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主权意识
董小葵有些醉了,头脑也有些不清晰,任由许二抓着她的肩膀晃动,她觉得他也跟着晃动,五官有些模糊不清的。
“你说,我能怎么办啊?”许二像个执拗的孩子。
董小葵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他去看见陈子秀很幸福的事。这种事,如果换作她,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她咳嗽一声,反而抓着许二的肩膀,大声说:“不管,总之,你就是笨,很笨,特别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许二。”
她说着,还伸手去揉他的发。许二也不生气,只是任由她撒野。
董小葵见他没反应,也觉得无趣,掐了掐他的肩膀,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大约觉得沙发不舒服,又滑落在地板上,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去拿酒。
“你认识的许二该怎么样?”许二忽然问,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不像之前那般激动。
董小葵拿着空酒瓶抖了抖,靠着案几想了想,说:“我认识的许二,高高在上,冷眼看人,不爱理人,忒装逼。而且啊,他什么都得在自己掌控中,他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脾气又臭,又小心眼。哪里会是将爱人拱手相让的人呢。”
许二一听,呵呵一笑,像是一下子来了兴趣,也是从沙发上挪坐到地毯上,低声问:“你真这么认为的?”
董小葵抬眼瞧他,十分的防备。即便是她现在头脑晕晕的,还是知道这个男人很小气,他不乐意,一定会在别处打击报复回来,打击报复到你后悔得罪他。
可是眼前的许二,神色柔和,像是黄昏落日后,宁静的灰紫色天空,有种淡然的从容。
不对啊。董小葵蹙了蹙眉,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可是头脑晕晕的总是想不起来。她拍了拍额头,说:“呀,是啊。这就是我认识的许二,你可不许打击报复。是你自己要我说的。”
“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许二换了个姿势,懒懒地靠着沙发,语气也懒懒的。
“嗯,君子一言。”董小葵好不容易摸出这句话。
许二倒是没说话,依旧靠在那里。董小葵则是起身,摇摇晃晃地往酒柜那边去,在那里翻了一阵子,翻到一堆的葡萄酒,还有一些白酒,以及那种没有牌子的酒,就是没看到梅子酒。
她有点沮丧地靠着酒柜,像是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脸又十分烫,她便让脸贴在冰凉的酒柜上。脑袋里纷纷乱乱的,如同大雪飘飞。支离破碎的片段,却全是许二刚才的叙述。她不断地想起那些场景,全是他跟陈子秀。
他一定很爱她。想到这个,她心里就难过,贴着酒柜,扁着嘴,像是要哭,却终究没有哭出来。陈子秀对于她便如鲠在喉。
那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许二说她是名门淑媛,举手投足极其具有古典的气质,很文静有礼,决计不会浮躁。看到她,便是所有的怒火都平息。她总是微笑,好脾气地包容所有的人。
在他眼里,陈子秀便是最完美的存在。他理想中的女子便是这种吧。如果陈子秀还有一张如花的容颜。那么,便真是完美无缺。而反观自己——
董小葵不由得在酒柜旁边蜷缩起身体,忽然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不完美,恨自己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类型。
她很想大声哭,可是迷迷糊糊里,她觉得许二还在那里。一个心没有在你身上的男人,你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流泪。因为一流泪,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失了尊严。
所以,她紧紧咬住唇。心里很难过,不相信命运的她真想问:命运,你让我遇见这么一个人做什么。
忽然,她闻到梅子酒的气息,以为有酒,骤然睁开眼,只感觉巨大的阴影俯身而来,他蹲身在她面前,说:“没有梅子酒了,你这个酒鬼。”
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依然咬着唇,半垂了眼,不看他。
“好了,宁园酒库里还有,改天给你。”许二说,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
董小葵还是没说话,因为她心里还在想陈子秀。许二也是没说话,就蹲身在那里很久,他便也靠着酒柜的另一侧坐着。
好一阵子,董小葵觉得腿麻,挪了挪身体,捶着那只腿。许二便是挪过来,为她捏,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是个笨猪,什么都看不到。”
那语气其实有点责怪,他似乎有点生气。董小葵也懒得去追究,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个逝去的女子才是聪明大气,懂得拿捏的。
董小葵按住他的手,慢腾腾地说:“我就是个小家子气的,又不聪明。所以,许少,你就不要理我。正好,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想去实习了。”
她本来不打算跟他说的。可是刚刚他那句隐晦的话,已经说明他不仅听到她压抑的哭泣,还听到她跟此岸彼岸打电话的内容。那么,他知道她的决定,这会儿说清楚了,到时候,她正大光明地离开,许二也没有任何的借口去怪她的。
许二没说话,而是抽出被她摁住的手,为她拍了拍麻得发痛的腿,直到她觉得不那么难受,他才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蹦出一句:“你真是个猪。”
他最近总是喜欢叫她“猪”,也不知他出于什么心境。起初,她还反驳,后来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这男人想如何,就要如何,谁都没办法阻止。可是,在这一晚,尤其是听了他赞美陈子秀聪颖后,她就很反感他这样叫她。
“猪的量词是头,不是个。”董小葵没好气地反驳。
“难道你要用头来定义?”许二打趣。
真是无聊的男人。董小葵不予理会,慢腾腾站起身,说:“我要去睡了,头晕。”
许二没说话,董小葵便摇摇晃晃往房间走,也不管脏兮兮的一身,也懒得洗漱。进屋关门,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眼泪唰地流出来,立刻打湿了被子。
活该,活该。让你痴心妄想,让你痴心妄想。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眼泪汹涌得更厉害。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就是想流泪。就这样,不知道多久,酒精的发作以及难过疲累,让她沉沉睡去。
朦胧里,似乎回到老宅祖屋的西厢房的堂屋里,爸爸坐在那里写毛笔字,她在一旁背祖训。清脆的声音在七月的风中脆生生得。这一刻,她像是一个局外人,就站在门外,看着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眉眼里的开心。
过了一会儿,她背完祖训,爸爸停下笔,笑了,说:“小葵很厉害。不过,对这些还不够理解,以后,你要认真来看董家祖训里的道理。这些是祖先智慧的积累,是很受用的。”
“嗯。”她乖巧的回答,还穿的那条粉红色的百褶裙,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条裙子,爸爸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爸爸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那么,今天小葵要记住的一句话:董家人无论遇到什么,永远都不要否定自己的存在。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你。”
董小葵站在门外,看着旧日时光,低声说:“对不起。爸爸,我哭一下就好,明天就会好的。你要相信我。”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再看堂屋里,已经是空空的。似乎屋外人声鼎沸,似乎又寂静无声。
她慢慢地走,想要走出祖屋去看看。在光影明灭的弄堂里,忽然有一个人迎面走过来,一下子抱住她。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可是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植物清香那样熟悉,来人竟然是许二。
他来祖屋做啥?董小葵在他怀里挣扎,这里毕竟是祖屋,搂搂抱抱的不成样子,一边挣扎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睡觉是不是老实,有没有盖被子,有没有滚到床底下。”许二说。
盖被子?滚到床底下?她甩了甩头,这才发现这里不是祖屋,而是他在市中心高楼之上的住所。这一刻,他坐在床边,为她掖着被角,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没有盖被子。”
她心里忽然烦躁,有些生气,一下子坐起身来,扫他一眼,说:“许少半夜随便进入别人房间,这有**份与礼仪。”
如果换作平时,许二早就反驳了,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反驳。反而是平和的语气,说:“我有话想跟你说的。”
“明天说也一样,非得要半夜三更的打扰人睡觉。”董小葵不悦。
许二有些尴尬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窗口猛烈的风灌进来,带着夜的清冷,董小葵不由得裹紧被子。
许二就那样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董小葵也一动不动,瞧着他的背影,那种惯有的孤独寂寞弥漫出来,让她的心微微疼痛。
他必然是有事要说的,自己何苦那样去为难他。董小葵有些自责。便是喊了一声:“仲霖。”
他没回答,而是伸手关了窗户,走出门去。董小葵正在疑惑,他却走进来,手中端了一杯红酒,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慢腾腾地喝着。
看来这人是真的有事要说。不过,竟然要靠着喝酒才能说出来。这家伙真是别扭。董小葵靠在床头,抱膝坐着,想着何苦为难他呢?让他说,他还不知酝酿多久。看这人这表现,他大约又是想说陈子秀的事。
那么,自己引出这个话题吧。董小葵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许二却是忽然说:“我后来也想我那时到底为何没带走她。正如你说的,我的性格,我竟然没有带走她。后来,想不明白,便没想了。直到这几天,我又在想这个问题。”
“嗯?有眉目了?”董小葵回应,心里却是微微的疼,他到底是太喜欢这人,便舍不得打扰她的幸福吧。
“嗯,有些所悟。”许二说。
“有些事,不重要了,就不要去想了,你何苦为难自己。她对你那样好,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董小葵劝慰他。抬眉瞧了瞧旁边的钟,凌晨两点半。还有两个小时,京城就会天明了。天明了,自己就去买机票,按照原定的计划去三亚呆一阵子,然后开始实习。这一次,只剩下远离他这一条路。
“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所以这么些年也没好好去想。那边订做衣服,因为给了尺寸,每年电话询问,我忙,直接说尺寸未变。新款的便就扔过来。”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转过脸来看董小葵,又问了一次:“你认为以我的性格,为何当年没有带走她?”
他竟然问这个问题,竟然咄咄逼人到这种程度。董小葵心里有点不悦,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许少,体会不到你的境界。不过,按理,是极其爱她吧,所以便不忍心打扰了。”
她尽量平静口气,却还是多少露出一丝的酸涩。许二靠着椅子瞧着她,用淡淡的口吻说:“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主权意识。”
她这句话有些绕,董小葵头晕晕的,也懒得去思考,只是靠着床头,扯出一个笑容,说:“掠夺的,不是爱。”
“自以为是。”他说话,然后继续喝酒,将杯子里的酒都喝光,才继续叙述他与陈子秀的点滴。他在陈子秀家住了几天,看到陈子秀与其夫举案齐眉的幸福,终于是知道自己彻底地失去了她。于是黯然回到京城,在宁园独自呆了三天,匆匆赶回军中,再也不去过问陈子秀的一切。
而昔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翩翩公子,一瞬间变得清冷,极少与人交流。在训练上比之前更刻苦,执行各种任务更加不要命。因此,他军功卓著,升级颇快。所以,直到今日,别人不敢小看他,家族里很重视他,也跟这些年的拼命有关。
从陈子秀那里回来后,许二不仅去了军中,也极少跟人联络,一有空闲,就留在这高层建筑的屋子里,养花种草,摆弄电脑,想设计出他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董小葵忽然问。是的,这个时候,本来不该打断他的倾诉,可是她忍不住想要知道他的梦想。即便是天明,她就要离开他,可能以后再无相见之日。但是知道了他的梦想,她就会觉得离他近一些。
“设计出我喜欢的游戏。”他言简意赅回答。
董小葵想起陈佳川曾经也说过这一句话。倒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说实话对于他的遭遇,自己袖手旁观,到底是有些不厚道。但是,她也只是弱女子,要去帮他,便也只能求人。她没有义务去为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欠下人情债务。
“其实,我是退而求其次的。我喜欢的那种干净的神话时代,虽然野蛮,但是干净简单。可是,那毕竟只是神话,永远都到达不了的。所以就虚拟模仿。”许二忽然又说。
董小葵十分惊讶,她没想到杀伐决断从不曾犹豫的许二,只需要清冷的眼神扫一眼,便可将一个人看得无处遁形的男人,居然会有这样不着边际的梦想。
“那你是否设计出你喜欢的游戏了?”董小葵询问,这才恍然大悟,他的房间为何有游戏杂志,还有那些新版操作设备会在他的房间出现。原来这个男人的梦想竟然是设计游戏。那么这家伙设计的是什么游戏呢?要是不错,自己也去混混,看看他的梦想。
“嗯,还在设计中。”他回答。
董小葵“额”了一声,有些许的失望。两人又静默了,董小葵靠在床头,又有些责怪自己打断许二的叙述。这家伙今晚是好不容易喝了不少酒才开始倾诉的。所以,她在短暂的静默后,低声说:“仲霖,后来——”
许二低着头,静默了好久,才开始继续讲述。而这一次,董小葵决定不再打断他。
原来,从陈子秀嫁人开始,发小都自觉将陈子秀当作禁忌。然而一年后,执行任务归来,戴元庆约他去喝酒。委婉地告知他,陈子秀在香港难产而死,母子毙命。
“当时,我冲动得想拿枪崩了他丈夫,虽然他丈夫在加拿大。”许二轻哼一声,说话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像是针刺在董小葵心上,带来痉挛的疼痛,她忽然很想抱着他。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靠在床头,在心里理智地对自己说:“不只是齐大非偶了,他已将他的心托给另一个人。这一段风景已经落幕了。”
许二停顿了好久,像是渐渐平复了情绪,才又继续说:“过了不久,她丈夫来找了我,说出子秀因病结婚的真相。而难产而死只是子秀要求的。她不希望我知道那些,她不想我内疚难过。可是,她的丈夫不甘心,觉得那样对她不公平,所以对我说了。”
“那个混蛋。”董小葵唇齿里轻微吐出这句话。也有点想掐死陈子秀的老公的冲动。陈子秀死都不愿意让许二知道真相,便是真的护着的。那个男人大约是羡慕嫉妒恨作祟,把这种彻骨的痛留给许二,成为他的心魔,缠绕他这么多年。
怪不得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公子哥,那个****潇洒的许二少,会变得清冷。这么多年,竟然是受苦了。她不知怎的,特别想抱他。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想到每天也许就是永别。是的,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都可能永不相见。那么,抱他一下吧,也许是最后的拥抱。于是,她喊了一声:“仲霖。”
“嗯”许二应声,抬头看她,一脸的询问。
她清清嗓子,翻下床,站在他面前,咬了咬嘴唇,原本想说:“我想抱抱你”,可是出口来的那句话却是:“她也希望你过得好,你也不应该沉浸在回忆里。人应该活在当下,着眼未来的。这些道理,你自然懂。只是,当局者迷,我才说说。”
她越发觉得自己啰嗦。许二也慢慢站起身,站在她的面前,一直听她说完,也没说说话,只是那样站着,像是要石化了。
董小葵咬了咬嘴唇,这一次终于是鼓起勇气,低声说:“仲霖,我想抱抱你。可以吗?”这是她第一次提这样大胆的要求,一说完,就全是忐忑不安,心里纷纷乱乱的。
许二一听,呼吸一重,一下子将董小葵揽进怀里,搂得紧紧的。低声说:“傻丫头,我没事,已经过去很多年。我只是一直很忙,一直没空来整理。今天,谢谢你。”
他说得那样客气,董小葵靠在他怀里,低声说:“你客气了。作为朋友,这是应该的。”
他却是叹息一声,说:“傻丫头,有时候,你傻得可爱。有时候,你钻牛角尖,可以将我气吐血。”
董小葵蓦然,在他面前低着头,暗想:他说这些,又是要做什么。
“你记得,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是主权意识很强的。我不想做你什么朋友,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他说。
董小葵不再说话,只觉得这情景有点不对,至少跟自己的认知是不对的。他不是在叙述他对陈子秀的爱恋么?
“你要真明白才好,无论什么都用心去看,不要违心,不要自以为。”他将她搂得更紧。
“嗯。”她只剩下回答一个字的份儿。
“如果我要你,你就得是我的。对于男人,这就是爱情。”许二说。
董小葵有点不明白:他这是在说他对陈子秀实际上不够深爱?还是在说其他。她还在想,许二就吻住她的唇,一寸寸的掠夺,反反复复的吮吸。
她吃了一惊,想到之前的决定,立刻要推开他,说:“许少,不要这样。请你尊重我。”
他不管不顾,将她一搂,一并滚落在床上。他对于如何驯服她,似乎轻车熟路。
她吃了一惊,想到之前的决定,立刻要推开他,说:“许少,不要这样。请你尊重我。”
他不管不顾,将她一搂,一并滚落在床上。他对于如何驯服她,似乎轻车熟路。
第063章 醒来
躺在他的臂弯里,靠着他的胸膛,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将所有的防备与故作的坚强都统统放下,只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安然地闭着眼睛。
周围很安静,听得见彼此绵绵密密的呼吸,气息交融。她觉得十分舒坦,就这样心满意足睡去。不去管前尘后世。
第二天,董小葵醒来时,许二已经起床。窗帘低垂,却还是透出日光的盛大。董小葵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恍然。这才慢慢地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觉得人生真是非常的奇妙。你以为是这般时,却又给出了令人吃惊的答案。
不过,许二这人去了哪里?她翻下床,这才觉得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便看到京城标志性的建筑。
嗯,倒是错过了在高层上看升旗仪式。董小葵伸了伸懒腰,走到卫生间去洗漱一番,扎了马尾,穿了宽大的白底蓝色碎花的衬衫,米色的短裤,拖细带草编式样凉拖鞋。蹑手蹑脚走出去。
客厅里很安静,落地窗那里透进来一些日光,落在地上,泛起锡箔的光泽,有些刺目。她微微眯起眼,四处瞧了瞧。许二不在他的卧房,也不在客厅,更不在厨房。至于卫生间,因为门开着,自然也没瞧见他的人。
只是,在客厅的红木方桌上有一份今天的商报,有一本游戏杂志,都像是翻过的样子。董小葵靠着椅子,看了看,肚子有些饿,便到厨房去找吃的。看到冰箱上有一张纸条,是许二的笔迹,很好看的字体。他写:笨猪,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自己弄些垫垫肚子先。
董小葵撇撇嘴,却又笑了。因为这家伙写个便签也弄了个落款:仲霖。
这是董小葵第一次看到他用钢笔写他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倒真的好看。她细细看了,将那便签撕下来,很妥帖地收在随身携带记事本里。
自己弄了一杯牛奶,两片面包,填了肚子。然后拿了报纸杂志坐在窗边看报纸。报纸上无非是在说经济形势如何好,股票飞涨,电子产业收益高,旅行业持续升温,大环境适合投资等。这么几十张报纸就只有一处写“股票有风险,入市须谨慎”。
她看得无趣,尽量掠过。专门去看招聘版,那些条件一个比一个来得苛刻,全都是待遇面议。董小葵看得沮丧,因为看来看去,发现自己就算拿着q大金融系的本科毕业证,也啥都不算,何况现在自己还没有拿到毕业证。再说了,q大虽是顶级学府,可这q大的金融系真不算最好的。q大金融系的毕业生大多数都是去考研,继续深造的。
唉她低声叹息一声,将报纸折叠整齐放在一旁,有些迷茫。自己到底是该去社会上历练,还是继续去考研深造?
如果去考研深造,身上的钱还是能支撑。但是,她不太想继续呆在学校里,即便读研究生,其实也可以出去工作。
不过,现在的工作形势,尤其是要专业对口,真是太困难。那些金融机构根本就没办法进去。一般的投资公司,或者在公司里从事金融方面的事情,也不是太容易。人家必定是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有工作经验的。
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尤其是金融系的来说,找工作真是举步维艰的事。董小葵觉得有些烦躁,微微眯起眼睛,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日光盛大,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错落有致,似乎都匍匐在脚下。站在这高处,俯瞰而下,倒真有一种豪气干云的感受。
董小葵深深呼吸一口,她觉得不能再到学校里去呆着了。必须得做点什么,因为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怎么越来越瞻前顾后了?金融系原本就不是自己所喜欢的,都是因为陈佳川才去的。如今,要找工作,想要找对口的,不过是因为学了这么几年,不想浪费罢了。为何不将眼界放开一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董小葵的心顿时开阔。她转过身来,坐到旁边的摇椅上,抓了旁边的游戏杂志瞧。竟然有对“最神话”的报道,不过这种报道不过是介绍这款游戏的简单剧情和简单的玩家攻略,在于董小葵看来,这种报道太过于粗略,也太过于死板。
“如果是我写,肯定比这个好。”董小葵撇撇嘴,继续悠闲地翻看,看到另一款大型网游“风雨战国”,攻略详细,还有对于“风雨战国”官方团队的介绍,尤其是对主要设计者的介绍。旁边配有图片,都是十分年轻的男子,有着充满梦想的眼神。杂志也算精致,文字确实还不够准确。
董小葵如是判断,又认真看了看。最后在扉页处再次看到招聘信息。她怔怔盯着那里,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个招聘是她刚到宁园照顾许二就看到了,没想到居然挂了这么久。不知是杂志社真没招到合适的人,还是一种广告策略手段。话说现在很多公司都是将招聘当作宣传广告来做,因为招聘广告很多人会看,而其余乱七八糟的广告,再怎么天花乱坠,再怎么文艺堪比王家卫,还是不及严重就业形势下的招聘广告来得震撼。
不过,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董小葵对于这个游戏杂志招聘编辑的信息还是很有兴趣。所以她拿了记事本将这广告抄了下来。
这个招聘信息的要求比金融方面的那些招聘要求合理得多。至于这里要求的发表文章,文字功底了得。这个对于董小葵来说,不成问题。从高中时代开始,为了挣钱,她也写了不少各种各类的文章,嬉笑怒骂,风花雪月。涵盖了许多的方面,将这些整理一下,倒是可以去一试。最主要的是这个杂志社的主站在锦城,如果可以在锦城工作,妈妈会放心不少吧。
想到这些,董小葵的心亮堂开来。不过又有些烦恼,因为想起了妈妈。过两天就该是董小槐状元宴了,自己如果没有出现,妈**脸一定搁不住,一定会十分伤心的。
那么,自己去三亚之前,先回去走走吧。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既可以参加小槐的状元宴,又顺带去看看这家号称要做东方第一游戏杂志的杂志社如何。
董小葵想到这些,将杂志整理好放在桌上,将抄录了重要资料的记事本合上。想了想,又打开,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个日期,然后写了一行字:仲霖,我会努力的。
她写完,低声说:“仲霖,我会努力的。”然后,心满意足地合上记事本。站起身哼着歌,开始打扫有些杂乱的房间。
像是一个家庭主妇,拖地,擦桌子,收拾杂物。一切都很愉快。收拾完毕,抬头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
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董小葵有些担心,便琢磨着给他打个电话。于是去找电话,这才发现,自己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
打开电话,就有一串的短消息,有此岸彼岸发的,询问她什么时候去深圳。还有一条是赵敏发的,她说:小葵,我想你了。我好难过。
董小葵愣着,看了看那短信,那号码是京城的号码。这家伙出国了还带着这号码。她立刻回过去,说:敏敏,别难过,要坚强。
她发出去后,便给许二打电话。响了两声,他才接起来,语气带着笑意,说:“起来了?”
“嗯,起来了,你在哪里?”董小葵问,忽然觉得这种对话,似乎与以往不同。
“我在外面买东西,就回来了。”他说,声音清澈,带着一种欢快。董小葵认真听,周围果然很吵闹,像是在超市里。
“嗯,好的,我先挂了。”董小葵回答,然后听着他“嗯”了一声,她才舍得挂了电话。
刚挂上电话,赵敏的短信就来了。她说:小葵,我在西郊那边,风华别墅,我撑不住了。我想不到可以找谁,我好想见见你。
第064章 急转直下
董小葵看着短信,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她又读了一遍,确认无误。赵敏不在国外,而在京城西郊的风华别墅。她说撑不住了,那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并且她自己无法处理。因为在一起这几年,董小葵很清楚赵敏的个性。她看起来大大咧咧,性格明丽,颇有京城女子的大气,可实际上是一个倔强执着的女子,极其看中自己的尊严。所以,极少向人开口求助。
如今,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她赶忙打电话过去,那边响了两声,就接了起来。董小葵为了谨慎起见,先是有礼貌地“喂”了一声。那边便传出赵敏急促的声音,带着急切,甚至还有一点哭腔,喊了一声:“小葵。”
“敏敏。”董小葵喊了一声,这才觉察出事情比她想象中更严重。这么多年,遇见各种挫折,即便是赵敏的外婆去世,她流泪,却也没有这种语气。
“嗯,是我。”赵敏回答。
“敏敏,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出国去了吗?”董小葵问,不由得伸手去开电脑。她对京城西郊那一片不太熟悉,想要上网查一下。
“我骗了你们。我跟戴余庆在一起。”赵敏低声说。
董小葵愣在那里。原来这两人表面上分手,实际上却暗度陈仓,依旧在一起。那么,在一起做啥?不会是要上演最狗血的剧本:母凭子贵吧?
“敏敏,你不会是想跟戴余庆生米熟饭的吧?”她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赵敏在那边沉默了。董小葵一听这沉默就已然明了,这家伙真的走的是这条路。她不由得跺脚,草编的拖鞋在地板上踏出声响,她低喊了一声:“敏敏,你怎么这样荒唐?”
赵敏依旧静默不语,董小葵只听得她的喘息声,像是哭过之后,呼吸并不均匀。董小葵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立刻缓和了语气,说:“敏敏。如今到底遇见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想你,羡慕你。”赵敏苦笑一句。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董小葵说,到底是担心赵敏,于是接着说:“你告诉我如今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你跟戴余庆一起。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
赵敏默然,过了片刻,才回答:“起先,便只是想在一起,我说我出国,其实并没有走,我们买了一套房子,很普通的,就一室一厅的。我去了一家小公司做业务,很累,但是能赚钱。他则是读书,偶尔回家来。”
董小葵听着她的叙述,不知怎的,心里梗着不成滋味。赵敏是何其高傲的女子,这样委屈着自己,洗手羹汤,为着自己的爱情,用了这样曲折的方式。
她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由得插嘴:“敏敏,这不是长久之计,你那么聪明。怎么就糊涂了?戴家是什么人家?那一次宴会,你还没看清楚么?当时那些人为何要找我们的麻烦?你以为是偶然的么?还不是有人授意的。”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赵敏轻声叹息。
董小葵也不好继续去责怪她什么,她说得对,有些事,身不由己的。比如自己明知道许二是不可以触碰的禁忌,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要远离他,不要再想起,要楚河汉界。可事实上,一听说他受伤,一向谨慎的她根本不辨别真假。就急忙赶回来,她其实心中清楚,她就是想看到他,有了这么一个借口,便是千里迢迢地回来了。
人心的事,最难揣测,即便是自己。
她想到这些,也不由得叹息一声。说:“敏敏,我懂。不过,既然你与戴余庆一并在自己的小窝里,如今又为何在西郊别墅?”
董小葵问出这句话,心里陡然明了,这事必定是东窗事发,戴家对赵敏和戴余庆有所动作。
“我要当妈妈了。”赵敏低声回答,语气透着一股子的酸涩。
“哎,糊涂。”董小葵不由得叹息一声,心里十分着急。大家族的手段,即便如今没看到过。但是过去的大家族如何处理,如今大约也是**不离。这种妄图“母凭子贵”的方式,基本上都是苦了自己,说不定还得让自己赔上性命。如果男的有点魄力,女的大约还好一些,可是戴余庆那种天然呆,自己都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哪里护得住赵敏。
这赵敏平素也聪明,怎么就选这么一条路?董小葵是死活都想不到。
“我知道。我不得已。如今,就是闷得发慌,想看看你。”赵敏低声说。
闷得发慌,想看看她。董小葵眉头一蹙,她可不觉得赵敏是这样想的。何况那别墅应该是戴余庆家的,自己如何能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许二带着。
看来这赵敏一定是遇见事情了。她必然想过,给别人打电话都是徒劳。因为那是戴家的地盘,可是她不一样,因为有许二在。
“小葵,你有时间来看看我吧,我好想你。”赵敏这样说。
董小葵听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被人需要也是很不错的感觉。但也只是因为她董小葵可以帮她赵敏,她才给她打电话的。可是,你打电话就直接说你需要帮助吧。那样,作为朋友,自己也会全力以赴的。但这样表达感觉,就让人觉得有利用感情的嫌疑。
“敏敏,我尽量来。平素,你闲得发慌。我就给你打电话吧。”董小葵说,想对赵敏进行进一步的试探。
赵敏回答:“平时,我讲电话不方便。”
“你随身携带着电话就是。”董小葵提议。
“小葵,我不方便的。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联络了。”赵敏低声一句,然后说:“我挂了。我该去喝药了。”
董小葵还来不及说什么,赵敏已经挂上电话,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合上电话,慢慢坐在沙发上,踢掉了鞋子,蹙着眉琢磨着赵敏的事情。
想来想去,也是戴家对赵敏有所行动。只是戴余庆知道这事吗?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打电话去试探戴余庆。她的手机上并没有戴余庆的电话号码,于是她有辗转打给周珍珍。周珍珍还在q大,跟学长一起经营店子,大约是在店里,刚刚过了午饭时间,比较闲。
她接起董小葵的电话,哈哈大笑,说:“亲亲小葵,你终于想起俺了,你说说,你回锦城,换个号码也不告诉我,真想让我劈了你。前天打电话去你家,你弟弟说你在京城。我都给余姚打电话问了。”
“呵呵,余姚怎么说?我也是忙,好久没跟她联系了。”董小葵听着周珍珍的声音,就觉得世界都扑满阳光,变得单纯明净。
周珍珍“哎”了一声,说:“老大还能咋的。她还不是那副脾气,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人家荣华富贵的事’,我当即就没话说了。以前总觉得我们会一辈子都很好的。这一年开始,就有些变了。尤其是敏敏和余姚。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了。”
董小葵在这边听着周珍珍的的话语,心里也有几分失落,想起刚进学校时,天南海北的四个女子,嘻嘻哈哈的笑,一并去食堂,一并去自习,还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里转悠。为了看升旗仪式,很早就起床。还说奥运会的时候,一并去做志愿者,为此,四个人还很荡漾,说要各自去精通一门英语以外的外语。那时,一大早就开始练习,说得古古怪怪的,一会儿就哈哈大笑。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的变了。而这一年,罅隙滋生。尤其是自己与余姚之间。
时间真的是很强大的,会将所有曾以为的亘古不变都侵蚀得面目全非。尤其是感情这回事。她心里不免唏嘘。周珍珍在那边说:“你啥时候回来看看呗。q大可以骑自行车了,也不知校方是怎么想的,忽然又解禁了。对了,李莫愁比以前和善多了。前几天,她问我的那盆栀子花怎么养活得,后来还忽然还问起你呢。”
“啊?她问起我?”董小葵受宠若惊。李莫愁居然还问起她,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思议。印象中,李莫愁跟她真没有什么交情。最多的就是几次,她跟陈佳川依依惜别,别李莫愁板着脸批了。还有就是今年几次,因为许二老是开车送她回来的事情,她批了她几次。
人生真是奇妙。有时候,惦记你的人让你意想不到。
“是啊。她问你最近如何了,实习的事找得怎么样。我回答说不清楚,她倒是什么话也没说。过一会儿,说了一句,南方的栀子花现在应该盛放了。这女人莫名其妙的。”周珍珍自顾自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说:“丫的,小葵,你在京城对吧?”
“嗯,是的。”董小葵回答。
“哼哼,自己滚回q大来看我。”周珍珍在那里威胁。
董小葵讪讪地笑,还没回答,听得学长在喊:“珍珍,将计算器递给我。”
周珍珍应了一声,大约是递了计算器,然后又说:“原本我们打算一并回锦城。不过,这店子暑假了生意还不错。所以,我也决定考研,跟他一起,一边读书,一边经营这店子。然后招聘一些本校的学妹。”
“嘿嘿,很不错。”董小葵忽然很羡慕周珍珍,她觉得周珍珍才是最智慧的女人,她想要的都是容易实现的,而且是最简单的,却又是最好的。
“那得是感谢你,说实话,你这份儿礼太重了。”周珍珍语气郑重其事。
董小葵静默了一会儿,说:“没啥。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快快乐乐。再说了,哼哼,你以为你结婚,我还会包红包咩?哼哼。想都别想。”
“哈哈,董小葵,我就知道。”周珍珍声音很清脆,这笑听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真好。董小葵很是羡慕。彼此又寒暄了一阵子,最后,她委婉地说起赵敏。周珍珍又是一阵唏嘘,不过话锋一转,说:“她去国外深造总是好的。倒是希望她早日学成回国。说不定还能振兴家族呢。她以前总说她家是没落了。说得挺郑重其事的。”
“嗯,我挺想她的,对了,你知道戴余庆的电话号码么?我想问问他,敏敏的消息。”董小葵顺理成章地说出来。周珍珍在意料之中的惊讶,说赵敏跟戴余庆已经分手。
董小葵自然是一番解释,说无论如何,戴余庆肯定是知道的。周珍珍这才恍然大悟,说翻出号码就发短信给她。
董小葵挂上电话,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倒水喝,心里却一直在担心赵敏。想到这件事能不能不惊动许二就处理掉。想来想去,似乎都想不好出更好的对策。
手机短信提示却是来了。董小葵喝了一口水,拿起手机来看,不是周珍珍,而是许二发来的,一句话:笨猪,记得两分钟后给我开门。
这家伙董小葵撇撇嘴,不由得笑了。将电话放在衣兜里,赶忙将自己踢掉的鞋子穿上,往门口去。这房子也有镂空的柜子作为屏风,上面放了一些艺术品,大多数是一些木雕。
董小葵也不便去动这些东西,刚才擦柜子,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旁边。这会儿在这里等着为许二开门,她倒是对旁边雕刻的一只小狐狸起了兴趣,不由得趴在那里看。那只小狐狸是由一块不大的根雕刻成的,憨态可掬地趴在石头上,眼睛眯着,又像是在看着人。董小葵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看,这才发现这只卧在石头旁的小狐狸底座有细若蚊足的字,正楷的字,勾画了了。
她将这狐狸的木雕挪了一个位置,对着光线,这才看到那字,写的是落款:戊寅年七月,城西宁园,霖。
咦,这落款有个“霖”字,原来这东西竟然是许二刻的。这男人的人倒是巧了。
戊寅年七月,董小葵推算了一下,应该是一九九八年,那会儿,这人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居然喜欢的是这尤其需要静心的艺术。
不过,城西宁园真不好理解。因为,宁园在京城东边的。他怎么会刻“城西宁园”,哼哼,原来这家伙也是狡兔三窟,这城西宁园一定是另外一处地方了。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董小葵很谨慎地先从猫眼里瞧了瞧外面,又从视频监控里看了看外面。许二站在门口,提着很多东西。
她连忙打开门,哗啦啦地顺带将大铁门一并拉开,一把接过许二手中的袋子,有些责怪地说:“你不知喊陈俊帮你提啊?你的手还没好,你真想将之废了。”
许二轻轻抿唇,唇角上扬,有着温暖的笑,低声说:“只是杂乱,不重的。再说,陈俊有自己的事。他总不可能来做这些的。”
董小葵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板着脸说:“还不重?”
他一边将门关上,一边搂着她,说:“好了。下次去购物,我一定叫醒你。让你去做苦力,哼哼。”
董小葵不语,将购物袋放到桌子上,回过头来,看到许二还靠在门口。
“怎么了?”董小葵问,疑心他伤口又隐痛。连忙走过去,谁知刚走过去,他伸手将她一把搂在怀里。董小葵身子一怔,任由他搂着,靠在他怀里,一颗心砰砰乱跳。
两人都没说话,周围安静极了,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有略微的凌乱。过了好一会儿,许二才说:“有没有乖乖的吃些东西垫着肚子?”
“有。我还打扫了屋子。”董小葵回答,声音有些颤抖,觉得这像是妻子在向丈夫诉说家常。
许二轻笑出声,抚着她的发,说:“真是乖。”
她抿着唇,又觉得自己是小小的女孩,躲在他的怀里。过了片刻,她才问:“你去买什么了?”
“嗯,买了一些东西,做顿饭庆祝一下。”许二说。
董小葵十分惊讶,从他怀里抬起头瞧他。许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说:“你照顾我那么久,我就想着我好了,让你品尝一下我的手艺。”
她到底是心疼他,不由得说:“你还没完全好,再说,昨天晚上不是品尝过你的手艺了么?”
许二将她抱起来,在沙发上坐下来,笑着说:“傻丫头,别担心。我没事的。再说了,我想今天庆祝。”
“庆祝啥?”董小葵问,总是不明白他到底要庆祝啥。
“笨。”他说,语气充满宠溺,低头吻住她的唇,辗转****好一阵,才放开她。
董小葵的脸彻底滚烫,许二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几声。其实比这****的姿势,比这更袒露的肌肤相亲都有过,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敏感地带的触碰。可是,今天似乎到底不一样,她慌乱得很。
“那,我,我洗菜。”董小葵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趁势站起身。
“嗯。”许二回答,语气也有一点不自在。
董小葵逃离似的,去拿许二买的东西。不过,一些菜,她是可以洗。另一些东西,她却是见都没见过。她站在那里有些,纠结。有些求救地转过去看许二。
他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正在想事情的模样,唇边噙着一抹淡笑。这家伙脸部轮廓很好,神色稍微不那么清冷,却是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好看。
第065章 命运的一部分
感谢你出现,成为我命运的一部分。
——许仲霖
他温柔静默地沉思是那样好看,董小葵舍不得打扰。但是,他买回来的一大堆原材料,有许多是她不曾见过的,所以,根本无从下手处理。于是,只好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将许二从沉思中唤回来。
他抬头瞧董小葵,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地没说出来,反而是指了指桌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面露难色。许二一笑,站起身走过来,说:“这些东西是有些麻烦。”
他倒是脾气颇好,在一旁指导董小葵处理这些原料。一边教她处理,一边耐心地介绍用途,以及这些材料的做法。
董小葵很认真地听,心里不禁暗暗惊叹: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连做饭做菜这方面都能这么出色。
她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却已经系上围裙,开始动手做菜。姿势很专业,手法也很专业,如果戴了厨师帽子,那么绝对有大饭店厨师的范儿。
而她就是大厨身边那个可怜的学徒,嗯,或者说是打下手的。不过,这位大厨倒是不藏着掖着,一边手中挥舞着锅铲,一边介绍各种菜的做法。当然,绝对不会忘记吩咐董小葵弄作料,他老人家的用词还十分专业。
董小葵只会几个家常菜,见过的最厉害的厨子,就是小镇上摆酒席的那些厨子,在露天里,用砖搭了灶台,的支起一口大锅,速度极快,翻炒着菜。
那时,董小葵对于这些厨师景仰不已啊。现在看看许二,没有那种江湖厨子的习气,一招一式都随意,却自有一种潇洒。
这哪里是在做菜,跟舞剑似的。当然,这位大侠一边舞剑,一边让董小葵忙里忙外。这边,葱还没洗干净,他又在喊:“小葵,蒜三颗,不用拍碎。”
“嗯。”董小葵急急忙忙将葱洗干净,切好,又去剥蒜,总算赶在许二需要前将蒜弄好。他又开始吩咐糖要多少,加多少温水。
许二做了丰盛的一餐,真的很香,也很可口。但是,董小葵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她已经不想动了。只是瞧着许二。那人很优雅地拿下围裙,换了衣衫,又去净了手,以极其优雅的姿势坐下,说:“小葵,来尝尝,我的手艺。”
董小葵像一滩乱泥一样靠着椅子,懒懒地翻翻眼皮,说:“让我休息一下,我累得快虚脱了。”
许二撇撇嘴,兀自喝了一口汤,啧啧地赞美自己手艺不错,这么久没有下厨居然没有退步。
真是无语,这个男人。董小葵瞧着他。他却忽然抬起头,说:“貌似今天是我下厨,我都没有说累,你好意思说你累了。”
董小葵懒懒地说:“你好意思说?一会儿喊‘小葵,将鸡翅膀焯水’,一会儿喊‘小葵,姜切丝’,一会儿又喊‘小葵,盘子’……,许二公子啊,你说说你累什么?你就将调料放到锅里,将菜放到锅里。”
许二又喝了一口鸡汤,很得瑟地赞美自己一番,然后漫不经心地说:“这就是高端技术人才,绝对艺术家所要做的事。做菜最核心的技术我掌握着,你当然只能做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了。”
“狡辩。”董小葵撇撇嘴,到底是被飘来的阵阵香味给****得饥肠辘辘的。
许二夹了一筷子的竹笋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你什么时候看到过高端的教授亲自去镶嵌螺丝帽的?”
董小葵不语,装着很不悦地瞧着他。许二不以为然,尝了一口竹笋,又夸自己一番。这逼得董小葵不得不啧啧地鄙视:“许二公子,谦虚,谦虚,懂咩?”
“谦虚能当饭吃?”许二白她一眼,放下筷子,为她盛了一碗鸡汤,说:“乖,来补补,你看看你,瘦成那样。”
董小葵听着这话,觉得温馨,抿着唇接过那碗鸡汤,谁知许二后面还有一句话,让董小葵差点没把鸡汤给撒了。他在董小葵接过鸡汤后,又补充了一句:“身体养好一点,本公子会亲自指导你成为厨房的核心人才的。不过,你知道的,什么都要从基层做起。”
董小葵紧紧捧着鸡汤,抑制住倾倒过去的冲动瞧着许二。果然许二公子一脸的如沐春风,用十分官方的口气说:“根基稳了,才容易出成绩。所以,如今你还是从基层做起。乖,来先吃饭。”
董小葵饥肠辘辘,忍着没喝那香喷喷的鸡汤,咬牙切齿地笑问:“许少,俺愚钝,看不懂形势,听不懂暗语。你直说吧。”
“小葵总是这样直率便是好了。”许二打趣,却是动手对付盘子里的桂花鱼。
“哼。”董小葵见他漫不经心,也懒得理会,开始喝鸡汤。那鸡汤并没有平素里那种鸡汤的油腻。很香。明明也是同样的炖法,这家伙到底有了什么妙法,就能做得这样好吃?董小葵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桌上的菜很丰盛,董小葵毫不客气,也懒得装什么淑女,抓起筷子就要大快朵颐。可是许二却忽然放下筷子,说:“等等。得喝杯酒。”
一听到酒,董小葵头皮就发麻。想到昨晚喝酒,喝成那样,还差点把自己给丢了。她立刻说:“大中午的,不用喝酒吧?”
许二已经往酒柜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回答:“无妨,就喝一杯。不过,昨晚的梅子酒没有了,今天喝小米酒吧。我最近不喜欢喝红酒。”
“大中午的,喝酒不适宜。”董小葵还是弱弱地挣扎一句,尽管她清楚要许二少打消喝酒的念头几乎不可能。
许二拿了小米酒和杯子,一下抬头看她,唇边淡出一抹笑,有些****地问:“大中午的,怎么的?小葵是在担心什么?”
这语气咬得十分****,董小葵知道这家伙又打趣自己,低头对付一块鸡翅膀,不说话。许二却是坐到对面,还不放过她,低声说:“大中午,怎么不适宜喝酒了?小葵给我解释一下。”
董小葵装作没听见,专心对付完一块鸡翅膀,略一抬眉,却看见许二还一脸期待地瞧着她。她咳嗽两声,说:“万一你要出去,酒后驾车不好的。”
“我又不出去。再说了,一向都是陈俊开车。”许二很平静地叙述。
“那个,白天总是要处理一些事的,工作上的事不能马虎,喝了酒头脑晕乎乎的。”董小葵见招拆招,有些力不从心地迎战。
“放心,一点酒我醉不了。”许二继续平静。
“那你喝吧。”董小葵终于败下阵来,做了妥协,伸出筷子去夹小炒肉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许二好暇以整,笑了笑,兀自倒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说:“遵小葵的意,中午喝小半杯算作庆祝,晚上——,再喝。”
他将“晚上”两个字咬得曲径通幽的,好端端的一个时间性词语,被他这么一咬,一停顿,活脱脱染上了奸情的色彩。
好吧,如果谁还要对董小葵说什么许二公子为人清冷,她会毫不留情地对对方吼“你才清冷,你妹清冷,你quan家都清冷”。这人活脱脱的一妖孽,她现在已经能够想象当年,这个家伙“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情景了,也难怪别人会喊他小公子,确实够荡漾的。还有,那家伙那个“丢手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他那群发小会嘲笑成那样?
“来,乖。喝一点,这米酒可也是自家出产,味道自然不同。我伯父的新发明哦。”他端起酒杯。董小葵也只得端起酒杯,碰杯的那一刹那,上好的瓷杯相撞,清越的声音带着音乐性的美感。
他忽然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什么?”董小葵有些不明所以,觉得不该问,却还是惯性地问出口。
许二倒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说:“今天我醒来时,看到窗外的日光,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董小葵有些隐隐的明白,但是不敢相信他说的跟她想的是一回事,所以只是说:“那确实值得可喜可贺,是该喝一杯庆祝。希望你一直能这样轻松。”
许二笑得云淡风轻,喝完了那杯酒,拿着筷子夹菜时,他才漫不经心地说:“八年没有这样轻松了。我想,我希望以后可以一直这样轻松。”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董小葵,眼里有着某这询问与期待。
董小葵略略低了头,说:“当然可以。关心你的人都求之不得。为了你能幸福快乐,能轻松一点,都会用尽全力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吃着菜。于是两人静默着,只有杯盘的声音。忽然,他说:“谢谢你出现,成为我命运一部分。”
这男人居然提到“命运”,将这一场相遇说得这样郑重,董小葵的心有些慌乱,低着头品尝着桂花鱼,鼻子有些酸涩,低声说了一句:“傻瓜。”
许二没答话,两人默不作声,直到吃完饭。董小葵心里还在咀嚼那一句“谢谢你出现,成为我命运的一部分。”,心里到底是感念的。女子嘛,到底是容易感动的。即便是向来清醒的董小葵在面对着平素里极少表达自己的许二说出的这句话,也是风中凌乱。
可是,许二再一次用非凡的气度击败了董小葵,他在董小葵心里感动的时候,很无良地说:“小葵,记得洗碗。”
董小葵本来累得浑身都快瘫了,一听这个提议,立马问:“为什么是我?谁做饭,谁洗碗。我做饭,也没让你洗碗。”
“因为你只是烧饭婆。我是大厨。你看过大厨有洗碗的吗?好了,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当然是你来做。”许二很好心地吩咐。
董小葵撇撇嘴,不予理会。许二却是吸了一口气,又轻叹一声,像是极其痛苦。
“怎了?”董小葵顾不得对付最后一块鸡翅膀,立刻站起身询问。
许二捧着他的手,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隐痛。”
“真是的,让你不要做,你还偏要去。快去休息一下,我联络一下医院。”董小葵想到他提那么多东西,又挥舞了好一会儿锅铲。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没事的。”许二抱歉地瞧着董小葵。
“嗯,快去休息。”董小葵催促。许二十分听话地往房间走。
这次可真是听话。董小葵也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就看到一桌子的杯盘,顿时就明了。大喝一声:“许仲霖。”
第066章 神秘的来电
许二充耳不闻,很听话地去休息了。平素里,董小葵让他休息,是三催四请,工作狂许二爷还充耳不闻,许久才说一句:“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呸,要不是医院那几个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董小葵一定要劝说许二按时休息,否则再好的身体底子也吃不消。她才不会那么尽心尽责的。
可是今天,这丫的为了忽悠她,居然那么听话就去休息。
“真是个卑鄙的家伙。”董小葵撇撇嘴,心里也明白洗碗这档子事,她是跑不了的。莫说许二公子身体算是刚好,就是这家伙没有生病,他大少爷做了一顿饭已经算是恩赐了,还能指望他洗碗。
既然洗碗的差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就不要着急,好好享受一下这家伙做的美味吧。指不定他下一次下厨是猴年马月骆驼日的事了。
于是,董小葵再次坐下,气定神闲地对付最后一块鸡翅膀,还有桂花鱼,以及浸了酒的鳝鱼。最后,实在吃不下,她也是将该留的留下,蒙了保鲜膜放到冰箱里去。然后就是去收拾厨房。
当董小葵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时,有点哭笑不得。这厨房简直像是江湖高手对决过后的现场,一片狼藉。她想起刚才做饭,自己一个劲儿地围着他的指挥转,根本无暇去看这厨房。
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看来,每个女子最初大约都想过要培养男人做饭的,不过男人天生就是当大厨的料,他做一次饭,累的是女人。不仅要听他指挥,还要收拾残局。
董小葵一边收拾,一边想:大约像自己今天一样遭遇的女人,最后收拾好厨房,心境都是沉重的吧。因为,让男人做一顿饭,比自己做一顿饭还累。
董小葵终收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将厨房收拾好。她脱下围裙,捶着腰往外走,客厅里有一个镂空的架子,很有艺术气息,平时,放了一些杂志。
董小葵瞟了一眼,那些杂志码得整整齐齐的,这是许二的习惯,有洁癖,见不得杂乱无章。这男人做什么都要求严格。
想到这里,董小葵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不对啊,许二做事向来严谨,怎么会将厨房弄得那么乱?昨晚,他烤鸡翅膀、做肉汤,都只需要洗几个碗而已。今天怎么就弄得这么狼藉呢?
一定是这家伙故意的。哼哼,董小葵咬着唇,去推开许二的门兴师问罪。房间里十分安静,许二果然在睡觉。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董小葵轻轻将门关上,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屋内拉严了窗帘,只有一些微弱的光透过窗帘,让屋里的陈设依稀可见。
她蹲身在床边,听着他呼吸均匀,绵绵密密的,看来是真的睡着了。算了,他睡眠一向不好,难得睡得这样熟,问罪的事,等他醒来再说。
先饶过你。董小葵撇撇嘴,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还没挪动脚步,整个人就被许二一下拉到怀里抱着。
“放开。”董小葵喊,可是许二啧啧嘴,似乎并没有醒,继续是绵长的呼吸。
“哎,放开。”董小葵推了推他,无奈这人如山,丝毫不动。
“许仲霖,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董小葵在他耳边喊。孙子才相信这个功夫了得,听觉了得,睡眠不够好的男人睡着了。
许二却并没有醒来,而是有些不悦地嗯了一声,然后搂紧她,大半个人就全搭到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使劲地推,无奈力气实在太小。这家伙似乎在运用传说中的泰山压顶的功夫。
“许少,许大爷。”董小葵实在无奈,只得放弃挣扎,在他怀里慢腾腾地喊。
“嗯,别吵,睡觉。”许二挪了挪身子,终于将重量都挪开,然后有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着董小葵。腿也搭过来。董小葵原本瘦削娇小,而他算不得北方男子那种高大魁梧,可身高却也不低,约莫一米七七左右,所有他从背后抱着董小葵,就像是豆荚拢着豌豆。
他的气息很好闻,是一种植物类的清香。不像是很多男子,只擦身而过,就能闻见那种类似于植物腐烂的气息,闻了一下,让人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毒。所以,董小葵很喜欢闻许二的气息。不过这种姿势,他还真把她当成睡觉的抱抱熊了。
她无奈,也只得任由他去。屋内格外静谧,她便在他怀里一并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准确地说,她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电话吵醒的。电话在客厅里,许二屋子的隔音效果不错,所以,即便是她的手机铃声很大,也不太容易听见。
不过,或许因为那首《每当变幻时》是她的手机铃声,她便格外敏感。迷迷糊糊里,隐隐约约听见一点的声音若隐若现,似乎在唱“石头他朝成翡翠”。她一下子就意识到有电话,伸手去摸床头,这是她的习惯。却是摸到许二的脸,她一下子就吓醒了,睁开眼看到许二蹙着眉看他。
她有些吃惊,像个做错事的女孩,低头不语。这才听见手机是在客厅里响。她要翻下床,他却是将她一搂,说了一句:“不许走,你得负责。”
“嗯?”董小葵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人似乎又在耍什么阴谋。
“你以为本公子的床是想上就上,想走就走的么?”许二低声说,带着笑。
“无聊。”董小葵说,然后就要下床,许二却将她搂紧,说:“听,没声响了,你现在去也接不到。”
“许二公子,也许有人有急事找我呢?要换作你是那个打电话来的,我这样不接你电话,你会怎么样?”董小葵很是不悦,越发觉得自己不认识许二了。从前,他是神一样高高在上,而且教给她许许多多规则,并且总是清冷持重的。她总是仰望着他,暗暗地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心疼。
那时,她总觉得他是九天之上的人,与自己相隔甚远。也总是想,他不会喜欢她这种什么都不懂,也不够漂亮,还带着青涩的小女子。
可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其实还是一样的。他在外面,面对着别人,不怒自威。神色淡然清冷,眼眸平静,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气势。话语也不多,总是三言两语就切中要害。
可是两人相处时,他却似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有着很浓的孩子气。是的,他身上有一种任意的孩子气。虽然言语之间依旧犀利得要命,总是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得败下阵来,但是他似乎爱笑,神色也柔和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平静得让人疏离的许少。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到底不一样了。
董小葵想着,翻下床,准备去看看电话,一会儿还得给戴余庆打个电话,探探赵敏那边的情况。这事还得看看许二的意思,毕竟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见到赵敏。
许二却是将她抱得紧紧的,低声说:“不许去。”
“许二公子,你到底要怎的?”董小葵实在是发火了,这个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重要,会再打来的。”许二漫不经心地说。
董小葵没有动,而是任由他抱着,横眉冷对,怒视着许二,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许少,人生,意外良多的。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和能力打第二次电话的。”
这话或许击中了许二,毕竟他是在鬼门关闯过很多次的人。他自然懂得董小葵所指何事。不过,这男人就是固执,决计不承认自己错了,所以还是搂着董小葵,神色淡然,一言不发。
董小葵继续说:“昔年,我有一个机会救一个人。那一次,我在楼上明明听见电话响,但是懒得走路,也想着如果有急事会打来的。”
她说到这里,自嘲一笑。许二十分紧张,问:“怎么了何事?”
董小葵垂了眸,等了一会儿,才说:“那年我高一,我初中一个较好的同学家里遭到变故,惹了社会上的人。不过是逼债的戏码,涉及社会上的龌龊。她从小就漂亮,待到初中三年级,我们分别那一年,她已经美得恨了。当时,觊觎她美貌的就很多。后来高中,我在镇上,她在城里。平时也就打打电话。我没想到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她是打电话向我求救,而我却因为懒惰,没有去接。她便没有第二次打电话给我的机会。后来,我上大学,她忽然给我写了一封电子邮件说了这事,我当即就懵了,看着那封信不知所措。我不是爱想如果当初的人,都一遍遍地想如果当初。她现在走的是不同的路,仲霖,所以,你知道为何我对我在乎的人永不关机了。”
许二还是抱着她,却是明显松了手,然后恨恨地戳穿董小葵:“你有几次关机了。”
“那是特殊原因。”董小葵回答,然后伸手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说:“以后不许自作主张关我的手机,听到没有?”
“董小葵,你要造反?”许二哼了一声,一下子将她的双手都捏住。
“你还有理了?快放开,我去瞧瞧电话。”董小葵说。
“不许去。”许二居然还是这个态度,董小葵不可置信地瞧着他。他放开她,翻下床,说:“我去拿。”
莫名其妙的人,谁去拿有区别吗?董小葵理了理衣衫,坐在床上,许二已经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递给她的同时,顺手拉开窗帘,窗外雾霭沉沉,残阳如血,落了一点的残红在地板上。
原来已经傍晚了。董小葵瞟了一眼窗外。许二却将窗户拉开,风还是那样猛烈,吹的窗帘作响。他穿米色的衬衫,靠在窗边,习惯性地摸了烟出来放到唇边,又从旁边的案几上拿了一盒火柴。并没有点烟,也只是那样,瞧着窗外。
董小葵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即便是现在,能常常看到他的笑容,却还是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落寞来。那种落寞是深刻的,如同在骨髓里的。
这一刻,董小葵有些挫败感。即便与他相处,可以让他放松,可以让他有淡淡的笑。可是,他肩膀上那副担子,她却是不能奸情一分一毫。
不由得轻叹,低头看手机。未接电话三个,一个是妈妈,一个周珍珍,还有一个竟然是她的同学薛灵芸。怎么会这样巧?今天刚跟许二说起她,她竟然就打电话来了。记得上一次,她打电话来,还是一年前,她说要去沿海看看。随后,她不等董小葵同意与否,就来q大找她。
她身材高挑,穿一身的紧身衣裙,身材凹凸有致,引得路过的男生纷纷侧目。她却不以为然,媚眼如丝地扫视那些男生一番,看得那些男生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去喝杯茶吧?”董小葵提议。
“不了。就在这儿吧。这路挺宽敞的。梧桐树也好看。”她笑颜如花,媚眼如丝。
“嗯。”董小葵回答,两人就沿着梧桐大道走,一路走。其时正是五月天,梧桐叶子碧绿,日光投射在叶子上,如同碧玉。
“自从初三我们去了不同的学校后,再没有这样走过了。以前,咱们可是经常一起去爬山的,你还记得青云观吧?那个道士可头疼了,我们每次去弄乱香炉。”她呵呵地笑。
“记得。”董小葵说,对于她如今混迹风月场所的处境,她到底有一些的愧疚。
她也没说话,过了好久,忽然转过身来,说:“抱歉,我抽支烟。”说着,她点燃了烟,夹在指间,鲜红的蔻丹。董小葵竟然觉得是入骨的****。
“你少抽些烟,不好的。”董小葵还是劝她。
她哈哈一笑,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得很。最后,她忽然正色说:“董小葵,我们以前都说过要幸福的。我怕是不太容易了。你却要好好读书,走一条幸福的路,替我也一并幸福了。”
董小葵想说什么安慰的话,鼻子微微酸涩,只是点了点头。她忽然派了董小葵的肩头,力道很大,拍得她一个踉跄。她却是说:“对了,如果有人胆敢欺负你,你得告诉我,我力量虽不大,但是我绝对维护你的。”
“嗯。”董小葵回答。
她却挥挥手,说再不走就要误点了,外面有人在等他。董小葵将她送到东门外,果然有一辆红色的跑车在那里。她摇曳多姿地走进车里,从此,犹如黄鹤一去不复返,打电话也总是三言两句,没多余的话语。如今,怎么就打电话来了?
董小葵很是纳闷,决定先不管,先给妈妈打电话,看看家里到底什么事。
第067章 邀约
董小葵起身,走到客厅里,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长音响在空寂里,一直没人接电话,电话终于断掉。董小葵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这一次,很快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妈**声音:“喂,哪位?”
是久违的乡音,带着好听的“an”韵,妈**气息微喘,像是跑着来接电话的。董小葵抿了抿唇,喊了一声:“妈,是我。”
妈妈倒在那边一时无声,董小葵又喊了一声“妈”,心里直嘀咕,有些忐忑不安。因为最近的一次通话是一周前,母女俩闹得很不愉快。
当时,她正陪着许二在体检,那地方需要绝对安静,她一犹豫,摁掉了电话。谁知妈妈又打来,她怕有重要的事,只好接起来,低声说:“妈,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劈头盖脸地问,语气很不好。
原来并没有什么大事,那边老专家似乎在向董小葵示意,像是有话要说。她赶忙说:“,妈,我这边有事,一会儿打给你。”
妈妈不知怎的,就是不依不饶,说必须立刻给她一个答案,到底回不回来参加弟弟的状元酒。她耐着性子说:“妈,我真有急事,一会儿打给你。”
“董小葵,你翅膀硬了,你就不想想你爸爸。”妈妈说,她极少提到爸爸,更别说在教育子女这种事情上说起。
董小葵也极其不喜欢她拿爸爸说事,直接说了一句:“我一会儿打给你,先挂了。”然后,她挂上电话,走两步,电话再度响起,她将电话关机。
然后走进去,陪着许二做检查,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只是勉强打起精神,后来,许二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董小葵摇摇头,矢口否认。许二倒是十分担心,手覆在她额上,一本正经的样子。董小葵瞧着他,终于是笑了,说:“我没事。好好做检查。”
“真的?”许二不太相信,终于还是停下检查,召来了医生为她考体温。当然,这些医生大约都与许家是旧相识。自动来的,还有产科专家。大约是自作主张以为她怀有身孕。
起先,董小葵并不知晓那是产科专家,直到他拿出听诊器,然后又耐心地询问信期有没有推迟,最近有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比如恶心呕吐之类的,她才终于瞧出端倪来。有些尴尬地说:“大夫,你可以不用问了,我明确地给你结论,没有。”
专家有些尴尬,旁边的那些医生也是听出端倪,纷纷侧目,假意低声商议董小葵的身体状况为由,对这边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当然,最后,十分夸张,那些专家要给董小葵做全身检查。董小葵立刻说:“今天不用,改天再说。许少的身体情况要紧。”
她坚决反对,许二在一旁说:“乖,你就权当做个体检。”
她摇头,说:“我还有事,改天吧。”
许二瞧她神色,也不再坚持。她便又陪着许二去做检查,心里始终记挂着妈妈。即便是一直以来,妈妈与她并不亲近,但从骨子里来说,她爱这个女人可以胜过自己的生命。
终于陪着许二做完检查,那时,距离跟妈妈闹别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打电话过去,是董小槐接的,妈妈一直不愿接听。
董小葵坐在医院的花台旁边,等着陈俊开车出来,许二还在那边跟几个老专家说什么。日光比较强盛,她觉得有些眩晕。
最后无奈,只得对董小槐说:“你跟妈妈说一下,刚刚在医院里,不方便说太多。”
董小槐去解释了,妈妈倒是抢过电话,说:“董小葵,你太放肆了。去医院。你就不自爱一点。”
这话让董小葵一懵,立马明白妈妈说的是什么,火也一下子上来,说:“我一向洁身自爱,不用你提醒。我今天来医院,是陪着我朋友来检查的。妈,没什么事,我挂电话了。”
“你翅膀硬了。敢不回来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弟弟的状元宴,你一个做姐姐的不回来,却去照顾别人,何况,应该早就脱离危险了吧?你还眼巴巴在那里做啥?别做一些丢脸失尊严的事。”妈妈语速极快,语气发狠。
在董小葵的印象中,她根本没有这样说过话。她一向是冷冷的,说话语气缓缓的,如同凝固不动的死水。可是她竟然这样说,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虽然心里憋屈,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妈,你是不是听人跟你说什么了?你自己的女儿,你要相信。”
她语气也有些缓和,说:“不要做丢了尊严的事。尽快回来。”
“妈,我从不曾丢过尊严。”董小葵回答。
“那就立刻回来。”妈**语气又强硬起来。
“妈,我尽量。”董小葵说。瞧了瞧医院大楼,许二已走了出来。
“不行。咱们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你快回来。”妈妈喝道。
董小葵一愣,问:“妈,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妈妈不回答,只是说:“立刻回来,否则断绝母女关系。”
“妈,你不要这样,我有分寸的。”董小葵说。妈妈一下子挂了电话,这之后,董小葵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是董小槐接到的,十分为难地说妈妈不来接电话。
董小葵心里焦急,也是打算着许二体检报告一出来,就先回家一趟,看看妈**情况,也顺带查探一下妈妈反常的原因。
所以,这些天,她每天都给家里电话,只是跟董小槐说话,询问妈**情况。连续几日,都是一切如常,董小葵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可是,她决计没想到妈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所以,她喊出那一声“妈”,心就一直忐忑着,想着妈妈有可能随时挂电话。
可是,妈妈并没有挂电话,而是问:“舍得回来了?”
“妈。”董小葵语气有些撒娇,随后说:“原本就是要回来的。许先生是我的恩人,家人都不在身边,我便是照料着。”
“恩人?”妈妈语调提高,以询问的语气问。
“是的。”董小葵笃定回答。是啊,对于董小葵来说,如果不是许二的出现,或许自己还在挣扎,说不定还被别人操纵着命运的线,将自己变成一只提线木偶。
“哼,有什么恩,能让你连妈妈和弟弟都不顾了。”妈妈说这话,语调里有了讽刺。董小葵听得刺耳,想着这两年过的日子,鼻子酸涩。
这两年,过得再苦再累,为了董小槐的事四处奔波,简直成了财迷,一分一毫都得计算着。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停下来的一天。可是,她不觉得难过,她觉得能为家人做事,充满着力量。
但是,如今妈妈不相信她,让她觉得很无力,很委屈。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留住要夺眶而出的泪,很是委屈地说:“妈。有什么恩,你去问问你儿子,当年在京城到底给我留了什么烂摊子。”
是啊,这事不能一辈子瞒着妈妈,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也应该告诉她。
“啥?小槐做啥了?”妈妈追问。
董小葵只觉得浑身力气都抽走了,软软地靠在沙发上,说:“你问他。至于我回不回来的事。我自有分寸。”
这一次,她挂了电话。仔细回想了自己与妈**对话,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有些莫名其妙。在沙发上做了好一会儿,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董小葵轻轻叹息一声,继续低头翻电话,打给周珍珍。那边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十分喧闹。周珍珍说:“一个小时后打给你,现在忙啊。”
她刚说完,就“啪”地挂上电话,估计去忙了。那个店子的生意一向好。一个小时后打给她,这个基本上不可能。
董小葵挪了挪被自己压得有些发麻的腿,
那么,剩下的一个电话,应该回给薛灵芸。说实话,当年的那个电话,如果自己接到,并且报警。或者,一切都转换的余地吧。不过,人生最怕的就是“如果当初”,最没用的也是“如果当初”。
她紧紧抿着唇,拨通薛灵芸的电话,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薛灵芸呵呵一笑,喊了一句:“小葵,我以为你没在京城呢。没想到一打,这电话还真的通了。”
“嗯,我还在京城。”董小葵回答。
“太好了。我也在京城。”薛灵芸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董小葵笑着问。
“昨天,不过停留几日,也是要走了。”薛灵芸又说,语气有些黯然。
董小葵想到她这些年的遭遇,十几岁的少女被送到风月场所,破了身的同时大约也是破了心。再后来,她的爸爸跳楼,妈妈改嫁。她却在风月场所扭转乾坤,成为让许多人都忌惮的女子。这些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吧。
想到她,再想到自己。董小葵便自觉地自己很幸福。
“你又去哪里?这些年都到处飘,你就不知安定下来。”董小葵靠着沙发,低声问。
薛灵芸呵呵一笑,说:“人倦了罢了。不过,也只有你关心我。放心,我自有安排的。对了,既然都在京城,不如出来聚聚?”
董小葵也想见见她。从小学到初中,认识的九年时间里,她们其实是极其好的。董小葵的爸爸去世时,就是薛灵芸陪着她,坐在索桥桥头说话。她一直不敢哭,怕妈妈伤心,可是在那个桥头,她伏在她怀里肆无忌惮地哭。她打架,无论多么寡不敌众,她都选择站在她那边。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分道扬镳,或许她们一直会很好,一直会走下去。那时,她的目标也是q大。
“好啊。”董小葵回答,转念又想到许二,也不知他的事处理好没有。再说了,如果擅作主张,不告诉他。这人又要发火了。所以,她有补充一句:“我与人商量一下,挪一些时间来。”
这是极其平常的话,薛灵芸听得扑哧一笑,说:“去吧,跟那人商量商量,挪一些时间出来啊。”
薛灵芸将那话咬得特别****。董小葵一听,知道薛灵芸在笑她,说了一句:“不理你。”
“嗯。去挪时间,我等你电话。”薛灵芸哈哈一笑,然后挂了电话。
董小葵不由得抚了抚胸口,不知怎的,薛灵芸的笑总让人慎得慌。不过,最让人慎得慌的是她一转身,竟然瞧见许二在身后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也不知他出来几多时候了,听到了多少。
第068章 自己人
“讲完了?”许二站起身,将手中把玩的火柴盒往桌上一扔。
“嗯。”董小葵回答,还在琢磨他到底听到多少。
“换衣服,出去吃饭。”许二说,也不问董小葵的意见,就往卧房里走,大约是去换衣服了。
虽然这人的态度嚣张,但是今晚可以不用自己做饭,而且更不用洗碗。那就原谅他的恶劣态度吧。董小葵也去换衣服。
因为之前来这里,是很是突然的事,所以,她带的衣衫并不多。她对着箱子发愁。到底穿哪个?
她坐在床边,想等着许二穿戴完毕后,问问他是两个人单独吃饭,还是有别的朋友。她总不能胡乱穿着,丢了他的脸。
于是,她便坐在那里等许二,思绪不由得回到昨天。
当时,她正在网络上查资料,看各地古宅的开发案。同时,也搜索了一下宜华集团最新的动态。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宜华集团入主国内旅游开发的。大意都在说宜华集团眼光独到,看到国内旅游的乐观前景,更有几家门户网站,从宜华集团这一举动来分析国内的经济形势。
这真是文人意气。一个公司的行为固然有其大环境的因素。但是,又怎么可能代表着一个国家的经济走势呢?如果让她来看,她倒觉得金融市场,尤其是证劵市场有些动荡不安。虽然最近国内金融市场的疲软,因为各大政策的相继出,有所缓解。但这个市场到底是飘红很久了,就像是一个人,一直一路坦途,总是让人忐忑不安。
董小葵揉了揉有些花的眼,想到上一次市场的调整,几乎到了停滞的状态,非常焦灼的形势。不过,那一次的低迷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有了奥运会的成功申办,她那时还年少,妈妈固执的看那个台会有股票金融等节目,她清楚的记得,七月的炎夏,奥运会申办成功让人热泪盈眶时,金融投资一下子像是迎来了春天。尤其是一直低迷的路桥建设类一下子猛窜,第二天就超过炒得比较热的高新技术类和网络类。
看这个规律,这种发展的速度。也许,不久后,就会有一次调整。她这样认为,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推断论,竟然用历史的规律来看市场,虽然也有一定的科学性,但到底无异于用直觉去搞投资。是啊,她自己对所谓的市场并没有兴趣,而只是一个学生,并没有真正参与市场,所见所闻不过是皮毛,即便看得透彻,也总是跟市场隔着一层纱。何况,市场的必然趋势里,有无数的偶然趋势,比如国家政策,比如突发的事件等。
真是难以把握的。董小葵学了这三年多,越发觉得自己丝毫没有入门,所学的只配去开个煎饼摊,计算一下哪个地方客人会多一些;再或者去倒卖一下马铃薯。
她索性将这种分析性的网页关了。大约因为专业和性格的关系,她不喜欢这些人以吹捧的姿势,以一个公司的动向来胡编乱造市场的走向,而且还说得那么笃定。还自称专家。
这“专家”二字,到这里,越发泛滥。便是真的毁了,因为巷口卖报纸的老大爷都是传媒界的资深专家了。
不过,董小葵依旧在看宜华集团的新闻,因为里面会提到董家宅子。李敛枫这一次做的开发案,古宅是一张主打牌。
新闻里提到的董家宅子。她留意了一下,介绍的图文都是用她发到几家旅游杂志上的文。忽然,在一个大型的旅游网站,以及宜化集团的开发网上,都有注明了她的身份:百年世家,荣耀传承,最年轻的家主,然后是对她的简介,那简介写得很简单,没有姓名,只有就读q大金融系,古典气质,如清泉如山风。然后,旁边是一幅配图,那图片是她的背影图,是她小心翼翼走在索桥上的照片。
她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那衬衫是她前不久买的。那么这照片就是最近拍的。她蹙了蹙眉,想起来是有一天,她去学校找打篮球得董小槐,小心翼翼地走过索桥,等终于走了过去,她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却看到李敛枫站在桥那边。
应该是那时候拍的。董小葵撇撇嘴,那家伙居然偷拍。不过,这摄影技术倒是不错,很文艺。当然,很文艺的图片之后,是他们的广告词,所有遗失的美好尽在不言中。
广告词就不怎么样了,不过这个造势做得很好。董小葵暗自评价。又四处翻看关于这个项目的新闻,倒是有不少的报导的图片,只有一则有李敛枫。他一身正装,在众人里显出北方男子特有高大来。不过,他的神情没有一点的和颜,虽然算作平静,但似乎像是游离于众人之外。
这家伙在公共场合居然还走神,这上镜的事,他还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董小葵正在看。一直在书房里讲电话的许二忽然走出来,对她说:“收拾一下,跟我去个地方。”
她慌忙将笔记本一合,问:“去哪里?”
“带你去看看我另一处住处。平常工作住的地方。”许二说。
董小葵在关电脑的手也不觉一抖。宁园是他休憩的地方,是属于他梦得部分。他那样清冷,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人竟然允许她进入他的梦。而今,他又要带她去看他工作时的住处,这便是带她去看他的现实了。
“你收拾一下,我房间衣柜最底层有个小行李箱,你用那个吧,方便携带。”许二说着,就在桌上翻找文件。
“嗯,去多久?”董小葵问。
许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挑出了两三份儿文件,又将他打开的电脑关上,这才回答说:“你收拾两三天的衣物吧。”
因此,董小葵就只收拾了两三天的衣物,拉了那个小箱子出来。果然是很漂亮的箱子,根本就是女士用的,而且看这箱子,应该根本没有用过的。不过,这样好看的箱子,总是找不到牌子在何处。
她看了一阵,收拾出来。许二在客厅的窗边,身后站着陈俊,只听得那陈俊在说:“许少,一切都收拾好了,你放心。”
“嗯,我很喜欢宁园,你不要让它脏了。注意清洁。”许二这时已经换了一身的休闲服。这一个多月养着,倒是越发英姿了。
董小葵站在屏风处,不敢上前打扰。陈俊汇报完,走过来恭敬地对着董小葵欠身,然后帮她提了箱子径直下楼。
许二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眼角终于一丝笑,淡然的口吻说:“走吧。”
两人便一并下楼,他终于还是问:“喜欢那箱子吧?”
“嗯?”董小葵问。她听清楚了问题,可是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那箱子不错,我上次去香港,与朋友去逛,一下子看到那箱子,便是觉得适合你。”许二说,大约也是不好意思,所以神色才越发的严肃。
“哦。很喜欢。”董小葵也很紧张,不太自然。不过,心里嘀咕,他什么时候去的香港?她十分狐疑,这便是上了车,跟着他来了这住处。
董小葵想到昨天的情景,瞧了瞧眼前的箱子,果然很是好看。又不笨重,容量还大。这家伙去香港还能想着她?人家可说许二出门,至少都有一两个莺莺燕燕随行的。
呸,一定是忽悠她的。亏得她心跟明镜似的,不然早沦陷在这样的话语里。她努力说服自己。许二却是进来,说:“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不知是我们单独吃饭,还是你有朋友。也不知是不是正式场合。所以,想问问你,再换。”她说,其实看许二的休闲装束,就知道这应该是非正式场合。到底是自己多心了。
许二却是微微蹙眉,随即舒展开眉头,说:“不过几个朋友一起吃一顿饭罢了。来,你穿那个。”
他说着,弯腰在箱子里挑了简单的衣裙给她。董小葵走到里间换了衣裙出来,许二在一旁玩手机。他见她出来,又为她绾发,用的是一柄梅花形的发簪。他很会绾发,恰巧将她脸型最美的弧度留出来。那柄发钗不是以前那一柄,似乎是新的。
“走吧。”他说,拿了车钥匙,便往外走。董小葵连忙拉着手提包跟上,在门口鞋柜换鞋时,她又看到那木雕的小狐狸,憨态可掬的。
大约是她的神色太过于明显,许二站在门外瞧了一眼,在电梯里时,他问:“喜欢那木雕的小狐狸?”
她一愣,说:“嗯,那狐狸雕得很传神。你手真巧。”
他一笑,低声说:“以后可能雕刻不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的,却是让董小葵心疼。这一次,他的手虽然没有大碍,但是到底有些精细的事做不了。对于骄傲的他来说,怕是很憋屈。
董小葵没答话,想要转移话题。他却继续说:“你若喜欢,那只狐狸就送给你。”
“真的?”董小葵问,抬眉瞧他的神色,没有一丝的落寞。
“嗯。”他说。
董小葵是真喜欢那只小狐狸,得到肯定的答案,开心地笑了。许二只是扫她一眼,然后拉着她出了电梯,陈俊早在电梯门口等着,说:“许少,一切准备好了。”
“嗯。你去做你的事吧。”许二吩咐。
陈俊面露难色,说:“许少,还是让我陪你去吧。”
“多事。我吃顿饭的。”许二不悦地扫他一眼,陈俊便站在原地不说话。
董小葵总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但她向来不管许二的事,也从不好奇地去问什么。只是从他们的话语中隐隐有些担忧。
“仲霖,要不,我做饭给你吃?”董小葵走了几步,还是鼓起勇气说。
许二脚步一顿,只是看她一眼,丢下一句:“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腻,偶尔出去吃一顿。”然后,拉着她往外走,直到塞入车中,绑好安全带。他才低声在她耳边说:“乖,别担心,今天好好玩。知道吗?”
“嗯。”她回答。许二已经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后来不知不觉,不知怎的又绕回到小狐狸的话题。董小葵笑着说:“倒不知你喜欢雕刻,还做得那样好。”
他呵呵一笑,说:“我小时候性子拧,易怒。爷爷说我不够静,就让我学雕刻,修身养性。并且,让我在一个月之内给一件作品给他。那时,学这个,可没少吃苦。”
“呀,没想清冷沉静的许少竟然是易怒的主。”董小葵呵呵笑。
“你不知我字为何吧?”他说,微微侧脸看过来,带着几丝的笑,显出刚毅的温暖。这样的许二倒是更人间烟火一些。
“是什么?”董小葵也十分有兴趣,大凡有传承的大家族,一般来说都有姓、名、字。董小葵之所以没有字,是因为那几年爸爸死得早,到了可以有字的年龄,她有一直在上学。所以,家族里的仪式便没有举行。当然,对于女子来说,如果嫁到夫家,夫君是可以为她取一个字的。只不过,现在社会,谁还来这一套呢。除非也是嫁入底蕴深厚的世家。
不过,男子应该都是有字的。董小葵对许二的字十分感兴趣。许二却是咳嗽几声,不说话。董小葵越发有兴趣,哈哈一笑,问:“不会是很难启齿吧?”
许二抿唇不说话。董小葵越发笃定,她其实也知道,这些大家族的字都是很严肃认真的。严肃认真到让人哭笑不得,大约许二的字就属于这种。看着他一副宁死不就的模样,越发对他的字有兴趣。
“仲霖。说一说嘛。”董小葵问。
“咳,咳,以后告诉你。我现在要专心开车。”许二一本正经地说。
“呔。”董小葵靠在椅子上,顿觉无趣,靠在椅背上,听着音乐,看着车窗外,渐渐醉入流光溢彩的城市,看着那些如同幻影的灯火辉煌。
她忽然觉得遇见许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她记得那时,他很恶劣地送她回来,城市的灯火已经是这般模模糊糊的璀璨。可是,那个时候,自己似乎觉得很冷,很孤寂。而这一刻,依旧坐在他身边,依旧是这一辆路虎揽胜,但是心境却全然不同。
她不由得去偷偷瞧他,此刻正是等红灯。他认真地瞧着前方,那侧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和。
“怎了?”许二忽然转过来问她。
她吓了一跳,胡乱搪塞,抓了一句话问:“我在想你那只狐狸雕刻得那样传神,是不是以前养过狐狸?”
许二开着车子,稳稳地上了高速,才说:“嗯,有养过一只。那时,去给祖宗上坟,下山时,在山道上就瞧见一只小狐狸,对着我吱吱叫,所以,就拿回去养了。”
“呀,还真的有?我可没见过真的狐狸,那只狐狸还在么?”董小葵来了兴趣,立刻追问。
“寄养在祖上的别院里,那时离得近也去看看。不过,后来,我工作越发的忙,就没再去看。再后来,我嫂子喜欢,便是送给她。她啊——,唉。”许二说到他嫂子,摇摇头。
“咋了?”董小葵十分好奇地问。
“她啊,极品,这人从小到大,养什么死什么。她爹给买了两只草龟,心说总没什么幺蛾子了吧?咳,不到两天生生给埋沙堆里闷死了。当我听说我的狐狸被她带走,就知道定然是凶多吉少,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就听说那狐狸都已经下葬了……”许二叙述着这段凄惨的往事。
董小葵在遗憾见不到狐狸的同时,对那位养什么死什么的女子更感兴趣,呵呵一笑,说:“倒真是极品了。”
“嗯,从小就见过,知根知底的。跟我哥不对盘着。不知后来怎么的,两个人突然就好了。家里说起这婚事,都还在头疼要怎么说服。结果一说,人家两人都同意,还闪婚来着。”许二漫不经心的叙述。董小葵听着,偶尔插话,倒有一些错觉。他这样的人,据说莺莺燕燕就是身边的摆设,不容许多说一句,也极少跟人说起家里的事。如今,他却跟自己说这些家常的事,对自己到底是不同的吧。
她坐在车里,心潮起起落落的。车倒是一路出城,在高速路上行驶。夜风清凉,天上月色,有淡淡的云彩,远处隐隐的青山之巅,还有几颗疏星星。
董小葵仔细看着路线,似乎不是去“无味记”。她不安分地东张西望,许二打趣:“不用费心记路线了,本公子想把你怎么着,你看了也没用。”
“咳,咳。风有点大,关一下窗户。”董小葵不理会许二,而是另辟蹊径。
许二也不予以戳穿。车一路穿行,后来便是来到一处别墅,有点像上次的海边别墅那种,不过并不是那一处。
许二刚把车停好,那林少就走出来了,瞧着董小葵,呵呵一笑,说:“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再见。”
董小葵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大约是许二每次出现,要不不带女人,要不就不会重复带着,而且事隔这么久,还带着同一个。不过,她不想去点破,只是说:“是啊,好久不见。”
人,还是那帮人,连碎嘴的欧阳都在那里,只是身边换了一个摇曳多姿,比上次那个乖巧了一些,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神却是妩媚,乖巧地在一旁。
众人看到董小葵,自然都有一番惊疑,只是由于每个人性格的不同,所表现出的惊疑也有所不同。比如,林少就是略略的惊讶,而欧阳却是十分夸张地瞧着她,啧啧地半天,最终说:“那个,那个,伶牙俐齿。”
董小葵只是笑,或许这群人对于许二再度带她出现,都是十分的意外与好奇。不过,不知许二今天带她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回头去瞧,他倒是停好了车,走过来。瞧了瞧大家,说:“站在门口做啥?列队迎接我?”
“呵呵。”欧阳笑得十分尴尬,说:“许二公子,你要带这位来,也没事先说一声。”
呔,这群公子哥一定是弄了什么荡漾的活动了。董小葵心里鄙夷,却是没事人一样扫了欧阳一眼,眼神却是意味深长,而后马上收敛起眸光,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表情。
“我只是来吃个饭,聚一下的。我们也许久没见过了。”许二一边说,一手拉起董小葵就往屋里走。
“哈,想你答应了,多半是身体好了。话说,我们也是想来看你。你也知道你那边的守卫森严。不能随便进来的。”欧阳讪讪地说,语气有些怪许二。
董小葵心里却像是闷雷滚滚,原来他养病期间,守卫森严,那医院根本就不让进的。可是,他却将她放在身边。
“不过,现在看到你这样。”欧阳说着又瞟了一眼董小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继续说:“貌似,今晚好多节目不需要。”
董小葵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欧阳说的什么。心里一阵不爽,暗想:如果自己没跟许二一起来,他定是要左拥右抱的了。
“欧阳。”林少喊了一声,有些制止的意味。
欧阳呵呵一笑,说:“无妨,许少也清楚的,有些考验得过的。”
许二不说话,只是一直拉着董小葵,直到落座,才说:“这地方还是干净些好,如果你们要玩,去九重天便是了。”
他语气淡淡的,始终握着董小葵的手,即便是坐在这餐桌的主位之上。
“呔,你可别说九重天。你说说吧,什么时候给打个折扣?那那边的各项消费真是太坑人了。”欧阳撇撇嘴,靠着身旁的瘦削美人。这真是惊人的事,九重天竟然是许二的地盘。
侍者端来净手的水与毛巾。许二这才放开董小葵,一边净手,一边说:“难道你觉得不值得?”
“这个,还不错。只是——”欧阳还想说什么。对面的陈少岔开了话题,说:“好了,大家先吃饭,尝尝我这个粤菜厨子,水平如何?然后,我们几个切磋一下。女士们,就好好打打牌就是。”
原来,这里是陈少的地方。董小葵打量了一番,周遭装修倒是别致。侍者们已经开始摆放食物了。
第069章 相逢
食物十分精美,董小葵倒是吃得不是滋味。因为跟这样一帮人吃饭,实际上十分拘束,她吃相斯文,同时也吃得很少。
一吃完,陈少、林少还有欧阳他们就起身往大厅里去,自然是拖着许二,有说有笑。
董小葵起身离开餐桌,站在那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剩下的女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但看几个女子的打扮,尤其是欧阳带的那个,气质虽然还好,到底有几分眉眼。还不住的审视她。
她倒不是自己觉得清高,实在是跟不熟的人,也不知如何去熟悉。于是在一旁站了片刻,看着侍者将桌面收拾干净,便往厅堂落地窗那边走,那边有个圆形的沙发,比较安静。
她塞了耳塞,正在mp4里选歌曲,还没有播放。忽然听得有人在喊:“呀,什么风把小清吹来了?”
因为那一句“小清”咬得十分婉转,很有恶搞意味。董小葵不由得转眼去瞧,却是看到戴元庆进来,依旧是经典的白衬衫黑西裤装束。看到这人这么多次,似乎就没有改过装束。
“呀,小清,你可真是贵客。”欧阳哈哈大笑,靠着陈少。
原来戴元庆叫“小清”。董小葵也想笑,因为想起了青蛇白蛇,想起张曼玉扭着腰肢,王祖贤用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声音喊“小青”,再看看戴元庆,虽然斯文,到底魁梧了一些。
“欧阳,你越发胡闹。”戴元庆不悦地扫他一眼,倒是瞧见许二,说:“都说你今天来,我就来看看你罢了。你这段日子可是一律挡驾,连电话也换了号码。可真是——”
戴元庆又看了看四周,这才看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董小葵,讪讪一笑,说:“可真是温柔乡沉醉。”
许二还是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漫不经心,说:“这么多年,不需要跟你解释啥的。你跟怨妇似的。”
戴元庆一听,脸立刻绿了,啐了一口,然后又往门外走。那陈少立刻喊:“小清哥,这么久不见,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了?”
“懒得理你们,我是什么气量?”他回头说,脚步没停下。然后,几步走出去,半个身子在门外,喊:“车停好了?”
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可能隔得有点远,有点飘飘渺渺的,说:“停好了。”
其实是也是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婉转缭绕的,只是隔得远,所以不太清晰。
“呀?小清带女人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欧阳很是夸张地喊了一声。
陈少等人也是十分惊讶,只有许二没事人一样,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手中夹着一支烟,也没有点燃,只那样隔着一段距离,似乎在看董小葵。
董小葵本来在看戴元庆的,这会儿忙着看众人听到戴元庆带女生来的反应,这就看到许二正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看她。
这种感觉很玄妙,明明近在咫尺,却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相望。两人在众人注意戴元庆时,这样对望了片刻,再次被一阵阵的打趣声给吸引过去。
戴元庆已经进来,然后无视欧阳、云少、陈少以及林少等人的打趣,对着门外招手,说:“进来啊?磨磨蹭蹭的,真不像你作风。”
外面那位却没有进来,这有点千呼万唤的感觉。董小葵心里有些不喜欢这种有些吸引眼球似的的作秀,明明你来这里就是来的,从容进来有什么不好的?
与那群人相反,他对门外人的兴致顿时就没有了。专心过来调整自己的mp4,寻找她想听的歌曲。这期间,又不经意地瞧了瞧许二,他还是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中的火柴盒,并没有去注意门口的热闹。董小葵心里倒是有些许的窃喜。想:这许二到底是跟人不一样的。
门口那位终于进来,欧阳大吃一惊,说:“呀,这是什么状况?”
一直在打趣的众人也停了笑,只有云少问了一句:“啥情况?”
饶是不太有兴趣的董小葵也回过头去看,恰巧就看到了那红衣礼服,鬓发蓬松的妩媚女子,竟然是余姚。她也是一惊,不由得站起身来。她千万没想到戴元庆带来的女伴竟然是余姚。以前,因为戴元庆那次吃饭对她们寝室进行了全方位的蔑视,余姚予以反击,然后一直是针尖麦芒。后来在路上见面,都跟仇人似的,互相都红了眼,如果不是有法律约束,估计两人都大刀上阵了。
可是,这两个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关系出现在这里。莫非——
这个时刻,她自动脑补了无数狗血的电视剧情节。看来,生活大约真的是比小说与电视剧更狗血的。互相仇视,最终仇视出感情来。这种事,活生生的在眼前。
“原来是余家二小姐,倒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陈少以一个主人身份对着余姚欠身行礼,表示欢迎。
“谢谢陈少。”余姚十分有礼貌,又分别与众人打招呼,巧笑倩兮的模样。却惟独没有跟许二打招呼。
许二也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她一眼。董小葵不禁想起许二受伤那段时间,她给叶三打电话询问陈俊的事,那时,叶三说有话跟她说,当时有女子跟叶三争论,后来电话就断了。
董小葵记得那时听到那声音,十分像是余姚。但是她不太肯定,后来还刻意打电话去听余姚的声音,似乎又不像。
想到这些,董小葵倒是没有了听音乐的心思,而是塞了耳塞,并没有放歌。看似在专心听音乐,但却是听着周围的动静。
只听得余姚笑嘻嘻的,是十分淑女的笑,在跟几位公子哥说笑。欧阳依旧是最活跃的,说话引得众人笑,他却立马就开始打趣戴元庆,说:“哟。小清。你手法够快的。这位可是叶三的竹马青梅哦。”
“欧阳,你可又打趣我了。我哪里能够得上叶三的竹马青梅,他都不承认的。”余姚呵呵一笑。
“得了,余姚。叶三回国,第一个见的人可是你哦。而且是相亲,哈哈。”欧阳就是那个喜欢把水搅浑的人,他丢下这句,就去观看戴元庆的脸色。
戴元庆虽然不想许二那样可以在人前喜怒不露于色,但也算是戴家的继承人,到底是沉静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根本没有过问这事。
余姚自然是自己处理,掩面一笑,说:“我跟叶三少幼年相识,见面就打。他那人明明大我几岁,却一点都不肯让人。我可是被欺负惨了。他啊,是欺负我成惯性了,一回国,逮着机会就来欺压人。要不,你们看看叶三少,哪一次家里安排的相亲有去的?”
余姚声音清脆,说话抑扬顿挫,一下子倒是成了谈话的中心。几位公子哥也是笑,林少也是开心,说:“叶三倒是极少去的,就是家里张罗的,他也是晃一圈,就闪人了。”
“这就是了。我也不在人后说叶三啥,不然又被欺压。”余姚还是清脆的声音。
这屋内的一帮男人,除了许二,都在跟余姚谈话。而其余的女子,各位公子哥带来的,不知是莺莺燕燕摇曳多姿,还是女朋友,或者只是装饰品。总之,这些女子都似乎有意地退了一段距离,惟有那个巴掌脸的高挑瘦削女子一直被欧阳搂着,十分乖巧地站在他身边。
董小葵坐在落地窗边,有些尴尬,不知这时候该不该走过去跟余姚打一声招呼。倒是许二忽然起身,将火柴盒扔在桌上,将那支没有抽的烟放在烟灰缸里。稍稍理了理衣衫。
余姚这才像是看见他一样,与他打招呼,声音也不觉轻柔,说:“呀,许少也在,伤势可是大好了?”
董小葵心一沉,这许少的身份在那里,伤势情况这等比较平常的事有时都是机密,余姚居然这样问。果然,许二只是扫她一眼,还算客气地说:“还行。”
然后,他大步走了过来,略略弯腰,向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地说:“别闷着,来,跟大家一起玩玩。”
“可是我都不会玩。”董小葵将手放到他手中,低声说,感觉很紧张。
“傻丫头。玩就是随心所欲的,哪里需要学。”他语气略带笑意,无比宠溺,牵着她往众人那边走。
董小葵只觉得许二这一举动有其深意,但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众人看到许二牵着董小葵,也是极其安静。倒是余姚看到董小葵,脸上的笑一下子凝住,愣了一下,才堆了笑,说:“小葵也在,真巧。”
“是啊,真巧。”董小葵说,觉得双方的语气都很虚伪,以前是多么纯真的相处。那样单纯的日子似乎再也回不去了。她觉得心里一片的寂然。
“我还说给你打电话的,最近总是忙。”余姚客套地说。
“我最近也很忙,所以极少联系,原本打算忙完这几天,联系一下大家的。”董小葵也很客套地回答。越回答越觉得忧伤。
许二倒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想她们继续这个话题,淡然的口气,说:“好了,这段日子你陪着我,总是累坏。今天就好好玩。”
“嗯。”董小葵也不想与余姚继续那种没有让人憋屈难过的话题,她乖巧地回答许二。
许二还是牵着她,问戴元庆:“叶三今天不来?”
戴元庆说:“叶三在深圳,至于在做啥,不言而喻。”
许二原本拉着董小葵往楼上走,听到戴元庆说叶三,呵呵一笑,说:“你这回终于报仇了。”
“得了,我这是赚钱好么?是为了公司发展着想。”戴元庆一本正经地说。
许二难得笑容可掬,说:“管你的。反正,你收的钱。”
“呀,听你们言下之意,竟然能榨处铁公鸡叶三的钱。不容易啊。话说讹了多少?”云少在一旁问,也是搂着那个水蓝色长裙的女子一并往楼上走。
原来叶三是铁公鸡,只不过这两人如何联手将叶三剿灭的。董小葵饶有兴趣,不由得看戴元庆和许二的神色。
两人都是十分高兴的神色,尤其是许二,高深莫测的笑。
“反正是不少。”戴元庆也是十分高兴。
“到底怎么做到的?”陈少也问。
“反正他载了。”戴元庆无良地回答。
第071章 无题
董小葵也知道公子哥们玩的都是筹码,不像锦城百姓,普通人家,玩麻将直接过钱。有几块一局的,图的就是高兴。她最开始猜测过这桌面上一块钱的筹码可能是相当于一百块。
可是,当许二将那篮子里的筹码数完,又说了一句:“小葵,这顿饭值得了。”她就知道这筹码绝对不只值一百块。
她自然不会在这个场合开口问这个傻问题,只是抿着唇笑,说:“我是侥幸赢了。”
云少在一旁啧啧地说:“董小葵,你可别装了。上次在海边,你可也是大杀三方。”
这话让董小葵有些尴尬,她刚刚不想打,才推说不会。原本也是想男人不会到这边掺和的,却不料他们竟然有兴趣过来。
“那——,是我的军师指挥得好。若没人在身旁指挥着,我可是不行,心里没底的。”董小葵解释,然后指了指云儿,说:“今天可是云儿作了军师呢。”
云少一听,瞧着云儿,说:“不管了,我这个月零花钱都让这丫头给弄走了。我得白吃白喝在你这里。”
“呀,云少。这怎么能怪我呢?今天董小姐的手气实在是太好。”云儿说,很自觉地坐在陈少身边。
“好了,那是你们的事,愿赌服输,记得给钱。”许二心情很好。
“得了,许二少什么时候也这么计较?”林少打趣。
许二站起身,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好了,夜也深了,小葵最近身子不好,得早休息。今天就到此为止。”
“呀,许二,你这赢了钱就走,可不是道义了。”欧阳苦大仇深的神情。
“行啊,各自返回你们一半。就当是请你们喝茶了。好了,各自散了吧。”许二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很自然地牵着董小葵的手,这就往外走。
陈少等人也不留客,大约知道许二睡眠不好的缘故。几个发小似乎还有别的节目要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送他们到门口。
董小葵站在门前的花圃旁等许二开车过来,站在近旁的余姚,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人在京城,有空也多跟大家聚聚,联络一下同室之谊。”
“嗯。我知道了。”董小葵回答,心里也知晓余姚指的是赵敏的事。
许二很快开了车过来,依旧是下车开车门,将董小葵扔进车里,绑好安全带,这才上车去。这举动在许二做来很寻常,似乎她第一次坐他的车,那一次,他也是这样做的。
可是,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很劲爆的场面。许二刚刚为她系好安全带,关了车门。就听见林少啧啧地说:“呀,许二变好男人了,竟然这样绅士。”
许二没理会那帮发小的打趣,而发动车子,按了喇叭,算作告别,这就离开了别院。夜凉如水,天空中星星静默,像是跌入了大海深处。
董小葵看着天窗外的星星,整个人十分放松。不一会儿,车上高速,朝着市区去。
许二开车一向认真,也极少说话。这一次却是例外,他将车开得很慢,问:“今天玩得可好?”
“嗯,很好。”董小葵笑了笑。
“你倒是敷衍我,你喜欢玩牌才怪。”许二扫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前方不断延伸的路,那路灯像是没有睡醒的人,睁着惺忪的睡眼。
董小葵被她说中,咬了咬唇,笑而不语。
“又偷着乐啥?”他立马问。
原来他一直在注意着自己。董小葵心里有些乱乱的,好在车里灯光不明,她略略低头,说:“没乐啥。原本我真是不喜欢打麻将的。真是没兴趣。不过,后来倒是有兴趣了。因为那几位,一直想着输钱给我。可真是难为她们了。”
“哦?竟然有这种事?”许二十分惊讶。
董小葵瞧了瞧他,很鄙视地说:“你不知才怪,又来装。”
许二哈哈一笑,说:“逗逗你呢。不过,既然是想着输钱给你。你这丫头没捉弄人家?”
董小葵被许二戳中,嗯嗯啊啊一阵,清清嗓子说:“我只是乱打了一些牌而已。不过,她们就比较辛苦,要猜得打出的牌得意图。”
“她们也算栽了,你也是个打麻将的高手,居然这样捉弄人。”许二很笃定地说,董小葵抵死不承认。许二只说了一句“懒得理你”。于是车里再次静默,董小葵靠着椅背看着车外黄晕的灯光明明灭灭落在车里,思绪万千。
她想到了赵敏,想到云儿。想到余姚说的话,心里总是堵着什么,不太舒服。一时间,觉得很茫然。不由得侧过脸去看许二。他正认真地看着前方,微微抿着唇,脸部轮廓显出刚毅来。
真是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他这样一个权贵子弟,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地成长的,能在人前人后,对她如此之好,理应是极其喜欢。可是,他却从来不正面对她说一句肯定的话语。
难道他也想将她收起来,就如同云儿之于陈少?大约是吧。他以前也说过,她再贤良淑德,也只是班婕妤。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堵得不舒服,索性闭了眼,一直到回到市中心那个停车场,董小葵都没睁开眼睛。
许二将车子停好了,然后来轻拍她的背,低声喊:“小葵,到家了。”
她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略略弯腰,低着头正看她,眸光幽深,神色柔和。这种注视让她一片慌乱,立马垂了眸,低声问:“到了?”
“嗯,到了,累了回去就睡了,可准许你今天不洗澡。”他说,然后站在一旁,等她下车。
董小葵听这话,鼻子酸了。她拿了包包下车,始终低着头,泪湿了眼。这个有洁癖的家伙,居然能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
他关好车,便拉起董小葵的手一并往电梯走,中途,他问:“你都不问今晚你赢了多少钱?你这个小财迷居然不关心钱?”
“这种方式,始终不是太喜欢。”董小葵回答。其时,她正在想赵敏的事,琢磨着怎样向许二开口提赵敏的事,毕竟这涉及到两个大家族的事。
许二狠狠捏了她的手一下,然后放开。正在董小葵纳闷他又生什么气时,他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搂着她的动作有些发狠。
“怎了?”董小葵在他怀里问。
“你说过,要一辈子待见我的钱与权的。你以为她们为何输钱给你?”许二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按了电梯,在那里等着。
“我知道。”董小葵回答。心想那些女子之所以输钱给她,就因为她是许二带着出现了两次的女人,认为许二重视。而那些女子要输钱给她,自然也是得到了她们背后之人的授意。外面等级森严,这个圈子了却更比外面还明显。
“那些筹码一个小的是一万,你自己算。”许二平静地说,然后放开董小葵,与她并排站在那里等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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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惊魂
董小葵没想到一个小的筹码是一万,这样算起来,这几个小时里,她赢的筹码价值将近百万。除去许二丢出去一半请大家喝茶的,她还有四十多万。
“嗯,可算清楚了?”许二问。
她怕算错,又算了一遍,点点头,说:“没想到你们玩这么大。”
“很少玩这么大。再说,我一般不玩的,没意思的。”许二说。
“那你今天还让我玩。”董小葵嘀咕一声。心里却大约明白,今天不是单纯的吃饭这样简单。如果不是其余几位公子哥中,有人有求于许二。那么,就是他有别的事要做。跟着他这么些日子,就发觉这男人极其会享受生活。有时,他所做的事看似无迹可寻,但仔细一瞧,却都是有某种目的的。他从不会浪费一分一毫的精力,去做无用的事。
“场面的事了,再说了,难得这么玩的。”许二拢了拢衣衫,身形笔挺。然后,又伸手摁了电梯,看了看指示灯,接着,又自语一句:“今天的电梯下来得这样慢。”
董小葵也看了看电梯指示灯,说:“大约人多吧。不过,现在都午夜了,这个貌似专用电梯吧?”
“嗯,从停车场直接到十八楼以上。”许二回答。
董小葵心里一紧,按照她今天下楼来的速度,微微眩晕,那么电梯的速度是极快的。刚刚摁电梯时,电梯指示灯在二十楼。那么,十八楼以下不停,早就该下来了。忽然,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许二身份特殊,况且第一次见面,他手上的血迹绝对不会是他无聊自残的结果。
这一刻,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所以,她急切地喊了一声“仲霖”,跨过去拽住他胳膊,就往旁边拖。
许二转过头瞧她,问:“怎么了?”
“我们不要站在门口。”董小葵拽着他的胳膊往旁边闪。
“你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了?”许二反而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这电梯真是早该来了。”董小葵低声说,环顾四周。停车场里虽然灯光还算明亮,但是停车场原本就少人,又不够一目了然,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许二没有说话,董小葵又推推他,问:“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还有一些余留,很快就处理完了。”许二平静地说,将董小葵往身后拉了拉。
董小葵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竭力看那电梯的指示灯,已经到达二楼,马上就该是负二楼地下停车场了。
“小心些。”董小葵低喊。
“嗯。”许二还是将她护在身后。他的姿势与举动,让董小葵感觉他恨不得弄个铜墙铁壁将她罩起来。这时刻,她也顾不得去感动,只紧张地注视那电梯数字的下降。
“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里面灯火很明亮,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许二顿了一下,说:“走吧。”
董小葵使劲摇头,不愿意进去,说:“总觉得不踏实,你打电话给陈俊。”
许二忽然回头,爱怜地掐了掐她的脸蛋,说:“笨猪。”
她很紧张,并没有仔细深究他的话。只是敏锐地注视着周围,电梯又无声地合上,数字不断跳升而上。
“我们走另外一个电梯吧。”董小葵提议,说着便去摁旁边的电梯。那电梯显示还在二十八楼,下来得倒是及时,数字很匀速地下降。她略松一口气。
“傻。”许二捏了她的脸,语气宠溺。
她一蹲身,略略躲过他的爪,摸了摸脸颊,不悦地说:“不要老掐我。”
许二轻笑,依旧站得笔直,然后将她拖起来,护在自己的身后。就在这时,电梯打开,里面依旧是空无一人,只有灯火明亮。
“你啊,多虑了。”许二拉着她的手往电梯里走。
董小葵也觉得是自己多心,跟着他往电梯里走,却还是不放心,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在高大的方色柱子旁边有淡淡的影子在移动,她心里一紧,也顾不得验证那影子是不是危险,几乎是本能,她转身挡住许二,低喊一句“仲霖,小心。”
就在这一句之后,那影子速度极快,一下子闪过来,灯光之下刀锋寒。董小葵觉得那刀锋已经抵在自己的喉间,多一寸就可以让自己直奔黄泉。
许二却是将她一搂,一闪身躲过那人攻击,将董小葵往身后一护。一手将她紧紧拽着。这一刻,董小葵只觉得光影摇曳,而自己似乎成了许二的累赘。她想喊许二放开她,却不敢让他分神。这样的时刻,一分神就是万劫不复。
来人身材高大魁梧,典型的北方人,看那脸庞,应该还带着异族血统。他招招都狠戾,手中的刀子寒光乱闪的。
许二身手也不弱,但毕竟带着她,而且前不久才受过致命伤。所以,略略落了下风。他在对垒中,将董小葵往电梯那边一推,想要将她扔进电梯里去。
董小葵被他一推,跌坐在地上,还没站起身,电梯里闪出一人,伸手就来抓她。
电梯里果然有猫腻的。先前的判断没有错。董小葵心里一紧,眼前这个已经难对付了。又来一个。
那么,这个时候,不成为许二的累赘就好了,绝对不能让人抓住。她奋力一骨碌在地上一滚。那人却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狠狠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起来,用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她的脑袋,喊了一声:“停手,不让我打死她。”
顶着脑袋的应该是枪。董小葵有些哭笑不得。许二还真是她平淡生活的亮色,是她人生的传奇。竟然让她遇见了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遇见的狗血电视剧镜头。
不过,这不是电视剧,这是人生。这样的时刻关乎性命。可是,董小葵强烈的愿望是不想他为自己停下来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于是,她几乎是跟那人同时喊:“仲霖,相信我。”
许二还在与那人对垒,听得人喊话,转过来瞧,那人刀锋过处,竟是划破了他的衣衫。董小葵心里一紧,许二一闪身,退了很远,问;“你们要怎么样?”
“你清楚,我们要的。”抓着董小葵的这人说。
“莫说职责所在,就算不是,你们也休想。”许二语气平静。
“上次你没死,还真是命大。”身后这人嗓音有些沙哑,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某种董小葵没听过的语言的尾音。
许二站着有一段距离,也不说话,只是恨淡然地看过来。
“仲霖,你走。”董小葵低喊,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的。
“闭嘴。”那人低喝,用枪将她的头顶得很痛。
许二神色淡然地看了董小葵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极其的温柔,竟然让周围惨白的灯都有了亮色。这个男人居然能在这种时刻,能有如此淡漠如水,波澜不惊的神色。
“你懂的,拿我们的人来换这个女人。”身后的人说。
原来,他们有人在许二的手里。不过,听方才许二的说话,应该不是私事,而是公事。因为他说了职责所在。那么,这些人就绝非善类。
“国家安危,你以为我会为了她而渎职?”许二脸上露出一抹讽刺。
身后那人静默,旁边那人就说:“她不够分量,你总是够的。哼,你在我们手上,他们总会答应的。”
许二冷笑一声,说:“你们未免太天真。如果能求得安定,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那两人听懂没有,董小葵不清楚。但是,她却是听懂了。许二的意思是说,那是涉及到国家稳定与安危的事。即便他的地位再如何,又怎么会因为他一个人,而去让时局动荡呢?
董小葵瞧着许二,唇角轻轻扬起,露出赞许的笑容。
“那今天就让你们死,是你,抓了我们的人。”身后那人说,有点恼羞成怒。
“无所谓,能抓到他,我也功成名就了。”许二还是淡淡的语气,似乎像是在说今天月亮真圆。他这样的云淡风轻,让对手抓狂,却让董小葵安定。
她的手始终抓着手提包,对着许二微笑。她的手已经触及到包里的那根刺猬刺。那其实是董小葵的发钗。在她十五岁那年,有只刺猬连滚带跑咕噜噜滚山下来了,直接滚到古井里,爬不上来,光荣牺牲了。后来,三爷爷将那刺猬捞起来,有人说吃了,有人说埋了。董小葵便是拿了一根刺猬刺。磨得光滑,当作发簪绾青丝。这刺猬刺很坚硬,很尖锐,也不是管制刀具。所以,这么多年,她都将刺猬刺带在身边,也当作防身的工具。
没想到今天倒真派上用场了。董小葵将那刺握在手中,身子一软就靠在身后那人身上。那人身子一抖,想挪开一段距离。但是没有成功,董小葵依旧靠着他。
这样一靠,其实正好将他的身高等信息了解了个大概,这样一来,出手的成功率就高。是的,就算是命陨在此,她也要拖着人下地狱。
所以,她握着刺猬刺狠狠地朝那人的心脏处狠狠地扎下去。那人手一偏,那枪终于没有顶着脑袋,她身手也是极其灵活,在那人抓她时,带血的刺猬刺再次拔出,再度向他的心脏处狠狠地刺去。不过,她也看到他手中的枪,还真比玩具枪小多了。
必死无疑吧。她没有刺中他的脖颈,那人手中的枪陡然落下,带着喷出的血。是的,她听到了枪响,不是这人,而是身后。那应该是许二吧,这家伙还带着枪,果然是江湖生涯,想必也是有持枪证的。
董小葵本能一眯眼,往后一退。那人即便手受伤,也来抓她。她手中的刺猬刺毫不犹豫地猛扎在他胸口,十分的狠戾。
这时,那人出明晃晃的刀举着,也是十分狠戾地扎下来。董小葵躲避不及,随即又是一声枪响,这人向后倒去。
她虚脱一般,将手中的刺猬刺丢下去,洁白的裙子上全是血,怵目惊心。她大口喘气着,连滚带爬十分狼狈地跑到一边。
许二与另外一人已经动手,那魁梧的男人身手十分了得。也是舍弃了刀,拿了枪与许二对决。但哪里是许二的对手。
这一刻,董小葵才知道那些人对许二的敬畏与敬仰来自于何处。他只是一抬手,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可是已经灭掉了对方。
简单利落,两具尸体横呈,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董小葵抓着自己的包,看着手中曾插在那人胸口过的刺猬刺,胃部涌起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长这么大,从来不敢去直面死亡。路上出车祸,她总是避开,不去看那些尸体。亲人辞世,她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去,因为觉得不去,没有看到他们离开,就可以当他们都还在。
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每年过年乡下宰猪做腊肉,她也不敢去看。她对于死亡与血色讳莫如深。
她压抑住呕吐,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试了几下没站起来,许二快步走过来,将她一搂,低声说:“不怕。”
“我不怕。”她回答,声音有点颤抖。
“我刚才说的——”他说。
董小葵知道他想说什么,立马打断他的话,大口喘息着说:“我懂的。国家安危,若你不如此,才不是我认识的许仲霖。”
他将她搂紧,忽然就低头亲吻在他脸上,什么话也没说。这个吻发生得如此怪异,在这惊魂未定的停车场,在匪徒尸体横呈的地方,在血腥弥漫的空气中。
董小葵两腿都还在打颤,浑身瘫软,全然靠在许二身上。他紧紧搂着,亲吻她的脸。
这个时刻,不该如此,尤其在这个地方。董小葵推了推许二,喊了一声:“仲霖。”她其实很奇怪,平素若让她喊一声“仲霖”,却总是觉得不自在,很别扭。可是,这时刻,却是如此顺畅地喊出来。
许二直起身,还是搂着她,低声说:“你不怪我就好,我就怕你怪我。”
董小葵摇摇头,说:“我真不会怪你,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做。”是啊,这个男人能够拿自己的性命去维护国家的安定,若他是为了一己之私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举动?他没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好了,仲霖,先离开这里吧。”她说,胃部一阵阵的不适应。周围血腥太浓,裙子全是血。经过刚刚的惊吓,她基本上思维有点停滞了,就是想着立刻离开这像是噩梦一样的地方。
“好。”他回答,将她抱起来。对她说:“乖,将那刺猬刺扔掉吧。你若喜欢,过几天我带你去山林里打猎。再弄几根。”
她将那“凶器”丢掉,摇摇头,说:“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我们不去。”许二语气很温和地说。然后,一手抱着她靠在电梯旁打电话,一手拿着电话,语气冷静,听不出喜怒哀乐,说:“负二层,今天你们的收网可差劲了。”
然后,他挂了电话,双手抱着她。董小葵这时候才觉出害怕来。之前,因为记挂许二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拿自己威胁他,他就处于劣势,十分危险。
她一心记挂他的安危,只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所以,没有时间去害怕,一切似乎出自本能。可是现在危机解除,她却吓得惊魂未定,只觉得心里一片的慌乱。想到方才自己拿刺猬刺刺对方心脏时,那份狠戾。她真不相信那是自己。
想到这些,她在他怀里不由得发抖。许二将她搂紧,在她耳边低声说:“宝贝,别怕,有我在。”
她弱弱地“嗯”了一声,说:“我不怕。”
“你是在守护你想守护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内疚的。”他继续说。
董小葵一下子就落泪。他竟然知道她害怕,她内疚。她点点头,只是“嗯”了一声。这时,楼梯那边涌来几个人,都是董小葵上次在见过的。为首的那人看到许二抱着董小葵,立刻问:“许队,董小姐受伤了?需要救护车么?”
“她没事,你们处理好,这是最后两个吧?”许二问。
“嗯,是的,其余的昨天,今天已经处理掉。”那人回答。
“哼,跳梁小丑。我早清楚,这两只会想着与我碰面的。”许二冷冷地说。
旁边处理尸体的人“呀”了一声,说:“许队什么时候需要第二枪了?咦?这个似乎是刺猬刺。呀,很有武侠中娥眉刺的感觉。”
“多嘴,把我车上的毯子拿来。”许二不悦地吩咐。
不一会儿,有人拿来了毯子,董小葵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呼吸极其不匀称。他转过柱子,将董小葵的裙子扯了,然后用毯子将她裹起来。
陈俊则是开了路虎过来,许二抱着董小葵上车,轻轻拍着她的背。车开出停车场。董小葵这才觉出不是要回去休息,便是问:“回宁园吗?”
许二将她拍了拍,说:“乖,好好靠着我休息一下。今天,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第074章 特殊事件
醒来,满室灿烂的日光,墙角的一盆绿萝在日光中近乎透明,像是一块块轻盈的绿玉。董小葵躺在床上,一睁眼就看到那绿萝。许二已经起床,不知去向。她还是觉得有些累,略略挪动了身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慢慢坐起来,到底觉得盖着这被子有些热,即便屋里开了空调。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忽然看到床单上一大块的血。昨晚的种种顿时涌来,那种血腥的杀戮又顿时弥漫开来。
怎么会有血?董小葵心里一紧,十分担心许二,一下子跳下床,顾不得穿鞋,跑到门边,一下子拉开门。许二正在客厅里看报纸,茶几上的玻璃杯里是绿茶,汤色极好。
“怎么了?”许二放下报纸,站起来。
董小葵看到他安然无恙,又环顾了四周。这才陡然明白那血是怎么回事。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由得拍了拍额头,急忙说:“没事,我换衣服。”
她说完,“哐当”一声关了门,然后检查了一下,果然是月事来了。这一次竟然比上一次提前了三天。更要命的是临时来的这里,所有的用品都在市中心的房子里和宁园。
她十分沮丧地站在那里,然后觉得不是个事。便开了房门,探出头看着许二,不知如何开口。许二则在厨房里忙碌,大约是听到开门声,不由得从厨房出来。他看着董小葵,问:“有什么事?”
“那个,你有便利店的电话吗?我想让他们送点东西上来。”她说着,不敢看他的眼。
“这房子,我也是第二次来。以前买在这里,准备大隐隐于市的。年初装修的,一直由陈俊负责。”许二回答。
“哦。这样啊。”董小葵讪讪地笑了笑。
“你要买什么?我去帮你。”许二说。
晕,这人,知道她需要什么?就乱开口。董小葵使劲地摇头,说:“不用。”
拒绝倒是拒绝了。可是,自己的事情怎么处理?这真是头疼的一件事。她站在门口,想了片刻,决定还是先找衣服穿。于是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那个,我想要两件换洗的衣服。”
“嗯,你暂时先穿我的,在衣柜里有。”许二说。
外套倒是可以穿他的,那里头的总不能吧。她十分难为情,摇摇头,说:“你不懂,你把电话给我吧,我给周珍珍打个电话。”
“你是?”许二似乎明白什么,也是自己咳嗽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自在。
这男人果然是聪明的,这会儿大约是明了她的处境。她点点头,轻声说:“嗯。”
他没说话,只站在那里片刻,然后走进厨房,将烤得很香的面包和热牛奶端了出来,说:“你先刷牙洗脸,吃点东西垫肚子。我去一趟超市。”
董小葵的心陡然慌乱。这男人要去超市,这就意味着他要给她买那种用品。这对于男人来说,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何况是骄傲如斯的许仲霖。
她还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终于是说:“不用。我让周珍珍过来。”
“这里离q大很远,她过来,就算是自己开车,不遇见堵车,也是两个小时后。你确信,你等两个小时?”许二问。已经脱下围裙,在整理衬衫。
“可是,这样很难为你。”董小葵低声说。
许二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说:“何况这里大隐隐于市的地方,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好吧,人家把话都说到这里了。他能有勇气去买她需要的用品。她还能说什么。于是只得站在那里,许二拿了钥匙和钱包,往门外走。
他在门口换好鞋子,直起身来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便催促说:“赶快洗漱,吃东西,不然凉了,不好。”
她乖巧地点头,他却已经走出去,关上了门。而她站在那里,心怦怦跳得纷纷乱乱的,如同大雪纷飞的天空。
就算是在那棵大银杏树下,陈佳川第一次对她说“我喜欢你”,她也没有这样的紧张过。她深呼一口气,便去洗漱,将脏了的睡裙扔掉。洗了一下澡,换了他的宽大衬衫。
从洗漱间走出来,又将弄脏的床单扯掉扔进洗衣机,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子,这才去吃早餐。董小葵咬了一口面包,烤得实在不错。这男人如果不做那些危险的工作,改行当面包师似乎也是不错的。
不过,刚拿起面包啃了一口,就听见门响。紧接着,许二就走进来,提着一个大的袋子,有些不自在地往茶几上一放,十分不自在地说:“嗯,都在那里。”
董小葵也有些尴尬,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吃面包,鼻子却是酸。他这样一个大男人还真去买这些东西。
“我去处理…..几封,邮件。”他说,语气还是有些不自在。
“嗯,好。”她继续吃面包,一向不喜欢喝牛奶,吃面包的她,不知怎的,觉得这牛奶很好喝,面包也很好吃。
吃完东西,她这才去打开他的购物袋。这么大一袋,几乎是囊括了所有的牌子,日用夜用。她哭笑不得,就是一年,她也用不完这些啊。这家伙,奢侈浪费的。不过,心里却是澎湃起伏的。
她翻找了一下,找到了自己要用的牌子,然后又看他买的其他东西。翻出了两袋红枣蜜饯,一块黑巧克力。在最底层居然还有一条裙子,有一包**裤。董小葵看着这一堆东西,一下抿着唇,眼泪就掉下来。
她抬手擦眼泪,害怕许二走出来看见。赶忙拿了自己喜欢的牌子去了房间。等收拾妥当出来,许二已经处理完电子邮件,在收拾厨房。
今天,他没有使唤她。没有让她去洗碗。
她为了避免他尴尬,将那些女性用品收到了房间里放起来。只剩下一块巧克力和两包红枣蜜饯在茶几上。他收拾完出来,瞧了她一眼,说:“吃些红枣,听说巧克力可以缓解你的不适或者疼痛。”
“哦?你还知道这些?”董小葵自顾自地撕开那红枣蜜饯,尝了一块,甜得滋润。
“刚刚那店员说的。”许二说起这些终究不自在,失了他杀伐决断的那份儿淡定。
“嗯,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董小葵继续吃红枣蜜饯,想到许二去买女性用品时,不知什么表情与举动,心情就颇好,很想打趣这家伙。
许二却是不接受打趣,并没有说话,只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董小葵觉得无趣,红枣太甜腻,起身去倒杯水。却听见许二说:“你的衣物,我让人收拾,陈俊去取了。一会儿就送来。”
董小葵“嗯”了一声,喝着水,他却起身去接电话了,隐隐约约,他似乎有点生气,在说什么:“我自有分寸。”然后,似乎是把电话挂了,接着就走来出来。
董小葵坐在沙发上看旅游杂志,新一期的旅游杂志正好在报道宜华集团新开发的案子。这一次,依旧报道了董家宅子,云来镇,以及周围的一些古宅,顺带连山里那一片也报道了。形成了一条新的旅游线路。
大约要开始人来人往了。中国人旅游都是广告作为风向标。何况这种纯天然的宅子呢。人家大约想看的就是这宅子。
不过,宅子毕竟是死的,虽然本身就蕴含着无数的故事,但还是需要人发掘出来的。人们真正要看的应该是这宅子蕴含的风起云涌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作为成功策划了很多旅游开发案的宜华集团,这些都不会忽略的。总之,家乡大约就要开始游人如织了。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董小葵拉了李敛枫开发云来镇,是给小镇带来生机,拉动经济的发展。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打扰了小镇与宅子的安静。但当初她是骑虎难下的,只能走那么一条路。
她看了看,又翻了一页,依旧转载了她关于云来镇,关于董宅子的文字,对于她的简介,也只有一个背影的配图。
而在同一页,却是专访李敛枫,这一次,是他的大幅照片,配图拍得是黑白照。光影弥漫的,这男人本来长得好看,有一种冷冽的气质,脸部轮廓分明,这样一拍摄,乍一看,倒像是某个明星了。
下面的介绍,不过是文艺腔调,介绍宜化集团的老总,这位年轻帅气的男子如何成功开发一个一个案子,又如何眼光敏锐,寻找国内市场。
她看了看,与她上次在网络上看的差不多,索性就合上杂志。许二正巧走过来,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眉头微微蹙,大约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她也不便打扰,于是就安静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他电话响了,他也不接。只是身子靠过来,靠在她的肩膀上。
董小葵感觉他情绪不对,料想是刚才接的电话。他不说,她自然不能问。这个男人是有太多秘密的男人。不过,明显感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她便伸手抱着他。
那电话却是停了又响,响了又停。如此再三,不依不饶的。她终于低声说:“仲霖,有电话。也许是重要的。”
他这才坐起身,拿过手机,接起来,似乎没等对方开口,直接说:“我知道了,马上来。”
然后,他挂了电话,转过来瞧了瞧董小葵,说:“我出去一趟,回来陪你吃晚饭。午饭的话,我到下面给你订餐。”
第075章 先生有请
许二带了钥匙,出门前,又给了董小葵一套钥匙,换了鞋出门。董小葵始终有些担心,不由得追到门口,喊了一声:“路上小心。”
“嗯。”许二站在电梯门口,转过来对他点头,眸光幽深。
送走了许二,董小葵关好了门,走到屋里,将那红枣和巧克力收起来。原本不该是身体状况这般时吃的,但毕竟这是许二买的。这骄傲的男人不知是怎样一副尴尬的境地和不自在,才去超市买女性用品的。他还能顺带买这枣与巧克力回来,就甭管合理与否,也值得感动。于是,当着他的面吃了几颗。
这会儿,她坐在日光和暖的客厅,开了音乐,想到向来清冷的许少可能会有的不自在。店员向他说那巧克力的事时,他怕是恨不得立马闪人,什么都没想的吧?
她不由得笑了。这会儿,洗衣机倒是开始唱歌,她起身去晾晒床单和被套。刚弄好出来,却听得电话在响,刚要去接,电话又停掉了。她赶忙拿起来看,七个未接电话,都是许二打来的。因为音乐有点大声,所以,她在阳台上晾被单,倒是没有听到。
他不知有什么急事,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打了七个。她正要回拨过去,他却又打过来。董小葵一下子接起来,许二劈头就一句:“你跑到哪里去了?出来,替我开门。”
这人居然回来了。董小葵赶忙挂了电话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许二站在门口。他鞋也没换,一步跨进来,有点生气地说:“你去哪里了?”
“我在阳台晾床单。因为,我把床单弄脏了。”她说。
他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以后要随身携带手机。”
“嗯。”她回答,心里有酸涩的甜蜜,这个男人本来说是有事,她的午饭都是叫餐,说晚些陪她吃晚饭。可是这不到二十分钟,竟然就返回来了。
两人一阵静默,就站在门口的木架子处,似乎没有言语。董小葵终于是打破沉默,问:“事情都办完了吗?”
“还没去。”他回答,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说:“我刚才有些疏忽,那个蜜饯枣和巧克力,现在不能吃了。我打电话回来,你没有接。我怕你有事。”
他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董小葵却觉得心里起起伏伏的,如同大风吹过芦苇地,摇曳得纷乱。
“哦,我知道了。”她回答。本来是很感动的,她便是说不出那些多余的话。
这时,许二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将电话摁掉,说:“我去做事了,你好好休息。陈俊一会儿就送用品过来,他会给你带饭的。”
“嗯。”董小葵点头,还是如同刚才那样,一直目送他进入电梯,才将门关上。一关上,靠着门却是笑了,笑得眼睛湿润。
料想这家伙去超市时一定是慌乱无比,所以店员说什么,他也没多加考虑,于是一股脑地付钱了;回来,面对她,到底也是尴尬,以处理电邮为名闪身进房间去。大约是走出去,冷静下来,才想起不该吃那东西。打电话来,自己却没有接。他便是有各种担心了,于是才急急地回来。
他一定很担心的。董小葵抿着唇,心中总是如同所有的花朵都纷纷开放,此起彼伏,如此盛大的喜悦。
八月末的日光盛大,京城各处的建筑物都照得太过明亮。室外自然是死不瞑目的热。董小葵呆在室内,不由得打开电脑,看了看那家游戏杂志社的邮箱。便动手写了一份儿简历,准备发过去一试。
刚写好,还在填写邮箱,手机有短信,是赵敏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小葵,好想你。
董小葵看着这五个字,默然。说实话,不是她不顾姐妹亲情,而是,她一个人无能为力。如果让许二出面,这必定是涉及两个家族的事。她还在考虑完全的事,比如跟余姚商议一下,是不是可以有别的办法,比如将戴元庆弄出来看看。毕竟,自家人说自家事比许二这个外人去管这事要好得多。
所以,她回了一条:我也想你。我努力来看你。
发送出去,又等了一阵,赵敏没有回过来。董小葵便将简历发出去,本来想要挂一下游戏。但想到赵敏的事必须要尽快拿一个方案,否则,夜长梦多,恐横生枝节,对赵敏不利。
于是,她打了一个电话给余姚。只是两响,余姚就接起来,用慵懒的声音,问:“什么事?”
余姚的语气越发疏离,似乎她们之间是什么都没有的陌生人。董小葵有些不舒服,却也不想去多计较,毕竟,现在处理赵敏的事才是首要的。
“嗯,我想问问,敏敏的事。怎么办?”董小葵开门见山。
“我在q大,准备见见戴余庆再做定夺。要不,你也来?”余姚说。董小葵听得旁边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是寒暄几句。
董小葵原本就是要约见戴余庆的,一听余姚说,立刻说:“我看看,我这里离q大有些远。”
“不着急。我约的也是下午,现在时间还早,我去看看孙教授。那边,有个案例很不错,我去瞧瞧。”余姚说着,又一边小声跟人打招呼。
“嗯。不过,我觉得将戴元庆一并叫出来比较好。这人比较有主见,也对戴余庆家的作风比较了解。而戴余庆,我真没看出这人有什么大的作为。”董小葵建议。不禁思考,赵敏那样的人到底是喜欢戴余庆什么?只喜欢他对她的一心一意么?
她想实在是想不出。在她看来,爱情是一个人的事,但是幸福却是两个人的事。她接受“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样的爱情观念,但绝不接受一个人为了两个人的幸福去辛苦努力。在赵敏与戴余庆的爱情里,如果赵敏做到了这一步。那么,戴余庆到底努力了什么?
她不禁想到许二,顿时又有些迷茫。余姚在那头说:“好的,我先去看孙教授,午饭跟周珍珍吃。你若要过来,给我电话。”
“好。”董小葵回答,余姚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也不知这里是京城的什么地方。一切只有等陈俊来再做打算。
百无聊赖,也不想看书。把拿着手机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倒是妈妈亲自接的,说了两句话,大意是让她尽快回来,她有托她的同学为她找了一个公司实习。
董小葵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托人关系这种事也是难为妈妈。她心里过意不去,却又不知怎么跟妈妈说感谢,或者抱歉。似乎从来如此,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妈妈怀念着爸爸,自顾自地在自己的空间里,不管董小葵姐弟俩。于是,她与妈妈很少交流,更别说撒娇,或者说一些稍微真情流露的话。
“好了,过两天是你弟弟的状元宴,你尽快回来。去那公司看看。妈妈总希望你留在锦城的。”妈妈在那边说,周围有车铃铛声清脆而过,那是属于老街的部分。
“嗯,妈,你别担心。”董小葵乖巧地回答。其实,她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得到幸福的人。
“嗯,我先去忙了,有生意。”妈妈说。语气出奇的和顺,大约是因为她答应要回去参加董小槐的状元宴。
董小葵挂上电话,陈俊的电话就打过来,说拿了东西在门口,让她帮着开门。
打开门,看到陈俊搬了她的电脑,以及那个小小的行李箱,还有一大包的东西,其中居然包括许二买给她的那双猫爪拖鞋。她当时说过许二幼稚,可是之后喜欢得不得了的。
“许少吩咐将这部分先搬过来,其余的,等过几天,他亲自陪您去搬。”陈俊很有礼貌地说。
董小葵看到那箱子,自然是高兴,里面有她常用的换洗衣服,这下子就不用发愁了。她对着陈俊笑,说:“辛苦你了。”
陈俊的神色却起了波澜,有略微的吃惊。咦?有什么不对吗?董小葵怀疑自己是不是脸没有洗干净。陈俊也被董小葵看得有些不自在,立刻垂目,说:“董小姐,你先清点一下物品,我立刻为你买午饭去。”
他说完,也不等董小葵答话,立刻退出去关上门。董小葵立刻奔去照镜子,反反复复没有发现不妥。这才放心整理物品。
趁着陈俊买饭的间隙,董小葵换了衣服,绾了头发,收拾妥当,准备吃了饭出门。刚收拾停当,陈俊就回来了,带的是非常可口的粥。趁着喝粥的间隙,董小葵说了自己想去q大走走,跟同学见一面。
陈俊则是十分公事公办地说要请教许少,紧接着,他便站到窗边给许二打电话。董小葵则是有些忐忑,想着如果许二不答应,那么她就要自己给他打电话。却不料陈俊过来,说:“董小姐,许少同意了,但是,他让我陪同。”
她早料定即便许二同意,也是让陈俊陪着去,因为经过昨晚的事情,以许二的为人,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京城活动。
董小葵对着陈君一笑,说:“那有陈俊陪同,我倒是踏实不少,你去准备吧。我一会儿就下楼来。”
“是。”陈俊退了出去。董小葵又稍微整理一下衣衫,拿了钥匙出门。却不料陈俊只是在电梯门口站着等她。看到她出去,他不卑不亢地说:“许少吩咐,要寸步不离董小姐身边。”
董小姐“嗯”了一声,与陈俊一并进了电梯。虽然,与昨晚回来相比,她已经好多了。但是一踏进电梯,她还是觉得压抑,鼻子似乎又闻到那种血腥味。昨夜那种血腥的画面又在眼前晃动。胃部翻动着的眩晕与呕吐,浑身似乎没有了一丝的力气,她不由得靠在电梯墙壁上,强行地支撑着身体。
好在楼层不是很高,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底楼,那种感觉日光之下,终于消减不少。她大口呼吸空气,才觉得又活了过来一样。抬眼瞧去,便看到许二那辆宾利就停在花圃旁的草坪上。
陈俊去发动车子,一路向q大去。董小葵一上车就给余姚打电话,说已经出发,大约一个小时后能到。余姚则说在周珍珍的茶餐厅等她,已约了戴元庆和戴余庆兄弟二人。
董小葵应了声,关上电话。也许是太疲累,靠着柔软的椅背便沉沉睡了。睡得也并不踏实,总是支离破碎的梦,一路的惶恐,一路的奋力拼杀。后来,她终于被陈俊叫醒。
醒来一看窗外,绿树缭绕,是熟悉的景象,原来已经到达q大,车子停在梧桐大道的入口处。
“董小,你没事吧?”陈俊从是前排扭过身子,十分担忧地看着她。董小葵摇摇头,略叹息,说:“没事很快就好的。”
陈俊没有多说话,转过身去,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嗯,一直开,过畅园。第一个路口右拐,就是了。”董小葵说,算作给陈俊指路。而后,她靠着车窗看着这承载自己怒哀乐、美好年华q大,心潮起伏。
忽然,车一个急刹,停住了。好在陈俊开车跟许二一般很稳,在q大里,他的车速也相对较慢。因此,没有撞上那辆,刚刚横停在前方的那辆路虎揽胜。
董小葵被这么一颠簸,定睛一看,说了一句:“那车还真像是仲霖的。”
“就是那一辆。”陈俊回答。
呀换了个角度定睛一看,果然是zl的车牌。原来还真是那一辆,难怪看起来那么熟悉。
这车在这里,那么许二是来了这里。董小葵一想到他在这里,心里十分高兴。很想立马就看到他,仿若这分别的几个小时,已经很漫长了。
她兴匆匆地拉开车门,跨步出去。陈俊速度更快,却是挡在她和那辆路虎之间。董小葵知道陈俊是在保护自己,不过那是许二的车,这家伙也神经过于过敏了吧?于是,她轻轻一笑,说:“你草木皆兵了。”
她一边说,一边绕过魁梧的陈俊去看那一辆车,想看看车中到底是何人,但是车窗关着,根本看不见里面。
许二这家伙又要搞什么?董小葵不由得好奇。这时,却看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车里走出来,很有礼貌地说:“董小葵小姐,我家先生有请。”
第076章 我有时候也固执
这两人眼生,董小葵并没有见过。何况许二要见她,并不需要这样装神弄鬼的。所以,那车上的人一定不是许二。
不知到底有什么阴谋。董小葵如是判断,站在陈俊身后,只是扫视这两人,并不是回答。是的,这个时候不能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对于眼前的情况,她一无所知,更无从谈去掌控局面。然而,对方既然开的是许二的车,那么,必定是跟许二有关系的,不管是亲人还是仇敌。
不过,一想到“仇敌”,她一颗心倒是提到嗓子眼,悬空着,十分的焦灼。不禁暗想:许二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到此刻,她倒希望对方是许二的亲人,即便,一直以来,她都不想在不明不白身份时与许家人相逢。但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非得要选择,她宁愿许二能健康平安。
“董小姐,我家先生有请。”其中一人见她没任何反应,又绕过陈俊,走到她面前,很有礼貌地提醒。
董小葵还没回答,陈俊却是挡住那人,说:“阿峰,许少吩咐我全力以赴保护董小姐。”
陈俊认得这人,也并没有进入防备状态,那说明来人果真是许家的人。这个时刻,不知许家的人找她到底有什么事。不过,既然人家找来,必定是有所动作的。
“陈俊,先生只是想见见董小姐,与董小姐说几句话。你知道先生今天很忙。在q大作个演讲就会离开的。”阿峰不卑不亢地说,目光却是投向董小葵。
这个时候再不说话,就显得很不礼貌。不过,她也不问对方是谁,因为方才已然笃定来人是许家的人。那么,无论是许家的谁出面,都一样。
于是,她对阿峰点点头,说:“正好。我时间也紧。走吧。”
“多谢董小姐。”阿峰略一点头,对董小葵做了“请”的手势。那手势所指是那辆路虎揽胜。记得曾经听戴元庆、叶三等人跟许二聊天,这辆路虎揽胜是许二的大哥的。
也许,车上的是许家老大。董小葵不由得抬眼看看那辆路虎揽胜,车窗严实,看不到里面。她对着阿峰略一笑,轻点头算作回礼,从容往车那边走。
陈俊却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董小姐。”
董小葵回眸一笑,说:“你职责所在。若要去别处,你开车跟着就是。”
“是。”陈俊回答。董小葵转过身,阿峰已经为她打开车门。董小葵往车里瞧,便是看到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虽是正装,但一点都不死板,显得简单随意。他坐在后排左边,很端正的坐姿。果然是许家人,不论是许二,还是许家老三,不管走,还是坐,都有一种端正。
而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六七,也许三十七八,看得并不清楚。不过,从他的侧脸,可以看出这男人脸部棱角很分明,与许二一般。
应该是许二的大哥吧?董小葵略一蹙眉。还没上车,他却忽然转过来,波澜不惊的神色,略带微笑地扫了董小葵一眼。这一眼虽然带着微笑,却并没有什么温度。那眼神,虽然很内敛,但到底有几分的威严。不过,那容貌除了眼睛与许二比较像外,其余的倒不怎么像。他的脸部棱角更分明,脸上更刚毅,神色虽然波澜不惊,但较之许二,他的是淡泊到底的平和,而许二是清冷。
“请。”他略一点头,嗓音倒是与许二如出一辙,清澈沉静,没有北方男子脆,也没有南方男子的浊音。
董小葵一笑,很有礼貌地点头,然后上了车。这男人也不说话,又转过去,继续端正地坐着。那两位西装男则是坐在前排,阿峰发动车子一路出了q大东校门。
董小葵略略挪动身子,看到陈俊开着宾利在身后跟着,这才算略略放心。
车在东门右拐行驶一段后,拐进了一条胡同,然后在一家四合院门口停下,那阿峰来打开车门,低声说:“先生,到了。”
男子先下了车,站在那里等着董小葵下车,这才说:“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董小葵一笑,波澜不惊的神情,说:“如果我说不知道,便显得虚假了。”
他也是略一笑,很淡的笑容,没有回答,于是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尔后,他依旧是平静的神色,语气也是淡然的,说:“进去坐坐,这地方还算清静。”
他说着,便是从容迈步进去。董小葵站在原地看了看随后而来的陈俊,说:“你在这里等我。”然后,也不等陈俊应答,跨进了四合院。
这四合院的布局陈设很像“无味记”,从建筑的用材,色彩的运用,纹饰的描写,以及院落中的一些设施来看,这并不是普通的四合院,倒是有些像是遗留下来的某种别院。
董小葵走进去,高大的树木立刻让人在酷暑中显得清凉。有凉悠悠的风在周围穿行,花圃里有花开得此起彼伏的。台阶上的苔藓有干涸的迹象。青石板的台阶大约是经历了太多,有些棱角已经被磨平。
而那男人已经走到正屋的厅里,在一张木桌前坐下。那木桌便支在窗下,雕花的木质窗户半开,可看见有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老****站在桌前,像是询问什么。而他对老****挥了挥手,老****略一点头,然后退出来。他才站起身,在窗户里瞧着她,平静的眼神,平静的语气,说:“过来。”
站在树下的董小葵,也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瞧着他,一点都没有退却的怯,然后也是淡出一抹笑,走了进去,与他相对而坐。迎接着即将而来的刁难,或者其他。
桌上摆放的一些点心,还有一套茶具,旁边炉里水咕咕响。他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亲自洗着茶杯,动作优雅。这一点,倒与许二如出一辙。每一次泡茶,她便是看着许二行动,如同欣赏一种艺术。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屋里十分寂静,偶尔有茶杯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带着缭绕悠远的余音。不过,窗外的鸣蝉倒是叫得格外的欢乐。
终于,他泡好了一壶铁观音,端了一杯给董小葵,这才说:“我是仲霖的大哥。我比较像我爸爸,仲霖则比较像我妈妈。”
他像是闲话家常。董小葵也是出自礼貌,月白风清的语气,淡然的笑,说:“许先生好。”
许大却抬眉瞧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这茶,外面不一定有。”
“那倒是要细细品味。”董小葵一笑,心想这怕是在暗示差距?也许是自己多心。不过,她很淡然,这种差距,本来就存在。
心境淡然,一切都很从容。她端起一小杯,闻香,品茗,动作自然十分优雅。毕竟,她是董家人,董家虽然没落,但几百年的传承还在。
她品完了这杯,将杯子轻轻放在纹理清晰的木质茶盘上,微微一笑,赞:“果然是好茶,清香似有若无,芳醇不燥。”
他却没答话,而是自顾自地摆弄一番茶具,才说:“早听闻董小姐,不曾想会有碰面的一天。还能坐下来喝茶。”
“是啊,我也不曾想过。”董小葵回答,坐得端正,不由得看他。不料他也抬眉看她,两人竟是无意识地视线相撞。彼此都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相视一眼,各自神情自若地移开。
董小葵依旧端着一杯茶,心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澄明。她明白他暗含的意思。许二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带什么样的女人招摇,更或者他与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不抹黑家族,许家人都不会干涉。因为这个女人只是许二的莺莺燕燕中的一个,只是一个叫“女人”的符号而已。可是,一旦涉及婚姻,或者有一丝一毫威胁到许家。那么,许家就绝对不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想必最初,她跟许二的种种,许家人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时,他们当她是许二的莺莺燕燕。而依照许二一贯的作风,不过逢场作戏,摇曳多姿也好,莺莺燕燕也罢,都换得勤。想必他们料想董小葵也会被很快换掉。作为如过江之鲫的莺莺燕燕的一员,许家老大又怎么会与之一并喝茶呢。
至于董小葵,她也从不曾想过与许家人打照面。对于她来说,许二一直是九天之上的人,那样的优秀,艳光四射,看起来对人对事也过度凉薄。这样一个男人又怎么会为一个平凡的女子停留呢?可是,认识这几个月来,他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她的预想,让她原本竭力平静的心也起了涟漪,有时甚至是狂风大作,起起落落。
想必,许家人也看到许二对她的不一样。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吧?不过,许家老大来的目的,她却无从猜测。于是,只能静观其变,在这午后的悠悠时光里,面对一壶缭绕的铁观音。她将自己调整成一滴水的安静,静待许家老大的亮出他的牌。
她细细品那茶,一滴一滴的喝。沿着杯子边缘,看着黄绿的汤色映着半透明的白瓷,闻着清香。终于,过了一会儿,坐在对面的许大终于发言。语气还是淡然的,虽然不似许二那般的冷漠,但那极其温柔的语气却有着客气的疏离。
他说:“恕我直言,你并不适合仲霖。”
“适合与否,得仲霖说了算。”董小葵轻轻一笑。明知许大指的是她的身份、学识不适合许二,也不能给许家势力的稳固带来帮助。可她听着他这样直接地说,心里总不是滋味。虽然说话的语气很淡定,但话语却毫不客气。
许大瞧了她一眼,眼神宁静,却透出洞察的审视。语气略微遗憾:“我以为董小姐是聪明之人。”
董小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许老大身后的屏风上,上面写“知君未转秦关骑”,是薛涛的诗。如此哀怨,倒不知为何放在这里。
“你为何发笑?”许大起身将一壶茶撤走,又亲自泡了一壶,像是闲话家常一般问。
“我只是笑,许先生这话应该跟仲霖说,而不该跟我说。”董小葵不卑不亢,略略靠着椅子,迎着他的目光。
许大并不像许二那样遇见事爱蹙眉,他似乎永远都是宁静温和,波澜不惊的神色。一边泡茶,一边说:“仲霖是看得清大局的人,这一点,董小姐应该清楚。”
这话漫不经心的。却实际是毫不留情地指出许二永远都是大局至上,家族利益为重,在提请她不要有别的妄想。
是啊,她认识的许二,确实是那样的人。有责任感,有担当。杀伐决断,皆以大局为重。即便是昨晚那千钧一发,他也是毫不考虑地拒绝歹徒的提议。
那么,承担着家族传承的他,还真的不会为谁而停留的。想到这些,董小葵平静的心略略波澜,有些起伏。但面上还是平静,微微一笑,说:“仲霖一直都是以大局为重,总替他人着想的。只是这样,到底苦了自己。”
“董小姐能这样想,总是好。”许大略略抬眉打量她。
董小葵依旧毫不示弱,也是浅浅一笑,瞧了瞧他,语气却比方才冷,她说:“可到底是谁想过仲霖要什么。”
许大神色上敛起了仅有的笑容,虽然没有板着脸,但是眸光里那点温和陡然锐利,连带一并锐利的,还有他的话语。他说:“有些事,容不得个人主义。董小姐在我眼中一直都是聪明人。这些道理不用我赘述。”
“许先生抬爱了,我就是一乡野女子。”董小葵说,也是瞧他一眼。
许大没继续纠结于这个谈话。这个男人很懂得谈话的技巧,知道当对方掌控谈话权时,需要另辟蹊径。这时,他却是说:“原本,月初就想找董小姐喝茶的。无奈我琐事繁多,何况仲霖病着。”
“那倒是荣幸。”董小葵略略垂眼,睫毛辗转之间,神色语气皆如春风笑容。虽然她心中也不免发怵,因眼前的男人虽如此年轻,却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势,而且更为冷静。她无法把握,无从猜测,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而他刚刚那句话,重点落在最后。月初,许二在昏迷时,若真是叫了她的名字,那么,许家便是知道她的。因为许二病着,生死未卜,后来又为了他养病。他们便容许她安安稳稳地在宁园呆这些日子。
“今天,我恰好来q大作报告,瞧见他的车,知晓最近是董小姐在用。便是觉得捡日不如撞日了。有些话,跟你说清楚,也省得耽误了你前程。”许大洗茶杯,一番话说得漫不经心。
董小葵一笑,十分客气地道谢。许大端坐在对面,神色秋水长天,眸光内敛,已经历练到一种隐藏所有喜怒哀乐的状态。
“今天,我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来请你喝茶的。”他忽然说,语气倒是比方才的郑重。
董小葵内心一惊,这男人在打感情牌?貌似,他并不需要啊。她猜测,终究是猜不出,于是只得静默。因为,这种表明身份不是目的,目的是接下来得话。
果然,许大继续说:“昨夜的事,我也听说。你能为仲霖不顾生死,这便是世间难求。我也是十分欣赏。尤其是今天,你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什么?”董小葵问,她却是不确定他这句话所指。
“仲霖当初第一次面对死亡。用了一周时间才平复。而董小姐昨晚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吧?可今天,神色这样平静,真是出人意料。”许大说。
原来指的是这个。她略略前倾身子,将手中把玩的白瓷杯放到案几上,微眯双眸,露出一抹笑,略带着骄傲的口气,很郑重地说:“仲霖说过,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这样想,就对了。”
许大听闻,却是略略低头,语气平静地说:“我开门见山,仲霖的婚姻早就定了的。作为我个人,十分欣赏董小姐,所以,今天来会面,不过希望你不要误了自己的前途与终生。”
是啊,这样的大家族需要历经各个朝代不倒,必定需要残酷的法度,更需要各种方式去维护其根系的庞大与强盛。身处于这样的大家族,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个大家族棋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在感受这个家族荣耀的同时,也不得不承担起这份儿责任,做出该有的牺牲。
这些事,原本就是没有退路,无法更改的。已然成为大家族里每个子孙,尤其是嫡系子孙命运的一部分。即便强悍如许二,或许也无法摆脱吧。
虽然知道他说得在理,董小葵还是觉得难过,越发心疼许二。她总在想昨晚,那样千钧一刻,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拖他后腿,不能让他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添新伤。不能让他再痛。
今天上午,他去为她买女性用品,当她没有接电话,他着急地跑回来。那一刻,她想得很清楚。原来昨晚那般举动,只是因为这样在乎这个男人,在乎他的喜怒哀乐,病痛饿慌,在乎他的安危平安。而他,哪一件事也在诉说着对她的在乎。
她有什么理由单方面去答应许大什么?所以,她默不作声。许大却倒真是好脾气,见她没回答,便是说了一句:“昨天你们去陈家别院,想必是见到那个云儿的吧。董小姐难道想成那样的人?”
这话自然是暗示她,退一万步说,你和许仲霖两情相悦,许家人也容忍你,那最终,你与许二的关系也不过是陈少跟云儿那种。
班婕妤董小葵忽然想到许二曾说过的这句话。倒是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
“那董小姐是聪明人。”许大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地抬手看看表。
“我有时候也固执。”董小葵立马回答。
第077章 其余的,之于我,全都是浮云
这句话无疑是宣布她董小葵不接受许大的建议。原本以为,他眉目动作之间,多少要流露一点的情绪。董小葵坐得端正,暗自观察。
可眼前的男人修养气质俱佳,即便是她前后两句话有天壤之别。他还是淡然处之,那感觉如弱柳轻舒过处之清风,连摆弄茶具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凌乱。
许家人果然不简单。许大的模样不会超过四十,可举手投足,眉目神色,已经历练到这种波澜不惊、不怒自威的境地。
能孕育出许二,许大这样的人,许家果然不简单。不愧是百年不衰的世家。而这样一个世家,百年不衰的秘密,不用深究,都清楚。即便是强权在手,对于每一次做出的选择,都绝对是谨慎小心,慎之又慎的。为了家族整体的荣誉,个人的得失与喜怒哀乐,真是微不足道的。
董小葵略一想,如果许二真是确定要跟她一起走。那么这一条路比她想象的还要荆棘密布,甚至危险重重。她想到此,略略垂了眸。却听得许大说:“原本,我是十分欣赏董小姐的。”
这句话的语气带着略略的遗憾,董小葵抬眉一笑,说:“我从不觉得我配不上任何人。因为真心待人,便配得上任何一个人。”
许大终于停了手,靠着椅背,瞧了董小葵一眼,淡然地说:“董小姐误会了。我说的是你不适合仲霖,而不是你配不上仲霖。”
确实,许大说的是她和仲霖不适合,而不是说她配不上仲霖。但是,在董小姐看来,这两句话其实没区别,殊途同归的事情,都是让她不要跟许仲霖在一起。唯一的区别在于:不适合是有修养的人礼貌的说法,而配不上则是自以为是猖獗之流的唱词。
“有区别吗?”董小葵轻笑一声,略带着嘲讽。
“结果没有区别。但是,董小姐是聪明人。我一直很忙,能让我坐下来私人对话的人,除了家人,基本上没有。所以,我可以直说,我很欣赏董小姐。可是,尽管我很遗憾,但是有些坚持,是必须的。”许大回答,这一次倒比之前都说得多。这一句话倒是给了董小葵很高的殊荣,暗指他是看得起她,所以才放下身段,亲自来找她。
如此说来,倒是她荣幸了?
董小葵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予评价,只是面含似有若无的微笑,波澜不惊的眼神瞧着许大,那眼神绝对不锐利,如同午后的淡蓝高天。她也不言语,只是坐在那里,映着红木的案几,淡绿的竹椅,还有窗口的一盆吊兰。
对视片刻,许大那种无懈可击的完美温和神色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他微蹙了眉,虽然只是瞬间。
终于,他像是觉得董小葵不信任他的说辞,又补充了一句:“董小姐对事的处理,对局面的掌控,自身那种淡然典雅的气质,确实超越了同龄之人。昨晚,面对歹徒,出手的狠戾,也是出人意料。而此时,坐在此地,董小姐竟然淡然处之。我倒觉得今天这茶喝得有些意思。”
“是啊,许先生请的茶,都是上品,这茶有滋味。”董小葵也一笑。
“我不常常请人喝茶,只请值得请的人。今天时间紧,不然,倒可以与董小姐对弈一局。想必董小姐的家族教育也有这一项的。”许大神色里有温和的笑,语气也是温和的,较之许二,会感觉他更能温暖一些。
不过,他这句话可就不那么温和。这是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句子,并不是真要跟自己下棋,只不过是告诉她:你的那一点的底细,许家都是调查了的,你并不适合许仲霖。你的家族并不能确保许家如今的繁盛更加牢靠。
董小葵清楚他的言下之意,说的却还是字面的客套,略略的笑,拈起一块糕点,很优雅地咬了一口,这才说:“棋局,学得皮毛而已。”
“我说过,你很聪明,应该懂得如何做才是最好的。”许大再次将话题绕回来。
董小葵心想:也是为难这位太子爷,对她这个小女子,本可以直截了当,雷霆之怒。可是,他却这样隐晦,婉转。
而自己又为何那样尖锐呢?许二为自己做的,她固然看在眼里,感激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可以,她便是愿意奋不顾身与他一并走的。可是,她更在乎他,也清楚地知道他是绝对以大局为重,更看重家族荣誉的人。所以,她不想他为难,不想他有一丝的难过。
如果一定要结束可能的悲剧,那么,她希望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他。再说,原本,她对未来的设想里,就不敢有他。
所以,这一刻,面对许大的说法,她只是笑,虽然有点勉强,还是笑。到最后,终于没有笑,她忽然身子前倾,低声问了一句:“虽然许先生今天确实是在q大演讲。但是,如果我不出现在q大。这顿茶,我还是有幸喝到的吧?”
许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过来,眸光幽深,眉头略蹙。过了一会儿,他才略一点头。
“我在乎仲霖,在乎他的喜怒哀乐,病痛饿慌。如果,我的存在,必须要让以家族荣誉为骄傲的他,有责任感的他难过。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董小葵一字一顿地说,说得很慢,最后的几个字虽然扯着笑,但她到底觉得浑身寒颤。
许大眉头蹙着,只是看着她。这个蹙眉的动作,兄弟俩如出一辙了。董小葵似乎是看到许二,那家伙总是蹙眉,鼻子酸酸的,觉得有眼泪要倾泻。
“仲霖算作三生有幸了。”许大在沉默片刻后,终于说了这一句客套的话。
董小葵已经不太笑得出来,几乎是竭力压抑着自己的难过,强行压下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折于你的强权,也不是折于自我的轻视。更不是对你,或对许家做出什么承诺。我只是告诉你:我的选择,只跟仲霖幸福与否有关。其余的,之于我,全都是浮云。”
许大淡然的眉目间,终于腾起一抹的惊讶,虽然,转瞬就消失。他瞧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阿峰站在院落里,隔着窗户提醒一声:“先生,时间快到了。”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希望你能看到仲霖什么时候才是艳光四射,才是自信满满的。”
“我会的。”董小葵回答,站起身的当口,耸耸肩,将心中的压抑暂时舒了一些。
“我得要走了,他日有机会,再请董小姐喝茶。”许大站起身,对窗外的阿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阿峰立马鞠躬离开。
许大也是步履优雅,正要往外走。董小葵忽然喊:“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第078章 意外的发现
许大在院落的高大梧桐下停住。那梧桐树得叶子繁密,日光从偶尔的缝隙间,透出细碎的光斑,十分的清凉。他站在里,身形倒是跟许二差不多,整个人也站得挺拔。许家人似乎站得很特别,总是特精神。
他一定是计算着时间的,这会儿每分每秒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浪费。可是,他还是好脾气地等在那里。神色里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董小葵自然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的人。于是快步走出去,站在台阶上,说:“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想知道,为什么是今天?什么原因促使今天的喝茶?”
他没有立刻回答。董小葵又补充说:“前段时间,我可以理解为仲霖受伤,他的脾气固执,你们不便出面。可是,为什么是今天。”
是的,她很想知道许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许家人非得今天来找她谈。即便是今天,她选择放开他的手,那也要知道前因后果。
许大只瞧他一眼,说:“昨晚,你们的事虽然算作加密型的。但是,有些人也是可以知道的。你的表现真是让人十分惊讶。可是,你认为仲霖对全局掌控的能力,会容许昨晚的事发生吗?会让你受到那些惊吓?”
两个反问的句子将董小葵心中的****彻底挖出来。她怔在原地。昨晚,月黑风高的,惊魂未定。她眼中全是那种血腥弥漫的可怖。一个晚上睡得都不慎安稳。早上,他愿意为她去买女性用品,算作十分疼爱,她心潮起伏。
所以,她没有细细深究。但是,在车上,她原本想克服昨晚的恐惧。于是,慢慢尝试着去想别那件事。却是没敢想下去,但却产生了怀疑。许二杀伐决断,从来掌控全局,冷静自持。叶三说过,李敛枫也曾说过。那么,这人怎么会容许那两个漏网之鱼出现在停车场呢?
她隐约疑惑,又不敢多想。于是,就告诫自己:他只是凡人,不是神。他也会疏忽,也会对局势的把握偶尔失控。七月的时候,他不就命悬一线么。
可是,许大的到来,不得不让她重新考虑可能的疑惑。犹豫一番,终于在他要离开时,问出这个问题来。
“当然,你应该明白他为何这样做。”许大理了理衣衫,语气云淡风轻。董小葵却有些不淡定了,心里七滋八味的,紧紧抿着唇。
她没有说话,只是瞧着许大。他眉头轻蹙一下,说:“你也别怪他,他铤而走险,自然也是想别人看到你的好。可是,这种事,瞒不了爷爷的。不过,这样的傻事,我还真想不到,仲霖会做。”
董小葵扯出一个笑容,继续沉默。只是心里微微刺痛,想:你们从来都当他是家族的荣耀,是家族荣誉的体现,何曾想过他也会累,会难过。会固执,会有自己的梦想。
许大见她没有说话,便说:“好了。我得走了,要不然,就要迟到了。”
他说完,又瞧了董小葵一眼。她也看到他的眼神,仿若是要从她的面上瞧出什么端倪。
她到底之前有隐约的猜测,所以这下子倒不是慌乱到无法自持。她竭力平静,对他说:“多谢许先生请喝茶,我这就不耽误许先生的时间了。”
许大眸光平静,说:“我走了,陈俊在外面,他会送你回去的。希望董小姐能够想清楚,什么才是对仲霖最好的。虽然,仲霖对你好。”
“我知道。”董小葵回答,又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这是许家曾经的宅子。昔年,我在q大学习,就住在这里。仲霖也曾经在这里住过一年。你请便,有需要就问刚才的那位八婶。”许大一边往外走,一边耐心交代。
“谢谢。”董小葵站在廊檐下,低声说。看着许大绕过照壁,消失了身影。她这下才觉得没一丝的力气,几乎是挣扎着,又回屋里,扶着椅子坐下,靠着椅背。鼻子发酸。
到这时,她才明白,为何许二抱着惊魂未定的她,一直说对不起,像是承诺似的,说:“是我考虑不周。我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了。”
那时,她总觉得他傻,意外的事是他能控制的么?
可是,这到现在她才明白,这看似看得透大局的男人,居然做了这样的傻事。到底是他太自信,还是对她太信任?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她终于从这件事里感受到他的急切。他是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能力,肯定她。
真是太傻了。她抿着唇,眼泪终于翻涌出来,她拉了一下雕花的木窗,不让光线将自己的眼泪照得太明显。不让窗外那徘徊的八婶看到她的难过。
她低着头,瞧着着木桌清楚的纹理。过了良久,才压抑住心中的纷乱,静下来分析这件事。许二做的这件事,实在是太鲁莽。首先,这是一件公事,他这样处理,虽然有一举两得得功效,但到底是公私不分。这种事情,在军队里,是会受到处罚的。即便军队里可以将这事看作意外,不予以追究,可是许家还有严格的家规。许大既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么,说明许二的错误已经让许家无法容忍。所以,才有今天许大请她喝茶这一出。
难怪他那样急匆匆地出门,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上午,那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接,摁掉,如此再三。想必他知晓是谁,并且知道找他做啥的。
“许仲霖,你可真是傻瓜。”她喃喃低语,泪又一次翻涌。
这一刻,她很想见到他,将他紧紧抱着。可是,他不是在部队里,就是在许家吧。从许大的到来,说明是事情很严重,至少在许家来看,许二的这一举动很严重。
他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这时刻也不知在面对着谁,不知在经受什么。她想听他的声音,想给他打电话,可是终于没有打。又一次自语:“许仲霖,真是个大傻瓜。”
忽然,有轻微的敲门声。董小葵立刻擦了眼泪,问:“谁?”
“董小姐,需要什么吗?”门外的老****问,声音十分的温和,听起来十分有教养。
董小葵站起身,说:“多谢八婶,我只是有些燥热,在这里坐一坐就好,八婶不用管我,去忙你的就是。”
“平时,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好忙的。难得有人来,我也高兴。”八婶还是站在门口。
董小葵转过去,瞧着她,慈眉善目的****,对着她微笑。董小葵也回以微笑。
“以后有空,可以过来坐坐。”她说,语气一点都听不出客套。
“谢谢八婶。”董小葵对着她笑。
她却是转过身,对着院落里说:“小俊,你也过来坐坐吧。”董小葵这才看见陈俊站在照壁旁的花圃前。
陈俊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走过来,才对八婶鞠躬,说了一句:“八婶好。”
八婶一笑,十分慈爱,说:“你一直在忙,也难得回来看我,八婶还以为你都忘了我。”
陈俊立刻说:“八婶,小俊怎么会忘了您呢。只是因为要一直保护许少。”
“好了,董小姐既然是仲霖的朋友,你陪她坐坐。我去弄些你们爱吃的零食来。”八婶十分高兴,转身出门去。只剩下陈俊和董小葵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虽然两人相处也不算短时间,但是这关系还真是陌生人。董小葵转身坐到椅子上,陈俊站了一会儿,挑了个远端的地方,拉了一把竹编的椅子坐着。两人隔着很远的一段,彼此没有说话。
周围十分静默,董小葵自顾自地看着手机,编写短信,写:仲霖,想你。然后删掉;之后又写:仲霖,你怎么样?然后又删掉;思考片刻,她慢吞吞地打上几个字:仲霖,晚饭吃什么。我想跟你吃饭。
终于,她觉得这句很靠谱,于是,摁了发送。然后,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不出所料,许二并没有回应。短信或者电话,都没有。
她有些担心,又有些百无聊赖。靠着椅子。忽然,陈俊说了一句:“董小姐,大少跟你说了什么?”
他原本是不多言语的人,没想到竟然主动开口问这一句话。董小葵很疑惑地转眼瞧他,反问一句:“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他脸上还是那种冷峻,一点都不曾变了脸色,对这董小葵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可是,我更关心许少。”
董小葵自然知道陈俊将许二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都还重。这也是许二曾无意中说起的,陈俊身上三处伤,都是为了救他的命。
“许先生只是请我喝茶,说昨晚的事。”董小葵漫不经心地说,却是不经意地抬眉瞧陈俊,想从他神色里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
果然,陈俊眉头紧蹙,忙问:“大少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感谢我能为仲霖着想而已。”董小葵波澜不惊地回答。
“真的?”陈俊似乎不太相信。
董小葵轻轻一笑,说:“不然,你以为呢?”
陈俊眉头紧紧拧着,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说:“我是孤儿,被许家收养,从小就在许家,和许少一起长大。接受各种训练,一起挨打受罚。我更清楚大少的为人,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来。何况,他看大局,看得清楚。”
原来这家伙也被收养的。许家不是没有大丫鬟那种角色,只不过收养的是男的而已。如今,陈俊也算作许家的一把好手。不过,这家伙到底要揪出什么来?董小葵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总之她的决定绝对不能让他看透。于是,她反问:“不然,你以为许先生来,是为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紧紧抿着唇,似乎有些生闷气。好在八婶走了进来,手中一块圆形的簸箕,放着盘子,盘子里是糖浇豆子,还有桂花糕、细碎的小黑瓜子等吃食。
零零碎碎的,倒有些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弄堂堂会里,那些吃食。董小葵一看,倒是乐了,问八婶:“这些,可都是您做的?”
八婶点点头,笑着说:“以前,小俊,仲霖都喜欢呢。还说,以后娶了媳妇,得让我将这手艺传了呢。”
“啊?真的?这是许少说的,还是陈俊说的啊?”董小葵跟八婶攀谈,终究是不想她看出什么端倪。
八婶将盘子摆放在桌子上,说:“仲霖说的了。小俊也跟着这样要求的。是吧,小俊?八婶没记错吧。”
董小葵瞄了陈俊一眼,他脸上十分尴尬的神色,不好意思的回答:“没有错。”
八婶十分得意自己的记忆力,又絮絮叨叨一阵子,说:“你们两个的日记盒子还在我这里。以后,娶了媳妇,记得回来拿。八婶可是替你们保管好了。”
董小葵十分好奇,一边尝了尝那糖浇豆子,一边问:“八婶,什么日记盒子?”
“仲霖和小俊写的日记,说给将来一起走的那个人看的。”八婶兴致勃勃。陈俊终于不淡定地喊了一声:“八婶。你对她说这些做啥?”
八婶倒不乐意了,开始数落:“你们小时候,还跟八婶说说话,如今,一个个回来,可都闷了。好在小洛和秀丫头有时候送东西过来,还跟我说说话。我如今跟这丫头说说话,都不行?”
“八婶,不是的。你可以说别的,你说那些做什么。”陈俊不由得站起身,像是认错一样。
“哼,我说啥,你还反对了?”八婶不太乐意,瞧了瞧桌上,说:“姑娘,难得你今天来,我给你煮茶。我的手艺不错的。”
董小葵还想客套,八婶却是风风火火地去煮茶了。董小葵这才看了陈俊一眼,神色询问。其实,她什么都没想问的。陈俊不自在,居然自己招了,清了清嗓子,说:“八婶是许少奶奶的丫鬟。早年陪嫁到许家,后来,照顾许少的父亲。许少三兄弟出生后,尤其是大少。许少的父母都很忙,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所以,就交给八婶看护的。所以,大家都愿意与她亲近的。”
木讷的陈俊居然一下子说这么多。董小葵“哦”了一声,问了一句:“那小洛和秀丫头是谁呢?”
随口问的,反正百无聊赖的,有些事做着,就不用想那么多的。
“小洛是大少夫人,跟大少也是从小认识的。秀丫头是许少的堂妹。”陈俊知无不言的。
董小葵“哦”了一声,继续嗑瓜子,懒懒地瞧着窗外,那廊檐雕梁画栋,也是不俗。不知当年建造这房子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情来。
如同今日,许二买那么一套平民化的房子,到底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尽管大说“大隐隐于市”。
不知不觉又想到许二,她终于是有些不淡定,抬眉看陈俊,也是紧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她犹豫一下,问:“陈俊,你说许少会回来陪我吃晚饭吗?”
他转眼瞧她,很淡定地说:“会。”
“总是怕他忙。”她不经意地说。
“许少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易给人承诺。他既然说了,就一定会。”陈俊说,似乎有点为他叫屈。
董小葵“哦”一声,又自顾自地吃零食。八婶倒是搬了小炉,煮茶的器具等,又让陈俊去帮忙摆弄。八婶虽然是老****,头发几乎全白,行动却还健朗,煮茶的姿势十分优雅。
董小葵少不得夸赞,她便是讲起当年跟着自家小姐与姑爷南征北战的峥嵘岁月,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光芒。董小葵只是微笑,偶尔插一两句嘴。
到后来,喝了茶,果然煮得恰到好处。她少不得赞美,八婶眉开眼笑。终于,余姚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在何处,说戴家兄弟以及她在q大东门外的咖啡厅了,让她速度去。
董小葵很抱歉地起身,对八婶说还有约,要告辞。八婶不过一个寂寞的老****,一听,脸上有些颓唐。但终于是说:“你去忙,有空来玩。”
董小葵微笑,她又补充一句:“你既然是老大带来的,又和仲霖、小俊认识,想必是不错的姑娘,有空就常常来这里玩。”
“我会的。”董小葵满脸笑意,脆生生地回答。
八婶送她和陈俊出来,在门口,八婶忽然对陈俊说:“小俊,仲霖是不是有中意的人?”
陈俊正要打开车门,忽然转过去,问:“八婶,怎么了?”
“哼,我问他,他只是笑,不说话。前几天不是回来过一趟么?他拿走了你们当年订做的玉镯子啊。你们不是说有中意的,就送给她么?亏得我还去找玉器世家的人呢。”八婶一副“你瞒不了我”的模样。
“这个,我不清楚。”陈俊不由得瞧了董小葵一眼。
“得了。让他改天带回来给我这老太婆看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把你的那只镯子拿走?”八婶问。
陈俊咳嗽几声,立刻拉开车门,说:“八婶,董小姐有急事,这玉镯子的事,我改天跟你说。”
“你们一个个的。当年老大娶小洛,来拿玉佩,哼,还是这么跟我说的。”八婶十分不悦。
陈俊赔笑,董小葵一边向八婶道别,少不得客套寒暄。心里却是暗潮涌动。他竟然提取了看起来似乎意义非凡的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