爸爸就搬出来,家里什么都不给。在这云来镇做点小生意,生活十分苦。直到后来他去教书,才有所改善。后来就是有了你。生你的时候,你奶奶来看了一眼,提了一只鸡,听说生的女娃,又把鸡提回去了。”妈妈絮絮叨叨地回忆以前,说到心酸处,不免抹泪。
董小葵听着这些,心里一阵阵的疼。她从来都是看到爸爸妈**相爱,从没想到他们之间也有这么多的磨难。对于妈妈受到董家排斥这一段,她也没有太多的印象。
“妈,都过去了。”董小葵低声安慰。
“是啊。都过去了。我能跟爸在一起。他舍弃不少的。如果当初,他没跟我在一起,董家还是有点家底,凭你爸的聪明,就不是今天这样了。说不定,你爸也不会生病,离开我们。”
说到此处,妈妈抿着唇,别过脸,到底还是有些呜咽。董小葵走过去,抱住妈妈,低声说:“妈,都过去了。”
妈妈伏在她的肩头,好一会儿,才说:“董家只是一个没落,不怎么成气候的世家后裔,都能这样刁难人。何况是那样的家庭。妈听李老师说起,就十分的担心。尤其啊,如果这孩子还很有责任感,很孝顺的话,你基本上没有什么结果的。”
这句话让董小葵的心一冷,她没有说话,只是略略抬起头,瞧着夜空。墨色的夜空,那几颗疏星也消失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妈,所有的事,我都有分寸,只希望你尊重的决定,不要再将我塞给谁。你当年去相亲,也说横竖都看不对。那么,我现在也是。即便是要幡然悔悟,也许,需要时间。妈,我做什么,都希望得到你和小槐支持与祝福。”
妈妈没说话,只是说:“妈累了,想去休息了。”
“妈。”董小葵喊了一声。
妈妈转过头来,说:“有些事现在看起来很残忍,但是是为了将来好。你爸做教书先生跟他当年在家掌权,规划家族的发展时,判若两人。感觉上,他落寞了很多,光彩也暗淡很多。他以前不抽烟,可是后来抽上了,一包接一包的,抽得人心惊。倒不是因为那钱。你想想他吧。”
妈妈说完,径直上楼休息。只有董小葵怔在原地,她不知妈妈说的是否真实。但她想到了许仲霖。有人戏言:许二公子一蹙眉,京城名流都要发抖。
他在下属面前指挥若定,面色沉静。对付人,杀伐决断皆狠戾。他开着名车,衣着简朴,却足够名贵。他在京城的大街上行驶,zl加生日数字能让大凡有点见识的人都避而远之。
他的这种威慑力固然有他自身的因素,却也来缘于许氏家族的支撑。如果有一天,他再也没有这种威慑力,蜕变为一个普通人,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他也许可以过下去,可是他还是他吗?他会开心吗?
武侠小说里,身在江湖的高手,都想着归隐。可是真正能够归隐的,却没有几个。那种内心的宁静与淡泊,是需要经历怎样的风雨才能历练出来的。
有时候,英雄萌生的退意,不过是暂时的。人都是喜欢站在高位,都喜欢被人崇敬,甘于平淡,是需要莫大的智慧和勇气的。
董小葵不认为许二有。那么,他若真是一时头脑发昏,如同爸爸当年那样,叛出家门。那份苦楚虽不是物质上的,但他必定也是受不了的。
何况,那样暗淡的许二,一定是不开心的。而她,最不愿他不开心。
是的,不愿意。可是,要这样放弃吗?
她闭上眼,吐出一口气。觉得人活着真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面对选择。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董小葵又安慰自己。
是的,一定不会。因为自己很平凡,只是与他以前的莺莺燕燕摇曳多姿有点不同而已,其余并无特别之处。而他对家族责任感是出了名的。林少说过,欧阳也侧面提过。李敛枫更直接指出过。他周围的人,包括陈俊也都是对他这种责任感十分崇敬的。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跟家里决裂。她这样想,似乎好多了。
不过,自己没办法就这么放弃。甚至一想到会失去他的消息,就觉得心惊。傻瓜,沦陷了。她轻笑自己。
“没事偷着乐什么?”许二忽然说话。
“啊?”董小葵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瞧见许二已经站在浴室门口,穿着董小槐的t恤,有些孩子气。
“乐啥?”他问。
“没了。”她回答。
“嗯,陪我去车上拿衣服。”他说,便往门外走。
“不要去了,小槐在铺子上睡。他今天累了,明天早上我们再去。”董小葵说。
许二想了想,也是同意了。董小葵还没洗漱,先伺候好了许二,将他弄上去休息。小槐的房间的门在二楼厅里,厅在妈房间的隔壁,而董小葵的房间又在妈妈房间的隔壁。
因为是木楼,走起路来得轻一些,不然有些咯吱咯吱的响。董小葵拧开电灯,看到董小槐已经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十分满意。
倒是许二不满意了,说:“离你的房间那么远。”
董小葵懒得理会,叮嘱了一下说:“忍住,不许抽烟,我家是木楼。”
“知道了。”许二没好气地往床上一躺。
董小葵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已经闭上眼睛了,脸上是有些疲倦。她关了灯,轻轻下楼,洗漱一番,拖着疲累的脚步,上楼睡觉。
躺在床上,想到许仲霖竟然就睡在这木楼上,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很幸福。不由得一侧身,拥着被子睡了,被子上似乎还有他的气息。
(嗯嗯,两位的加更,加起来字数来,原本想九千,不过力不从心,六千字。明天继续六千。我滚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