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第一次做流氓
想到要给许二洗澡,董小葵不免发怵,不知如何应付。在门口站一阵子,将电脑收回自己的房间,又装模作样在房间里整理一阵子。磨磨蹭蹭的,并没去许二的房间。
干脆索性装作没听见他说话。董小葵决定。于是从自己包里抓了一包薯片,又从柜子里倒了一杯牛奶,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厅堂。
她挑选了碟播放,然后抱着薯片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无比放松地看碟。她表面上很淡定,内心却是七上八下,在想着许二会怎么样出招,会说怎样的话。
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脆脆的薯片,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耳朵却是听着许二屋内的动静。忽然,许二的门打开了,他喊了一声:“董小葵。”
那声音很平和,却充满威严。正在咬薯片的董小葵一紧张,一下子咬到舌头,整个表情凝固在那里,欲哭无泪的,只觉得钻心的痛。
许二走出来,衬衫的扣子解了三颗,也许是下面的扣子太费力,他并没有解开。看起来有一种凌乱的美。
董小葵还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瞧着许二,含糊不清的问:“什么事?”
许二眉头一蹙,低头瞧了瞧他,问:“你怎么了?”
“咬到了。”董小葵一说话,觉得咬到的地方更痛,赶忙扁扁嘴,倒吸一口凉气。
“别装了。”许二直起身子,扫她一眼,吐出这句话。
董小葵不语,往自己房间跑,门也顾不得关,直直往卫生间里去,吐出一嘴混着血的薯片渣子。用玻璃杯子打了水冲洗,那水入口,却是刺激得伤口疼,董小葵哼哼唧唧地痛。却不料一抬头,就看到许二站在身后,她吓了一跳,转过去恨恨地斜睨着他。
他却无视她的仇恨眼神,只是平静地说:“给我看看。”
董小葵紧闭嘴,怒视着他。在她看来,嘴里也是属于私密的地带,除了很亲近的人,不能轻易让人看去。
“行了,让我看看伤口。”他说,无视她的任何表情。
董小葵摇摇头,说:“这样不好,不麻烦许少。”
他却是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但董小葵也没办法挣脱,又碍于他有伤在身,不敢有大的动作,所以,她只得一动不动,怒目圆瞪。
“别那副样子,你牙齿长得不漂亮,我早就知道了。好了,乖一点,我看看伤口情况。”许二说,话语柔和下来,手上力道也加大,逼得董小葵微微张开嘴。
“乖了,你也知道我伤没好,我力道控制不好的。”许二居然还笑着说这威胁的话语。
强者在于能低头的时候,绝对不低头。董小葵很阿q地安慰自己,这才伸出舌头,许二眉头一蹙,啧啧的,一脸嫌弃地说:“董小葵,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大个人了,把舌头咬得这么惨不忍睹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要咬舌自尽呢。”
看了看过了。董小葵扫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说:“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不好。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就寝了。”
许二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往外走。不一会儿,便听见音乐声,是在放那一首《eversleeping》,女子凄美的歌声隐隐约约让董小葵心里焦躁。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要十点了。许二这家伙可真是会要挟人。知道她放心不下他的身体,竟然这样无赖,用自己的健康来威胁她。
呸,罢了,罢了。洗澡就洗澡呗。就当是洗猫洗狗。董小葵“嗖”地站起身,推开门出去。厅堂里灯火通明,许二居然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这感觉像是营造了一个华美的舞台。而他就在那沙发上坐着,闭着眼睛。《eversleeping》的歌声反反复复,在房间里飘荡。
她站在那屏风前,总觉得这歌是有灵魂的,如同《吸血僵尸之惊情四百年》里那样,即便是轮回转世,也远涉重洋去找到爱的人。却是阴差阳错,终究遗憾的局面。
相爱无相守,相爱却不得不分离。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许二竟也喜欢这样的歌曲,或许心中也有一段无以名状的忧伤。戴元庆以及很多人透露出的消息表明,以前的许二绝对不是今日这番模样的。那么,必得是有事,让他突变。
是那个女子么?她想到二楼那间粉色的房间,却是有些后悔上次没有多呆一些,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不过看那个位置却是二楼的主卧。并且那间房是洒扫的阿姨都不打扫的,许二也没有给她钥匙。
也许那是一个不在了的女子。所以,才让他那样怀念,反反复复听这么一首勾得人想上黄泉的歌。她皱起眉头,一曲终了,她竟然听得浑身凉意起。
趁着这音乐停下的间隙,她走过去,站在许二面前,看着他微蹙的眉头,低声喊:“仲霖,去休息,好不好?”
她低头,于是落下了淡淡的影子,笼在他脸上。他微微睁开眼,轻轻一句:“我还没洗澡,睡不着。”
那神情可怜兮兮的,语气又柔柔的。董小葵越发觉得是罪人了,于是鼓足勇气,对他说:“那去洗澡。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我手不方便。”他略挪动身子,抬了抬那只右手,轻声陈述这个事实。
“行了。你什么都别担心。”董小葵说出这句话。心里却是想:许仲霖,今天你是病人,我就由着你,反正这些帐日后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本姑娘出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许二还故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站起身,伸伸腰,故作轻松地说:“好了,去找好你的睡衣,我去放洗澡水。”
董小葵快步往他屋里去,几乎毫不犹豫地走到他房间所带的浴室里,将灯全部打开,开始往浴缸里放水,用手感受着水温。
看着水注满蓝色浴缸,许二却还没有进来。董小葵十分狐疑,走出去找他。发现他在床上呆坐着。
“走了,洗澡。”董小葵催促,心里跳的怦怦的,眼睛也不敢看他。
许二“嗯”了一声,反问了一句:“你不怕?”
“你是病人。”她回答。
“很好。”许二站起身,往浴室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小葵,我的手要养着。你懂的,速度了。”
话音刚落,他就进到浴室里去。董小葵撇撇嘴,骂了一句:呸,真是个使唤人的主,迟早有一天,这笔账我要算的。
她站在原地一会儿,许二却是不依了,在浴室喊:“董小葵,你倒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行了,行了。这会儿指责的是责任心,再不去,指不定还安了什么罪名了。果然,还刚刚推开门,就听见许二说:“董小葵,你也不看看我的伤为何迟迟不好。”
果然,此君已经把他的伤毫无理由地赖到她头上了。董小葵在门口站定,深呼吸,鼓足勇气,对自己说:没什么的,不就是个男人么?不就是跟女人相反,“一个上凸,一个下凸”么?
嗯,没什么的。想当年上初二时,有个男生来惹她,将她衣服上涂满了粉笔灰。她警告那男生:不要影响我做题。
可是那男生伸手来要来摸她的脸,她眼明手快,横手打过去,捶在那男生的胳膊上。那男生就问候了她老娘。
董小葵“嗖”地站起来,说:“道歉。”
那男生不道歉,还将她的书扔到窗外去。董小葵火了,从卫生工具箱里扯下一木条追着那男生满楼打。那男生仗自己跑得快,最终躲到男厕所里去。躲进去就躲进去吧,他还在门口对着董小葵龇牙咧嘴的。
董小葵二话没有说,目不斜视,提着木条雄纠纠气昂昂地进去,一下子抓着那个男生的领口,狠狠地说:“必须将我的书捡回来,并且当着全校公开向我道歉。”
那男生不道歉,整个男厕所吓得鸟兽状散开,就在这里四散了,那男生要动手打她。董小葵自然不依,她虽然没啥功夫,要的却是那种亡命徒的气势。与人打起来不计后果,手中又有木条。三两下就将那娃打得脑门上开了口子。血一下子下来,蒙了那男生一只眼,他猛然呆了,然后指责董小葵“你打我”,竟然有了哭腔。
老师赶来,恶狠狠要董小葵道歉,付医疗费。董小葵拒绝,于是被老师罚站,反省,接连三天都站在楼梯口供人瞻仰啊。
来来往往的人,指指点点的,都窃窃私语,说那就是彪悍的女人啊,冲进男厕所打人的。到最后,董小葵也没付医药费,也没向那男生道歉。
虽然事隔了几年,那男生辗转托人来说,是因为喜欢她。她表示无语。人生中,唯独的被老师罚站是拜他所赐。虽然用着喜欢的名义,但也不可原谅。
哼,当年老娘冲进男厕所都不怕。我还怕你生病的许仲霖。董小葵回想起当年的英雄。那时候,她可想的是无所谓,我的生物学课程是满分。两性是自然的必然,人类连自己都不了解,还有什么资格在那里嘲笑别人,笑别人的色与yin,下流与否呢?
是啊,现在只是去给他洗澡的,他是病人。董小葵这样说服了自己。还没推门,许二在里面不耐烦:“董小葵,你在外面孵蛋啊?磨磨蹭蹭的。”
董小葵无语,推开门走进去。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切心理准备都白做了。因为,她的心一瞬间就乱了,惶惶然扫了浴缸一眼,看到坐在浴缸里的许二,好吧。胸口的伤疤没有打湿,右手也因为受伤搁在浴缸外面的架子上。
不过,董小葵因为这一眼,很不纯洁地想到被泡沫遮住的许二的身材不知如何。一想,自己反而乱了阵脚,站在门口踯躅不前。
“过来,水都快凉了。你一点责任感都没有。”许二有些不悦,似乎要站起身。
呸,站起身来,不是什么都****了。董小葵立马奔过去,说:“我这就来,您老,别动气。”
许二斜瞟她一眼,没说话,只说背上要擦一擦。董小葵一抿唇,深呼一口气,就下定决心当那是一块搓衣板,闭着眼睛使劲地擦啊擦,最终在许二不悦的呵斥里停了下来。
“好了,笨手笨脚。我过去冲一下,你给我拿着花洒。”许二不悦地说,一下子要站起身来。
“不要。”董小葵丢了帕子,捂了脸。
“这可不像是董小葵的作风。”许二打趣说,然后笑起来,说:“好了,睁开眼,继续工作。”
董小葵犹豫了一会儿,又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直听到许二打喷嚏,她才吓了一跳。这时刻,他可不能感冒啊。
呸,董小葵,不就是男人的身体么?这辈子你迟早要看的。早点看,没啥的。何况,你这是救苦救难,佛祖都会赞美的。
于是,她立马睁开眼,却看到许二却还在浴缸里,气定神闲地说:“去把那花洒拉过来,替我冲洗。水温,你看着办。”
董小葵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大哥,你就不能给我来个一鼓足气么。俗话说,再而衰,三而竭啊。等一下,我还有什么勇气面对你那赤果果的身体啊。
不行,要趁勇气还在,必须把这关过了。不然,明天,后天的,这家伙借口病得时候,一定会折磨她的。这关迟早要过的。
所以,董小葵并没有去拉花洒,而是站在浴缸边,伸手托着许二的脸,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很****的话:“帅哥,姿色不错。起来,让姐姐欣赏个全身。”
这真是狗胆包天的话。董小葵生平第一次耍****了,是对着身手不错,脾气很恐怖,据说还很小气的许二公子。
许二一听,脸上全是惊异,狐疑地看着董小葵,居然问出了一句很合此时此刻,被****的人该说的话:“董小葵,你要干什么?”
呀,许二公子力护贞洁。简直出乎董小葵的意料。她心花怒放,在他脸上一捏,呵呵一笑,说:“自然是欣赏男人。”
第045章 浴巾掉了
许二瞧着董小葵,脸上的惊异渐渐淡了,后来却是笑了。那笑容也很淡,神色全是不相信,眼神平静,却含着深浓的挑衅。
“看什么?速度了。”董小葵大声说。其实她已经后悔了,不过,她很阿q地鼓励自己,长痛不如短痛,这关横竖是要过的。许二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的。所以,故作镇定地说了这句。
许二将手一搭,放在浴缸边的枕垫上,似笑非笑地瞧着董小葵,像是在欣赏什么似的,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你确定以及肯定要欣赏?”
董小葵总觉得那笑很不怀好意,虽然,似乎许二平时就那么笑的。但大约是她做贼心虚的缘故,她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不过中国剑客的精神里有一条叫“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有一种叫:明知必败,亦要有战的勇气,这才叫侠客。
于是,董小葵挑挑眉毛,以俯视的眼神扫了许二一眼,很是笃定地朗声说:“确定以及肯定。”
“勇气可嘉。”许二轻描淡写地说,语气像是一朵慢悠悠的蒲公英徐徐降落。
相比较人家的淡定,董小葵心里慌乱,同时,还觉得之前自己说的那句“确定以及肯定”的力道还不够,于是又咳嗽几声,一脸轻蔑地看着许二,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怎么?许少不敢?”
许二没理会,换了个姿势,靠着浴缸,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董小葵。看得董小葵毛骨悚然的,于是不耐烦的催促:“速度起来给姐欣赏,欣赏,不要磨磨蹭蹭的,不男人。”
许二终于哈哈一笑,说:“小葵啊,我可是很自律的男人。平素里,想欣赏我好身材的女人也不少。可是能欣赏到的没几个。”
那就是还有几个欣赏过的了?董小葵在心中自动补充这句话,心里全是鄙视:这些公子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无数吧。
哼,上次钓鱼,还听那些人说,年少时的许二可是翩翩公子,万花丛中过,一堆漂亮姐姐围着叫“小公子”,他便是照单全收,带着一群女子很和谐地去游湖啊。
她越想越气愤,脸上越发鄙夷。便是冷眼瞧着许二。
许二却是无视她的喜怒哀乐,继续气定神闲地说:“我这等好姿色不能白白让你这个村姑欣赏去了?”
“呸,没胆量就直说。”董小葵典型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死鸭子嘴硬,这会儿完全的外强中干。
“哟,懂得用激将法了。”许二还是气定神闲,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董小葵只觉得自己已经落入陷阱,可是一步也不能后退。她对许二的话淡笑不语。许二却又是挪了个姿势,说:“小葵,我的身体不是谁都可以欣赏的。所以,咱们玩个游戏。你总不能让我亏了。”
他说得好像他是出来卖的。董小葵满头黑线的,蹙了蹙眉,说:“什么游戏?”
“嗯,很简单的。就是,我数一二三,然后我就站起来,你如果没有眨眼,捂脸,那么,就算你赢。如果你眨眼,或者捂脸,就算你输。”许二很认真地介绍规则。
“好,那奖惩制度呢?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定吧?那样有失公允。”董小葵略略低头,浴缸里全是泡沫,确实看不清。
“当然,我是很公平的。”许二还是笑,然后说:“小葵,如果你输了,我之后提的任何要求,你都不可拒绝,要跑快一些,替我办到。”
“好。我答应你。不过,如果我赢了。你不得向我提任何要求。比如,家务,我乐意做就做。还有,做饭,你得让厨师继续。”董小葵刻意强调了做饭。她的厨艺可是伺候不起他许二公子的,对人对事对食物都那么挑剔。再说了,厨房这事,就是累得很。
“行。”许二也说。
“嗯,许二公子一定要说话算话哦?”董小葵一脸笑意,心里却是慌乱得很。想到会直接面前裸男出浴,心扑通扑通跳。她都觉得快按捺不住了。有那么一会儿,她很想夺门而出,或者直接认输。可是想到输了的后果,可能比这更严重该。她将心一横:娘的,为了自由和正义,必须的。
她大义凛然站在浴缸前,淡淡地说:“速度。”
许二却偏偏最磨人,还笑着问一句:“你真的确定了?现在反悔还可以,最多,伺候好本公子,我维持你的原判。不增加罪名。”
其实这项承诺是十足的****,董小葵很不争气地动摇了。不过,只是一瞬间,她立马摇摇头,说:“不要婆婆妈**啰嗦,这可真不是许二少的作风。”
许二无奈地抬抬手,说:“董小葵,那开始了,一,”他喊,拖得很长,董小葵觉得他那声音就跟钝刀割在心上一样,典型的折磨。更让人无语的时,他喊完“一”,就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董小葵就在那样竖起耳朵等他喊“二”,一颗心乱糟糟的,连手都有些微微抖。许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才缓缓吐出“二”,同样是绵长的声音,让董小葵觉得快崩溃了。可是这仁兄偏偏中间停顿很久,很好心地提醒“小葵,马上就是最关键的了”。
董小葵被逼得发火,说:“速度。真不知你平时怎么领导你的手下的。真让人受不了。”
许二哈哈一笑,喊了一声“三”,这一声出人意料的简洁短促,一喊完,他是“唰”地站起来。董小葵没料到,先前努力准备的全乱了,她近乎是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继而听到许二打趣的笑,带着胜利后的骄傲。董小葵紧紧捂着脸,暗暗骂自己:你真是没出息,没出新。
“董小葵,你输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替的任何要求,你都要答应。”许二气定神闲地陈述。
董小葵没有说话,一动不动,还是捂着脸。心里十分懊悔:你怎么就这样没出息呢?不就是男人的身体么?人生在世,迟早要看到的。看谁不是看,就从许二看起,这不就可以了吗?你为何这样没出息。
她郁闷得想撞墙。偏偏许二又说:“董小葵,要愿赌服输。这第一个要求就是立马睁开眼睛,本公子如你所愿,让你好好欣赏。”
“没兴趣。”董小葵捂着脸,瓮声瓮气地说。
“女人果然善变。行了,如果你敢睁开眼来欣赏你想欣赏的男人身体,我就将我赢了的战利品丢掉,维持原判。”许二循循善诱,还开出这种条件来****她。
好吧,绝对不能再让他看扁。既然他都给了这个扳回一局的机会,自己不接真是对不起大众。她说:“吵什么吵?女人要矜持一点,你懂么?还有,欣赏要虔诚一点。要搁在平时,我得焚香沐浴,对月祷告,这才对得上‘欣赏’两个字。今天,是看你受伤,身子柔弱,所以一切从简,我就象征性地‘矜持’一下,来表示对你的尊重,你不需要那么得瑟。”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手却还捂着眼睛。许二轻笑一声:“伶牙俐齿。输了就是输了,速度了。”
董小葵不说话,暗中深深吸一口气,这才放开双手,睁开双眼。她以最大的接受能力来接受眼前的震撼,可是,她横竖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如同那句经典的话“我猜中了过程,没有猜中这结局”。
是的,许二腰部以下围着浴巾,因为浸了水,湿湿地裹在身上,护着重要部位。此君左手拉着那浴巾。对着董小葵笑了笑,说:“好了,这水冷了。我有些不舒服,你换了先。然后,把那拿花洒,开最小,帮我冲洗一下。”
董小葵怒目圆瞪,看着他。原来这人泡澡的时候居然裹着浴巾。
许二一脸的笑,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心先乱,所以必定会输。我的浴缸是半透明的,虽然这表面上的泡沫让你看不到。但是你应该从侧面能窥伺一些。可是你没有勇气。所以,一开始,你就注定要输的。而且,你不敢将数数交给我来。因为,我拖了时间,乱了你的心。小葵,与人对战首先就要忘记自己。你不够火候,畏首畏尾一点,所以输了。”
董小葵的脸越来越沉,许二呵呵笑,说:“行了,别闹了。我有些不舒服。你速度帮我一下。”
“那你刚才说的,可算话?”董小葵问。
“我说话从来算话,你放心。”许二说,却是忍不住打了喷嚏。
董小葵大惊,如临大敌。立马就去放掉水,然后清理一下浴缸,拿了花洒来,一边调节水温,一边问:“怎么样?是不是感冒了?”
她一心焦急,只是怕他伤势反复,会落下病根儿,一边咒骂自己,一边试验水温,觉得水温适宜,立刻过去帮他冲洗,竟然一心就想着让他早些去休息,不要落下病根儿才是。
她似乎完全忘记他只着浴巾,一心只记挂着他的健康。就在这种着急里,许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那浴巾掉了。
在为他冲洗背部泡沫的董小葵一怔,水还哗哗地流着。她却呆在那里。
第046章 有个提议
这种情况很尴尬,董小葵不敢低头,眼珠子也不敢到处乱转,只看着他宽阔的背。许二的背上有伤痕,颜色深浅不一,那些伤痕的长度也长短不一,有几条甚至纵横交错。
之前没敢细看,也知道这男人身上有一些伤,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他身上的伤竟然可以如此怵目惊心。即便是有最好的医疗,让人晃眼一看,看不出什么来。
董小葵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细细检阅着他背部的伤口,心一寸寸揪着,皱起来,满是心疼,一心只在想:那该是多么痛的。
许二却也没有动,像是一座雕塑站在那里。浴室里很安静,只有董小葵手中的花洒还流着水,发出哗哗的声响。
她看着,泪湿了眼,忍不住伸手抚在一条最长的伤痕上,十指沿着那伤痕行走。一直一动不动的许二身子猛然颤抖一下,十分不悦地喊了一声:“董小葵。”
“嗯。”董小葵回答,还是看着那伤痕,她以为许二是在责怪她触碰那伤口,于是轻声说:“一定很痛吧?”
许二没回答,身子又是一怔,董小葵轻轻抚过那伤口。许二咳嗽一声,说:“早就不痛了。”
“当时,一定很痛。”董小葵一颗心都在猜测当初受伤的凶险,这个部分过去就是肺部,看这伤痕这样长,颜色这样深,当时一定受伤很严重。她便觉得整颗心都揪着。
“嗯,就是纸片割破手指,也会痛的。但是,没办法的事,人生中,有些事是必须的。”许二说得轻描淡写的,董小葵只觉得伤感而荒凉。
他竟然需要拿自己的性命来维护整个家族的荣誉。这即便不是家族里想要的,但是家族的荣誉摆在那里,家族历史的辉煌在那里,却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她沉默在那里,还是拿着花洒。
“好了,我累了。你——,你拿着花洒给我冲水,我自己来洗。不过,背上我够不着的地方,你帮我搓一下,其余的——我来。”许二慢腾腾地说。
董小葵这才从对他的心疼中回过神来,脸不觉烫了。又不敢乱看,想到他的建议其实也是让她不那么尴尬。他其实在关键时刻也没有为难她的。
而她也不是愚笨之人,自是感激。于是,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于是略略抬头,看着他的脖颈,拿着花洒冲洗他的背部,伸手帮他搓了一下,也不敢往下看。却便只是手往下搓着。刚到腰部,许二却是忽然急切地说:“好了,其余的我自己来。”
董小葵一听,手一顿,说:“好。”
于是,她举着花洒,目不斜视,只是看着他的背。他的动作则是很小,窸窸窣窣一阵。他对董小葵说:“好了,小葵。你收了这花洒。”
一直紧张无比的董小葵像是听到天籁,立刻收了花洒,转身过去,过片刻,听见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动手将浴室里收拾一下,又顺带清理了一下浴缸。
正清理时,许二又走了进来,穿了睡衣。不过,扣子依旧没有系上,他说:“小葵,帮我系扣子。”
董小葵默不作声,洗了手,乖巧地走过去替他系好扣子,说:“我去帮你准备漱口水。”
“嗯。”许二回答,声音轻轻柔柔的。
董小葵转身去洗漱间准备漱口水,又准备了最柔软的牙刷。因为叶三说过,许二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使用太硬的牙刷。
她准备还漱口水,又准备好牙刷。转身要招呼许二,他却是推门进来。
董小葵有些不自在,说:“准备好了。”
“嗯。”他还是轻柔的一个字,仿若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牙刷在那里漱口。然后,董小葵拧了毛巾替他擦了脸,还有那只受伤的手。
她的动作很轻柔,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我听医生说,你这手——”
“没事的,还跟以前一样。”他打断她的话,然后收回右手,转身走了出去。
董小葵半垂着目,不知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叶三写得很清楚,这一次,许二的手是因为爆破性伤害造成的,很可能落下后遗症,须得好好养护着。她一直不敢问他,却忍不住提了这么一句。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董小葵,你真是嘴糟。”董小葵拍着自己的嘴,龇牙咧嘴地哑着声音说自己。却不料门一下被推开了,许二瞧了她一眼,问:“你在干嘛?”
董小葵尴尬一笑,说:“下巴有点酸。”
许二也不戳穿,只是清了清嗓子,说:“我的手,有可能写不出以前那么好看的毛笔字了。”
他这句话其实就是说这手会落下病根儿,只是说得很委婉,大约是不想她太担心。董小葵却是听明白了。心里一酸,继而想到他挂在书房里的横幅魏碑,那种沉稳大气再也看不到了吧。
她想说些话去回答,或者安慰,或者其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其实我更喜欢你写的欧体,那屏风上的几个字,可是我每次见到,都看不够的。”
是啊,许二左右手皆会书法,右手魏碑,左手欧体,皆自称风格。董小葵从他的墨宝里见到不到,自是十分喜欢。尤其是他的欧体。
许二一听,倒是笑了,然后摇摇头,说:“你啊——”
董小葵假装听不懂,耸耸肩说:“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的。可能是女孩子的原意,欧体典雅圆润一点,所以就喜欢。不过,你的欧体里有一种沉郁的美,又有一种飘逸。是真喜欢的。”
大约人人都喜欢夸奖,男人尤其喜欢。这顶高帽砸过去,许二也不例外,笑意更浓。说:“好了,如果真喜欢,等我好一些,你便与我磨墨,我亲自写一幅给你便是。”
“那一言为定。”董小葵笑着,一方面是真喜欢许二的字,另一方面为了转移注意力,让他不要在意他的右手。
“行了,我记住了。现在,你赶快去洗澡,时间也不早了,十一点多了。”许二的语气有些宠溺,站在门口。
“嗯。”董小葵很乖巧地答应,然后出门去。心想:难得许二这么乖,没有提非分要求,要趁现在赶快回卧室,洗完澡,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是她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因为,她还没蹦出浴室,许二就说:“洗完速度过来,我等你。”
“啥?你还有啥事要吩咐的?”董小葵假装听不懂。
许二盯着她看,也没发怒,神色一贯平静,却有一种强大的压迫在周围,像是台风来之前的气旋,让人心里发闷,发慌的。
“那个——,许少,你有什么事要吩咐,你先说。我去替你办到,然后你先睡,毕竟你是身体还没康复。”董小葵越解释越觉得有不祥预感。
果然,许二一言不发,走了过来,伸手拉着董小葵就出了浴室,来到他的卧房里。
然后,他一下子将她搂在怀里,闻了闻,说了一句:“原来你洗澡了,竟然敢骗我。”
“让我洗洗睡的可是你。我又没有说我之前没有洗澡。”董小葵小声嘟囔。许二已经放开她,径直走过去,将门关了。
她今天都纠结一天了,果然,过程如何曲折,这结局还是没有改变。霸道的许二依旧要她睡在他身边。她叹息一声,往梳妆台前一坐,将发卡抽掉,放到梳妆台的桌子上,抬眉看到许二坐在床边看她。
她倒是有些没好气,这不明摆着压迫人么?虽然,他似乎没对她做太过分的事,但是这样比钝刀割肉还让人难受。
“许少,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董小葵心里有些火,他都说了只是班婕妤,又不是长孙氏的。哼,她可不想做人的班婕妤,她宁愿做个卖油郎的老婆。他凭什么认定她可以以班婕妤的身份存在着?她又不贪他的爱,不贪对他的依赖,更不贪他的权势钱财和那么点姿色的。
董小葵瞧着许二,等着他回答,或者发火。可是他脸色巍然不动,只是慢慢爬****,说:“我伤着,睡不踏实,有些事需要人照应一下的。你若睡在别处,我还得起来去喊你半天,总归不是方便的。”
好吧,许二公子的里有无可辩驳。病者最大了。董小葵不说话。
许二却越发说得委屈:“你放心,我不跟你同一条被子。”
呸,这会儿装贞洁来了。当初——,董小葵想到当初就在这间屋子里,被这人吓成什么样子,抑郁满胸啊。
不过,这些以后都会讨回来的,让你许二得罪我。董小葵在心中再一次阿q了一把,她根本没有想过战胜许二的几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好了,睡吧,你身子不好着呢。”董小葵略略一笑,走过去为许二盖被子。
许二一边点头,一边狐疑地瞧她,然后拍了拍手边的床。董小葵瞧了瞧,躺了下去。然后对许二说:“明天在这里支个床。”
“为什么?你想跟我分床?”许二问。
“不是。我一个女孩子这样照顾你,似乎很不好。我让陈俊住进来,还可以保护你。”董小葵很认真地分析。
“我不喜欢男人跟我同一房间。”许二立马拒绝,语气有些冲。
董小葵支着身子,立马戳穿:“乱说,你在军队里还没住过大宿舍啊?”
“那个不同。”许二狡辩。
“就是一样的。”董小葵不甘示弱,一下子坐起身。
“总之,不允许,你必须睡在这里,不要惹我。”许二的语气越发的平静。
好吧,董小葵觉得这压迫真重,不由的清清嗓子说:“那,我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许二很警觉地看着董小葵。
董小葵笑了笑,对着他眨了眨眼,说:“我建议你,让你的大丫鬟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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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烙印
董小葵说出“大丫鬟”三个字,自己也有些后悔。怕牵扯一些什么,或者是许二的禁忌。比如,李敛枫跟他的大丫鬟就势同水火,两人之间似乎有很微妙的事情。
而叶三的大丫鬟,据说贤良淑德,则是被叶三常常带在身边,令周围的人羡慕。可是许二,听那些言语之间的意思,他从没带着任何的女子出现。除了年少时,曾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去游湖,意气风发的。
那么,这大丫鬟或许是个禁忌。她不知怎的,想到二楼那间粉色的房间。心里有些发怵。她偷偷看了看许二。
他还是半躺着,拉了拉被子,然后问了一句:“谁告诉你大丫鬟的事?”
听到他说话,语气还算平静。董小葵松了一口气,回答说:“你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子弟,大凡都有从小陪着长大的大丫鬟。”
“李国宁跟你说的?”许二扫她一眼。
董小葵本来不想提李敛枫,因为总觉得他们是兄弟。她说任何一点李敛枫的事,都有点离间兄弟情义的嫌疑。不过,这会儿许二又问了,她也没正面回答,只是说:“上一次,有见到李敛枫和他的大丫鬟。才知道权贵之家有这么个享受的传统。”
“你见到过周韵?”许二问。
“是啊。很干练的一个人。最开始不知她是李敛枫的大丫鬟。后来猜到跟李敛枫有关,询问之下,李敛枫就说了这事。”董小葵回答,将祖屋的事略去不提。
“干练”许二冷哼一声,似乎对周韵十分不屑。
董小葵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亏得这不是许二的禁忌。否则,这人发起脾气,自己就要遭殃了。正在庆幸时,许二忽然坐起身来,靠着床问:“李敛枫跟你说大丫鬟时,有说过我?”
董小葵一愣,随即摇摇头,说:“我只是问周韵是他的谁,那种醋意横生的口气。李敛枫便说了大丫鬟的事,还说叶三的大丫鬟大家都羡慕。”
“那倒是,叶三的大丫鬟倒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好的。那女子性子宁静,有机会,你可以见见,欣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许二说着,竟然是爱怜地伸手过来,将坐在床上的董小葵一揽,低声一句:“好了,乖一点,睡觉。明天,你要早起,给我做早餐。”
董小葵一颗心七上八下好一阵,如今看到许二的表情,才觉得有惊无险。刚松一口气,她才发现自己在许二的怀里,哪里是一人盖一条被子?
貌似刚刚这人说过“一人一条被子”来着。董小葵立刻不安地扭动,低声说:“许少,这不合适。你刚才说,一人一条被子。”
许二摁住她的肩头,说:“那么,是谁想推卸责任,不想照顾我来着?说什么大丫鬟,我告诉你,我们许家历来就没这个传统。先祖都是戎马生涯,岂可以色坏了身子,何况与女子厮混长大,必得带了脂粉味,还说什么疆场杀敌的?你以为呢。”
他的语气到后来已经很是不屑了。董小葵一听,原来许二没有大丫鬟。不知怎的,她心里倒是有一丝窃喜。
不过,窃喜归窃喜,她还得要离他远一些,这些抱着睡在一起,不明不白的关系。更让她觉得害怕的是,万一自己不克制自己,只任由这样下去,她便****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她挣脱出来,依旧坐在床边,有些生气地说:“许少,请你放过我。”
“我有对你怎么样吗?别自作多情。”许二半眯眼,脸上冷冷的,语气虽平静,却全是不悦了。
董小葵也知道许二这话大约是气话,他对她的好,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就算明知是气话,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黯然,垂了眸,低声说:“那就更应该请许少高抬贵手,放过我。”
许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董小葵继续低声说:“虽然我没有生在如同你一样的显赫之家,但是我依旧对未来有期望,我依旧有属于我的梦想。还请许少不要毁了我的梦想。”
她说得很慢,很小心翼翼,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怕这个男人。她一说完,许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缓缓地问:“你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原本不想在他面前说,可是下巴上的力道逐渐大了。她感受得到他的怒意,也罢,说与他听也无所谓。反正,这梦想里永远没有他的存在。他,是高高在九天之上的王者,而她应该是在人群中一袭衣衫翠拢袖的平凡女子。
所以,她伸手抓着他捏她下巴的手,慢慢地捧在掌心,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叙述:“我的梦想不过是找个平凡的人,过平凡的一生。相夫教子,白头到老。仅此而已。”
“你怎么觉得我是在毁了你的梦想?”许二沉声问,语气有些许的嘲笑,些许的无奈。
这语气让董小葵心酸,然后她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许二少生平第一次不被人看好的挫败感所致罢了。
所以,她低头看着被面上的素雅格子,很认真地说:“你从来都不是平凡的人,对于我来说,是属于九天之上的,而我只是凡间芸芸众生里毫不起眼的一员。我们不是一条道的。何况——”
“何况什么?继续说啊”许二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但是这种平静让人感觉强烈的压迫感。
董小葵只觉得内心十分不安,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今天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索性就一并说清楚,也许许二真的会因为尊严受挫,因为他的骄傲,从此后与她楚河汉界。
所以,她停顿片刻,心一横:死就死了,免得放在心中天天折磨自己,所以,她鼓足勇气说:“何况许少身边,名门淑媛无数,修养气质皆是上品。我可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什么心思去与人比较。再说,许少提醒过:我不过是班婕妤的料,即便是贤良淑德到极致,也不是长孙氏。而我,没有任何心思去做别人的****,我想要的是简单生活。”
她一口气说完,心早已乱跳,等着迎接许二的责难、奚落或者其他。可是,许二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喜怒哀乐皆没有,面色十分的平静,继而,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所以呢?”
他还要问什么?董小葵一愣,继而想到许二是在问她的决定。这下子,许二让她说,她却是犹豫了,因为在她的设计里,得是等他的伤痊愈才会说的。
“说。”他短促的一个字。
她抿着唇,低头在那里,没有说话。许二语气还是很平静,又一句:“快说。”
不怒自威。这就是许二,董小葵终于找到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他的身上自有一种近乎上位者的强势,一举手一投足都给人造成强烈的压迫。
“说。”他再强调一次,语气依旧平静,可是董小葵依旧感到很大的怒气。如果不说,这人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他身体还伤着。想到他身体伤着,董小葵又懊恼自己怎么把事情搞得这么糟糕。
一边懊悔,一边清了清嗓子,说:“能认识许少,是我三生有幸。但是,这许久,我都总觉得像是一场梦。你帮我,我内心感激并且怀着隐秘的欢喜。你教我做事的法则,那些是别人从来不曾教我的,这是亲人的才会做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想:不知能否高攀,可以有许少这个哥哥。”
许二立刻坐起身,就在她身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谁他**想做你哥哥?我家一堆堆的妹妹。”
董小葵沉默不语,只抿着唇,心里只是回荡一个声音:这男人居然怒了,他怒了。
“董小葵,你说吧,你今天到底要怎么着?”许二抓着她的头发,逼着她仰头瞧着他。他的眼神很慎人。
董小葵就那样看着他,轻声说:“我回来,只是想照顾你,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而不是这样****不清的。”
“你是回来看看我好好的,你就放心走了,是吧?”他问,脸上浮着一抹笑。
她心里一惊:原来,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么?她就那样看着他,心里很复杂。
“可是你自己回来了。在别人眼里,你就是我的女人。无论我有没有睡了你,这辈子你都得烙上我的印。所以,别给我谈你的梦想。”许二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
他还是扯着她的头发,紧紧的拽着。她一点都不敢动,只能那样看着他,泪从眼角流出,她还是看着他。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松,脸色也稍微放松。最后,终于是放开她,然后说了一句:“你的梦想里,没有我吧?”
她不做声。她的梦想里不敢有他,她只有做白日梦的时候,会幻想自己能与他在一起,看尽人间风景,细水长流。此刻,她只是坐在那里,倔强地直着身子,脸上没有喜怒哀乐。只是平静地看着对面梳妆台上的蝴蝶发钗,那只发钗未完成。
“董小葵,我道你聪明。你却偏偏笨得跟猪似的。”他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伴随而来的是他将她推倒在床上,翻身压着,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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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来人
她是真担心他吃不惯,因为在一起吃几次饭,这男人都是极其挑剔的,加上家里厨师那种小心翼翼的举动,董小葵更笃定许二在吃上十分挑剔。
所以,从他让她为他做饭开始,董小葵就十分紧张。虽然从小到大,她经常做饭,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子。但不过是家常菜,凑合着吃,至于烹饪美味食物,一则没有上好的食材与器具,二则没有那等心情,三则是没有良好的指导。
她不过就是个半吊子。这真是相当于一个只懂基本烹饪的人去伺候嘴刁的国王。今早,她在厨房里忙碌,还想着一定要好好学一下,多学几个菜才行。
而现在,她问了这句话。心里也有一丝的紧张。许二却是不语,将炒鸡蛋扫光,又让董小葵盛了小半碗粥,很认真地喝光。
董小葵在一旁看得心惊。说实话,她自己都没觉得有多好吃,何况是嘴刁的某人。他却似乎吃得还很不错的样子。
“怎么样?”她又低声问。
许二已经放了碗筷,拿了热毛巾擦完嘴,这才气定神闲地说:“以后,我欣赏美味时,你千万别打扰我。”
起初,董小葵没明白这话。等明白他其实在夸她做的饭菜好吃时,许二已经站起身往楼上走了。董小葵瞧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男人很可爱,不由得一笑,喝了半碗粥,将桌上的杯杯盘盘收拾到厨房,还没有刷碗,就听见院内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来不及换下围裙,便跑出去瞧,看见许二的那辆路虎停在正门口,陈俊正从车上下来。他看到董小葵,先是一愣,然后很有礼貌地鞠躬行礼,说:“早,董小姐。”
“嗯,早。陈俊是来接许少的?”董小葵问。
他点头应声,还没进屋来,只是抬头看着董小葵,眼神却是落在董小葵后面。
“走吧。”许二的声音响起。
董小葵一下子转过来,瞧见许二,西装衬衫,极其的正式。他瞧了董小葵一样,眼睛微微眯了,然后说:“这头巾不好看,颜色也不配你,改天给你挑个好看的。”
呸,这头巾就是干家务用的,还真当她是厨娘了。而且厨娘就厨娘吧,他老人家还要挑剔有没有美感。董小葵内心腹诽,站在一旁,却又忍不住看看这人。明明是只算周正的长相,配上这个身材(好吧,其实是很不错的身材),看起来有一种很夺目的光华。
“怎了?这样就感动了?”许二在她身旁停住,笑着问。
董小葵懒得理会他的逗弄,反而是严肃地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医院。”他言简意赅,还是看着她,那眼神柔和,倒是让董小葵觉得有些不自在。
去医院才怪事。这家伙最不喜欢穿得这样正式的。如果是去医院,他大约就休闲到极致的装束了。今天一定是有别的事的。
董小葵也不戳穿,随口问了一句:“你等等我,我去换衣服。很快就下来。”
她说着往屋里跑,许二却是叫住她,说:“小葵,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把我书房整理一下,等我回来。”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董小葵停住脚步,转过来问:“怎么不让我去?”
许二对陈俊挥挥手,然后,陈俊退出去关了门。他走过去,拍着她的脑袋说:“检查什么的最烦,那些所谓专家还要开会讨论,也不知要弄到几时。你去也是无聊一个人,还不如将我的书房整理一下,在家等我回来。”
董小葵“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许二却又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好了。我走了。”
“嗯,注意安全。”董小葵说。
许二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却是一笑,说:“去医院检查的。”
“人生中,意外良多的。未雨绸缪,自然要时时注意。”董小葵赶忙说,掩饰住自己的认知,不让他看出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他并不是去医院,或者说并不是单纯的去医院。
许二瞧着她,眸光微敛,面色柔和,唇边浮着一抹淡笑,他瞧了她一会儿,都瞧得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要低下头去。却听得许二说:“我知道了,你乖乖在家。”
那对话像是夫妻俩早晨离别时,最寻常的片段。有着温暖的烟火,仿若他们是相爱许久,已经携手踏遍了千山万水的人。
可是,他们的心还隔着茫茫的天涯。她看不懂他,他大约也看不懂她。可是怎么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呢?还有,昨晚一切的不愉快,似乎都像是根本未曾发生过的片段。今早起床,她起身去做饭,绝口不提昨晚;他也泰然自若,没有再提及,举手投足似乎也并没有受到昨晚的影响。
原本,她还担心昨晚的不愉快会让彼此之间更为尴尬。可是,经过今早的相处。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十分的睿智,而且懂得掌控全局。
董小葵思绪翻涌,只觉得心乱如大风吹窗帘,起起落落的。她站在那里,看着许二拉开门走出去。车子发动,然后开走。
八月的风从打开得落地窗进来,在屋内来回地穿梭。她却还站在那里,回味这个早晨温暖的一切。直到虎翼走过来,用毛茸茸的头蹭她的小腿,她才回过神来。蹲着下去拍着虎翼的头,龙飞也从外面进来,吊着舌头,坐在她面前。
她一笑,也伸手去摸摸龙飞。然后一只抚着一只狗,说:“龙飞,虎翼。你们说,你们主人是不是脾气很臭?做人又挑剔?”
虎翼叫了一声,董小葵乐呵呵的,揪着虎翼的耳朵,啧啧地说:“乖,虎翼,你真太上道,太富有正义感了,敢于直言不讳。”
虎翼似乎表示很赞同,又叫了两声。董小葵心情十分愉快,站起身来,对两只狗说:“乖乖的,一会儿给你们洗澡。”
她心情愉快,去洗了手,然后去收拾厨房。虽然只是一顿简单的早饭,但是锅碗瓢盆也是一堆,等她洗干净,码放整齐走出来,已花了半个多小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家里情况。妈妈有些不高兴她临时就走掉,董小槐的状元酒席也不出息。
“妈,我朋友这边生死攸关的。所以——”董小葵不知怎么去跟妈妈解释自己的行为与行踪。
“那你朋友现在如何?”妈妈问,旁边隐隐是董小槐在说“让她打个电话给李老师”。
董小葵把注意力集中到董小槐的话上,暗想董小槐虽然有些鲁莽,但也不是个不懂分寸的,怎么就说这句话。难不成是李敛枫出了什么事?
“你朋友现在应该没有生死攸关了吧?既然他渡过危险期,你就该回来了。朋友的情谊就算到了。”妈妈在那头说。
董小葵不知怎么回答妈妈,只是低声说:“妈,我朋友身体还没有最终确诊,所以——”
“小槐是你弟弟,弟弟的状元酒席你都不出席,算了,你翅膀硬了,妈跟你说的那么多话,你都忘记了。”妈妈第一次有些发火,然后一下子将电话挂了。
董小葵拿着电话,有些懵。在她的记忆里,妈妈没有这样发过火,即便是她做错事。被妈妈狠狠揍。妈妈也是无声无息,面无表情的。她从来不会有言语上的呵责,就是前些天离开锦城时,她也只是告诫董小葵在不确定时,不要轻易交出自己。
妈妈到底遇见什么了?董小葵正在拨打电话,却听见屋外又有车声响起。
咦。许二这么快就回来了?董小葵多少知道许二在从事危险的事,于是对周围出现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所以,她立刻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站起身理了理衣衫,站在窗边往外瞧,只看到荷塘那边停了一辆车,被两个人拦着,看那两个人似乎是许二的手下。
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抱着一只白色的猫。旁边有个女的帮忙撑着伞。她对着拦路的两人说着什么。那两人起初还挡着,直到后来,那女子不知递了一封什么内容的信件给那两人,那两人看完后,似乎面面相觑,最终是默默退开,让那女子往宁园这边走来。
这局面很诡异。董小葵不由得蹙了蹙眉,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这下更是不由得仔细看这女子。
只见她一袭水蓝色吊带长裙,走起路来,大大的裙摆摇曳如一池的蓝色莲花。长发披肩,额前留着一展齐的刘海,映着一双大眼睛。她抱着白猫,俏皮地抿着唇,唇角微微上扬,大眼睛眨巴着,也是一代美人。
她走到宁园门口,对旁边撑伞的女的摆摆手,那女的便留在原地。她则是抱着猫往宁园里走来。
许少的宁园,女人止步。这是人人皆知的。据说有一次,许二的表妹前来。就被许二拒之门外,然后命陈俊将他的表妹送回去;还有一次,他的堂妹前来,也是这般处理。
那么,那两个手下也应该知道许二的规矩,绝对不可能放任何人进来。那么,那封信如果不是许二所写,就是写信人是能凌驾于许二之上的人。
看来,来者不善。董小葵将窗帘拉上,快步上楼去,她略略梳妆,将身上打扫屋子的衣服换下,穿了最平常的家居服。
神情干净而慵懒,状态很放松。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她是在家里。董小葵对着镜子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管她来人是谁。现在,许二出门去了,让她在家乖乖呆着。那么,现在,她是宁园的主人,就得有主人的样子:待客有礼,不失尊严。
而楼下,龙飞虎翼已叫个不停,那个女的在那里呵斥龙飞虎翼。发音有些奇怪,语速又快。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原本,董小葵可以早点下楼去喝住龙飞虎翼,可她偏偏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慢腾腾地步下楼梯,对着站在门口的女子与狗眈眈相向扫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她。而是不温不火地喊了一声:“虎翼,龙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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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在与人对阵时,只需要赢。因此,就不要拘泥于问题本身,而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去做出最适合赢的决策。
——题记
董小葵一声喊,龙飞虎翼立刻停止对那女子眈眈相向的态势,而是立刻回到她身边。她慢腾腾走到沙发边坐下,龙飞虎翼也一并跟着过去,在他脚边趴着,她伸手替龙飞虎翼顺了顺毛。这才抬眼瞧那女子,略略一笑,说:“坐。”
那女子站在原地,怀中的白猫有些不安分。她将那猫往怀里摁了摁,并没有挪动步子,而是眨巴着大眼睛,问:“你是谁?”
居然以类似于主人质问不速来客的口气来问她这个问题,可见这女人还真有两把刷子,有来者不善的本钱与资本。
董小葵从这句话判断出些许信息,脸上的笑意更加深浓,神色淡然,似乎是不经意地抬眉瞧了瞧她,说:“小姐这话,说反了吧?应该是我问你是谁,为何悄无声息,未曾等主人应门就出现在这里?”
那女子斜睨董小葵一眼,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姐衣着光鲜,想必其余的事也是不会做的。不过,我家龙飞虎翼一直很有灵性,对于误闯它主人领地的人没有好脸色,要是一个不小心,伤着你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那该怎么办呢?”董小葵笑着,语气云淡风轻的。一边说,一边又伸手拍了拍龙飞虎翼,虎翼倒是乖巧,极其撒娇地叫了两声。
这一句话,这一举动,彻底表明她在宁园的主人地位。是的,即便她与许仲霖没有将来。但是今天,他将她放在宁园,他对她说“在家里,等我回家来”。那么只要她还在宁园一天,她就是宁园的主人。对于前来挑衅的,砸场子的,不管是谁,一律不会有丝毫的颓势与软弱。
那女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唇边浮着一抹嘲弄的笑,抱着那只不安分的白猫一步步地走过来,在董小葵对面的沙发前站定,提了提裙子,十分优雅地坐下去,还是瞧着董小葵,眸光里全是充满敌意的审视。
董小葵自然也不输那气势,眼神虽然平静,却不乏锐利,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这个时候,之前的那句已经昭示了自己宁园主人的地位,你们这刻,她就不该再说什么,而是要看对方出招。
在这种沉默的对视里,那女子终于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谁?”
董小葵这才垂了眼眸,漫不经心地说:“我孤陋寡闻,不曾识得。也未曾听仲霖说起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女人可以随意地进出这宁园。”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可是,我就进来。我姓陈,你到底应该隐约听说过吧?”
这女子的话中似乎有话,她在昭示她的不同。可是董小葵又不是喜欢轻易成全他人的人,所以,她略一笑,说:“听说过。”然后,在那女子眉头轻蹙时,又补充一句:“这可是百家姓里的大姓,出门抓十个,怕有五六个了。”
那女子倒也沉得住气,饶是董小葵这样回答,她也只是眉间稍有不悦,却还是优雅地坐着,满眼的审视,然后很不甘愿地夸了一句:“你还真是见识广博。”
这话分明是讽刺,董小葵却并没有动怒,反而是展颜一笑,说:“陈小姐真是个宽厚的人,各项标准都很低啊。”
那女子垂了眼睑,长睫毛扑闪,她抚着手中的白猫,漫不经心地说:“像我们这种大家族的人,向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祖训上说:不可太过苛求他人与自己一般,这就是宽容与保持气节。”
果然是高手,好生了得的回答。董小葵不禁暗赞。也知道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这女人才是。所以,她倒是坐正了身子,也是一脸笑意地夸奖,说:“陈小姐的先祖真是睿智之人。这等祖训非大智者不可悟。”
“那是自然,我本家与许家世代相交,皆是高妙的家族。”那女子朗声,声音颇为清脆。
董小葵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说:“那倒真是底蕴深厚的家族,这样的家族,现今没剩几家了。”
“这样的家族要传承,须得素质修养极高的人。你不知吧?”那女子每句话都是一处陷阱,一次打压。
董小葵却并不介意,这种级别与段位,她还不放在眼里。如今,只要许二不说什么,这种角色,来多少,她都能游刃有余。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家祖训曾说,宽以待人有另一种解释,叫不以自身的优势去凌驾于他人之上。所以,我从来不去炫耀我的知识。不过,每每与仲霖论起这些簪缨礼仪之族,钟鸣鼎食之家的历史,倒也算能跟得一二。”
那女子倒是笑了,却还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倒是看不出有此等修养。”
哼,这种话神马的最讨厌。明夸暗损的,偏偏还不能打回去。董小姐心里不悦,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笑意,并没有对她那句话做评论。而是恍然大悟,“呀”一声,对着女子十分尴尬一笑,说:“你看看,我倒是光顾着与你聊这家长里短,礼数都忘了。”
那女子被董小葵这一转,弄得有些懵,一边安抚着一直与虎翼不对盘的白猫,一边狐疑地瞧着董小葵。
董小葵则是施施然站起身,瞧了瞧窗外,又对那女子说:“大热天的,比较容易上火。今天,就喝绿茶吧。正好这宁园,仲霖可是珍藏了不少的好茶叶。”
这句话一来二去的,昭示主人地位,也似乎是在对对方说:仲霖是什么脾气?他的珍藏我都能随便动。姑娘,你得靠莫名其妙的帖子才能进来,你没机会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董小葵一边说着,不由分说往楼上走。不一会儿,拿了茶具与茶叶,施施然下楼来,开始烧水泡茶。
那女子坐在沙发上,依旧是名门闺秀的坐姿,很是端庄。董小葵摆弄茶具,那种娴雅飘逸也不输给她。自然,刚才上楼,她还重新绾了头发,斜插的是许二送的那柄发钗。
“这宁园的待客之道,什么时候成这般了?不问客人喜好。”那女子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若有所指,似乎是在告诉董小葵,这宁园待客之道,她清楚得很。
董小葵不以为然,垂着眸子,认真地摆弄茶具,说:“宁园向来只以最高规格对待客人。”
“那也要看客人喜欢不喜欢。这是最起码的礼仪。”那女子毫不客气。
董小葵端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慢腾腾地说:“许少的宁园,女人止步。这个规矩,想必陈小姐听过吧?今天我以礼相待,对陈小姐来说,已是最高规格了。”
这话已经明了,我对你已经够客气的了,不要得寸进尺。如果是许仲霖在宁园,你估计在荷塘那边就被扔走了。即便你有什么介绍信,也最多就是赶走的时候有礼貌一点。
虽然,董小葵并不确定许二是不是会这样对待眼前这位跟他关系不明的女子。但是,她心理上必须要这样认为,因为有一个立足点,才能狠狠地打击对手。
“女人止步,也只是对那些妄图攀上高枝的女人。你知道吗?我跟他是青梅竹马。”女子回答,一脸笑意。
“哦、原来是儿时旧识。倒没有听仲霖提起过。”董小葵说着,自顾自喝了一杯茶。、
“我与仲霖两小无猜,一同长大。两家都是世交。这种关系自然不足向外人道。”女子越发得意这“青梅竹马”的说法。
董小葵施施然放下茶杯,看着她,很诚挚地说:“青梅竹马这个名词,这种关系听起来,确实很美。”
“那是自然,我参与了仲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是任何人都参与不了。”女子露出几分的得意。
这倒是看出了浅薄,董小葵不由得摇摇头,说:“恕我直言,陈小姐参与了石头成翡翠的过程。而我参与的是翡翠的欣赏与保养,是翡翠的现在,还有未来。”
“你别得意。既然是翡翠,觊觎的必定不少,你以为你能守得住?你以为你配得上这块翡翠?”那女子语言一改之前的温婉,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董小葵料想,应该是刚才的话激怒了她。行了,她怒了,那么自己离胜利就不远了。否则这种很宫廷斗争的对话真是烦死人。不过,这女人说的这句话还真是毒辣,要是一般的人怕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可是,她是董小葵,在与人对阵时,只需要赢。因此,就不会拘泥于问题本身,而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去做出最适合赢的决策。
而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就是赢了这个女人,护着自己的尊严,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她不会去深究。于是,她嫣然一笑,说:“据说,最好的玉,最好的翡翠,都是有灵性的。他们会选择与自己气息相当的人。与这些人在一起,这些玉石就会越发的莹莹光亮。所以,不是我守得住与否,而是翡翠自己选择谁。”
女子哂笑,说:“仲霖不过是现在让你住在这宁园而已,你知道他几处地?他有带你回家见过家人?”
唉,这女人说话真是越发没有水准了。董小葵也不由得摇摇头,以为对方旗鼓相当,原来不过是绣花枕头。居然问这种有失水准的问题。分明就是被对方当作靶子狂喷的句子也说得出来。
她根本不需要多思考,直接就回答那女子,说:“对仲霖来说,宁园是家。别的地方只是住所。至于他的家人,仲霖自有分寸。”
“你倒是盲目乐观,会自我催眠。我不得不佩服你。不过,我真心地提醒一句,你仔细瞧瞧,你从里到外到底有没有一处可以配得上仲霖的。”女子绝美的脸上全是笑意。
董小葵哈哈一笑,摇着头说:“配得上仲霖的,不是权势地位,不是金钱财富,而是这世间最纯净的对待。在乎他的病痛饿慌,在乎他的喜怒哀乐。所以,我觉得我配得上。”
“那样的大家族,你以为你可以游刃有余?不拖累仲霖?”女子一下子站起身来,有些生气地问。
董小葵确实纠结过这些问题,可是在这个时候,她豁然开朗,掷地有声地回答那女子:“如果仲霖确定以及肯定他需要的是我,那我就会努力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所有的苦痛责任,都一起携手去承担。因为——,我知道,我能,我可以。而你——,今天这么一来一闹,以及对我说的这些话,已经证明,你永远都不可能。”
那女子脸色骤然变了,愤愤的一句:“伶牙俐齿,嘴上功夫而已。”她说着,有些发抖,手中的猫却一下子挣脱出来,跳在地板上,她赶忙去追,乌黑的长发飘洒,确实是仙女级别的。
她急急地喊了一声:“咪宝。”那猫并没有应声,一直往楼上跑,虎翼看见,唰唰就追着上去了。
这下子,董小葵也不淡定了。许二最不喜欢猫猫狗狗上楼去的,何况陌生人,于是看到那女人往上追猫,董小葵也一并往上跑,正在这时,先前在外面的两个人在门喊:“秀小姐,请你离开宁园。”
那女子并没有理会,而是一直往上跑,那猫咪一路就上了三楼。董小葵也是跟着追过去,追上去,看到虎翼跟猫在对峙。猫在沙发顶端,而虎翼则在沙发下,要跃上去的样子。
“虎翼,过来。”董小葵喝了一声,虎翼瞧了瞧那猫,这才有些不甘愿地走过来。
董小葵拍了拍虎翼的头,说:“人家好歹是客人,你要大度些。”
那女子唤着“咪宝”的名字,那白猫看了虎翼好一会儿,终于是跳到女子怀里。
而楼下,那两人还在喊:“秀小姐,请你离开宁园。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往楼下去,见了那两人,问了一句:“是不是那信不够分量。”
“对不起,非常时期。今天让秀小姐进来,已经破例了。还请秀小姐,不要为难我们。”那人非常客气。
女子抱着猫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转过头对董小葵轻声说:“如果,你敢问二楼房间的秘密,问谁是陈子秀,然后,仲霖还能待见你。还我就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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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烟火生活的开端
这女人提到了二楼房间和那个叫“子秀”的名字。董小葵一怔,在她的判断中,有着“女人止步”规矩的宁园里那间粉色的房间,而且属于二楼主卧的房间,一定是许二看中的某位女子住过的。那里,如果不是他心底的伤,就是心底最大的甜蜜。至于房间的主人是谁,如今在何处。这大约又牵扯着另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去。
不过,根据之前许书廷来云来镇劝说她时,那句“在我的记忆中,我二哥没有那样温柔的口气对人说过话,即使是当年对子秀姐,他也没这般的语气”来判断,这二楼房间的主人或许就是他所提到的子秀,而今,这女人也说出了“子秀”这个名字,只不过她加了姓氏——陈。
“怎么?在宁园住下了,也没有资格去那房间看吧?还有那间,能看星星的房间,你也没进去过吧?”那女子在她耳畔笑声说。
董小葵却是略一笑,说:“你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宁园的每个角落,我都能自由出入。”
“外强中干,假装而已,心里一定滴血吧。”那女子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门口两个人又催促:“秀小姐,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催什么催?我自有分寸。”这女子抬眉扫了两人一眼,语调不悦。
“现在是我陪在仲霖身边,我有什么好滴血的?房间关住是终究会腐烂的记忆。一个名字所代表的,不过是一段怀念而已。而今,我要多谢陈小姐提醒。告诉我那是仲霖的禁忌,是仲霖心底的伤痕。而我,连陌生人的伤口不愿意去触碰,何况是我看中的人。”董小葵盈盈地笑着,越发的媚眼如丝。
女子轻蔑一笑,说:“你是不敢吧?”
“激将法也没用,我只看着我和仲霖现在和未来。过去,是用来忘记的。”董小葵还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却是默默地说:“一定不能去提及他的伤痕。他身上已经够多的伤,他心上的伤痕便更不能提及。”
“如果陈子秀回来了。你猜,仲霖是选你,还是选她?”女子忽然低声问。
这女子段位也算了得,懂得在人心上扔霉菌,如果心不坚定者,必然感染,心绪难平。心一旦不宁静,影响的必然是自己的行为。走入死胡同,只能让周遭的人讨厌怨恨。
不过,她是董小葵,虽然算不上会谋算人心,可是也遇强则强,头脑也清楚,算作得清形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是轻笑一声,说:“那是仲霖的事。他一定会选择最适合他的。而仲霖一旦做决定,不是别人可以左右。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的沟壑,他若想,也能给填平了。”
“仲霖确实有这样的魄力,可是要看那个人值得不值得让他为之填平这千山万水的沟壑。另外,我告诉:仲霖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损害家族的事,他可是从来不做的。”这女人话中有话,也不过是在告诫董小葵不要痴心妄想,一方面,她不一定是值得许仲霖为她拿出填平千山万水沟壑的魄力;另一方面,许仲霖也不一定会选一个于家族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
这确实是董小葵害怕,并且最介意的。不过,对于目前的她来说,这些都不是她该去介意和担心的。因为许二明确说了,她再努力也只是班婕妤。
所以,她的决定是等他伤愈,便转身而去。这一段,牵牵绊绊的,就算结束了。反正,他都说了,她是不知好歹的女人。像他那样的大少爷,女人若是不知好歹,一次两次还算作新鲜,三次四次也就厌倦了。厌倦了,就更好。
所以,面对这女子这击中软肋的话,她却只是心里略微不快,转而明媚一笑,低声对那女子说:“仲霖即便不选我。他要选的那个人也一定不是你。因为,今天你来了,便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好了,多数无益。仲霖也快回来了。当面赶你,这面子上可不好看。”
董小葵一说完,也不等那女子说,一转身,朗声说:“许少刚刚让宁园的厨师放假。因为他要吃我做的饭菜。于是,不便招待陈小姐,请回吧。”
一字一句都是一种暗战。其实,女人之间的争斗最没有意思了。董小葵不喜欢,可是更不喜欢别人来踏她的尊严。
“你的礼貌与修养也仅此而已。若想要跟仲霖站在一起,怕就今天这个段位,还差得远。”那女子朗声说,然后将怀中的白猫紧紧一搂,大步往门口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得脆响。
董小葵瞧着她蓝色裙裾翻飞,暗自猜测她的身份。起先,她怀疑过她是那位粉色房间的主人,怀疑她就是陈子秀。可是,在她说出“陈子秀”这三个字时,她又否定了。因为第一,没有人会说自己的名字说得那样顺;第二,这个女子在她与许仲霖的关系上是不自信的,否则她不会来这一趟。因为,若她真的是许二心上的那个人,是那粉色房间的主人,她根本不需要来到宁园,只需要让许二知道她在何处,许二自然会找她。作为在“女人止步”的宁园拥有主人房的女子,必然对自己与许二的关系十分自信的。
从这些道理来判断,她必然不是陈子秀。
可是如果她不是陈子秀,却也姓陈,并且那两人叫她“秀小姐”。这难道只是巧合?或许,许二心心念念的就是这种女人?
董小葵觉得十分复杂,拍了拍额头,决定不要想,这个时刻,应该去为许二整理书房。刚走一步,想起妈妈打电话来,似乎怨气很盛。自己应该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董小槐。
于是拨了电话,董小槐在学校操场打篮球,电话是一个看着衣服与水的男生接的,一听是找董小槐的,便大声喊:“小槐,你姐姐找你。”
董小葵觉得这男生很夸张,正想要说什么。那男生却忽然说:“好了,我交电话给小槐。”
“喂,姐。”董小槐喊了一声。
“嗯,你老实说,家里怎么了?”董小葵问了一句,其实她是想问李敛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董小槐一边喘息一边说:“没事,就是妈妈对你去看朋友的事不放心,所以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你的朋友。”
“向谁打听的?”董小葵忽然问。但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大约妈妈想李敛枫是她在京城的朋友,必然是向李敛枫打听的了。
“哦,妈妈问的是李老师,其实妈是担心你。”董小槐一边喝水一般说。
“李敛枫怎么说的?”董小葵扶着沙发坐下来,原本关于许二与自己的事,她是不准备让妈妈知道的。
“哦,李老师没说什么,只是说你那个朋友是个大家族的公子,才华横溢的。然后,就说别的不是很了解了。”董小槐说。
董小葵轻轻“哦”了一声,又询问了李敛枫的情况。董小槐说:“李老师这几天都不开心,连房门都没出。他手受伤了,我帮着送了饭,这几天也吃得很少,总是说在忙开发案,还说是国内第一个开发案,总是要做好的。不然,董事会又有意见什么的。姐,不是我说你,李老师对你”
“董小槐,这些事,不是你该过问的。行了,你照顾一下他。”董小葵有些不悦,挂了电话。
原来妈知道许二的家世,那么对于门第观念很重的妈来说,必须是楚河汉界,万万不可以的。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
董小葵不由得一蹙眉头,犹豫一番,还是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继续拨打,终于在反复拨打五次后,妈妈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妈,我是小葵。”董小葵有些紧张,不由得坐直身子,虎翼却在一旁走来走去的,像是十分的不安。董小葵伸手拍了拍它的额头。
虎翼叫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掌心。妈妈在那头说:“铺子上忙,你什么事?”
她想说很多,想说许二如何帮她,可是一旦说了,就会牵扯出董小槐的事。所以,她抿了抿唇,只是说:“妈,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妈妈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朋友应该脱离危险了,你就应该回来了。不要认为你自己能处理好。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总之,如果是听话,就赶快回来。知道么?”
董小葵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因为想到许二那臭脾气,这么拂他的意,他也不知要发多大的火。妈妈一听她没回答,倒是一下子将电话挂了。
她垂了眸,靠在沙发上,虎翼有些不安分地转来转去,还扯了扯她的裤脚。
“怎么了?虎翼。”她低下头去,拍它的脑袋。虎翼瞧着她,叫了两声。
“病了?”她摸着虎翼的脑袋,才发觉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懂得狗狗病了的症状。想要打电话给许二,想到他现在可能有重要的事。所以,她便打消这个念头。
该问谁呢?她想了想,似乎赵敏是要养宠的。不过,她出国了。至于余姚,她说过生平最讨厌那些猫猫狗狗的。
那就此岸彼岸吧,这家伙似乎有养一只苏牧,虽然,据说养了几天,就让她二嫂给带走了,理由是她二嫂看到狗狗后,说了一句最经典的话:“哟,瞧这狗多可怜的。”
然后,同情狗狗不幸遭遇的夏家二嫂就将那苏牧弄走了。不过,好歹这家伙当年也是想过要好好养狗的,一定是学习过养狗技法的。
她给此岸彼岸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下就接起来,那女人嗓门很大,“喂”了一声。董小葵一听就知道这丫的正在气头上,也不知是哪位惹了她。
于是笑着,问:“怎么了?瞧你这气得。”
“别说了。都是那个莫长离,笨得要死,怎么教都不会。”此岸彼岸愤愤地说。
“呀?莫长离还是挺有悟性的啊?上次我带过他副本。”董小葵觉得是有蹊跷。
“呸,别说这人,存心找茬。本来,我跟碧霄灏云约好一同去星山之巅做任务的。莫长离就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喊:师傅,师傅。我呸。”此岸彼岸苦大仇深。
董小葵总算弄明白,这丫的是跟碧霄灏云勾搭上了,不由得哈哈一笑,说:“可可姑娘啊,碧霄灏云都给你勾搭上了,恭喜。”
“呸,你不是勾搭了秋水长歌么?洞房都进了。再说了,我对碧霄灏云可没兴趣。我就是看看这传说中的大神,研究研究,怎么灭了他。我看这家伙,还真有些银样镴枪头,名不副实。我可是在观察之。过一阵子,我将这小子灭了,冥界战神可真就是我了。哈哈哈。”此岸彼岸在那边很不淑女地笑。
“掩饰吧,我不戳穿你。好了,你方才就因为莫长离就气成那样?”董小葵很怀疑是别的事。
“额,不是。是叶三那贱人。我好不容易在律师事务所看中一个帅哥,被叶三搅黄了,那丫的还领着一个孩子来喊我妈,我呸。要命的是,他不知从哪里找的孩子,还真他娘的长得跟我很像。”此岸彼岸说到叶三咬牙切齿的。
对于叶三和她的事,董小葵真是无语啊,这叶三也是活宝,看来这两人必定是一番厮杀的。于是,董小葵很无良地建议:“我懒得理你们。不过,我话又说回来,你毁人不倦的本事很强。毁谁不是毁啊。既然人家叶三少送上门给你毁,你就从他开始毁吧。”
“呸,无忧,我懒得理你。感情你是毁了许二了?或者是已经被许二给毁了?瞧你这过来人的口气。”此岸彼岸在那边口没遮拦的。
董小葵脸一下子滚烫,想到昨晚的事,虽然紧要关头有那电话,但到底是往那条路上走的。所以,她啐了一口,说:“呸,不理你了。”然后挂了电话,挂上电话才想起应该问虎翼的事,于是又打过去,那边就一直在占线。
她试了几次没成功,于是放弃。准备上去收拾书房。可是,电话却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许二。她立马接起来,问了一句:“检查做完了吗?”
“嗯,做完了。”他回答,很平和的语气。
“哦。那现在要回来吗?”她不知该问什么,便是问了这句话。
“这么想我?”他低声说,声音本来极其沉静好听。
她不语,只是听着。他却是轻轻一笑,说:“你准备午饭。我要回来吃饭。”
“嗯。”她回答一声,觉得手心都是汗涔涔的。
他却是很愉快地说:“好了,一会儿见。”
董小葵拿着电话,答应“好”,他却已经挂了电话。她这才觉察出他语气里的急促,似乎也有一点不好意思。她倒是想着去拿她的记事本,翻看平时随手记下的做菜心得,翻几个小葵食谱来做几个家常的菜。一边翻看,一边想着他的语气,到底是忍不住笑了。
(那个,打雷,恐怖。那个,肚子痛,早早滚了。今天没有更了。明天会早更。先闪了,额,喊一句粉红。额,再说一句,不用怀疑我的性别。)
第052章 礼物
董小葵还在厨房忙碌,就听见车子响,忙抬头从厨房窗口看出去,便是看到陈俊将车开到后院。她炒好一盘青菜,准备跑到厨房门口告诉许二快要开饭了。谁知许二却是一进门,连一身的正装都没换,就进厨房来。
那厨师十分识趣,一边说出去准备餐具,一边迅速退出去。这时,董小葵系着围裙,扎着头巾,拿着锅铲瞧着许二,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想: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因为做饭太急,有一些手足无措。再说了,即使是再高级的厨房,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还是会让人有些汗涔涔。而现在她额前的发就有些湿湿的贴在额上。
许二站在门口,唇角略略扬起,旁边浅浅的酒窝。看起来,这清冷的男人也有这样温暖的神色。他站在那里看着董小葵,然后说了一句:“一进屋就闻到很香。”
董小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了目,说:“你快上楼去休息,等会儿,我做好饭,就上来帮你洗漱。”
许二一听,却是说:“我又不是去工作,只是去医院检查而已。不累的。”
这话似乎是说他不想上楼去,要呆在厨房。董小葵心里一阵的慌,哪能让这人呆在这里?他要呆在这里,她还怎么安心炒菜?
所以,她立刻说:“不累也出去休息,这里油烟的。”
“我家厨房设施不错,用的调料食用油也不错的。”许二立刻戳穿她的话。
“再好也有漏网的,你知道中餐炒菜多少都有些油烟的。”董小葵觉得自己有些狡辩。
许二倒是呵呵一笑,说:“行了,我送件礼物给你,就出去。”
原来是要送礼物给她,也不知是什么礼物。董小葵不由得抬头瞧他,却看见许二一下子走过来,将她头上的头巾拿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条头巾,说:“这个颜色与款式比较配你。”
董小葵瞧着那蓝色的头巾,有些蒙,这人早上出门不是说的玩笑话啊?有礼物送,就这个礼物——,这个男人未免太处心积虑了。送这种头巾,分明就是说:乖,要认真干活额。
不过,他是去医院检查的,居然就为了给她换个头巾,就跑去买了。她心里到底有些异样的涌动,于是,垂着眸问了一句:“你不是去医院检查吗?怎么有头巾?”
“嗯。是检查了。检查完了。我就顺路买了头巾。”许二说,然后又将那头巾放到董小葵头上比了比,十分满意地说:“很适合。不过——”
“不过什么?”董小葵急切地问。
“我手伤着,没法帮你弄,得你自己来。”许二有些抱歉地说。
原来他还想亲自替她弄头巾。董小葵脸一红,想到以前他为她绾青丝。又想到许多与青丝有关的事。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子打理她的头发,那是多么亲近的甜蜜才可以的。
“没事。我自己来。”董小葵红着脸,小声说。一手接过头巾开始扎头发。
这时,许二却是向门外招招手,立马有人过来,提着给袋子,也看不清是装的什么。那人倒是打开,许二很是高兴地说:“小葵,有好东西送给你。”
董小葵将头发扎好,凑过去看。许二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说:“非常好的刷碗布,刷锅的刷子。”
神经病。董小葵睁大眼睛瞧着他。他无视董小葵的怒视,又掏出一样东西,说:“手套,可是护着手的。看,我对你够好吧。”
那提着购物袋的男子低着头,大约是极力憋着笑。董小葵紧紧抿着唇,一脸凝重地瞧着许二,疑心这男人坏了脑子。
这又是刷锅刷子、刷碗布与手套,又是干家务的头巾。他许二少还真将她当女佣了。不过,目前他是病人,算作最大,那么就不与之计较。于是,她几乎从牙齿里蹦出了几个字:“许少对我很好,谢谢。”
许二一听,乐了。董小葵立马说:“出去歇着吧。我做好饭叫你。”
“嗯。我上楼看文件。”许二十分乖巧地往厨房外走。那提着购物袋的男子低声问:“许队,这——”
“提上去。”许二说。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董小葵撇撇嘴,重新拿起锅铲。那位沦为董小葵帮厨的厨师这才闪进来,说外面一切都准备好了。
董小葵点点头,继续做了几个菜。这才上楼去瞧许二。他果真在看文件,西装倒是脱了,衬衫却还紧扣着。
“可以换衣服,吃饭了。”董小葵已经脱下围裙,梳洗了一下。
许二抬头,脸上倒是温柔的神情,像是宁静的湖水。他往屋里走,董小葵也便是跟了进去,为他解了扣子,自然是看到他胸口。那新鲜的伤疤让她眉头一蹙。
却仅仅是蹙了眉,许二转身拿家居服,却是对她说:“没事的,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心疼我。”
“谁心疼你,自作多情”董小葵小声嘀咕。
许二只是笑了笑,换好了衣服。董小葵又拧了毛巾给他洗了脸,两人这才下楼吃饭。他却是在下楼的时候,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到了厅堂,她让他坐着。说:“我去开饭,你坐一会儿。”
餐桌前,将饭菜一一端上桌子。炒青菜,干煸四季豆,玉米排骨汤,炝土豆丝,蒸鸡蛋。董小葵看了看餐桌上,看着那干净的桌布,宽大的桌子,还是有些忐忑。虽然在做饭过程中,她极为细心地将爆香的花椒颗粒也一一挑出。看着盘子里乱糟糟的菜色,根本没上任何档次。想他平时吃饭的挑剔,这种菜色大约并没有在他餐桌上出现过的。
她瞧着桌上的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厨艺很糟糕。不由得拍拍额头,那位沦为帮厨的主厨帮着端玉米排骨汤出来,听见她的自语。忙说:“董小姐这菜色十分家常,许少定然会喜欢的。”
董小葵耸耸肩,说:“这段时间,你得教教我,你做他这么久的厨师,而且还是无味记大厨的徒弟。”
那厨师十分腼腆,恭敬地对董小葵行礼,说:“董小姐早上做的饭,许少可是十分的喜欢的。”
喜欢大约是那人不好打击她吧。她有点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说:“那大约是不好打击我。”
那厨师却是笑了笑,说:“董小姐,你早上做饭,我有在一旁。当时,我只是想到了我师傅的一句话。他说:做饭,做菜,要先想到让吃饭的人满意,这样做出的菜才会有味。其次,若是对人有情,便用心,做出的饭菜就是最好吃的。”
“唯心主义了。不想教就算了。”董小葵撇撇嘴说。
“肯定竭尽全力的。”厨师诚惶诚恐的,先退了出去。
许二见董小葵摆个饭磨磨蹭许久,自己就过来了,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开始吃饭。依旧是将她做的菜都扫光,包括他平时不喜欢的鸡蛋。
这一过程一气呵成,一言不发。吃完后,许二站起身很官方地说了一句:“美味佳肴,再接再厉。”
“呔,都沦为你佣人了。你还——”董小葵一边收拾,一边嘟囔。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严肃认真地说:“我上楼继续看文件,你收拾一下上楼来,我有事找你。”
董小葵点点头去洗碗刷锅,看到他买的洗碗的帕子和锅刷,不由得觉得好笑。这男人还真是搞笑,居然还说是给她的礼物。将她变成他的煮饭婆啊。
额,貌似这个称谓有些****董小葵自个儿乐了一会儿,想到方才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也不知他又有什么事。还是去瞧瞧。
于是脱下围裙,拉了头巾,洗了脸。蹑手蹑脚的上楼去,就听见他在打电话,在说:“这事,你最好别插手,到时候别怪我六亲不认的。你们知道我的处事方式的。”
语气有些愤愤。用了“六亲不认”这个成语,那么就不是在说公事,而是在说私事。不应该偷听,还是下楼去。董小葵转身想要往楼下走。
“跑什么跑,还不过来。”他忽然说。
是在喊自己?董小葵脚步顿了一下。想自己还隔着屏风,并且蹑手蹑脚的,他怎么能知道。一定不是说自己。
“说你呢,董小葵。”许二提高声调喊。
额,这会儿确确实实是在喊她。她这才挪步进去,说:“你在电话。”
“无关紧要的,你跑啥。”他瞧了瞧她,手中还拿着电话,却是没有理会,而是指了指他旁边的沙发,说:“你过来,这边。”
董小葵乖乖走过去,许二继续打电话,说:“既然这样,你们尽快拿个决定。不过,出于对我的尊重,我希望能够通知我一声。因为我最不喜欢谁瞒着我。”
他说话的语气很不悦。说完后,“啪”地挂了电话。董小葵从来没见过许二发这么大的火,看来家里有什么事让他恼火了。她想问,又觉得那不该是她问的。所以,只是对他说:“别动气,你身体还没好。”
他坐了下来,拍了拍脚步的虎翼,眉头蹙着,轻叹一声,问:“董小葵,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肚子痛,女人,不解释。我滚了)
第053章 关于解释
许二说话的语气很凝重,董小葵听闻,有点不知所措,仔细搜寻了一番,也没觉得有什么应该对许二说的啊。这厮的生日上个月就过了的。所以,实在想不出来的她,只好勉强一笑,有点半开玩笑地问:“许少要说什么?”
“你想想。”许二语气不悦地提醒,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虎翼的脑袋,虎翼十分乖巧地躺在地板上,偶尔发出满足的叫声。
董小葵看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恍然大悟,这男人似乎不喜欢狗上三楼来,于是立刻说:“以前我爱在这里看书,虎翼和龙飞上来找我,它们都很乖,所以,我就没赶它们走。所以——”
“董小葵,你最好想清楚。”许二靠着沙发,半搭着眸子,还是在抚摸着虎翼。
董小葵抓抓头发,也没觉得应该有什么该对他说的。于是喊了一声:“你给点提示行吗?”
这句话一出,许二“唰”地站起来往书房里走去。董小葵看着他的动作,就能感觉他很不高兴。医生让这人不要动不动生闷气,他却偏偏是个爱生气的主。她这不是没跟上他的步调,他就不能提示一下么?
刚在腹诽,却听见许二喊了一声“虎翼,过来”。正趴在地板上的虎翼一下子起身就跑进去了。
不会拿狗出气吧?董小葵也是十分紧张,紧跟着虎翼的步伐就进去了。一进去就看见许二指着地上一方摔成两块的砚台,怒气冲冲地问:“是不是你干的。”
虎翼耷拉着脑袋,坐在面前叫了两声,十分委屈的样子。董小葵定睛一看,摔在地上的是许二极其珍视的澄泥砚。上一次,董小葵为他磨墨,他曾说过,这一方砚台是故人所赠,又是澄泥砚中的上品。是他极其珍视的。
如今,却是摔成这样。董小葵心内不觉发怵,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妥当。许二却突然抬头问:“你收拾书房了?”
这人什么意思她是那种毛毛躁躁的人么。不过,病人嘛,不予以计较。她是宽容的人,于是摇摇头,说:“还没来得及整理。因为有客人来访。”
许二一下蹙了眉头,也不看那方澄泥砚,这会儿是问:“客人来拜访你的?”
听他这语气,他的手下没有告诉他有人来访,而且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她以为他的手下什么都会向他汇报的。原来,他竟然是不知的么?
不过,似乎不像吧。那几个人是负责守护宁园的,怎么可能不告诉他宁园的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董小葵略微思考一下,许二却是冷冷地说:“这会儿想起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了?”
原来这大少爷发脾气问的就是这件事。她略一笑,说:“我以为你知道了,所以没说。”
许二脸一沉,抿着唇不说话,反而是转身继续斥责虎翼:“今天不许吃饭,下去”
虎翼耷拉着脑袋,转身往楼下走,步伐迟缓,耷拉着脑袋,身影落寞,转过屏风的时候,又朝这边瞧了瞧董小葵,叫了一声走了。
那眼神可落寞了,这一刻,董小葵觉得那并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孩子。转过身问:“你发啥脾气?怎么就怪虎翼了?它是活的。这砚台再珍贵,也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闭嘴,都是你给惯的。以前龙飞虎翼哪里能上三楼来?”许二说着,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蹲下去捡摔成几块的砚台。
董小葵见状,总是心疼他。于是连忙蹲下去,说:“你手还没好。你动什么的。我来就是了。”
他默不作声,蹲在那里,倒是停了手。董小葵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砚台收起来,问:“还能修补么?”
“扔了。古物碎了,没有价值。”许二慢慢站起身,慢腾腾地说。
董小葵看看这书桌,确实是挺乱的,看来虎翼真不老实,竟然得寸进尺,跳上桌子来了。得好好收拾一下桌子,等虎翼缓过起来,再好好教育一下。
所以,她对许二说:“你先去厅里坐坐,休息一下,我把这书房稍微收拾一下。”
许二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出去。董小葵动手收拾,擦桌子时,看到桌面上有动物印子,仔细一瞧,不是狗狗的,倒像是猫咪的。她顿时明白过来,虎翼真是被冤枉了。一定是那个女人的白猫跳上来干的坏事。董小葵像是找到证据的警察,立刻走出去对许二说:“仲霖,你错怪虎翼了,不是它。”
许二还靠在沙发上,想在思考什么。听到董小葵说话,抬头问了一句:“什么?”
董小葵一想到虎翼耷拉着脑袋的落寞身影,以及那一眼悲伤,立马跑过去,拉起许二的手,说:“不是虎翼做的。你去瞧瞧。”
许二任由他拉着进书房,那黒木的书桌面上有几个淡淡印记。董小葵指着那印记说:“看,猫爪印,小而且轻。所以纹路不太清楚。看看,这桌面上没有狗爪印。而砚台是放在这里的。”
董小葵指了指砚台一直放的位置,继续说:“虎翼不可能跳上桌子的。它从来都不敢进书房,我也没让它进去过的。”
“哪里来的猫?”许二问。
董小葵这才一五一十说了那青梅竹马,当然,中间与那女人的针锋相对被一一略去。许二一听,眉头蹙了起来,问:“你个傻瓜,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晾着她等我回来?”
董小葵有点蒙,只站在那里看着许二蹙着眉。
“笨猪,我回来,你也不知道告诉我。让你说,你还装失忆,还去扯什么虎翼的事。”许二有些气恼。
董小葵撇着嘴,说:“我以为你全都知道的。毕竟外面是你的人。再说了,她能凭着一封信进来,破了你的规矩。那说明她在你心中有不同寻常的地位。我怎么可以在你面前说三道是的。哪怕就是说的是事实。”
她说着,越发委屈,有点小媳妇的意味。许二一下子笑了。说:“笨猪,打破宁园女人止步规矩的是你,不是她。”
这话虚伪了。二楼可明明有一间屋子是女子的卧房。董小葵几乎是本能反应,就想到那令人不愉快的粉色房间,几乎是脱口而说:“才不是。”
“你又小聪明了。我许仲霖几时犯得着骗人了?”许二不悦,拍拍她的脑袋,说:“把这猫爪子擦干净,然后出来,我好好教训一下。不然真翻天了。”
董小葵不语,磨磨蹭蹭擦完书桌,想着许二刚才的表情,还真是有着宠溺,忍不住,嘴角渗出笑来。
“磨磨蹭蹭的,在里面孵蛋啊?赶快出来,我要吃苹果。”许二很大少爷的在外面喊。
只会使唤人,使唤吧,使唤。等你好了,老娘就闪人。董小葵提着打扫的工具,笑盈盈地瞧着坐在沙发上的许二,说:“是,许二少,这就去准备。”
董小葵左手执刀削苹果,泰然自若。等削完一个苹果递给许二,此君一脸凝重。
“怎了?”董小葵不解地问。
“看着你削苹果真像是在看人走钢丝。你还削得很投入,以后,我手好了,我来削吧。”许二接过那苹果吃起来。董小葵却是坐在一旁,咀嚼他这句话,什么叫以后都他来削。
思想抛锚,天马行空一番。这边许二已经对付完一个苹果,忽然拉着董小葵的手,说:“走,到房间去。”
“做啥?”董小葵反射性地问。
“做*做的事。”许二回答。
董小葵想到网络上那些笑话,脸一红,自然有些不想走。许二一回头,一本正经地说:“董小葵,你不纯洁了。”
这真是倒打一钉耙。董小葵撇撇嘴,没有说话。他却继续说:“我要把你怎么着的,你现在都要巴不得爬上我床了。”
“啥?”董小葵不明所以,提高嗓子问了这个字。
“咳,咳,这个问题,日后再说。”许二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呔,又是这句,上次我说我饿了,你说不能随便对着男人说,我问原因,你也说日后再说,这都几天了,你也没说。要不,今天,你就解答一下?”董小葵立刻抓住机会问。
许二有是咳嗽两声,那神色有些不自在。董小葵立马嗅出不好的意味,这句话一定有别的含义。看来,闲暇时刻得去找找谷歌度娘,或者问问此岸彼岸。
“这个,小葵——,你的仲霖,现在不方便解答你。等过几天,我伤好了,一定彻彻底底地解答。”许二说。
董小葵听得这话,那语气,有些发怵。直觉这不是好话,立马推辞:“你日理万机,工作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直接问谷歌,度娘去。”
“不许你问。你要等着我亲自给你解答。”许二转过身来,语气有些霸道,吓了董小葵一跳。
她直直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说:“走吧。进去看看。”
许二推开的是那间看星星的房间门,这时刻日光盛大,自然是将屋顶盖起来了,窗帘也是拉严了。
“做啥?”董小葵有点发怵,忙问。
“没啥,就是想你在我身边呆着。我想躺一躺。”许二说,拉着董小葵往床边去。
第055章 岁月静好
董小葵一下子回过神来,许二已搂着她靠在沙发上,用一种回忆性的语气在缓缓地说:“这房间其实是对一个人的许诺,那时,我在国外,虽然有自己的房子,可总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所以,总是想有一套自己理想中的房子。”
“宁园就是你的理想?”董小葵低声问。
许二呵呵一笑,摇摇头,说:“这里,还不算。”
“还有别处?”董小葵几乎是反射性地问,问出这个问题,又觉得有些后悔。他许二公子有几处地方,她有什么资格去问。
许二轻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嗯。”董小葵轻笑着回答。心里却想:“以后你就知道”这句话其实跟“改天再见”有异曲同工之妙。时过境迁,这一秒不知下一秒的事,所以,“以后你就知道”得是猴年马月骆驼日的事了。
许二继续说:“那时答应她,如果有了自己理想中的房子,就留给她一间,然后要用粉色为基调,我还笑过她恶俗,用那种色调。她说温暖。”
他说的是她,而没有提到名字。这是最为牵情的称谓。对一个人讲另一个人,不说名字,只是说“她”,那必得是非同寻常的关系,在讲到这个人时,必然是心里怀着甜蜜的。
原本,董小葵应该带着好奇追问许二那个“她”指的是谁。可是,她问不出来,因为明明知道,这个“她”就是别人反复提到的陈子秀。能因为她的一句话,他可以留给她这样一间房子,而且是二楼的主卧。
于是,她静静地呆在他怀里,等着他讲述下去。可是,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讲述,似乎是在酝酿一样。或许,又想起什么不愉快了。
董小葵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无动于衷,任由他挣扎。毕竟,他今天比以前柔和了许多,能够主动诉说,是值得奖励的。所以,她笑了笑,说:“原来这房间有这样的渊源,好了,我去瞧瞧能开饭了么”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他却是拉着她的手,说:“你不想知道。”
她没有转身,只是笑了笑,说:“我很高兴。”这句话看似答非所问,其实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动。她说“我很高兴”,其实是说他主动告诉她这些,她很高兴,他今天这样的坦诚,她很高兴。
董小葵说完这句话,听见许二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又在酝酿,好一会儿,才说:“她叫陈子秀,是我辜负的人。”
他的语气十分沉重,说完这句,却再也不肯说下去,气氛一瞬间很是凝重。在这种凝重的沉默里,董小葵终于是轻轻一笑,说:“好了,我的肚子可是饿得咕咕叫的,改天再听你说。”
“嗯。”他低声回答,却还是不放开董小葵的手。
董小葵不由得转身一笑,问:“你要跟我一起下去?”
“好。”许二很爽快地答应,然后站起身。
于是两个人拉着手一并往楼下走,厨师看到两人下来,赶忙摆好饭菜。她伺候许二洗了手,擦了脸,便开始吃,又小心地为他盛汤。
他倒是神色自若地吃着,一言不发。他倒是先吃完,不像往常,一吃完就离开餐桌,这一次,却是坐在那里看着董小葵吃。
董小葵有些不好意思,问:“怎了?”
“看你吃饭。”许二说,靠着椅子。
“吃饭有啥好看的。”董小葵被看得不好意思,吃相不禁收敛,斯文起来,越发的不自在。
“你吃啥似乎都心满意足,津津有味的,我在研究。”许二气定神闲地说。
“这事也要研究,累不累啊,你。”董小葵撇他一眼,终于是吃不下去,放下碗筷,准备收捡。
他却是拉起她的手,说:“陪我出去走走。这事,不用你做。”
于是,两人一并到院子里走走,园子里有许多花开,香气四溢,白日里的暑气已经褪去,夜色有些凉,天边有着几丝的云彩,淡淡的色调。
两人在园子里散步,安安静静地走,似乎并不需要任何的语言。走了一会儿,许是有些累了,两人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夜色慢慢四合下来,漫天的星斗闪烁,深蓝的天空有一种奇异的玄妙。
董小葵十分喜欢,但是觉得夜色中的水汽太重,湿漉漉的,对他总是不好。于是起身,说:“仲霖,我们回去吧,今天要跟龙飞虎翼洗澡。还有,你该吃药了。”
他有些不乐意,最后还是说:“我不想吃药,那些庸医。”
董小葵无语,只拉着他进屋,无视他的抗议,倒了水,将药分好,在旁边看着他,说:“你不吃药,怎么能好好收拾我?”
“董小葵,你——”许二明显不悦,斜睨着她。
这话怎么惹着他了?董小葵一蹙眉,朗声说:“是啊。你不吃药,身体不能好,你说能怎么打得过我。”
许二不知怎的,又生闷气,抓过药一口吞了,咕咚喝了水,然后说了一句:“董小葵,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董小葵一脸疑惑,说:“我怎么了?”
许二不说话。董小葵觉得无趣,说:“我给龙飞虎翼洗澡去了。”
“不准去,龙飞虎翼一天不洗,不会死的。”许二说。
呀,许二公子终于恢复正常了。董小葵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觉得今天一个下午都温温柔柔的许二公子都是不正常的,这会儿才是许二回魂了。
“总得喂养一下吧?龙飞虎翼还没有吃饭。”董小葵无奈,虽然喜欢那狗狗,但洗狗是个巨大的工程,很累人的,既然人家主人都说不用洗了。她绝对不会自掘坟墓的。
“嗯。好吧。先喂他们,然后帮我洗澡。”许二安排倒是挺顺溜。董小葵不予以理会,拿了狗粮去喂狗,龙飞很焦急地走来走去的。
“呀,龙飞怎么了?”董小葵蹲身,将狗粮放到盘子里。
龙飞见到她,蹭着她的小腿,咬着她的裙角往狗屋那边拖。董小葵似乎有些明白,龙飞是让她去看看虎翼,因为虎翼没有像平常一样蹦跳着出来开饭。
董小葵走了过去,看到虎翼趴在狗屋里,没精打采的。她喊了一声“虎翼”,虎翼应答了一声,继续趴在那里。
“虎翼,开饭了。”董小葵将狗粮口袋在虎翼眼前晃了晃。
虎翼看了一眼,却是无动于衷。董小葵觉得这事有点大,于是安慰虎翼,说:“知道你是冤枉的,那砚台是那只猫摔下去的,你家主人也知道了。”
虎翼又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虎翼,乖,来吃饭。”董小葵耐心地喊。
虎翼还是无动于衷。董小葵无奈,只觉得这性子还真是随了它的主人,于是转身去找许二,说:“你得去看看虎翼,你让它今天不准吃饭。它似乎就不敢吃饭了。”
许二一听,立刻就过去了,瞧了瞧虎翼,喊了一声:“虎翼。”虎翼立刻从狗屋里跳出来,瞧见许二,那眼神怯生生的。
“好了,错怪你了。”许二蹲身抚摸它的头。
虎翼叫了一声,十分委屈。许二拍拍它,说:“好好吃饭。”它果然十分听话,与龙飞一起去欢快地吃起来。
董小葵耸耸肩,果然还是人家的狗狗,自己苦口婆心都没一点分量。
许二看到虎翼吃饭,于是拉着董小葵说:“走吧。它们自己吃。你得帮我洗澡。”
又来了,这人。董小葵不予理会,反正知道这是自己的工作,逃不掉的。于是,跟着他上楼,帮他洗澡,这一次,也与上次一帮,董小葵非礼勿视,心如止水的。真的就当作工作,许二也没竭尽**。这次洗澡倒是波澜不惊了。
将他收拾妥当,董小葵自己洗了澡,觉得神清气爽的。拿了电吹风吹头发,许二却是走过来,说:“不要吹,伤发质。”说着,就拿了干的毛巾为他擦头发。
董小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瞧着镜子中的他。他单手做着这一切,很认真。董小葵心底翻涌起热泪,这个男人从枪林弹雨里出来的,游走在鬼门关之间,担负着家族的使命,可是这一刻,他却是如此柔情地对待自己。
反观自己,到底是平凡的女子,何德何能,能得此对待。许二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情绪,为她擦干头发,又为她小心翼翼地梳理头发。
最后,他忽然低声说:“是不是我不讲二楼的房间,你就会永远不问?”
董小葵一怔,说:“你怎么知道?”
“傻瓜。虽然你是为我好,你这丫头。”他捏着她的脸。
董小葵恍然大悟,敢情她跟那个秀小姐的对话,他都知道。所以,她问:“你都知道?”
他点点头,说:“我开了监控,因为最近不太平,我怕你在宁园不安全。”
虽然是这个理由,但是董小葵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撇撇嘴,说:“你都知道了,你刚才还问。坏人。”
她作势要走,他抱着她,说:“董小葵,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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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星星约定
董小葵不言语,他将她搂在怀里,一寸寸地亲吻她的脖颈,她觉得身体像是燎原的火,不安地扭动。他便是再也不动她,只是抱着。良久,他才说:“我们去看星星。”
她没有反对,便是任由他牵着走过去那间屋里,房子顶端的遮挡已经打开,便是剩下玻璃的屋顶。许二摁了遥控器,大床顶端的吊顶也自动收起来。
“来。”他低声喊,牵着她躺到床上。董小葵一言不发,任由他带领着。两人并排躺着,看着屋顶,深蓝的天幕上缀满璀璨的星斗。璀璨奇异的风景,渐渐看出吞吐山河的宇宙气象来。
她竟然觉得自己是一叶扁舟,飘在璀璨的银河之内。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让她呼吸都小心翼翼。
“很美,对吧。”许二忽然说。
董小葵吓了一跳,立刻低声回答:“嗯,很美。让我想起小时候。”
“你小时候也喜欢看星星么?”他低声问,一动不动,只是还是握着她的手。
董小葵“嗯”了一声,用一种平和的语言回忆起小时候:“那时,炎夏,天热,晚上睡不着,爸爸便置了一方草席在天井里,点了蚊香在旁边。一家四口都躺在草席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样看着满天璀璨的星斗,旁边有栀子花的幽香在风中飘荡。我就迷醉于那种宁静的璀璨,觉得很奇特,明明是热闹的璀璨,可却是那样的宁静。后来,就喜欢看星星了。”
“我也是,小时候,一直住在国外,衣食无虞,其实很孤独,不知怎的,就喜欢看这种热闹的宁静了。后来有一次,跟人去了希腊,那个晚上,在岛上看星星,忽然觉得满天的繁星都跌进大海里,又觉得是星空吞了大海,一瞬间,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宇宙中的一员,那些星星都像近在咫尺,就在自己的周围。”许二讲起那一次看星星的经历的,语气愉悦。
而董小葵却是在想跟他去的那个人是谁,这一晚,不管这人是男是女,也不管这人年龄大小,都必然是离他的心最近的。
“以后,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去希腊岛上看星星,比这里更美。”许二忽然转过来对董小葵说。
她一听,心里一动。垂了眸子,答了一句底气不足的话:“好啊。”
许二却是拉了被子盖住彼此,将她一搂,叹息一声,有点无奈地说:“你这丫头的。跟我便是这般不干脆,真是恨不得将你狠狠****一下。”
他说到后来一斤咬牙切齿的。董小葵听出怜惜来,往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猫依偎着主人。许二对于这种依偎果然很受用,便没有再做别的出格的事,这****,倒是相安无事。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也甚为融洽。许二每天看文件处理事情,董小葵则是看书,做饭,照顾狗狗,逼着许二吃药。日子还算宁静,只是打了好几次电话回家,妈妈都十分不悦,态度越来越强硬,要逼迫她回去。
她想要回去,可是转过来看到许二,又下不了那心。这段日子这家伙好不容易才乖一点,许久都没有发脾气,生闷气,身体恢复也比较好。之后去医院复查两次,那老专家都惊讶许二身体的恢复能力。许二只是笑,将董小葵的手握紧,那专家似乎了然于心,也是咳嗽两声,这会儿对许二的叮嘱全对着董小葵说了。
董小葵也没觉得不对,很认真地记下医生的吩咐,不太清楚的地方又反复询问。
许二就一直笑意满脸,一直等到车里,董小葵才问:“你在笑什么?”
许二却无视陈俊在开车,忽然在她脸上印上一个吻,火辣辣的灼热,然后在她耳边说:“你今天的表现很好。”
这人——,董小葵懒得计较,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任由他握着手,一寸寸****。兀自看着窗外的风景。八月末的京城还是炎夏,热浪滚滚,日头白花花的晃得人昏昏欲睡。
后来,她终于在他怀里睡过去,迷迷糊糊里,回到家乡。跟妈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印象中,从来没有跟那个平和的女子有那样的争吵。
争吵的内容是什么,董小葵不清楚,只是知道跟许二有关,妈妈一定要她立刻回去。她不肯,于是在这种激烈的争吵中,她几乎哀求地说:“妈,他对我很重要。”
妈妈声音十分尖锐,这下子说的这句,董小葵听到了。妈妈在说:“你爸去了,把你交给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不幸福?”
想到爸爸,董小葵默然不语,只是眼角流出泪来。原来自己与许二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杞人忧天万分纠结,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多么在意那些差距。而是这些差距确实存在,让她与他根本就不被任何人祝福,即使是大大咧咧的此岸彼岸。
她觉得心伤,轻轻哭起来。到后来,却觉得有宽大的手轻轻抚在脸上,将泪水拭去。就像是小时候,自己做错事在那里哭泣,爸爸总是这样抚摸着她,说:“乖,别哭,只要得到教训就是了。”
“爸。”董小葵不由得喊一声,凄凄婉婉的,不由得往旁边靠一靠,觉得踏实,这才低声说:“爸,你会祝福我的,对不对?”
“嗯,会的。”旁边有人回答。
“嗯,谢谢爸爸。”董小葵低声呓语,觉得心定了一半,沉沉睡了。
等到醒来,已经是韶光残照。她睡着自己的房间,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似乎是陪着许二是复诊的,在车上睡着了,又做了梦。梦见妈妈爸爸,又梦见那些烦心事。
也许是董小槐月底的状元宴快到了,而这边又放不下许二。这几天跟妈妈通话都在气头上,才导致做这样的梦吧。
希望没有出丑。不过,自己怎么回到床上来的?难不成是他抱的?哎呀,他的伤还没有好。她一翻爬起来,打开门,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许二在讲电话,他在说:“那些情况我都估算过,没事的。你们安排。”
董小葵站在那里,没有动,听见许二说:“这事,必须这样。行了。”
他挂了电话,就立马往董小葵这边来。她有些慌,想要躲开也来不及,许二转过拐角一下看到董小葵,愣了一下,问:“起来了?”
董小葵点点头。他又问:“最近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你比上次我抱你又轻了。”
她默然低了头,他走过来说:“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今天中暑了,太难受,见谅之,我看有人在书评区问我最近是不是很忙。最近就是半期考,加上身体不适,悲催得很。我巴不得许二和董小葵进一步发展。我先滚了,头痛得难受)
第057章 往事
吃完晚饭走出门,陈俊已经在门口等着,开的也是那辆路虎揽胜。他似乎钟爱这低调的车,他其余的几辆看起来就很拉风的车,他却是很少开出去。也许并不是他家老爷子让他不那么招摇,而是这家伙原本就是个低调的人。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二没有说去什么地方,董小葵也没有问。车一直往市区里去。起初,路两旁是树木茂密的原野,后来,渐渐的便是灯火辉煌的繁华。车是进入了市中心。
最后在一栋大楼下停下来,有人来开车门,十来个人严阵以待。其中一个低声喊了一句:“许少。”
许二点了点头,牵着董小葵进电梯。走的是专用的电梯,她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但是没有问。电梯带来的眩晕让她不由得往后靠着电梯壁。
很快,电梯打开,是冷冷清清的走廊。门口依旧是两个人,装束与楼底下的人一般无二。
许二带着董小葵旁若无人地往前走,然后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进门,换鞋,才发现这是一套住宅,虽然说不上炫富的豪华,但是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已经算作奢华,何况在这个地段。这个地方,又是在大楼的顶端。
许二换了鞋子,站在窗边,招呼董小葵:“过来。”
董小葵站过去,远处是灯火辉煌,依稀的标志性建筑可看见。这里倒是观光的好地方。
“我以为你喜欢田园风光,宁静生活,没想到竟也喜欢在这里。”董小葵瞧着匍匐在脚下的城市,那些蜿蜒的路,像是流淌的河水。
“我在这附近工作,有时候累起来,就在这里休息。”他说,然后又问:“你不觉得这样俯瞰着城市,窗外明明热闹繁华,灯火辉煌的,可是一切都很寂静,也是一种宁静么?”
董小葵默然,站了一会儿,许二从衣柜里拿了他的睡衣给她,说:“去洗洗睡吧。”
她这几日因为妈**事十分疲累,也是点点头,便是洗澡。洗澡出来,看到许二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抽烟。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繁华,他的背影在那巨大的繁华面前,显得落寞而孤寂。董小葵站在原地,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却是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也没有回头,便是说:“过来。”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也看着窗外。忽然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靠着沙发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和子秀是青梅竹马。”
这话让董小葵懵了,他带她来这里,是为了告诉她关于他和陈子秀的故事?听那天那位秀小姐的口气,陈子秀和宁园的房间都是他的禁忌。所以,她判定这是许二心中的伤,于是暗暗告诉自己:无论以后的结局如何,都不要去触碰,不要去勾起他回忆的伤。
可是,这一刻,他是要主动对她说。她略略的慌乱,忽然转过身去,想要捂住他的嘴,不要去听他心底的伤。因为分享了别人心底隐秘的事,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或者是难以出口的秘密,都意味着那人信任你,可也意味着你要承担一份儿责任。而目前的她不想去承担对他的责任,即便是这些日子,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像是家人,像是老夫老妻了。
可是,她的手略一递,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去了。因为,她忽然想:其实,他是需要一次诉说的。那些难过、内疚,或者还有其他的情愫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直至成伤,成为一种腐烂的情绪。于是他整个人便散发出一种孤寂与冷清。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便也知晓,这个男人也是个固执的家伙,做着一些近乎固执的事,如今他终于肯对她说,那就让他说吧。以前,与自己萍水相逢的人,对自己诉说,自己尚且可以去帮着承受,帮着开解。何况是他?即便是以后陌路天涯,她到底是曾经走进他心里去过的。
所以,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诉说。这一回,他没有过很久,就问:“你还记得上一次戴余庆的生日会吧?当时,那群奚落你的人,里面有个叫陈丽的。”
董小葵点点头,说:“记得,那个女的,你还教训她要配得起她家的气质,不要抹黑了家族。”
“那是子秀最喜欢的小堂妹。那次宴会之前,我见她时,她还在上小学,后来,因为我在国外,在后来,又四处奔走,便是再也没见过。何况,自从子秀离开后,我也极少去陈家。”许二慢腾腾的诉说,语气虽然有点起伏,失看他平日的冷静,但比上一次要好得多。
董小葵没有说什么,只是“额”了一声,拉了凳子在一旁坐下,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心里空空的。
“我们许家和陈家,从明朝年间,就时代交好。一直都是共同进退的。所以,两家的孩子几乎都是玩伴儿。我与子秀也是。她比我大三岁。那时,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爷爷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所以,每天要看许多的典籍,做很多训练,极少有出去玩的时间,也常常不开心,几乎不怎么说话。子秀每次回来,总是跟我讲那些有趣的事,或者抓一些蜻蜓之类的给我看。所有她认为有趣的,都跟我分享。在我不想练习的时候,陪着我一起练习。比如毛笔字,我一开始,只写魏碑的,因为烦躁不想写,她在一旁跟着练欧体,便不出去玩。后来,我们交换练字,都换了一只手练习。所以,我是着手欧体,右手魏碑,而她是左手魏碑,右手欧体。”许二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慢慢诉说着过去的时光。
董小葵坐在凳子上,心慢慢被掏空。虽然之前,她对那位秀小姐说“过去的只是回忆,我参与的是他的现在与未来”,可是这一刻,听着他说他们,她还是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她想: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为何不是自己。
许二也是停顿了一会儿,又夹了一支烟,却没有点,火柴盒在手中反复旋转。他才接着说:“过不久,我就出国了,在国外也学习,可是自由得多。与叶三他们一并在那边,到处玩。到十五岁夏天,子秀来看我,便再一次见到她。我们一般人便喊子秀姐了,她在我身旁停留很久,对我极好。我脾气十分差,动不动就发怒。你倒不知道吧?”
许二忽然问。董小葵“嗯”了一声,却不是赞同。因为她立刻就说:“怎么不知道你脾气坏?外人只道许少清冷,性子淡漠如水啊。哼哼,却不知我受了多少压迫与欺辱。”
“这会儿就苦大仇深了。你倒不知你幸运了多少,若是年少时遇见我,你不得恨得咬牙切齿,直觉人生无望了?”许二反问,有些打趣的语气。
这男人还能打趣她,看来心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差劲。董小葵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是半打趣的说:“莫非许二少就是传说中的混世魔王?”
许二“呔”了一声,说:“本公子风度翩翩的,只是对人对己要求皆高,这世间愚人何其多。只不过,那时,不懂处于对方立场去看事情。年少轻狂啊,极少顾及周围人的感受。你说吧,你这丫头做了多少让我生气的事,还能好好呆在这里跟我说话。换作以前,便是不可能了。”
“那我要感恩戴德了。”董小葵撇撇嘴。
许二轻笑一声,继续说:“那时,确实年少轻狂,极少去顾及周围人感受。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失去什么,只求开心。”
董小葵有些疑惑,不由得说:“你如果是家族选定的继承人的话,怎么可能任由你只求开心呢,骗人的家伙。”
“笨,正因为是,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担子,知道自己将来要肩负的使命。才会在年少时,能开心的时候,就只求开心了。所以,很多的做法如今想来虽不至于荒唐,却也是不该。”许二说,又是惯常的笑,笑得人心酸。
董小葵心里不是滋味,只是越发心疼他,更是羡慕起陈子秀,能够陪着他去走这段烦躁的年少时光,能够去参与他最叛逆的那段人生。如果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她傻傻地想。
“那时,叶三与戴元庆都受不了我的脾气。只有子秀默默忍受,等我平静下来,便才又来劝说。我却经常对她发脾气,不喜欢她教训我。即便是我心里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却也是烦她。你便是不知道,男人年少时,多么可笑。”许二近乎自嘲的语气。
这个骄傲的男人竟然用这种语气来说话,她心疼,便是安慰:“谁跟你说只有男人的年少时好笑了?女人也一样的。谁都有叛逆的年少时候。我也有的。你以为,我年少时便是今天这般安静么?也是很叛逆的。那时,我爸爸去世,妈妈怀念着爸爸,成天沉浸在回忆里。极少管我和弟弟。而那小镇上欺负孤儿寡母的人又多。我可是没少干提刀干架的事,极其的亡命徒模样。在学校里,若有故意惹我的,都是一律打回去,我力气什么都不如人,可是就是狠。不怕死的狠,寻死的狠。别的家长找上门,老师找上门,妈妈打我,罚我跪在爸爸遗像前。问我错了没有,我明知是我不应该那样极端,可是就是不说话,一直跟妈妈扭着。其实,如今看来,真的很傻的。让自己心里不好受,让关心自己的人心里不好受的。”
她说着,也对着他笑了笑,想起那些伤痕累累的青春时光,笑容里有了悲凉。许二忽然伸手搂住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她靠在他怀里。良久,他才说:“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当晚回首往事时,我唏嘘如果当初,可是更庆幸经历那些疼痛感的风雨,我还能长得这样好。所以,也很开心。”董小葵靠在他胸口上笑着说,然后抬起头,瞧着他,说:“你现在不知你有多好吗?对于周围的人来说,你是山一样巍峨的存在。对人对事,看得到大局,大气,而且拿捏得当。那么,那总是要经过的年少岁月,其实是一种恩赐的。”
许二垂了眸,瞧着董小葵,她略略一笑,想低头。他却是托住她的头,低头吻住她的唇,也是一寸寸的辗转****。吻了许久,他略略离开她的唇。她趁势低了头,只靠着他的胸口,而自己一颗心却是跳得纷乱的。
他也没有动,只那样抱着她,低声说:“你倒是会劝解我。只是我到底辜负了子秀,因为年少时的叛逆任性与自私。”
“你和她到底是怎么了?”董小葵终于是问了,之前都是坚决不问,等着他说。她想:如果他说,她就听;如果他不说,她就一辈子都不问,无论以后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是今天,他似乎在努力地将心底放置的隐秘与疼痛都告诉她,那是对她最大的信任。她便不能让这个骄傲的男人自己去别扭地折腾。
“那时,她待我极好。我却真是叶三他们所谓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主,一群的小女孩喊着我的小公子。周遭都是醉生梦死的热闹,哪里会回头去看她。待到年长,回国,又是家里的安排,各种训练也多,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她那时,孤零零在国外,倒是常常打电话关心我,而我却总是说我没事,匆匆挂了电话。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从没有去关心过她是不是高兴,身体是不是好。我身体一不好,心情不好,她却是可以从我声音里听出来,而我——,从来听不出她的情况,一丝一毫都没有。”许二诉说,到后来,语气里全是自责。
董小葵心疼,立刻抱着他,也是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时光逆转,他能够好好把握住陈子秀,不至于今日这般难过。
看来,他真的是很爱她。要不然,陈子秀不会在他心中盘踞这样久。要不然,他不会因她的一句话,而在宁园布置一间那样的屋子;要不然,陈子秀也不会成为他的禁忌,不要人提起。
他真的很爱她吧。董小葵不由得抱紧他,怕今日过,一转身,他与自己便是一光年的距离。
许二没有说话,倒是董小葵说话了,虽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说:“过去不可追,自责也没有用。如今你已知晓。这般心心念念的,倒不要再蹉跎岁月。便是去告诉她,争取了回来。从此山高水长,举案齐眉的幸福,好好珍惜就是了。”
这话是在劝说他去另一个女人身边。董小葵心里,即便没有奢望过是自己是那个能让他只看着她这处风景的人,但多少也有着惯性的难过,与些许的惆怅。因为怕他忽然真的去找陈子秀,从此后,便是眼神也不肯给她。另一方面,又希望身负家族重担的他,能够有他想要的人相伴一生。
他却是轻轻地笑了,笑得有点无奈,说:“我即便是想,也是不可能。当天不懂的珍惜,只知任性的,如今怎么可能再有路去寻找,去忏悔。”
这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别扭与固执。董小葵眉头一蹙,正要批评他这话说得不对,进一步违背自己的心想要鼓励他去争取陈子秀。却听见许二说:“维护家族的利益,门当户对,必要的。当时,大哥的联姻对象就是子秀。”
“啊?”董小葵一惊,莫不是陈子秀现在已经是他的大嫂,想问却又不敢问,只是等着他说。许二说:“当时,一直很文静的子秀坚决反对,连我大哥都觉得奇怪,不断地检查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她来找我,说喜欢我。我当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看着她转身离去。一个月后,她自己嫁人了,在国外一所著名的教堂举行的婚礼,新郎是她的学长。只给我发了电子邮件,简单说她嫁了,要我恭喜她。她连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给我考虑。”
许二说到这里抱着董小葵,伏在她肩头上。董小葵抿着唇,鼻子酸酸的,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女子初次心念转动,心思必然是这般激烈。那是一段错,不单单是你的责任,你也不要去自责。如今,若还有可能,便不要去错过。如果她很幸福就祝福她。”
许二没说话,好久才说了一句:“她结婚没多久就离婚了。”
董小葵心里一紧,娘的,这还真是一个纠结的故事。这个男人怎么就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她是十分能够承受纠结的人,都不由得受不了,说了一句:“那既然念着,你就去找她,让她知道这些。”
“没可能的。”许二低声说。
“什么没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董小葵朗声说,只想着他能好好的,不要这么纠结。她宁愿这男人是那个初见时冷漠无情的许二,也不愿意他这样难过。
他垂了眸子,轻声丢下一句:“生死两茫茫,死亡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泅渡。”
这句话把董小葵噎在那里,一言不发。原来他心中念的想的早就不在。她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在乎的人逝去,是一件最难过的事。
她迟疑了一下,踮着脚搂住他,只是搂着,心里想着:千万不要是狗血的剧情,这位陈子秀是为了他而殉情。所以,她迟疑了一番,问了一句:“她,怎么去的?”
“难产,七年前,在香港。”他低声说。
董小葵心一下子空了。只觉得兵败如山倒,七年,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个女人,他还能念着这个女人七年,看这样子,他还会记着她,一直放在心里,放下去。
他这样,叫人如何放得了。原本就弥漫着孤独的男人,如今这一段,让她只剩下心里的一声叹息,只是后悔:刚才,真不该任由他说这一段。
两人于是一时静默无声,彼此抱着,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繁华,耳畔是寂静无声。即便是电话尖锐地响起,他们还是抱着,谁也没有动。
第058章 谁是谁的心魔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许二终于放开董小葵,去接了电话。一直听着,只说了一句话:“清理干净些。”
董小葵还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心被许二的故事揉成褶皱的纸团,一寸寸的展不开,只觉得压抑。
等他接完电话走过来时,依旧又是清冷淡漠的许二,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原本,董小葵想问他为何会难产而死,七年前的香港也不至于医疗水平那样的差劲。
可是看着眼前平静的许二,又问不下去了。只是对他笑笑,说:“今晚是要在这边休息,不回宁园了吗?”
“嗯,我有些工作要处理,所以就住在这边。”许二一边回答,一边开电脑,很专注的神情。这人还真是厉害,瞬间就能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就是这一点,也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她坐在一旁,看他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右手有一点点的不灵活。虽然专家悉心治疗,但是多少还是留下了一点点的影响。
有几次,他摇了摇那只手,继续专注于工作。他的工作是什么,董小葵根本看不懂。因为他一直在输入各种数据符号,大约类似于编程。以前陈佳川也总是在电脑上敲击这些东西,那时,董小葵在一旁看得百无聊赖,嗑着瓜子看新闻股票,研究投资理财的。后来,实在无聊,就喊:“陈佳川,我们一起出去走一走。”
通常情况下,陈佳川都不会理会她。而是不耐烦地说:“你们看我正在忙么?你怎么就不分时候呢。”
董小葵想到过去的情景,无端一笑,总觉得那恍若隔世。谁不是有一段年少的任性与荒唐?年少时的她叛逆,内心是巨大的恐慌,失去爸爸后,看到妈妈那个样子,十分的害怕。遇见陈佳川,便觉得是安慰。他说她会陪她走,一直在她身边的。
可是,时间是太强大的东西。有些话就是说说而已的,听的人却是认真了。从与陈佳川分手后,她就常常告诫自己,没有什么永垂不朽和天长地久,说的人说便是,人家说的那一刻是真的很用心的,可是,听的人也你听听便是,不要往心里去,因为时间比任何人都强大,最控制不住的是人心。
她在一旁有了伤感,情绪不由得湿漉漉的。正在认真编程的许二忽然回过头来问:“在想什么?呆呆的。”
“没有想什么。”董小葵对着他一笑,忽然觉得自己离许二其实很远。至少,他很多难过的时光,她没有办法去参与。
“瞧你那表情,什么都写在脸上。”许二略略一笑。
“是吗?”董小葵垂了眸,忽然不想跟许二多说话,她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不爽,于是又站起身,说:“我有些累,想先去休息了。”
原本以为许二会答应,谁知他却说:“等一会儿就好。我将这个程序里的错误代码纠正过来,我们一起睡。”
董小葵站在原地,忽然想冲过去掐许二的脖子。说什么“我们一起睡”,说得这样自然,就好像她是他的谁一样。
可是,直到如今,她也不是他的谁。以前,顾及他的伤,便是听之任之的。如今,他倒是习惯成自然,越发得寸进尺了。
“我想单独睡一下。”她说,许二一下子转过脸来,眉头蹙着,显得不悦。
这男人又要动怒。董小葵心里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说:“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可好久没有享受过一个人霸占一张床了。”
他眉头稍舒展,脸色稍柔和,斜睨着她说:“也是。像你这种睡觉极度不老实的,有时候还拳脚相加的。确实也是为难我。”
这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那时,他受伤还坚决让她谁在他怀里,活生生把她变成他的泰迪熊。现在还说这种话,董小葵也不想跟他争辩,只是说了一句:“我去睡了。”
许二点点头,说:“去吧,今天就给你一天自由,自己去床上翻滚。”
董小葵无视他的打趣****,径直往客卧走进去,床倒是够大。她整理一番,终于躺在床上。虽然十分疲累,但她却横竖睡不着,心里想的都是陈子秀与许二过往的时光。
今天,他的叙述简单,只是说陈子秀对他的喜欢,丝毫没有提及他对那个女子的爱恋。可是,他对陈子秀这样深刻的怀念,这样深刻的愧疚。她成为他的禁忌。他为她在宁园布置那房间,置办那么多款式的衣服,还有那支发簪大约也是给那个女子的吧?那么,那一块百达翡丽大约也是为陈子秀为订做的吧。
他对那个女子的爱恋并不比那个女子浅。也许年少时,他只是不懂得爱情;也许,那时他只是一时没意识到,等到醒悟原来已是那么深爱,可是骄傲如斯的陈子秀已经做得太决绝,没有留给他任何适应朋友到爱人的转换。
于是,陈子秀便成他的心魔。更可笑的是,生死两茫茫,他还抓着回忆不肯放,傻傻的一个人。现在把这一段说出来,击中她,成为她的心魔。
是的。她看着爸爸妈妈举案齐眉,看这爸爸为妈妈洗头发,如同疼爱自己的女儿。她看着爸爸走后,妈妈固执的行为。她那时厌恶妈妈那样做,是因为看到周遭太多夫妻的离散,太多人游走于感情。她恐慌,怕自己以后遇不到一牵手就到白头的那个人,遇不到疼她如妻子如妹妹如妈妈如女儿的那个人。
后来遇见陈佳川,他用一种古典的浪漫打动她。她便一直说服自己:他就是那一种人,他就是那一类人。可是,终究没有如她愿望。可是如今,许二却用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告诉她,他是一个长情的人,可惜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一个已经逝去的女人。
她翻来覆去,越想越烦躁。最后睡不着,给此岸彼岸打电话。是午夜,此岸彼岸迷迷糊糊地问:“谁?”
“我,无忧。”她低声说。此岸彼岸猛然就清醒,立刻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忽然想到南方走走。你接待我么?”董小葵说,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逃离许二,我甚至恨不得有一把刀,将许二生生从她生命里剔除出去。
“你丫的,舍得下你家许二?”此岸彼岸在那边打趣。
她的许二?董小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说:“他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去复查,医生都说注意休息,就可以了,连一些恢复性的训练都可以免了。”
“那人家病情好转,跟你舍得与否有关吗?还跟姐姐我玩起答非所问了。”此岸彼岸毫不留情地戳穿。
董小葵默然,似乎确实没有一点的关系。她却不能去说许二,因为心里莫名的难过。那种难过不是压抑,不是疼痛,就是觉得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想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大睡三天,然后重新开始过一种新的生活。
所以,她慢吞吞地说:“他病情已经好转。而暑假马上过去,我的实习还没有着落。我得为我的前途命运打算。”
此岸彼岸在那头啧啧地说:“得了,你想实习还不简单?许二少打一声招呼,很多知名公司都会争着要你去,工资还得最高规格。不过,怕就拍许二少不舍得你出去奔波。哎,话说这回他生病,你去全力照顾,可是功不可没,他这会儿算是基本痊愈,难道没啥表示?比如,那个啥啥啥的。”
董小葵知道此岸彼岸说的是什么,心里却是更加烦躁,有气无力地说:“你也打趣我。”
此岸彼岸大约是听出她语气的落寞,情绪的不对,立马正声问:“你丫的,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许二欺负你了?”
许二有欺负她吗?仔细想想,似乎处处都在欺负她,似乎又没有。可是不知怎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她却对此岸彼岸说:“没有,就是觉得他伤已经好了。而我也应该去实习了。”
“无忧,你丫的。最近为了许二,连游戏也不上了。成天就成标准的贤妻型了。做饭、打扫房间,照顾男人和狗。这会儿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你跟我说没事。只是想实习,你哄谁?还有,你如果高兴,说话就是走上调,如果心情差,说话就是走降调,你自己不清楚吧?哼哼,想瞒过我?”此岸彼岸在那边半威胁半严肃地说。
董小葵一下子,心里一动,这女人居然听得出她的情绪来。眼泪无声落,却还是笑着,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不乐意,大约是藏了男人。不想我来搅你好事。”
“董小葵。”此岸彼岸声音提高,喊了一声。
看来这丫的怒了。董小葵心情倒是好转一些,脆生生地回答了一句“哎”。就在这时,忽然那边传来拍门的声音,此岸彼岸没有说话,董小葵立马竖起耳朵认真听,听得一阵拍门后,有个男人有点生气地喊:“夏可可,我就知道你没睡,给我滚出来,说说热水器怎么回事?”
“呀,男人。”董小葵感叹一句。
此岸彼岸被抓包,慌忙清清嗓子说:“那个,我过一会儿打给你。”
“不用打过来,你好好处理你的事。”董小葵也很无良地将这句话咬得很****。然后拉了被子盖住。此岸彼岸却在那边急急忙忙地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深圳暴雨如注,所以,我不得已收留了那厮。”
自此,已然明了,拍门的那人是叶三。董小葵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说:“了解,你不用解释了。我自行睡了,明天咱们详谈。”
“哎,董小葵你不了解。”此岸彼岸像是非得撇清她和叶三的关系不可,董小葵不理会,只是说:“我了解的。去忙吧。许二似乎找我有事了。”
她挂了电话,心情比方才好一些。每一次跟此岸彼岸说说话。她就会感觉好很多,不过心理还是空空的,横竖睡不着,翻身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听门外的动静,许二还在敲击键盘,看来还在忙。
她不想走出去面对她,于是开了随身的mp4,那mp4里反复放着几首歌,都是许二放过给她听的,她这一次竟然就反反复复听那首《可惜不是你》,歌词如何没认真听,旋律也只算是一般,她却觉得耳畔,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句“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听得怅然,便换了一首,却不料是更让人惆怅的一首歌曲,张学友用几乎让人伤感到崩溃的声音清唱着的开头: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再回头更唏嘘,如曾经不登对,我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纯粹的钢琴声敲击着,配着张学友沧桑的声音,敲打得她颤抖。仔细去咀嚼这歌里的故事,终于让她溃不成军。扯了mp4,蒙着被子低声哭泣。
她一边哭泣,一边在心底对自己说:“走吧,走吧,远离他,你才能快乐。你与他,原本就是天上地下。”
哭了一阵子,她觉得十分疲累,轻轻翻了个身,蒙着被子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人在拍她的脸。她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许二的脸,他坐在床边,搂着她说:“起来吃些东西,你今天晚饭吃得很少。”
她觉得有些像做梦。许二却是扶她一把,让她坐在床上靠在他怀里,拉了旁边的长衣服给她披上,说:“走吧。我有些饿。所以,做了一盘炒饭,想你晚饭吃得少,一定饿了。”
他几乎是将董小葵抱到屋外的餐桌前的,董小葵还睡眼惺忪的样子。他说:“去刷牙,我去端炒饭。”
董小葵很听话,去刷牙,对着镜子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刷完牙,又偷偷从门口看厅堂里,那餐桌前的男人确实是许二。
他不是说他不会做饭吗?董小葵有些疑惑,还是慢腾腾走出去坐在餐桌边,闻到蛋炒饭的香味,真觉得饥肠辘辘的。
(原本六千字的,不过打雷了,我极度害怕,所以关电脑了,明天继续。)
第059章 烟火男人
白瓷的盘子,银质的餐具,饭粒与嫩黄的鸡蛋相间。董小葵看着这色泽诱人,香味也诱人的蛋炒饭,疑心是许二叫的外卖。因为这个男人总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
并且前几天,在餐桌前,他对董小葵炖鸡的手法加以夸奖,然后委婉地进行指导。董小葵不悦地扫他一眼,不悦地问:“莫非阁下就是传说中的意见连?意见一个接着一个的。”
他拿筷子轻敲她的头,说:“要虚心接受指点,才会有进步。”
“俺比较愚笨,只能接受形象教育,对于抽象的意见接受很慢滴。要不,许少亲自来示个范?”董小葵一边盛鸡汤,一边提议。
“哼哼,本公子是不会做饭的。”许二食指敲了敲桌面,一脸不屑地回答。
“那你还纸上谈兵,不亦乐乎的?你就不知民间疾苦,不知厨房油烟多重。”董小葵鄙夷,将一碗鸡汤往他面前一放,很土匪地说:“今儿个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许二抬眉斜睨她一眼,那眉头舒展开来,淡淡的如日光下的水墨,面目倒是平静,眼角略带笑意,说:“哟,敢情遇见女山大王了,这么逼迫本公子。”
董小葵一脸虚假的笑对许二,拿了勺子舀了鸡汤递到他嘴边,嘿嘿地笑,说:“是啊,公子底子不错,养养,能卖个好价钱。来,喝口鸡汤。”
许二靠在椅子上,十分悠闲地看着她,忽然手一抬握住董小葵的手腕,竟然是将那汤勺夺过去,喝了鸡汤。
“呀,这公子可真乖。”董小葵哈哈一笑,下一秒就笑不出来,因为许二一下子站起身,吻住她的唇,逼了她吞下那口鸡汤。她想打这人,又怕打到他的伤口,想要使劲推,又怕他病情反复。可是,不挣扎,又真是违背自己的心,倒是任由这个家伙猖獗了。在这犹豫之间,他却是放开她,低声问:“可问当家的还满意本公子的服务?”
董小葵一脸滚烫,心里咒骂这男人真是半点亏都不能吃,面上却是阴沉着,默不作声,只愤愤地看他一眼。许二抬抬眉。一脸悠闲,开始慢腾腾喝鸡汤,吃饭。
照理说,这家伙不会做饭的,也绝对不会下厨。董小葵坐在桌前想着往日片段,又十分疑惑地抬头看看许二。那人系着围裙,端了海带汤和切成薄片的熏肉上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凑合填一下肚子,这海带汤还可以,熏肉是锦城的风味,我一直封存在冰箱,想你喜欢。”他一边说,一边将盘子摆好,然后又转身进厨房,端出来的竟然是锦城最家常的菜,萝卜肉汤。
“好了,开吃。”他摘下围裙,往对面椅子上一坐,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萝卜,啧啧地说:“老夫的手艺总算没退步。”
董小葵瞧着他,有些疑心这人是不是杀伐决断从不曾犹豫的许家二少。因为眼前的男人太过于烟火,居然会做饭,很耐心地摆弄着餐盘,而且脸上不是那种与人相隔千里的清冷孤寂,露出的是平静而满足笑,带着最平常的温暖。这是平凡幸福里的片段,如同记忆中隐隐约约的影子,灯火昏暗的弄堂式客厅里,四方的矮方桌,印着暗色花纹的桌布,上面放着油酥出的花生米,滋滋地冒着油。旁边的竹椅上坐着年轻的女子,笑容满脸,抱着牙牙学语的儿子在逗乐,她旁边坐着啃着肉骨头的大女儿,眼睛还瞧着桌上的花生米,心里盘算着应该不烫了。而那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从另一个小镇教书回来,来不及换衣服,就匆匆去地里摘菜,然后在暮色四合暗夜来临,系着围裙,就着灯光在厨房里忙碌。挺拔的身影,让人感觉温暖。
那是董小葵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不自觉的向往。那也是她想起爸爸时,必然会想到的片段,每每想起就觉得温暖,似乎闻得见栀子花的香味,混杂着油酥花生米的气息。而妈妈脸上的笑容,就是幸福。
后来,每每读到“举案齐眉”,她总觉得那个词语代表的应该是这样一种暮色黄昏里,昏暗灯火下,弥漫着热气的厨房里,一家人的快快乐乐。
她审视过周围,曾经幻想过陈佳川是这样一种存在。也傻傻地想陈佳川可以下厨。可是每次去陈家,都是陈妈妈做饭。很古怪的感觉,陈妈妈总是穿着高领的旗袍,系着围裙,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妖娆,可是做出来的饭菜却十分的好吃。
她曾经撺掇过陈佳川做饭,他却只是笑,说:“你厨艺好就是了。男人做饭会被人笑话的。”
“可是,锦城的男人都会做饭,也没见被笑话。”她说。
陈佳川垂了眼,慢腾腾地说:“我是北方男人,不是锦城男人。”
董小葵不语,陈佳川确实是北方男人,年少时便身材挺拔,脸型棱角分明,声音清澈,普通话标准。只是陈妈妈说的是锦城话,十分的标准,即便与陈佳川说话也是那样。只是陈佳川从来都以普通话回答,语气如针,冷冷的。
那时,看着那样的陈佳川,她心底有嗖嗖的凉意。有几次,妈妈不在家,她身子不适,躺在床上恹恹的,陈佳川来看她。她变着法让陈佳川为她熬粥,陈佳川却是不肯,宁愿上街去熬粥,或者回家让他妈妈为她做。
有一次,她固执地说:“白粥,你熬,我吃。”
“我不会。”他回答她。
“水,米,熬浓稠。”她说,重感冒让她说话很费劲。
“我出去买。”陈佳川依然这样回答。
那时,她便是感觉心底一阵阵的凉风过,嗖嗖的冷。有些绝望,她没有妈妈那种运气,遇见爸爸那种人。即便他们之间的幸福只是烟花一瞬间,也足够让她羡慕。
往事一幕幕的闪过。她看着眼前的许二,正端着碗在盛汤,神色安宁,这样平常的举动。可是,期待的人竟然是他么?兜兜转转的,竟然在今天出现?
从前,她从没想过清冷的许二会下厨,从没想过许二有这样居家和温情的一面。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不是慢腾腾地划火柴,清冷孤寂地站在那里抽烟,就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或者打趣她,抑或者认真做事。
谁曾想到他会如此。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直期待的场景会猝不及防出现,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样一种心境下出现。而更可笑的是这个男人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那个逝去的女子。
她咬了咬唇。许二已经将萝卜肉汤端到她面前,说:“来,尝尝我的手艺。”
“嗯。”董小葵鼻子有些酸,低头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明明是肉汤,却一点都不腻,十分的香,于是她又连喝了好几口,将整个碗里的汤都喝光了。
许二一看,倒是笑了说:“你倒不用这样感激老夫亲自下厨,喝汤喝得这样敬业。也尝尝其他的。”
董小葵放了碗,怕眼泪掉出来,于是只是一抬眉看他一眼。竟然看到他笑得很放松,整个人竟然有一种三月日光的暖和。她赶快低了头,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筷子去夹熏肉,口感异常的好,味道也真是地道的锦城风味。应该是用半干的松柏枝、柚子枝熏制,又风成半干的。她记得每年过年前,都会帮助外公外婆做。而自家的熏肉也是外公外婆做,会宰一整头的猪来做腊肉熏肉。
可是,她从来没有吃过能将腊肉熏肉煮的恰到好处,切成薄片后,保持着原有的滋味,还让这肉不至于那么老。
她不知不觉又夹了一片,觉得就是好吃。许二忽然问:“好吃吧?”这明显不是询问句,因为那家伙的语气充满得意。
“嗯,熏得味道正宗,煮得恰到好处。”她评价。
“那是自然,老夫出手。”许二荡漾无比的语气,又建议董小葵吃蛋炒饭。
董小葵始终不敢抬头去看这时候的许二。他已经用他对陈子秀七年的怀念化成她心里的心魔,她不想再被这样的许二继续蛊惑。
她看着洁白的勺子舀着金黄蛋粒和米粒,轻轻入口,却又有了别的滋味。她又吃了好几口,确实好吃,不由得问:“有蘑菇汁?”
正在喝汤的许二一听,呵呵一笑,说:“你在这方面倒有天赋,改天送你去跟伯父学学。”
“你倒又打趣我。”董小葵还是低头吃着。
许二没说话,一阵轻微的杯盘碰撞后,他才说:“你今天倒是够文静淑女的。平时吃饭跟饿狗似的,让你淑女点,你狡辩什么吃饭要随心所欲,才有助于身心健康。”
董小葵不理会,专注地吃着,低着头将盘子里最后一点的蛋炒饭扫光,这才学着他当初的腔调,说:“我欣赏美味的时候,别打扰我。”
许二一听,哈哈一笑,然后站起身往窗边走,说:“好了,不能这么早去睡。我烧水泡茶,你去洗碗。”
“为什么是我?每次我做饭都没让你去洗碗。”董小葵一下子站起来,终于觉得这个男人与自己梦想中还是有差别。
许二走到窗边,坐在案几前,对着董小葵一笑,说:“那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显然不是我做的。去吧,乖。”
董小葵正要说不去,他却漫不经心地说:“我手有些累了。”
她没说话,只站在那里瞧他坐着摆弄茶具。明明他以前也经常泡茶,她也是见过几次。可这次,她偏偏就觉得不同。或许是因为刚刚那样温馨的一餐。
这么多年,很少看到下厨的男子,更别说许二这种权贵之家的子弟。然后饭后泡茶,这样的举动,太过于家常。她忽然想起那句话“如果时间就这样过去,那多好”。
许二见她没反应,以为她不乐意,于是说:“你洗碗,我送你想要的那套游戏操作设备给你。”
董小葵有些怀疑地“嗯”了一声,看着许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套游戏操作设备。话说那套设备可真是极品。前段时间,最神话里八月八日是“七月情人月活动”的颁奖会。当时,有顶级的切磋作为额外奖励的获得。董小葵死皮赖脸地抱着笔记本去许二的房间,要求使用那套设备。
许二不肯,最后讨价还价,许二要知道董小葵在玩什么游戏。董小葵不得已说了名字,好在许二没有再追问在什么区。她松了一口气,并且决定:如果许二问起,她一定要胡诌一个区域。不能让他知道。
许二将设备交给她,自己便是出去了。董小葵拿着那顶级设备,起初还不顺手,但是跟此岸彼岸私下里切磋了三局,再跟碧霄灏云动手,不知是设备太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总觉得碧霄灏云与他冥界第一战神的名声不符。碧霄灏云是连输了三局,最后来了一句:许久不玩了,竟然都生疏了。
旁边,秋水长歌说了一句:你连冥界的技能修改了都不知么?
碧霄灏云在此岸彼岸身边站着没说话,董小葵觉得似乎是伤了这位冥界大神的自尊。于是,发了密聊说自己用的是顶级的设备。
碧霄灏云:我也用的是这个设备,还是操作问题。
董小葵无语,原来碧霄灏云也是不俗之人,这种订做的操作设备人家也用上了,不过总归应该安慰,便是说了谎:我已经用这个很久了,习惯了,你大约比较生疏。
碧霄灏云:倒不知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这人怎么说话的?董小葵无语,站在一旁。秋水长歌发了密聊说:别理会这人,发挥不稳定,说话时常抽风。
“你们认识?”董小葵问。
“以前的战友罢了,别理那人,等一下要跟为夫走那仙乐飘飘的红地毯。激动不?”秋水长歌问。
董小葵发了一句“激动”,然后继续说:我说句实话,夫君别沮丧。我其实只对那些神器能换多少钱有兴趣。,满以为秋水长歌会生气,结果他哈哈一笑,说:有贤妻若此,我可以求包养了。
这人,无语。后来颁奖完后,她又与秋水长歌进行切磋,以前极少赢,这一次倒是四次赢了两次。让她对许二这套设备爱不释手。
后来玩了一会儿,觉得许二应该休息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秋水长歌告别,下线。对许二说:“这设备很好用。”
许二也没说送给她。如今居然用这个来引诱她洗碗。董小葵站在那里不可思议地瞧着许二,又问了一句:“当真?”
“真的。”许二回答。
“好。”董小葵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立马朝着利益奔放,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问:“你怎么这样好心?”
“嗯,因为我有更先进的设备,过几天就送来了。”许二漫不经心地说。
“那个杂志上介绍的所谓神器‘云水’么?”董小葵不甘心地问,想到那本杂志。
许二一笑,说:“是的。研发方要送一套给我玩。”
“你又不玩游戏。”董小葵心里痒。
许二不理会,说:“乖,先洗碗。其余的,我们日后再说。”
董小葵听到这四个字,脸色一下就变了,这男人又说这四个字,还咬得这么暧昧。她赶忙往厨房里跑。
第060章 醉酒
董小葵在厨房里慢腾腾地收拾,水流无声冲刷过手背,有一种细腻的冰凉。白瓷的盘子大朵印花,极有艺术,却是易碎的薄片。
她故意磨蹭了很久,也不见许二叫她出去。她便慢慢将杯盘洗干净,放在消毒柜里,整整齐齐的。这才脱下围裙,洗了手走出去。隔着镂空的木屏风架子,就瞧见许二还坐在窗边得案几前。那案几上的水壶冒着白气,急促地冒出来,又缭绕着终于淡了,消失。
许二坐在椅子上,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是睡着了。隔着一段距离,他又侧着身子,董小葵看不清楚。她轻轻走过去,这才看到案几上的青瓷杯已经洗干净,茶叶却还在罐子里,水壶里的水发出轻微的响,已经沸了。
他的脸在灯火的阴影里,又一动不动的。董小葵想低下头去瞧,他却忽然说:“洗好了?”
董小葵被吓了一跳,立刻直起身子,小声回答是。他伸手去关水壶的电源,要泡茶。董小葵立刻说:“你身子还没好,困了就去休息。不要泡茶了。”
他手一迟疑,收了回来。董小葵松了口气,觉得这家伙终于听话一回,她略一笑,说:“去休息吧。”
是的,她也有些累了,尤其是心里,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一点的力气,轻飘飘的,巴不得倒下去托体同山阿。
许二却是坐在那里,收捡着茶具,说:“晚上确实不是喝茶的时候,改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喝茶。”
“嗯,改天再说吧。”董小葵说着,看见他收拾那些茶具,又担忧他的手,毕竟这家伙刚刚工作时,也有些不灵便的。前天在复查,医生还叮嘱不要用手过度。所以,她说:“我来吧。”然后蹲身将茶具一一收拾好,放到一旁。
许二还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有些发呆。董小葵瞧着他,总觉得他像是一幅古典的画卷,散发出一种古典的陈旧气息,里面有一种孤寂弥漫。
不能多看他。多看便是一种更深沉的沦陷。如果说从前,她对他只是心疼,只是感激。而今,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不知不觉间,他便渗入到她的生命里,一点一点的,如同打点滴的药水,那样缓慢,却是那样坚定的渗入血液里,渗入灵魂里。
她这几日,因为这样的认知而感觉恐慌,同时也有一些隐隐的期待。可是今晚,他对她说了他心底隐藏的禁忌,关于他和陈子秀的过往,虽然在于许二是一种坦白,一种信任,至少他能对她说,这就是将她放在很重的位置上。可是,许二不知道:在这一瞬间,许二用这个哀伤唏嘘的故事折断她那一丝隐隐的期待,并且在这瞬间又成功成为她的心魔。
心里有点踉跄,纷纷乱乱的,只想着不要看到他,不要难过。只想着离开这个带着伤口出现的男人,去过平静的生活。
是的,只要远离他。她就有办法平静掉自己的心,就有办法忘却这个人,去过平静的生活。她信任自己内心的强大,只是面对着这个不按理出牌的人,她就兵败如山倒。
“早些睡吧。”她收拾好茶具,转身往卧房里走。才走了两步,就被她拉住,她脚步一顿,没敢回过头来看他。只听见他说:“陪我喝杯酒吧。”
董小葵从不喝酒,唯一一次是在九重天,被叶三那混蛋灌了那杯“冷冽佳人”,结果后来的事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虽然没有乱打乱骂,但是一直说:我董小葵的夫君一定是大英雄之类的。还在许二怀里一直唱“石头他朝成翡翠”。索性当时许二的权力够大,不然,她还不得被李莫愁跟逮住,q大的毕业也是想都甭想。
所以,对于酒品不怎么样的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喝酒。这会儿,许二拉着她,语气有点哀求,她却还是说:“不,我答应过自己,不能喝酒了。”
他真的放开她,却并不是放她走,而是说:“无妨,你不用喝多,浅尝即可。反正是梅子酒,也不太醉人。你等我一下。”
这男人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他想要做的事,总是必须要做到。罢了,多说无益,她便真的听话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有些疲累,便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许二去了厨房,鼓捣了好一会儿,然后出来了。端来几只烤得金黄的鸡翅,一盘油酥花生米还滋滋冒油。他放下这些,又去酒柜那里拿来一瓶原色陶土瓶装的酒,酒瓶上没有任何的标签,董小葵想这大约不是特供就是他自家做的。
“小葵,来。”他低声喊,摆上的是白瓷的酒杯。
董小葵还是靠着沙发没有动,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拈着酒瓶倒酒,白色的酒杯里,荡漾着红色的****,有一种鲜明的诡异。
“下酒菜简单了一点,不过更有乡野情调了。看看本公子手艺如何?”许二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递给董小葵一双青木的筷子。
董小葵默默接过,端了酒杯,却只是用唇碰了碰,闻到温暖的甜香,有一种日光和暖的****。然而,她终究还只是舔了舔,湿了唇。
许二却是喝了一杯,然后又斟了一杯,说:“这是我伯父弄的。自家酿造。我倒是极其喜欢,以前在国外,还总是惦记,每次回国,第一件事都是去找我伯父,讨要这梅子酒。尝尝,可是喜欢?”
“嗯,甜香,温暖。”她低声说,不由得抬眉看他,他浅浅地笑着,眼睛有迷离的神色,不像是平素,眼神总是平静锐利,波澜不惊却像是一把刀,只需一眼,就让人似乎无处遁形,感觉不寒而栗。
“喜欢就好,这个不醉人,你可以浅喝一杯,一会儿会好睡一些。”许二有些懒懒的,吃了一块鸡翅。
“我一向都好睡。又不会失眠。”董小葵嘟囔着说,有些抵挡不住那梅子酒的香甜,不由得喝了一小口,甜里带着微酸,有梅子的淡淡清香。
许二一听她的话,冷哼着浅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我职业需要,听觉必须灵敏,并且准确,否则,我不知挂了多少次了。”
这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可是董小葵却是懂的,他在告诉她:刚才你在房间里做什么,我可全都听见了,包括你哭,你跟此岸彼岸通电话。
不过,他没有点穿,她也不装着不知道,反正她向来都是铁证如山也会抵死不承认的。只是,她喜欢这梅子酒,有点贪婪的感觉,喝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其间还夹了花生米,吃了一只烤鸡翅。不得不承认许二的厨艺很好。
以后,谁能被他爱上,谁能跟他举案齐眉,必定也是幸福的。不过,她真是对陈子秀羡慕嫉妒恨啊。羡慕嫉妒她能得到许二的垂青,却是恨她那样任性,认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这个男人的秉性,多等一段日子又会怎么样呢?对于你的家族来说,你与许大结婚是联姻,你与许二结婚也是联姻啊。怎么就是个死脑筋的人呢?看如今这男人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她想着陈子秀,一口气又憋着吐不出来,于是喝了手中那一杯,之后又斟了一杯。许二忽然伸手摁住她的手说:“你别喝了,这酒也会醉的。”
“我难得喜欢。”她抬眼看他,语气像是小女儿对父亲的撒娇,里面又带着些许的固执。许二只是瞧瞧她,便没有阻止,任由她喝。
她这会儿倒是放慢了喝酒的速度,吃起花生米。忽然,许二喊了一声:“小葵。”
“嗯。”她回答,没有看他,没有惊讶,还是专心对付着花生米和梅子酒。因为她早在许二说要喝酒时,就觉察到他有话要说,或者仅仅是想要倾诉。只是这个男人一定是一个不善于诉说的人,因为他之前向她说陈子秀也说得不太顺畅。
董小葵回答了,许二却没有说,依旧是喝着梅子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子秀,我的青梅竹马。”
“嗯,你说过了。”董小葵也喝着酒,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脸也滚烫,她靠着沙发,瞧着许二。许二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三个,有种野性,也是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上。
“你真没情趣,我在讲事情,你就不能说,接下来怎么样了么?”许二绷着脸说,语气有点醉醉的撒娇。
董小葵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你丫的,让我想到桃花岛上的老顽童,就是这么要求郭靖的。之后,郭靖总是在别人讲事情的时候,问‘接下来怎么样了’。哈哈。”
她心里本来压抑,逮住这个能笑的机会,便毫不留情,哈哈大笑。
“董小葵,你真是无良。”许二不悦,过来掐她的脖颈。
“别,酒要撒了。”她求饶,将酒喝了,许二终于坐回去。在骤然的轻松后,这气氛又骤然地寂静。
两人各自又喝了一杯,将那一小瓶梅子酒都喝完了。董小葵抹抹嘴,问:“还有吗?”
“你得是要将我的家底掏光,还说自己不喝酒,很自律。”他起身去酒柜里,又拿出一小瓶。
桌上鸡翅膀已经晾了,花生米也见底了。明明是甜香的梅子酒,却还是有些寒。她喝着酒,已经不知是不是好喝,只是惯性地喝着。许二也是,最后,他终于是问:“小葵,你还想得起你的父亲吗?”
董小葵一听,愣在那里。端着酒杯,略略迟疑,然后点点头,说:“一直都记得。”
然后,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都不是系统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那些温暖的部分,天井里热烈而幽香的花;日光和暖里,爸爸为她洗头发,乌木的瓢倾泻下温暖的水,院子里有皂角的香味;还有小镇的青石板。
其实,她虽然有些醉意,却还是叙述得不多,叙述到后来,她顿了一下,说:“爸爸生病,便是走了,我那时上初中。满院子的花香,他说:你要照顾妈妈和弟弟。”
她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仰头靠着沙发,不让眼泪流下来。这么多年,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爸爸,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关于爸爸的记忆。因为那些是最珍贵的。如今,她却是对他说了,对一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说了。
许二依旧喝酒,听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这才似乎是交换秘密一样,说陈子秀,也是不系统的诉说。他说的往往是具体的某件事而已。比如,北方的冬天,他被罚站在雪地里,她就着急地走来走去,甚至去找他的爷爷,说是自己央求他带她去玩的。比如,她为了他喜欢的糖人,偷偷溜出去,迷路了却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找了一天,在暮色四合里才回来。
董小葵听着,那些属于他们的片段,端着酒杯慢慢喝着。这一刻,心境已经平静,就像在看别人的电影。许二回忆起陈子秀,语气有着略微的欢快。后来,终于有大段的空白。
董小葵忍不住批他:“你丫的,不是我说你,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你就不知道去将她绑回来么?我就不相信你许二公子是良善的人。”
许二没说话。董小葵继续说:“不过,真不明白她,既然喜欢了,既然给了整个年少时光去让你长大,为何就不能多给时间。”
董小葵在这边纠结,许二却将一瓶梅子酒都喝光,酒杯放在桌上,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慢腾腾地叙述,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伤感,就像是将结痂的伤疤再强行撕开,露出鲜红的血肉,怵目惊心的。
世上最狗血的故事,偏偏就是这样出现的。也许该说是他们有缘无分,陈子秀没有这个命。她表白后的第三天,晕倒在长城之上,当时陪在她身边的是远道而来的学长,陈子秀作为向导。
她时常的头疼,睡眠不好,原来不过是绝症在作怪。她却是怕了,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他如果反应过来接受她,哪该怎么办?恐慌之下,拉着身边的学长哭泣,这位学长极其的喜欢她。便是说:“你如何,我都帮你。”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婚姻,闪电一样的婚姻。那个时候的陈子秀,怕只能哀叹命运给了她相望的机会,却没有给她相守的权利。
“你丫的,笨,不知去找她。”董小葵有些语无伦次,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了泪。
“才不是。我有想过抢回来的,她结婚后第三天,宁园就开始装修,我首先装的就是那间屋子,还有订做衣服,我送了尺寸过去的。”许二固执地辩解,像个执拗的孩子。
“那你真笨。”董小葵站起来,扑过去捏着他的脸说,眼泪还是噙着。
“没有。他们夫妇接待的我。那个男人为她做饭,她也为那个男人做饭。他们一起修剪草坪。我在他们家呆了两天。看到的全是他们的幸福。你说我能怎么办?董小葵。”许二也激动了,抓着董小葵的肩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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