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上官赤
在唤到名字后,灵剑宗那边叫做上官赤的弟子,身子一闪,便已在擂台之上,脸上满是锐气。
无论是速度还是身法,虽然算不得顶尖,但那种迅猛直前不留余地的暴烈简直要在围观众人心里留下一道印记!
此次灵剑宗领头之人正是之前在柳洲宫门前与柳无咎大战过的刑法长老谭心。
之前谭心也是冷峻的脸色,此刻看看到本门弟子中算得上出色的弟子上场,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即便是台上安坐的赵何,也是微微点头。
那上官赤的资料上早有年龄标注,不过二十出头的他就有这般神藏中阶的修为已是足够出色。
再加上刚才的一手身法,实在是让人抱有期待。
灵剑宗自然是以剑道为尊。
练剑的,除非是最顶级那一批,下来能够作为核心或是精英的弟子大多自负骄傲又有些偏激。
剑乃是百兵之君,若是骨子里没有点倔强,很难在剑道上有所成就。
而上官赤作为灵剑宗拿的出手的精英弟子,自然也是傲气得紧,但这手段也确实给了他傲气的本钱。
反倒是作为他对手的钱阳,上擂台的速度比他慢的多不说,看上去也无甚特殊。
但一些个高手前辈却咂摸出一点东西来,看似轻飘飘不着力落在擂台上的钱阳,一举一动间就好像风过云动般的自然出尘。
甚至有些人在怀疑,是不是多宝阁也寻了门外援手。
对于这次大赵举国抱着雪耻态度的大选,好些个中小宗门是费尽心机,门外援手也算不得稀奇。
而多宝阁作为商行,比起正儿八经的宗门,自然是规矩上没这么严格,更无所谓大宗门的那般刻板。
不过上官赤可没看出来钱阳的特异之处,他已等的有些不耐烦。
上官赤自小就投入灵剑宗内门,修炼天赋算得上一流,更是罕见的火属性,命魂显化乃是一柄烈焰古剑。
虽然为人傲气又不善言辞,但勤奋坚持也算得上灵剑宗最头前的那几位了。
灵剑宗内门每年一次考核,越过筑基即可成为精英弟子。
这一关,上官赤在进灵剑宗的第二年就轻松踏过去了。
但每三年一次的长老收徒,能够让精英弟子一跃而成核心弟子的那一步,让上官赤至今耿耿于怀。
无论是天赋还是勤奋程度,上官赤对自己都很有信心灵剑宗足足二十一位长老,加上宗主都是有着收录核心弟子的权利的。
但十几年来五次的核心弟子收录机会,前四次他卡在命魂显化与自身元力属性的冲突之中,导致剑心不稳而错过。
但自他两年半前在灵剑宗剑魄林中得了一道灵剑宗前辈的剑魄承认,圆满解决了自身元力属性与命魂显化之间的冲突问题后,在剑道上可谓是一日千里。
但偏偏,一年多前的核心弟子又是没他的份儿。
按理说这完全不可能,超绝的天赋、命魂显化也是一流,勤奋努力还得了本门前辈的一道火属性剑魄,这样的弟子居然没有长老愿意收录门下?灵剑宗还没这般眼瞎。
可是自打两年前灵剑宗内门长老魏梦休从柳州带回来一个乡下丫头开始,灵剑宗就完全乱了套。
包括灵剑宗宗主在内,一共二十二位大佬,竟是争抢着要收其为徒。
就连灵剑宗宗主白千幻拿出了宗主的架势都没能压下其他长老去,这两年这二十二个大佬竟都围着一个小丫头在转!
上一次的三年核心弟子收录,灵剑宗新增的核心弟子一个都没有,所有长老包括宗主都在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收徒的决心,偏偏,到现在还没一位能够得逞。
那个叫做司马秀的丫头,竟是被这灵剑宗二十二位大人物集体教授,等她自己做决定之后才归属一人门下。
这让整个灵剑宗的弟子眼热地几乎发狂,却又无可奈何。
人家的天赋不仅仅在命魂与元力属性上,在剑道上也是。
谁让那丫头一进宗门剑魄林里的剑魄几乎要暴动?!
修为达到魂游之后剑客在陨落之后,自身对于剑道的感悟会融合在命魂显化里,命魂之力会消散,可是却能够依托命魂遗存下一种特殊的产物,那便是剑魄。
这种剑魄相当于是前人的一部分意识以及绝大部分的剑道感悟。是有着自行认主的能力的。
那丫头第一天进灵剑宗宗门,剑魄林里保存着现今灵剑宗几乎所有陨落的高手剑客的剑魄以及灵剑宗对敌收容得来的剑魄,足足几百道剑魄在一瞬间暴起冲突,直要将剑魄林外围的禁锢阵法冲碎!
幸好掌门以及几大长老及时反应,镇压下来。
但最后竟是发现导致剑魄集体暴动的源头就是魏梦休长老带回来的一个乡下丫头!
这丫头的修行功法并不是所有弟子一样的洗剑录,而是宗主所能修行的通明剑诀!
灵剑宗宗主白千幻的原话便是:“不管这孩子认不认我当师傅,她都能修炼通明剑诀!”
从这种决定可以看出,那司马秀在剑道上的天赋是如何恐怖,又如何让普通剑客绝望!
她成长起来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代灵剑宗的魁首宗主!
幸好,通明剑诀在没有任何根基的时候修炼进度比较慢。
以往的宗主都是确定好继承人之后,才教授此门功法。
而弟子由洗剑录修炼未来的修为通过通明剑诀转化,才能巩固修为。
但这样一来,通明剑诀的剑元就没有那么纯粹,不过洗剑录与通明剑诀也算得上一脉相承,影响并不是很大。
但司马秀就是有着用通明剑诀入道的资格!
可是即便你天赋绝顶,也不能阻碍别的弟子向上的路啊!
不过司马秀自修炼以来,长开了,一个乡下丫头成了一个灵通剔透的剑客,性格又是极好,在灵剑宗的所有男弟子心中几乎是一朵洁白无瑕的花。
所以,怨恨是消了,可无名的火气还留着。
更何况上官赤这种天赋也极高,还是火属性性格本就偏暴烈的弟子呢?
这回大比,若不是灵剑宗不舍得那位有什么闪失,其实派她出来是最稳妥的。
但就连最孤僻也是最没有人情味的刑法长老谭心都反对让司马秀早早出世,泰山演武而已,终究是比不得宗门希望的。
所以,灵剑宗足足六位代表弟子中没有她。
而刑法长老谭心也被挤着出门带队,少了分与司马秀增加情分的机会。
所以,谭心心情不好,很不好。
六名灵剑宗的代表弟子心情也不好,急着表现自己,也欲图发泄心中两年以来积蓄的无名之火。
上官赤的急切钱阳并不知道,但上官赤对于这个对手也是有所了解的,不过钱阳从踏足武洲到如今,一共就出手了两次。
这两次还被黄树勒令保密。
所以上官赤也只是知道一些黄树愿意让人看到的资料。
就好比,钱阳,隶属多宝阁津海分金门,修为神藏初阶,擅长体术。
仅此而已。
在上官赤看来,自己神藏中阶冲击高阶的修为,对上初阶,还不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他们剑客,最克制的就是擅长体术的修炼士!
血肉之躯如何对抗百兵之君?!更何况他上官赤是命魂显化古剑的剑客!
不过大赵自有法度,直等到比试双方站定,作为裁判平波司官员这才宣布开始。
话音刚落,上官赤竟是合身前冲!
与此同时他命宫之内流淌火焰来显化出一柄古朴威严的命魂之剑!
剑身通红,如映烈火。
上官赤身法如烟,炽热夺目!
这一剑堂堂正正如火山喷发,将火属性剑客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手,让整个示锋园都为之侧目!
无论是修为、手段还是灵气,乃是上上之姿!
火属性本就是剑客中的异类,因为剑本该属金,而火克金,烈焰之下,金融剑消。
但若是能将元力属性与剑之间的冲突解决,那便是同境界剑客中的佼佼者,火助剑威,战力最少上浮两成!
两成战力,足够将差不多境界的修炼士吊起来打。
所以面对修为差不多的火属性剑客,最好的战术便是避其锋芒,辗转等待机会。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钱阳脚下纹丝不动,反而是双手带着命魂之力成掌,向内而合,竟是想用肉掌夹住上官赤的命魂之剑!
园中许多弟子已经是早摇头叹息,唯有一些高手仍旧面无表情接着看下去。
只有三个人脸色有异,黄树喜,罗克兴奋,冯笑则是一脸骄傲。
不过转眼之间,上官赤命魂之剑带着火属性元力之威将要及身,可是一双肉掌就带着一丝热力夹住了他的命魂之剑!
稳稳地,一丝勉强与颤抖都不曾有,好似长剑归鞘般自然、踏实。
上官赤愕然。
他自修炼起,没想过此种情况。
比他修为境界还低的修炼士,以肉掌接他命魂之剑,还是火属性加成的一剑!
他未曾想过自己一剑即可尽全攻,不过剑客讲究一往无前,攻即是最好的防!
他这一剑之后本该应对对手的退避有着上百种应对,可是没有一种能够应对面前这种情况。
他的命魂之剑动不了,火属性元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建树。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这个看着极为普通的对手双脚离地,借着手上他的命魂之剑的支撑,双脚并拢宛如大鱼之尾一般,一记鞭打就朝他胸口下部而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命半
若是说轻视,上官赤是有一些的,但是在出手之时,上官赤也是全力以赴的,毕竟一个剑客,对待对手的态度就是剑道的本心!
像上官赤一般的后起之秀,可能有心境上的些许问题,但对于剑道,无不虔诚。
大道万千自有灵,唯我剑吟破万法!
他的命魂之剑此刻被牢牢控制在一双肉掌之间,动弹不得,命魂之剑之后预备的应对招式竟是丝毫施展不出。
但是他上官赤可不是那些土鸡瓦狗的剑客,他动不了命魂之剑,他还有自己!
上官赤面对钱阳那双腿并拢的一下鞭打,松开了抓在命魂之剑剑柄上的右手,并指成掌,体内火元力一动,覆盖全臂。
然后上官赤的整条右臂便好似被烈焰笼罩,偏偏,在这烈焰之中那一条右臂透着一股剑的锐利。
钱阳离得最近,在上官赤运臂成剑之时,几乎要被上官赤那一条右臂的冷冽刺痛双目。
外面是火焰,里面确实冰冷的锋锐感。
灵剑宗上官赤,夺目天才何其多!
剑走轻灵,与其他兵刃相比,尤重刺削。但偏偏上官赤运右臂成剑,乃是由上往下的一朝劈砍!
带着炽烈的火焰,眼中满是自信,堂堂正正地一招!
比起之前命魂显化古剑来,少了些许凌厉,但是那一种睥睨之下的霸道,一展无遗!
更为重要的,是两人近在三步之内,钱阳双脚已经离地,招式有些使尽的意思,变招便来不及。
反而上官赤是以自身右臂作剑,使出这一招有着火元力的杀伤与暴烈,速度看上去也是极快,钱阳那一下鞭击未到,剑身就是要落在钱阳侧身上!
此时钱阳神外一物光芒一闪,就等在上官赤臂剑落点之上,更为关键的的是,正好卡着上官赤的腋窝部位!
以己身之臂作剑,无论是操控还是熟悉度自然是比起外部兵刃更强,但是没有了手与剑柄的连接,此刻若是被那物体卡住腋窝,剑势便前功尽弃不说,右臂说不得就要受伤!
于是上官赤丝毫不可惜地撤剑!
左臂运元气,一招直刺!
这家伙反应竟是如此之快!更为难得的是左右开弓,比起双剑齐飞的难度也只少了几分,端得是天赋横溢!
之前卡住上官赤右臂之剑的正是钱阳不就之前得来的法宝,钱刚给它取名“命半”。
此时命半的反应几乎是与钱阳的大脑同步,一闪而过就到了上官赤的左臂直刺的路径上。
反而不再去管那由上劈下的右臂。
钱阳胸腹一抖,宛若鲤鱼跃水,双脚借力,攻势更上一分!
之前双脚鞭打的目标在上官赤的胸腹,此时钱阳的双脚不再如鞭,反而是由下而上的举与抬的稳定。
上官赤已经是看清了那发光之物,像是一块燃着火焰的石头,可是火焰并不是那种由下而上的火球,反而是由内而外均匀分布的感觉,让上官赤内心警惕大作!
显然,那是一件火属性法宝,还极为神异,看着像是动进随心的操控,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到如此地步的。
可是之前那法宝卡着他一下劈斩,上官赤还有些顾虑,因为就如蛇有七寸,臂剑的罩门就在腋窝,一旦受阻,半丝作用都无。
但此时那法宝是在他左臂掌尖之前,面对的是他的一下剑刺之威,说到底,这法宝还是靠着元力去操控在空中运作,对上他以身借力的一下剑招,上官赤不信它挡得住,只要趁势将它荡开,面前的对手就要同时面对他左右双臂的威胁!
于是上官赤丝毫不避,剑客就是要攻,攻势够足,对手来不及应对就会出现破绽!
对于他上官赤而言,五步之内,破绽只需一丝,他的双臂成剑,命魂显化之剑,三剑齐出之下,哪有幸理!
于是上官赤的左臂带着他一往无前的气势从钱阳的双脚之侧掠过,一下点在那火球之上!
与此同时钱阳的双脚也是架住了上官赤的右臂。
几乎在一瞬间,上官赤的左掌就感觉到了灼痛!
那法宝上的火元力竟比起他掌上的火元力更强更盛,带着皇皇大日的些许味道,透过上官赤本身的火属性元力,将他的左掌灼伤!
这和上官赤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在上官赤的预想中,大家都是火属性,上官赤本身是神藏中阶,而钱阳是初阶,元力上头必然是上官赤带着压制力的!
但现在对手竟是通过法宝就将他的元力轻易透过,反而灼伤了他的左掌!
但是左掌的疼通一下子激起了上官赤的本能反应,上官赤的左臂往后缩了两寸。
这是动物的本能,若不是长时间的针对训练,绝不可能违背!
上官赤这般金贵的天才弟子怎么可能专门去针对受伤之下的应激本能去专门训练?
所以上官赤缩了,等到他反应过来之时,钱阳已经是双脚荡开他的右臂,向后一翻,人便又在擂台上站稳。
这一来一回,不过些许功夫。
双方的应对已经是让一众观看的人足够惊叹!
特别是上官赤,火属性的剑客不说,命魂显化剑气,以身为剑,再加上他的反应与对进攻的执着,灵剑宗一颗新星似乎在众人眼里冉冉升起!
钱阳在普通修炼士弟子眼里则是略逊一筹,似乎一直在招架,但第一招肉掌夹住上官赤着实也算得上惊艳,而之后的火球般的法宝虽然也算精妙,但终究是身外之器,无形中就没那么让人信服。
但恰恰,好似两人平分秋色的情况,实际上上官赤左掌已伤,而钱阳还在熟悉对战的感觉。
上官赤未伤的右手一把重新握住了钱阳依旧夹在双掌之间属于他的命魂之剑的剑柄!
带着腰力就是一抽,这一抽的力量当真是大,后面还带着划开钱阳肉掌的变化,即便是退,也要带着攻势退!
钱阳左手成爪,一把抓住了上官赤命魂之剑的剑身,顺着上官赤的一抽合身前冲!
与此同时,他心念一动,命半就落在了他的右掌上!
钱阳一把抓住命半,命魂之力一阵输入,命半的光芒瞬间大作!
原来只好似一颗火球,现在已经是带着刺目依旧在变盛变热!
上官赤的感应最快,那颗火球一样的法宝让他感觉像是另外一轮太阳一般,夺目炽烈!
上官赤有些惊惧又有些无奈,这还是火属性修炼士吗?
他自己也是火属性修炼士,火属性的强大与暴烈,他自然是知之甚深。
但现在他对手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
火属性不应该是动则如火的侵略性么?
怎么对面那家伙用出来反而是带着一股子威严和统治的压力?
就好像臣子遇上人君的臣服与被威慑,上官赤的感觉极为憋屈。
而围观的一众人之中,好多人的眼神中泛起光芒来!
上官赤不想再放开手,因为左手受伤,右手若是抽不出命魂之剑,他的攻势势必阻挡不住那家伙的,所以他一边继续试图抽回自己的命魂之剑,一边勉力用左臂去阻挡一下钱阳握着法宝的右手!
钱阳的身法当真是顺畅精妙,就好似鱼游入水,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就快贴近了上官赤。
但钱阳手上的招式完全不同,就像一个粗鲁的樵夫砍树一般,窝着命半就是半砍半砸地招呼下来!
说半砍半砸都是在美化他的招式,其实就是砸!
但这极为让人辣眼,又没有丝毫美感的招式,就是让围观众人大部分心中产生了不可阻挡的威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果然,上官赤的左臂丝毫挡不住钱阳的右手,甚至在接触之后,连钱阳右手的方向都没能有丝毫改变。
钱阳一下就砸在了上官赤的额头!
幸好,钱阳是用手握着命半,火元力没有让上官赤破相!
然而那力量却是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上官赤的头上,尽管钱阳已经是收了一大部分元力!
星辰元力在命半的掩护下,几乎没人觉察到,哪怕在示锋园的修为最高的几位大佬眼里,钱阳就是个火属性的修炼士,不过元力似乎有什么延伸奥妙而已。但属性,毫无疑问,五行中的火。
但这拳上的力量就让上官赤好像被一座山砸在了头上的感觉,不可抗拒,一下子就昏沉了,然后失去知觉,浑身无力往后倒去!
片刻之间,擂台上,灵剑宗精英弟子上官赤,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钱阳,小心地将手上属于上官赤的命魂之剑放在上官赤身边,那柄古剑一会儿就自然而然被收回了上官赤的命宫,然后钱阳抱拳,站在原地。
负责裁判的平波司官员则是大声宣布:“获胜者,多宝阁钱阳!”
听到宣布,钱阳点点头,下场去了,反而是灵剑宗的刑法长老一闪身上了擂台,将上官赤抱了下来。
之前的一战,上官赤虽然输了,但无论是哪方面,都展现了上官赤可以成为灵剑宗核心弟子的条件!
谭心如何肯让这等天才弟子有个什么闪失,一番查探,发现是脑部受了重击之后的晕眩,左手有些火属性元力的灼伤反而是小事。
在下场比赛开始之前,上官赤就悠悠然苏醒过来,眼神从迷茫迅速转化为羞愧!
挣扎着站起身,对着谭心就是躬身行礼:“长老,弟子让灵剑宗失望了!”
谭心面无表情,言语却带着宽慰:“不过一时胜负而已,谈不上失望,只需继续努力,终究有你扬名之日!”
听到谭心的话,上官赤面色这才略微好了一些,低着头站回弟子中间,偷眼往多宝阁方向看了一眼,那边人群边上,那个看似普通的身影让他心中的不甘转化成执着,等着,总有一日我会将此时丢掉的东西拿回来!上官赤心中咬牙切齿地发誓!
第一百二十二章:推石
恰好下一对上场的也是灵剑宗弟子对上多宝阁弟子。
灵剑宗那边即将出战的是此行弟子中入门最早的师兄,名叫朱行云。
而即将代表多宝阁上场的,是总楼那边派来的四名弟子之一,在到达临淄之后也是隐隐展现出总楼四人中首领地位的弟子,名叫金不换。
由于总楼那边过来的弟子连分楼里的同门也甚少交流,黄树也由得他们,所以哪怕钱阳,也只是感觉叫做金不换的这位,怕是那四位里面最强的了。
而这位算得上是钱阳师兄的人极为特异,腰间佩着一把横刀。
横刀算得上是军中的制式兵刃,那把刀鞘看上去也极是普通,就是不知道刀本身如何。
不过广从他上场的身法来看,就是一股子直接犀利的味道。
而那边那位灵剑宗的朱行云,则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应付笑脸,就连对着裁判官员行礼的态度都极为敷衍。
平波司的官员倒是一副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待两人站定就直截了当地宣布开始。
两人都没急着动作。
金不换右手慢慢搭在了刀柄上,一分一分如卡动般地将那把横刀拔了出来,就好似那把刀沉重得难以拔离刀鞘一般。
但这样做的好处便是,拔刀过程中丝毫没发出声响。
直到看到对手的横刀完全离鞘,朱行云看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这哈欠都没打完,就看到他命宫中的命魂之力如植物生长一般冒了出来,然后显化成一柄极为普通的人木剑。
那剑看着灰扑扑的,浑身不带一丝光亮不说,颜色还有些暗沉。
若是实物,放在接头算命摊子上,那些个半吊子算命先生都不会要,毕竟充门面还是要选个有看头的吧。
若是放在兵器铺,最多卖不过六文钱。
但偏偏这柄剑就是让人感觉到了极端的生机。
像是在剑身里有一颗参天大树一般巍峨耸立!
金不换面无表情,不过那本是雪亮银色的横刀上开始展现出金子般的光芒!
就好似融化过后的金水在横刀上荡漾!
刀柄在右手,左手虚托,刀刃在侧身,看着是很古怪的起刀势。
朱行云则是就这么懒散地站着,一副饶有兴致地看着金不换一点点将架势摆好。
足足无息,两人不动。
这五息之间,金不换的气势层层而长,直到他横刀的刀尖几乎给人撕裂眼皮的锐利感后,一刀斩出!
空中泛起层层涟漪,然后被横刀的刀锋顺畅地划开,连丝毫声息都没有地斩向朱行云。
很显然,两人的属性一览无遗。
朱行云的木属性在金不换的金属性面前本该是劣势,偏偏一副懒洋洋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反而应该是占优势的金不换如临大敌,全力而攻!
面对着这迅疾又锋利的一刀,朱行云动了,身子一侧,脚步一转,恰巧躲着刀锋不足两寸的距离,那刀势带来的气流在刀身之后才在他青绿色的衣衫上鼓起波动。
但朱行云好似毫无感觉,此时他命魂木剑已经握在右手。
他握剑的姿势有些奇特,只有拇指中指和食指握住剑柄,另外两根手指是翘起来的,似是兰花指,又不完全是。
他的剑极为朴素,刺,毫无威力感的一刺,就像植物破土,竹林暗长,也不见得多快,就是让金不换的刀势进行不下去,因为金不换的知觉中,这一剑必须躲开。
看着轻飘飘的一剑让他感觉即便是擦到都承受不住!
于是金不换本是前俯的身形开始将重心改变,刀身一横要顺着撞过去!
金不换这柄刀,乃是多宝阁总楼为他量身打造,出自炼器名家百炼宗新晋长老常铁之手。
常铁年不过百,但已经是在武洲小有名气。
百炼宗以炼器闻名,宗内三大铸炉让整个武洲的炼器师眼热无比。
但偏偏,要想获得这三大铸炉的使用权,需得拜入百炼宗门下获得长老之位。
但整个百炼宗千余弟子,长老不过七位。
这第七位新晋的长老便是常铁。
常铁的际遇极为励志,本是秦赵边境一座小村里的铁匠幼子,其父不过是能打造些农具和菜刀之流的铁匠。
就连菜刀,都勉强只能切些蔬菜瓜果,遇上大骨,难免崩口卷刃。
可是偏偏他第四个也是最小的儿子在七岁时,趁着他休息的时候用他能拎动的最小的锤子敲出来一把菜刀。
本来其父也是看这把刀模样形状都算得上工整,才准备留下当个纪念,心里已是准备好把自家小小的铁剑铺留给这个天赋看着能接过他手艺的幼子,怎奈何这把菜刀一入手,他便觉察到了不对,轻轻挥动连裂风之声都没有一丝。
须知越利的刀剑,裂风声是越小的。
所以他一时兴起,拿了把自己挂在门口准备售卖亲手打造的菜刀来试试。
一刀下去,他亲手打造的菜刀被砍入刀身一半,而常铁所打菜刀丝毫不见崩口卷刃。
其父一个机灵,心中便知这个幼子绝不是这小小村中铁匠铺容得下的孩子。
但他一个拙劣的小村铁匠可寻不到什么路子。
但小村里头的村长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人,告诉他,秦国境内有个以炼器为本的宗门,只要交够钱财,便能测试天赋,若是合乎宗门需求,孩子拜入宗门,不但钱财退回,还倒给家里钱。
可是二百两,他如何拿的出来。
不过常铁在一旁听到后,跑回家让他哥哥给他烧火开炉,乒乒乓乓打造三天,打出一柄弯刀,那弯刀看着像是异族所用的制式,已经是常铁小胳膊小腿所能做到的极致。
淬火的方式居然是他三天而来储存的童子尿!
其父也就看着他乱搞,偏偏刀出可映雪,锋锐吹毛得过,虽然连他父亲都用着不太顺手,但品质已经是他父亲都看不大明白得高超。
常铁告诉他父亲,此刀售价二百两白银。
可村里没什么人会花二百两白银买这么一把玩意,他父亲也是头疼得很。
干脆雇了一头牛车,带上家里所有的积蓄,也带上那柄弯刀和常铁,直奔百炼宗。
百炼宗山门之下常年车马不绝,都是想来测试天赋或是拜入宗门的人,其中不乏一些殷富之家。
常铁之父畏畏缩缩想将那柄弯刀卖给那些从马车看上去就是有钱的人家,奈何人家根本不愿意。
直到几天后,身上积蓄已经是七七八八,回程的钱都快不够的时候,常铁之父干脆一咬牙,带着常铁直奔山门收钱之处。
百炼宗山门收钱与测试天赋的本就是精英弟子,问常铁之父交钱,常铁之父耿直地把刀拍在了桌子上。
这辈子,这看似粗鲁又胆小的铁匠唯一一次大胆,还是在武洲一个大宗门山门下面胡来。只是为了自己幼子的前途。
但这一番看似胡闹,围观众人都在嘲笑的举动,偏偏让本来要暴怒的两个百炼宗精英弟子愣住,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那柄弯刀。
连刀鞘都没有,刀柄只是常铁家里随便捡来的一块连补衣服都用不上的破烂布条缠绕,就这么一柄比平常兵刃都要小一圈的弯刀,让两个精英弟子很是迟疑。
最后干脆通知山上,下来了一位长老,那长老只是瞄了一眼弯刀,就让那两个精英弟子回山门领罚。
因为精英弟子一直以为弯刀乃是常铁之父锻造出来,那长老一眼就看出绝不是。
长老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常铁,绝口不提测试天赋,反而自掏腰包给了常铁父亲二百两。
这二百两是让常铁父亲换个营生,以后不必从事锻打。
并对常铁说,若是常铁愿意拜他为师,以后他家里每年都会有二百两,至少!
常铁被他惊喜无比的父亲按着头跪下,哐哐哐地磕头。
那长老放生常笑,周围马车中人所带兵刃无比金铁轻吟。
那长老正是百炼宗大长老欧冶子。
常铁拜入欧冶子门下,他那一身破烂装束的父亲看着就转过头去,一生未曾流泪的壮大汉子此时已是止都止不住那两行热泪。
常铁磕头告别父亲,其父一脚一个印子地走着回家。
不到二十年,常铁以一柄梨花分水枪闻名武洲。
直到不就之前,铸出神兵湛卢进身百炼宗长老之位!
兴许是幼时家里穷困的缘故,这位武洲百炼宗最年轻也是宗谱上最快进身长老的炼器师,只认钱,当然,除了他亲人与大长老欧冶子之外,连百炼宗宗主开口要他打造兵刃法宝,都要给足钱财!
百炼宗山下足足百倾的常家田土就这么来的。
但这一要求对多宝阁来说,算得上要求么?
神衍大陆四大商行,唯独不缺普通财货!
金不换手里这柄横刀,明唤推石,乃是常铁在进身百炼宗长老之位前三年,多宝阁总楼带足了诚意请常铁出手打造了一刀一剑一钩一鞭!
而推石正是其中那柄刀,也是多宝阁对金不换的认可,为了打造推石,带着金不换上了百炼宗量身而制!
可想而知,推石距离神兵并不算太远。
神兵在神藏境修炼士手里,金不换也守不住。
所以推石不是神兵,但从材质上,距离神兵一点都不远。
所以金不换很笃定,即便对手是命魂显化之木剑,自己手中的横刀碰上去绝不会输!
所以他主动用刀碰剑!
筑基之上的修炼士,能身佩外兵,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证明那兵刃绝不输命魂之兵!
推石便是其中佼佼者,何止不输,是遥遥胜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坚忍
推石,横刀,主材乃是精金,熔炼之中加入辅材上百种,印刻阵法三十六,出自百炼宗长老常铁私人铸炉,多宝阁为此花费何止万金!
可惜,金不换在用横刀荡过去的时候并不是刃口朝外,朱行云的一剑只能让他作最快的反应。
朱行云在招式行到一半的时候,手腕一转,改刺为挑,目标正是金不换握刀的手!
金不换突然间收招,连退足足七步后站定!
朱行云本是慵懒随意地脸上出现了浓重的疑惑,打得好好的,他正在招式间寻找那种顺畅和自由的感觉,对手居然一下退了。
就好似上茅房上一半,剩下一半憋回去的感觉,让朱行云很是不适应。
但即便如此,朱行云依旧不改那随意慵懒的德行,松垮垮站着,也不趁势攻上,眼看着金不换又开始蓄势。
刀乃百兵之胆,讲的就是势与力,金不换的第一招便是五息蓄势之后才斩出。
现在他居然又退回去蓄势,本来在他的估计中,对手是要趁势攻上来的,他需要在对手的攻势里保持心境缓慢蓄势。
但现在既然对手不攻,那他蓄势的速度和程度就截然不同了!
金不换俯身前倾,右手掌搭在刀柄上,身体微微向左侧,头颅低垂,不再动作。
距离他十多步的朱行云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都闪出些许亮光来,看着对手略显古怪的起势,竟是没有一丝要前去打断他的想法。
然后金不换身上的起势就一下子浓重起来,就好似那一往无前的江水,又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然。
在高台上坐着的赵何,突然想起一首曾让整个武洲陷入战乱的诗篇。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日月光。
上山吃獐鹿,山下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正是前朝天下大乱,一支农民军的首领王薄所写。
在生活都艰难无比的状况下,奋起反抗。
将生死置之度外,要的就是那一往无前酣畅淋漓的快活!
死又如何,早已不在乎,所依仗的,不过是手中刀罢了!
金不换此时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当真与此诗极合。
随着时间,金不换的气势一层层地拔高,直到那横刀在刀鞘中清吟,兵刃在急切,那不可一世的酣畅,那不避生死的锐利。
足足十三息,金不换将气势累积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后手指一动,横刀就顺势奔涌出窍!
就好像那蓄足了水不得不泄洪的堤坝,决口之时的不可阻挡!
这一刀,已经不是神藏境能展现出来的力量了。
反而像是魂游境的修炼士的威力。
在这一刻,朱行云的那副慵懒随意的状态终于不见了,面色严肃中带着惊喜,双目炯炯有神,腰背一瞬间挺直了,双手成指,命魂木剑在指尖一震,然后向着金不换急射而去。
竟是飞剑法门!
飞剑和剑道一直是分割不清的纠缠,剑道是个很大的概念,而飞剑像是属于剑道,有因其独特的魅力可单独而论。
魂游境之前,无法以命魂出得命宫畅游天地间,法宝还是要通过身躯接触来使用,命魂显化不过是更像一种天生为人打造的法宝而已,逃不过天地规则。
而飞剑则不同,飞剑的御使并不同于其他法宝类别,要不然飞剑为何被单独出来,难道其他法宝不能飞?
飞剑是将心念附于剑身,讲的根本不是元力,而是以气御剑,以神控剑,凭借着剑道的独特理解去发挥最大的威力。
飞剑的威力不在硬碰硬,而是在于寻敌之弱,以利攻之。
能够在神藏境就御使飞剑的,几千年来都是寥寥可数几人而已!
灵剑宗竟是出了此等天赋的剑客!
整个示锋园都陷入了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复杂的想法。
只此一人,已经是足够灵剑宗维系宗门数百载!
钱阳的眼睛里满是兴奋,这样的对手才让他足够有动力。
也许灵剑宗很大很强,但终究不在眼前,看不得,摸不到。
而这样的对手,就在眼前!
朱行云的飞剑飘忽灵动,面对金不换的一刀,轻易绕过,向着金不换的腋下刺去!
金不换恍若不觉,反而榨干净身上所有的元力,加速斩去!
飞剑再利,终究是以人御剑而已,将御剑之人斩了,飞剑不过就是死物,死物便不会再有威胁!
而御剑之人,就在眼前,近可咫尺。
朱行云脸上竟是笑了!
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称心满意。
他的身子开始动,好似风吹芦苇有好似雨打芭蕉。
动作都不大,但就是灵巧自然,金不换的刀势就是锁不住他!
刀势再强,威力再大,也要斩中人才可以!
现在金不换超脱了神藏境威力的一刀就是斩不中人了!
别说斩中,连衣角都碰不到。
反而那飞剑,速度比起金不换来说实在是快的多,金不换若是想维持这一刀的刀势,必不可能身姿大动,但若是如此,飞剑就会告诉他,什么是人为刀俎!
然后,金不换突然停下,横刀往背上一靠,拦住了飞剑,看到飞剑在朱行云的操控下换了个路子,金不换叹了口气,说道:“在下认输,兄台剑法,大开眼界。”
朱行云刚刚挺直没多久的身子站在台上,一招手收回了飞剑,笑眯眯地拱手说道:“好说好说,承让而已。”
话还没说到一半,身躯又恢复了松松垮垮的样子,好似多用一分力气都懒的模样。
幸好,示锋园的大选并不单纯以胜负而论,最后都是要由赵国点头才能决定人选,往年都是兵部那边结合宫内供奉来评选决定,今年既然赵何都亲自出现了,那便是代表当今大赵天子会亲自过问决定了。
所以金不换即便是开口认输,也不代表他就一定失去了机会。
台上的赵何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边形影不离的老太监尤平低声吩咐了几句,老太监躬身离开了一会会,不多时带着一个青年到了赵何身边来。
那青年剑眉星目,面若秋水,当真生的一副好模样,正是武洲大赵青年一代的个中翘楚,姜灝武。
姜灝武正要给赵何行礼,赵何摆摆手阻止了他,看着台下此时正在进行的另一场比试,觉得与上一场相比,简直是毫无兴趣。
缓缓开口:“武哥儿,你看如何?”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着实突兀。
但姜灝武却很是明白。
赵何说到底,要比他大上一辈,虽然他一直跟着姜子良修炼,可是姜子良在多年前带他进过一次赵国皇宫之后,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叔叔就极爱召他进宫。
进宫也无甚大事,只是天南地北修炼杂事地胡聊。
所以,姜灝武很清楚赵何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看着也就是多宝阁和灵剑宗有些机会,现在能看得到的也就飞剑、横刀和炎球。”
赵何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让尤平给他拿了个圆凳,让他坐下陪着自己继续看。
姜灝武行礼致谢,一屁股坐了个踏实,只看,不再说话。
公子如玉。
而在示锋园的一角,小胖子姜修胜远远看着高台,长长吐出一口气。
边上一副儒生打扮的储顾雨一脸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胖子长的有些快,先前还矮他许多,此时身高快赶上他了。
储顾雨轻声说了句:“如何?这就是咱们的对手啊。”
姜修胜捏了捏拳头,反而有些轻松下来:“什么如何?注定是要做过一场的,就不必再纠结,当初在柳洲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时还只是准备自己去碰一碰,现在多了两条大腿,还有什么好奢求,来日方长而已。”
储顾雨满眼欣慰,不过还是半带劝慰地说:“我家那位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这一辈子他见过太多天赋卓绝的种子,或是修炼或是为官,乃至从商,甚至有样样不落人后的上天眷顾之人,但老爷子就是撑下来了诺大家业。”
说到自己过世又亲手将整个家族放在他肩头的那位老爷子,储顾雨心情显得有些沉重,反倒是姜修胜用肩膀靠了一下储顾雨。
储顾雨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接着说道:“其实老爷子自认为无论是修炼还是为官,天赋都属平平,但老爷子有个最占优势的特点。”
说到这里,储顾雨停了下来,两只眼睛里全是坚定和信心。
姜修胜一脸兴趣地等他说下去。
“坚忍!坚持与忍耐,把那些天才熬死熬退,自然就是他赢了。”
姜修胜听完愣了一愣,随即几乎要仰天大笑,这等说法,当真是新奇又贴切。
储殷此人,即便出身柳洲,也是在九洲有些名头,恰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储殷一生从未有任何夺人眼眸的光彩,但就是这普普通通又一步一个脚印的老头儿,不知让多少天才之属甘拜下风,为官若不是为情所累,绝不至于在柳洲为相而已。
从商则不用说,储家的远洋商船九洲皆知,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老爷子的手腕与能力。
虽然老爷子最后也是为情而亡,但终究不失为神衍大陆上的豪杰之一。
偏生这个豪杰对自己的评价这般有趣,又这般有理。
姜修胜双掌一拍,对着储顾雨说道:“那咱们就慢慢看,看这位姜家威压同辈的天才熬不熬得过我们。”
储顾雨轻笑着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平波司
不到半日,平波司便安排着将对决结束。
毕竟,天子坐在高台上,不得让君主劳乏过甚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照理来说,由平波司负责安排的对战已经足够让这些个参选的修炼士弟子们展现出各自的特点与大概战力,也足够赵国的上层来依此决定泰山演武的出战人选了。
可偏偏,就在姜灝武落座于赵何身边之后不久,赵何又对着尤平低声吩咐了几句,尤平面色不动地下了台去。
赵何身边的姜灝武倒是略带惊讶地看了赵何一眼。
虽然离得远,但储顾雨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笑着对姜修胜说道:“好在,你这个对手还没有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地步,终究少年心性,在平日里掩饰得再好,那份变化中的跳脱还是有的。”
姜修胜没好气地回他:“老大,你这么说就有点过了,咱们三个,有一个不算少年的话那也只能是你,别老气横秋的时候还不考虑自己身份,无形中就把这边两个兄弟带进去了,还觉得很厉害呗?”
储顾雨也不着恼,微笑着提醒姜修胜:“看着,今儿这场大比还有的看呢。”
此时按照正常对战的安排,不过两三场应该就能结束,但既然储顾雨这么说了,姜修胜还是颇为信任地继续看下去。
在平波司安排的最后一场对战结束之后,换上了一个满面春风的官员,早上前来通知说,陛下见我大赵如此后辈,心中甚喜,所以安排诸位少年天才可自由挑战,也方便互相之间交流感情,熟悉配合。
这话也只能骗鬼了。
是个人都知道,那位陛下走了一步好棋。
反掌之间,一石三鸟。
第一便是激化矛盾,势力与势力之间的矛盾也许在平日里不会摆在明面上,但是若是得了大赵当今天子的首肯,既能为自家扬名,也能往仇家脸上抽上一下,简直不要太划算。
若是势力之间本来没矛盾的,但弟子与弟子之间就未必没有,个人矛盾展现出来也可能上升到势力,虽然希望比较小,但总也是一步闲子。
其二便是方便大赵选择一个稳定的代表团体。
若是有矛盾的势力或是个人只是因为势力匆匆组团,即便是泰山演武之时能暂抛嫌隙,终究配合也不如平常,是个隐患。
其三,方便选择核心之人。
此次泰山演武的修炼士混战之场,本就是举国瞩目,欲图雪耻的一战。
更何况赵何已经打定主意要加注捞些本儿回来。
若是他插手选拔之后,能赢,那么赵何在朝堂上的控制力还要更进一步,反而如果输了,也不过是让事情回归原本的样子,对赵何来说,是极其划算的。
但混战这一场,必定是要有核心的,区别只是核心是几名,一般来说是一名主核搭配一名副手。
其他八名则是围绕这二人成团攻守有序。
但关键就是核心与副手难以抉择。
核心不用提,战力最起码不能弱,对于队友的熟悉与认知程度要足够高,在阵法和兵法上要有些造诣,这才能更好地利用团队。
副手的要求也弱不到哪里去,在尽可能保护好核心的同时,要为团队查漏补缺,甚至要在核心失去指挥能力的时候接过指挥的权力。
而且,这两人都是需要足够的信服力才能让整个团队承认,也要有足够的手腕才能让团队如臂指使。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所以,赵何需要慎重去考虑选择,而他作为国君,考虑的东西还要更多一些。
大赵虽然强盛,压得整个赵国境内大小宗门不敢大喘气儿,但终究无法让那些宗门心甘情愿为赵所用,江湖之中不乏对赵国朝廷的批判嫌恶。
所以赵何在选择核心之人的时候,自然要注意出身与态度。
对于这些,平波司可就是个中翘楚。
平波司,任你洪波千丈,我自一力平之。
本是可以成为一个世家的种子开设而成,当初压得整个武洲江湖瑟瑟发抖,甚至三千里之间可谓咫尺,滚滚人头威凌天下,更有运筹帷幄挑动江湖为国出力,吃下了本该属秦的一道十二城!
嬴氏恨得牙根咬碎却又无可奈何。
此人是个书生,一个一丝修为都没有的书生。
当初大赵立国未久,天下初定,宗门为患。
一个青色衣服浆洗得褪色几成白色的书生,由山野而出入得临淄。
当初临淄最大的茶楼一品楼已经是在皇都站稳脚跟,以弈为尊,摆出足足九十九盘棋谱,邀天下高手共品。
更有好手破局过十,便出重金留于楼上谓之局主,可供挑战。若胜三名,千金作贺,为君扬名。
那一年,一袭青不青白不白衣衫的书生背着双手入楼。
未曾破局,开口便是挑战局主。
须知一品楼的规矩,便是破局过三才有挑战局主的资格。
可书生一局未动,便开此口,当真显得狂傲无状。
楼中掌柜笑脸而出,本想看看是如何的狂生来砸一品楼的牌子。
没想到看到一个身形如竹,一脸亲近的书生。
在一品楼掌柜的打量下,没有丝毫局促,反倒是坦荡利落。
那掌柜看书生虽是衣着寒酸,但气度着实不凡,于是走了个折中的法子。
一品楼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再有规矩终究是敌不过位高权重,所以若想挑战局主,还有一条路可走,三百两现银奉上,便有挑战一位局主的资格。
若胜,可自由选择是否继续挑战,直至落败为止,若败,则一切休提。
彼时,一品楼共有局主五十九位。
掌柜看书生打扮模样,便知三百两兴许是拿不出的,又被其风度所折,干脆自掏腰包,出了三百两,恭请上楼。
那书生含笑点头致谢,袍服轻撩,施然登楼。
那一日,临淄大好天气,万里无云。
书生盏茶败三名局主,掌柜千金奉上,数十茶博士奔走临淄城,扬书生之名:杨天赐。
三局之后,掌柜轻书生高楼坐定,饮茶稍待,书生如言。
不及一个时辰,一品楼座无虚席,剩余局主皆至,甚至大内弈手闻名而出三位!
随即书生继续挑战。
同战十名局主,胜。
再战十名,再胜。
临淄风云为之变幻,国手尽出观棋。
一个时辰未满,一品楼五十九位局主尽败其手。
杨天赐,名动临淄。
国手下场,连败,最后竟有两名国手吐血委顿,书生再无对手。
举手之间,又尽破一品楼所有棋局,更是随意拒绝了一品楼的招揽。
皇宫之内,赵飞廉业已知晓。
一封圣旨,宣其入宫。
与太祖赵飞廉手谈十局,九平一胜,胜一子而已。
太祖长笑,问其何求。
赵飞廉棋力极低,低得令人发指,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居然能与杨天赐巧平九局,所败一局只是一子,这让赵飞廉看到了书生的能力与态度。
平九乃是敬人君,胜一子乃是晋身之基。
而面对太祖之问,杨天赐细说江湖,分论宗门。
于是大赵有了平波司,直属天子管辖,为大赵打理江湖。
平波司三年寂寂无名,第四年破大赵宗门二十七,整个大赵江湖在平波司的威凌下瑟瑟发抖。
之后,更是勾动秦赵数十宗门间混战,趁势占了秦国十二城,也就是一道之地!
嬴氏甚至没来得及反应,等得到消息的时候,赵国已经是稳住局势,秦国在国内局势不稳之下只能吞下苦果。
平波司,杨天赐,自此闻名武洲,恨其不死者不知凡几。
可惜,杨天赐不知是何缘故,竟是丝毫不能修炼,坐了平波司司主之位不到十年,病逝,据传并无子嗣留下。
在第一代平波司司主杨天赐之后,再无接替者可与其相媲美。
平波司逐渐沉寂。
但杨天赐临死之前,早就将平波司之后的策略交付赵飞廉。
接位之人乃是赵飞廉选中的一名太监。
名利无取,那书生悄然辞世。
但平波司也在兵不动水不响之间将手脚张开,织就一张大网,网住了几乎整个大赵的江湖宗门。
国士无双,奈何早逝。
虽然宗门以及散修对此知晓不多,但对于平波司这三个字,总是带着敬畏的。
既然由平波司来宣布大赵天子赵何的这个旨意,各大势力想不从也不行!
因为朝堂之上,天子可决,太师可否。
但江湖,平波司说了算!
看着这春风满面的平波司官员和声细气地交代完,各大势力的带队之人背颈上无不汗毛直立,却不敢在明面上有所表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弟子之间蠢蠢欲动,能否轻易又不违背大赵天子的旨意压下就看带队之人的本事了。
钱阳面无表情,思索了一阵之后,还是去黄树身边低声请示。
他想挑战灵剑宗朱行云。
第一,他要将名额牢牢握在手里。
中海那边的意思很明显,所有的一切要看他能不能拿,有没有资格拿,所以他要把握住一切能往上的机会。
第二,他想看看,在大赵江湖排名前五的宗门到底如何得强,强到可以随意将人父母罚为奴仆!
第三,他感觉自己最近心境不稳,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来宣泄心中那股子冲动,对于修炼来说,心有不平,简直是进境的天堑!
黄树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接触这个少年到如今,一直表现出的是极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与低调,此刻这个要求竟显得锋芒毕露。
不过他仰天打了个无声的哈哈,压着嗓子对面前这个子侄说道:“去吧,有什么后果,老子给你担着,灵剑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叔侄二人一下子,全都是如刀剑出鞘般的锋锐,周围多宝阁一众弟子为之摄服!
第一百二十五章:朱行云
逍遥游当真是道家的绝学,即便在钱阳心中满是火焰之时,上台的身法使出来依旧是一股空灵潇洒之意。
不过他面上依旧是那一副平淡无波的表情,不过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可是一点都不平淡的。
“多宝阁弟子钱阳,请灵剑宗朱行云师兄赐教!”
整园为之一静,随即众弟子面面相觑之下偶有声响,反倒是灵剑宗那边有些莫名其妙。
对于灵剑宗刑罚长老谭心,钱阳在脑海中还是有印象的,当初柳洲宫门那场大戏,这位谭长老联手万器宗长老合战柳无咎,这才将缩了不知多久头的柳无咎逼至底牌全出,虽然看着不似圣言宗大长老那般以一己之力压制战局,但出手的凌厉风姿让人印象不得不深刻。
他是一个纯粹剑客中的独行者,若非如此,倒也坐不上灵剑宗刑法长老这张位置。
须知这必定是得罪人的角色,即便在自家宗门弟子里头,对于掌管刑罚的长辈,绝大多数都是畏大过敬。
但在谭心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么一号人。
当初柳洲宫门激变之时,钱阳不过是被人打入妖丹伪造成扛雷的妖物,像妖多过像人,如何值得时刻调息准备出手的谭心多加关注?
更何况,现在的钱阳,从年龄和境界上看,完全就是天才子弟,靠着命半让众人以为他是火属性元力不谈,连带着星辰元力反而被认为是他的命魂之力,将他大日命魂之力的底牌遮掩得死死的,虽然在一众高手之中略有察觉不太对劲,不过也只是往功法特异的方向解释。
所以钱阳元力与命魂之力的阴阳颠倒,还是一个连黄树都不曾知晓的迷。
可是即便如此,在谭心的印象中,多宝阁与自家灵剑宗之间是绝对没有什么过节的,甚至灵剑宗与武洲多宝阁还有着不算浅的合作。
培养剑客这类修炼士中极为特殊的存在,是很费力的。
无论是天赋还是功法,都必须是精挑细选。
更为关键的是,在修炼过程中需要更多更大的资源投入。
这些资源,一部分是需要靠着商行才能收集到足够数量的,特别是灵剑宗这种精英弟子都快破千数的武洲顶级宗门,需要的数量更是能让一些小门小户感到绝望。
所以,神衍大陆四大商行之一的多宝阁无疑是灵剑宗的选择之一,所需物资的种类和数量不是问题,更为关键的事,多宝阁在武洲的掌权者黄树大管事本也就是武洲出身,对于武洲的本土宗门,态度颇为和善亲近,在灵剑宗所需的物资上,让了不少价去。
灵剑宗与多宝阁已经是合作超过了三十年的伙伴。
今天多宝阁带队的恰恰就是黄树大管事。
之前谭心甚至注意到,台上的那位名叫钱阳的弟子甚至与黄树交流极为亲近,肯定不是一般的弟子与师门长辈关系,可越是如此,现在钱阳在台上的挑战之举越是让谭心不大看得懂。
难不成这孩子和宗门里的某位有仇怨?
总不可能这孩子和整个灵剑宗有仇吧?也没哪位晚辈弟子会脑抽到这种地步,与整个灵剑宗为敌实在是一个笑话一般的想法。
谭心摇摇头,那只可能是这孩子与宗门里某位不在此地的弟子有仇怨了。
至于为何不是与朱行云有仇冤,这点是第一时间被谭心否定的想法。
朱行云是灵剑宗差点被“引入歧途”的一位核心弟子。
说来也是好笑,朱行云的出身乃是道门世家。
对,就是那个道门,举九洲都可数的上的大宗门。
道门其实是个非常大的称谓,其下按学理可分积善派、经典派、符箓派、丹鼎派(也就是金丹派)和占验派。
若是按地而分则是几乎遍布九洲,比较有名的是龙门派、崂山派、随山派、鹤山派、华山派和最为昌盛的武当派。
甚至可以按照名家先贤分成了少阳派、正阳派、纯阳派、重阳派和紫阳派等等等等。
第一类乃是学理流,根据修炼的侧重点而分,更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家。
第二类则是宗门之属,大开山门广收弟子,能让各洲各地的修炼士江湖为之倾侧的大势力。
而第三类,更像是世家,从派别的名称就可以看出,都是道号中带着阳字的,那正是第一任道子庄周徒孙辈的高人。几乎是蔺且之后道门的一半代表高手。
但他们在道门的路上走出了各自的特点与延伸,正所谓大道万千,择一而行。
大多数修炼士的天赋与精力,只够他们在一条道路上去追寻极致与超脱,学的多了杂了,天赋够不够还可另说,毕竟是天道给不给的问题,但精力是不大可能足够的。
所以这些个阳字辈的先贤将自身的道统传了下来,有人走过的路,总是轻松许多。
而传下道统的路又有些区别。
道家其实并不完全禁绝天理人欲,就譬如出家道士与火居道士,前者是抛却了男女之欲,在道馆内修行的,而后者则是在家中修行可以婚配生子传承的!
所以即便是道门第三类的世家之内,也是有亲传与子传之分。
亲传是弟子与血脉后代齐行的世家,而子传就只能将道统传给血脉后人。
朱行云乃是紫阳派的后代,紫阳真人张伯端乃是其亲祖。
但紫阳真人张伯端即便在道门也是极其有性格的一位,走的乃是入世修金丹,三气化三花的路子。
世间对他的传说并不在少,特别是紫阳派所在的武洲。
紫阳真人不拘小节,嬉笑怒骂又行善除恶,乃是极为贴平民百姓的一位道门真人。
可是作为他血脉后人的朱行云,仅从名字就可知,其父并不是张家后人,反而是道门散修。
不过在与张家嫡女认识之后,这才结合,不过乃是娶妻,而不是入赘。
所以,朱行云跟随其父姓朱。
朱行云幼时像极了道家第一任道子的做派,随意洒脱,唯一不好的就是懒散过度,什么都不上心。
但恰恰是这一点,无比贴合了庄周清静无为、半真如幻的箴言。
可是他终究是紫阳派的血脉,在他四岁的时候,就被紫阳派张家接回本家,天赋测试据说是让作为道家代表的紫阳派张家举族震惊。
天赋何止卓绝,简直是百年不遇!
而且他的命魂显化正是极符合道家符箓派的木剑!
自此,朱行云归张家,全力培养。
朱行云两年入神藏,毫无征兆偏又理所当然。
灵剑宗宗主白千幻与紫阳派张家乃是关系极近的,时常走动得亲与近。
朱行云一直被张家遮掩得极好,毕竟顶级天才陨落的几率可绝对算不上小。
等到朱行云入了神藏境,才被到张家交流(蹭吃蹭喝)的白千幻发觉。
一见之下,白千幻把自己的佩剑归一作为礼物,要收其为徒。
紫阳派张家如何肯!
紫阳派在千年以来,家族长盛不衰正是对后辈的看中扶持的功劳。
如今张家的血脉中出了如此天才,怎肯交由灵剑宗捡便宜!
更何况朱行云修入神藏境,紫阳派张家不知投入了多少资源进去!
可是白千幻可不是那种顶着宗主名头就顾存脸面的人。
他一把将自己的归一剑拔了出来,架在自个儿脖子上威胁整个紫阳派张家,若不让他收朱行云为徒,他就当场自戕,散功归天!
紫阳派张家也是无奈得紧,虽然知道白千幻当真自杀的可能性极小,但一旦有个闪失,灵剑宗还不得和紫阳派不死不休?
把别人宗主都逼死了,作为武洲顶级宗门的灵剑宗绝不会让紫阳派落个好下场。
紫阳派虽然也是道门之下,但不可能借到道门多少力量,紫阳派与灵剑宗比起来,还是差上几条街的。
更何况,白千幻之后更是许下许多承诺,功法、剑术与资源,毫不心疼地砸出来,把整个紫阳派都砸晕了。
就在第一次见到朱行云的当天,白千幻半强半哄地将朱行云带离张家,回转灵剑宗。
自此,灵剑宗宗主白千幻多了一名道门正宗出身的亲传弟子,灵剑宗核心弟子里多了一位名唤朱行云的惫懒剑客。
朱行云由道转修剑,不过数月,就已经在核心弟子群中遥遥领先。
领先的并非是修为,而是剑道!
能够在神藏境掌握飞剑的,剑道天赋不容置疑。
所以,虽然朱行云懒散随意,礼节方面在灵剑宗这个极为讲究的宗门简直是鸡在鹤群般鲜明夺目,但整个灵剑宗依旧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天下,终究不是如那些天真少年所想一般的绝对公平。
朱行云懒散到连饭都是吃的随性,起窝若是没人管也就是绝对不出房门,除了修炼,就只剩睡眠。
这样的弟子,即便是宗主亲传,在灵剑宗里都有一半以上的长老都没照过面,更别提弟子里头了!
至于原因,别问,问就是懒。
懒得吃懒得喝懒的动。
也不知懒成这般地步的朱行云是如何能够在神藏境就修成飞剑的。
在神藏境,飞剑的手段拿出来几乎就是像大人欺负小孩儿一般的耍赖!
这样的弟子,怎么可能与多宝阁的弟子结仇怨?
第一百二十六章:论手腕
依照谭心的感应,钱阳的修为境界自然是丝毫瞒不过他的,但是在谭心看来,钱阳绝不是单纯的火属性元力的修炼士而已,在他的感知中,钱阳体内元力给他一种浩瀚繁复还带着隐秘又真实的压迫感。
须知谭心的境界也就是差了临门一脚就可以踏入留星。
整个神衍大陆,留星境已经是顶尖高手了,再往上的化日,要么已经称宗道祖,要么干脆是避世的老怪。轻易不再会在人前出手。
谭心五脏中的肺脾全是自身觉醒的天赋神通,直到在魂游高阶的时候才由外感悟印刻另一门神通入属肝脏。
但是三门神通已经足够让谭心的战力在灵剑宗所有长老里排名中上!
这还是只考虑他没有底牌的前提下!
刑法长老,有时候管束的不仅仅是弟子,长老一流也是可以在足够的实力下纳入管辖范围的。
这样的高手,居然会在一个神藏境中低阶的弟子后辈的元力上感到威压,这让人极为不可思议。
但谭心可丝毫不会自大地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既然这个出自多宝阁的弟子敢在如此形势之下挑战灵剑宗表现战力最为出色的朱行云,那身上没有足够的实力,黄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谭心沉着声音对身旁依旧是一副提不起任何兴趣样子的朱行云提醒道:“行云,对于台上挑战那人你可有什么看法?”
既然是挑战,那赵国平波司的官员也没说不可以拒绝,那若是朱行云不想接下,谭心也不愿意勉强。
更何况,在谭心看来,朱行云不接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灵剑宗在武洲立足已有千年,能够在九洲霸主之一的武洲都排名前五的宗门无一不是历史悠久底蕴深不见底。
面子可以讲,但江湖的面子是靠实力拿回来的。
一个多宝阁弟子的私怨,也没有什么人会当真以为可以扯上灵剑宗的脸面吧?
朱行云此刻眼眸里都是满满的睡意,拖拉这两片上眼皮,勉强地看了谭心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弟子没什么看法,不过之前他看到了飞剑,想必有后手。”
多一个字都不再想说。
谭心见朱行云没有轻敌之意,也略略点头,看着朱行云,示意他可以自己决定接不接过这一场挑战。
朱行云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他似乎在与体内的发懒天性抗争,周围一圈的灵剑宗弟子都算得上是他的师弟师妹,脑子里闪过他师尊白千幻的惫懒,若是他不接这场挑战,怕是回去之后那位死不要面皮的师尊能够用唠叨烦死他。
既然决定了,朱行云也不拖沓,双手伸开伸了个懒腰。
懒腰没伸完,朱行云已经在擂台之上站定。
看见朱行云的动作,在场之人都明白,他接下了挑战。
可是唯独几个人,发觉了朱行云在身法上与之前都出现了差别。
之前朱行云与金不换战过的那一场,无论从身法还是攻伐手段来讲,风格都很明显,简单直接有效,偏偏还带着那种自然顺畅圆滑之意,宛如春草破土,秋实压枝,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提不起任何不满之意。
但刚才朱行云上擂台的那一下,在那些在场高手的感觉中就出现了比较大的差别。
之前是平和的自然之道,但刚刚他上场的身法就好像风吹落叶、雨打芭蕉,虽然也是有着天地万物的自然之意,但骨子里的那种凌厉已经是丝毫没有遮掩。
他朱行云虽然出身道门正宗,也曾修道法,但他现在可是个剑客啊!
但在朱行云身上的凌厉与一般剑客那种锋锐又截然不同。
剑客首先是修剑道,起点便是剑!剑乃是百兵之君,自然是熔铸而出!
可偏偏朱行云的剑乃是命魂显化的木剑!
熔铸的火气丝毫不带不说,还宛若天地生养成剑一般的圆润平和。
但天地间间怎会少了凌厉?
天地生万物,金极尽锋锐乃是人引其性。
但木就缺了凌厉吗?
果农手上的伤痕绝大多数乃是枝条刺划而受伤,稻麦之叶将老农手上的老茧都是视作无物,轻而易举就可拉开一条大口子来!
在朱行云这里,剑未必就是锋锐!
将天地万物的性子里那一丝凌厉本性为我所用,那就足够了!
因为枝可为剑、叶可为剑、自然万物无不可为剑!
朱行云的剑道,是万物之剑!
在他的概念里,主流剑客所修的佩剑乃是被前人走出成功之路后万千剑道中的一条而已。
可叹的是,绝大多数剑客都在遵循着这条道路去攀登。
朱行云并不排斥,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哪怕是白千幻要传他通明剑诀,他也只是施施然看完变归还,因为通明剑诀何尝不是金石为剑的路?
不过是求一颗剑心通明无垢,得以映照世间万法,再以己剑破之,说到底还是以己之强,攻敌之弱罢了。
不过修炼剑心的部分确实很贴合朱行云的需求,这才没被朱行云嫌弃。
对,就是嫌弃!
朱行云在灵剑宗除了睡觉之外的修炼,有一大部分都是用在浏览灵剑宗所藏有的浩瀚剑典法决之中。
若非如此,他的进境可能更快,至于快多少,连他的师尊白千幻都无法预测。
但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朱行云在开辟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剑道!
里头有道法的根子,有剑道的风骨,辅以不知数量的剑诀,去成就朱行云的万物之间!
至于飞剑,不过是朱行云无聊之下学来消遣的小把戏,不过这小把戏在神藏境着实有些作弊而已。
别人的飞剑,乃是以心念掌控飞剑,可是朱行云的飞剑乃是以心念勾动凌厉,从根本上就深了一层去。
朱行云为了不被白千幻托着唠叨,已经是预备将自身实力多发挥一些了。
只要老头子开心,别来他耳边絮絮叨叨他就谢天谢地了。
此刻,擂台上第一对由挑战产生的对手业已上台。
台太远远之处是姜修胜那个小胖子,他眯着眼在自己肉嘟嘟的手掌上揉啊搓的,竟是有些欲言又止。
储顾雨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地问他:“胜哥儿,怎么了,这两个人让你起了什么念头?”
姜修胜远远的一指擂台之上:“那个人,让我心中隐隐有个预感,只可交好不可为敌。”
储顾雨若有所思,他乃是其祖储殷一直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而出的风骨手段,但是身边这个三弟,这个看着不算起眼的小胖子,一直是靠着直觉靠着灵光一闪的本能在行事,这就是灵气!
灵气这东西来自天授,求是万万强求不来的。
但往往这种灵气,可以托人上九霄,也可摔人下深谷。
但储顾雨愿意相信这个小胖子,因为身家性命都联系在一起,何况他还把得住方向,这条船是绝不可能沉的,他储顾雨不允许。
所以储顾雨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剑客可不是好交往的,而且那人看着身上有股子无意万物的味道,交好这类人更是难上加难。”
姜修胜转眼看了储顾雨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大哥,我说的是他对面那个!”
储顾雨终究是修养灵智都不缺的人,瞬间接上话:“天下的天才何其多,手段和天赋更是不会缺,小弟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底牌吗?”
姜修胜斩钉截铁地回答:“底牌不过是隐藏实力而已,未必就能让我有这种预感。这个人身上让我看到了无限的未来。”
储顾雨低声吸了一口气,略略一顿,这才说下去:“这么说来,我们的计划里可以加上一步棋?”
姜修胜一脸严肃地对着储顾雨说道:“大哥,这样的人,可不是能当棋子的,值得我们用情谊去绑住他,去交换他的情谊。”
储顾雨也是收起了思绪,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胖子。
“大哥,世间绝对不会缺了聪明人,当然,在我心里,你是最为顶尖的那一个,但若是智慧到达了一定层次,也许在博弈上,些许智慧上的差别能够决定胜负,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不是只有胜负啊!咱们兄弟之间不能论胜负,那与此人便不能论胜负!”
听完小胖子一席话,储顾雨若有所得。
说到底,储顾雨的骨子里何尝不是满满的骄傲?
柳洲世家最为出色的后辈,其祖储殷政商皆擅,悉心教导之下,储顾雨无论是修炼还是心计,都是顶尖之选。
但这样的世家子,何尝不是以人为棋子,去下一盘大棋?
姜修胜那是从小就打交道的弟弟,感情基础甚深。
柳广辰的关系可以从柳无咎那一代传承而下,更是深刻无比。
所以在除了至亲与这两位之外,储顾雨何曾真正对人付出过真心?
但正如姜修胜所说,人与人并不是只有胜负的,在储殷身死将整个储家交在储顾雨之手后,储顾雨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无形中就将这性格中的真心和情感藏得过深。
须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储顾雨与后面那半句何其相似。
姜修胜恰好碰到了这么一个人,用直觉和真心说了这一番话,打开了储顾雨心中的桎梏。
储顾雨郑重其事对着小胖子一个儒门之礼,把小胖子唬得要跳开,压着嗓子几乎要喊出来:“大哥,你做什么!”
储顾雨这才笑着回答:“三弟说的极对,把为兄心中一道障碍打开了,这便是最好的帮助。”
第一百二十七章:气运
这边兄弟二人说着话,擂台上已经是开打了。
不过这二人的对决当真是诡异得很。
裁判宣布开始之后许久都没看到二人有动静。
钱阳低头站着,而朱行云则是把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完全不着力地垂着。
一个完全不愿意动,另一个则是等着别人先动。
呸,看着是一回事,其实不是。
钱阳修炼至今貌似一直都是在靠着反手在比试中获得优势,其实根子上就是他没有系统地学过如何进攻。
这就体现出宗门或是世家的好处来了,宗门与世家大多会将攻伐之术形成一套体系,然后系统性地教授给自家后辈弟子,不过是手段的高下之分而已。
但像钱阳这种,说他有师承吧,确实是有的。
来自钱老头儿在无意中得到的离天宗传承之宝,加上北海大帝啻蠡算是一块,毕竟这二者都只是提供法决,并未参与钱阳的修行过程。
说的直白点,啻蠡不过就是个人型修炼典籍而已。
直到北海老祖微生何将钱阳得自离天宗传承之镜内的星辰诀融合各种人妖双族的修炼法之后为钱阳量身而创归星决,钱阳这才算是正儿八经有了师傅。
可是北海老祖作为师傅,又完全算不得合格,毕竟是出身妖族的老祖,对于人族的修炼天赋测试、针对兵刃选择、攻伐之术的系统教授以及炼器、符箓或是秘法,北海老祖通通没有。
妖族的修炼天赋,光是靠着感应天地元力就可以看得出,完全没有人族命魂盘这般的系统、完善而又针对性极强的测试手段,哪怕是北海老祖,也全靠自我感应。
至于兵刃,还是算了吧。
修炼到魂游之后的妖族就没有看到他们依赖兵刃的,相比于兵刃,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肉身。
妖族与人族,天道其实并没有亏待任何一方,人族的天赋在顶尖高手的数量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但妖族也并不是如它们所说一般那么没有地位,他们的肉身实在太强横。
在妖族出现之时,人族如临大敌。
妖族出身就是在人族之上,靠着强横的身躯,将绝大多数的人族当成口中之食。
至于人族在修炼之路上探索到一定高度之后,妖族的顶尖高手依旧能与凭借肉身硬抗,这是何其变态的一种天赋!
魂游境的妖族,已经足够用身躯硬抗魂游境人族的法宝,留星境不过是各擅胜场。
唯一的变化不过是化日境,一入化日,不再谈凡躯。
不过人族天才犹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能入化日?
不过是靠着足够的手段,与万中无一的化日高手,将妖族压的死死的。
若不是那些靠着修为威压整个神衍大陆的人族老怪,妖族和人族之间的关系,怕是要掉个个儿来论!
所以妖族的老祖,怎么可能将兵刃之利最为手段,教给钱阳?
特别是作为妖族门面的微生何!
即便是带上烂柯老祖,这二者可没有一个能把兵刃放在眼里的角色!
这便是钱阳横跨两个种族的代价!
他占了修炼元力之胜、占了先天命魂之优,偏偏咋手段上就输了一手。
这才导致这一场由挑战而起的比试之中几乎要以双方的丝毫不作为开场!
钱阳在等朱行云动。
而朱行云则是懒得动。
但终究,是钱阳提出的凸凹闸北区,他只能先出手。
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朱行云的尊重。
钱阳放弃了使用逍遥游,只是放出命半,命魂之力灌注之下命半犹如太阳落地,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冲向朱行云!
此时,在招贤馆之外,虽然也是护卫森严,在一颗矮矮的桃树上躺着一个邋遢的道士!
一身道袍满是油渍污渍,也不知道是陈年的什么汤汤水水留下的痕迹,半躺在桃树的一条细枝上竟好像完全没有重量。
一指脚从细枝上垂荡而下,晃啊晃的旁若无人。
可距离他最近的皇家侍卫不过是在三尺之内!
但是偏偏没有任何人感应发觉有这么一个道士!
老道士手里握着一个葫芦,嘴边满是酒渍,把那乱糟糟的胡须沾得完全看不得。
可这个老道士喃喃自语:“天命入北,这一丝天机落在此处,但偏偏怎么天机中还带着一丝杀意?”
仰头从葫芦里灌了一口酒进去,复又一脸的无所谓:“那些老鬼非要赶我出来行走,也不知道这已经浑浑噩噩的世道有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
只有在神衍大陆的那些老怪物圈子才知道的秘密。
天道崩碎自身,自然是以天地万物为念。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说的便是天道的一视同仁。
但崩碎之后的天道,在不能轻易掌握天地万物的轨迹!
放在人族,这便是命运,也可以叫气运。
曾经以占卜之道横行远古的炎黄之术,早已经失去了传承。
为何?因为天道崩碎之后,再难掌控那一张命运之轮。
若是将世间万物的进展比作一辆马车,现今这辆马车的拉车之马早已不见,车还在依据着原来的势头前行。
但这两马车早已不再如之前一般势不可挡定决生死。
所以,那些能够隐约感知天机中的一批老怪早已是各有念想。
有人意图维持天机,将那辆马车维持本来的行进轨迹,他们便可靠着预知掌握时间生死。
也有人意图以一己之力改命换天,这样的到的好处便是第一种的千百倍以上!
而这个邋遢的老道士,恰恰就是如今被派出来感应天机变化之人。
而老道士的修为,在重重守卫之下如若无人已是足够骇人。
示锋园此刻高手明暗之中何止双十,偏偏就是无人能觉察感应到他。
但凡有血肉之躯的生灵,在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高手眼里,就宛若夜色之中的萤火一般鲜明夺目。
一般的隐匿藏行的手段,一般是掩藏气机为主,但是自身的活力与生机,只是掩藏在窗户纸下的火苗,在高手的感应之中几乎是很难躲过。
但偏偏这个老道士,浑身不见命魂气机,只剩下生机活力就像是浮散于天地间的元气一般,丝毫不显特异。
这般手段,闻所未闻!
老道士虽然隔着几重围墙远离示锋园,但示锋园的一切都在他的感应中如亲眼所见一般。
老道士喝了口酒,开始晃啊晃地抖动身躯,但偏偏身下的桃树细枝,纹丝不动。
钱阳的攻势,在朱行云看来简直满是破绽!
这浑身漏风的攻势,朱行云感觉随便一击即可获胜。
但偏偏他是不能出这一击,也不敢出这一击。
因为在他的感应中,对手就好似一颗烈日在迫近,那威压之感并不是来自于对面之人手中的法宝,而是来自于他本人!
朱行云从修炼至今从未有过如此感应。
所以在一瞬间,朱行云站直了身躯,双手齐动,捏着剑诀就是左右开弓指向对手。
他依旧不作动作反击,但是反击在第一时间已经展开。
气机是个很难讲的清的东西,有些人就是可以靠着眼神亦或是动作让人觉察到威胁。
就好似深山遇虎,老虎一俯身,那人就好似死亡降临一般的浑身无力。
这便是气机。
朱星宇的双手剑诀就是在气机中引动攻击之势,意图迫使对手展露真正实力,这才会出现真正的破绽!
而不是如眼前一般,满是破绽却又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虚幻。
但钱阳恍若不觉,依旧毫无改变,冲向朱行云。
朱行云不想闪避,按他的身法,自然是可以轻易避其锋芒转守为攻的,但偏偏他此时选择了硬碰硬!
这让在台下的灵剑宗长老谭心都极为诧异。
以往能省一分就省一分的朱行云竟然也是会迎人而上针尖对麦芒的吗?
但朱行云就这么干了。
命宫中的命魂只是一闪就显化成木剑悬在身前。
剑尖朝外,遥遥的,满是凌厉。
朱行云也在前冲。
脚下如有风托住他,身躯好似不受自身重量,一闪而过。
但在钱阳的感应中就完全不是这般,眼前那个惫懒的灵剑宗弟子突然化成了一个满是凌厉之势的木剑,带着满满的威胁,朝他而来。
但钱阳也不想避,于是他右手握着命半,偷偷在左手运起星辰元力,一拳一器同时砸向朱行云。
比试双方看起来绝不会正面冲突的两人都是用一反常态的姿态出现了正面的碰撞。
钱阳的拳先碰上了朱行云的命魂木剑。
星辰元力在朱行云的命魂之力前就不复之前的压制作用。
这也正是钱阳所愿意见到的。
以元力对元力,钱阳自然是知晓自己的优势。
可是一下子就将底牌全部掀开,他并不愿意。
于是命半对上了朱行云的剑指。
朱行云的剑指乃是关注他自身木属性的元力的,在一碰之下,命半上的火属性元力并没有哦对朱行云的剑指起到太大的克制,那一瞬间乃是平分秋色。
可是在命半内核上钱阳的命魂之力就好像火遇干柴,顺着朱行云的剑指就要蔓延而上!
朱行云当真是极其果断,第一时间散去元力,撤去剑指,但是钱阳的命魂之力丝毫不放过他,依旧在他的指尖直往手臂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剑芒!
朱行云已经是足够慎重,但他从未想到,对手的元力竟会如此霸道。
火克木算是应有之义,但是顺着自身木属性元力借势而入,这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但事已至此,容不得朱行云再多做考虑,朱行云很干脆的付出所有被沾染到火属性的体内元力,直接将这一部分元力逼出体外。
即便他是灵剑宗的核心弟子,根基在道门的时候打过一次入了灵剑宗的门又打了一次,端得是扎实无比,此刻已是感觉体内元力有些被掏空。
这时候能够做出应对的,只有两种手段,一是命魂,用肉身控制命魂显化木剑,以剑法致胜。
二则是飞剑。
在示锋园在场众人中的绝大部分以为朱行云要将飞剑之术再度使出来的时候,偏偏朱行云右手握住命魂木剑,左手在剑刃上一抚,竟是放弃了飞剑之术,反而开始用剑法对敌!
在普通弟子的眼里,这不是舍强用弱么?
即便是在好多高手的眼中,对此也是不置可否。
剑法与飞剑之术其实并不存在绝对的高下,正所谓术无高下,凭人而分。
听说当年姜子良初入留星境,用烂大街的流水剑法压的秦鲁二国十几位留星境高手只能苦苦支撑,连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出来。
流水剑法,是个修炼者就能练,哪怕只是在炼气境。
无非是强身健体,将究的是水润万物,以柔克刚而已。
但是在姜子良手里,就好似洪波倾天,覆海灭世。
但恰恰,世人总喜欢按照平均水平的使用情况来判别这二者的高下。
特别是境界越低的修炼士,越是执着于攻伐之术的等阶。
由这一点来说,飞剑是好似在剑术之上的,毕竟潇洒拉风又难以掌握。
但这也恰恰显露出朱行云的天赋来了,在朱行云的感知中,他的对手气机强大又极为古怪,是一种内涵生机却又满是毁灭外皮的一个金色火球。
或者说,朱行云似乎可以看到这一个在感知中都将眼睛刺痛的火球其实只是在边缘能够看到火焰地频繁冒发,而在里头是压抑至深的能量与威压。
这样的一个对手,即便他用处飞剑之术,心念感知之中哪来的破绽让他的飞剑来击破?
既然心念感觉不到破绽,那就只剩下一条路,硬碰硬,看看到底是他的剑利还是对面的拳盛!
心中念想一定,朱行云周身的气势就截然不同起来。
之前的朱行云,好似龙潜深渊,剑在其鞘,但此刻,他将自身一直孕育在最深层那那一缕傲气和锐利拿了出来!
完全放开了手脚,准备拿出全部实力的朱行云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之前的他,像个败家子大过于修炼士,而此刻的他,这是一个夺人神采的剑客,天才剑客。
他在剑身上只是轻轻由内而外的一抚,那由他命魂显化的木剑就开始虚影晃动,然后在剑尖聚集而成一点寒芒,带着浓烈的危机,又带着一点通透,然后在剑尖延展而出,好似将木剑放大了足足三五倍,透露着百兵之皇的威风。
然后整个招贤馆,但凡是平常的佩剑,都开始轻轻晃动,似是应和似是欢呼。
“剑芒啊!这是剑心剑意在融会贯通后才能用出来的剑芒啊!”
早有好几个也是剑道的小家族领头的长辈开始失声喊出来。
他们本来也就是带着族中后辈弟子来见见世面,顺便开开眼界也给他们增加点压力。
老在自己家族那个小地方窝着,很容易就变成井底之蛙,骄傲自大有时候害的可不仅仅是是他们自己,还有家族。
可此刻他们被震惊地就像朝圣。
一个剑客,自然是醉心于剑,沉迷于剑的,可是剑并不像其他兵刃,剑客讲究先明剑心,为何握剑,如何握剑,剑为何物,何物为剑。
能将这是个问题想出个大概,剑心才算是差不多初成。
而剑意则是不同。
出剑为何,我又能仗剑为何?
很简单地来区分,剑心是剑对自己而言,但剑意确实握剑在手的剑客对世间的态度。
只有当内外交融,融会贯通之后,剑承认你,剑道呼应你,你能将剑意与剑心这些玄之又玄的精神上的力量凝聚成实体,用来帮助你对敌。
而往往能够将剑心与剑意融会贯通的,最少也是个未来剑圣的苗子。
但凡是能够走上剑道的剑客,会在早早地就知道剑心与剑意。
恰恰这二者与修为什么的几乎没有关系,反而是一种人生的心念,不过这样的心念用剑来表达而已。
所以,一般来说,能够凝聚剑心的剑客,真的不算少,因为爱剑之力,爱剑之风姿,爱剑之威凌百兵。
但剑意就很难很难了,出剑为何,若为私,则剑意不平,若完全为公,则剑意有亏,只有问心无愧的剑意,才有继续往下一步的资格。
在神衍大陆的所有资料记录中,能够将剑心与剑意融会贯通的无不是能够成就剑圣的绝世天才!
而其中在做到这一步最快用时最短的正是胜洲蓄剑城九一剑道的剑主,也是当代剑圣李御虚!
李御虚将剑心剑意融会贯通之时,年已一百九十二。
成就剑圣之位时年岁已是三百有余。
即便这样,李御虚依旧是最年轻的剑圣!也是最年轻将剑意与剑心融会贯通的记录!
此刻,李御虚本来极为惊人的记录被人悄然打破!
而此人正是眼前灵剑宗半路出家的核心弟子,朱行云。
此时的朱行云,年仅26岁半。
将李御虚的记录缩小了一百六十六年。
甚至可能更多。
因为谁都不知道朱行云是什么时候凝聚出剑芒的。
只有他自己清楚,正是刚才。
朱行云自出生开始,就对世间的元气元力敏感至极,他为什么懒?
因为他可以感触天地间所有的元力,他可以与花草树木交流,甚至可以与元力交流!
不过花草树木与元力表达的信息相对少了些,但也单纯了些!
所以他感悟天地根本用不着什么紫阳派所说的道法自然那些典籍!
他本身就是自然,随随便便就能融入自然,化为自然。
感悟自然不是顺理成章吗?
他在感悟自然的过程中用了太多精力,所以对元力的转化积累就显得有些跟不上。
即便这样,他在无意识中的转化与积累的元力,也让朱行云很快地踏足神藏境。
之后该换宗门,修了剑道。
朱行云就好似兴趣盎然又迷茫无比。
兴趣盎然的是,剑道在朱行云这边显得有些特殊。
别人五行为剑,求的是纯粹的杀伤与毁灭。
但朱行云求的是生机,生机与毁灭几乎是完全对立的呀!
于是朱行云换了个思维与观念,他开始感悟世间万物中都含有的那一丝凌厉之意。
至于世间万物的凌厉为何而生?
是为了保护自己,是为了生存!
狼吃羊为了生,刺猬长刺也是为了生。
所以,为生而握剑,为生而出剑!
不过在朱行云的概念中,生是一个超级大的范围。
他希望,万物生。
所以他看到狼吃羊,想干涉,却又不好干涉。
救了羊,那狼要饿死。
所以他看到钱阳的时候,已经是沉浸在那个矛盾中,似乎一步可破。
这就是为何他会上台来接受挑战的原因。
他也确实借着这一股力踏破了眼前的障碍。
至于如何踏破,说起来真的是太简单了。
就是眼前的对手,钱阳。
钱阳的大日命魂虽然没有显化出来,但是通过命半,将命魂之力转化为五行火元力的时候,在朱行云这种能够轻易感知天地元气的怪物感知中已经是足够明显了。
大日,近则伤,再近则死。但阳光普照乃是孕育万物。
若是没有了太阳,世间便不再有生灵。
因为阴阳缺其一,大道就没了。
这就是为何化日境的修炼士,最大的目标就是将自身阴性的命魂转化阳性。
因为阳性代表着生命的起点,也代表着极致的威与力。
而阴则是代表着生命的自然而终,也代表着蓄纳和孕育。
所以,在朱行云的感知中,钱阳内含生机,外是毁灭,以生御灭,如此矛盾偏偏又极为贴合统一。
所以他试图以剑问之。
他在选择相信自己的剑法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似乎他的剑心也是以生为内核,与对面那个家伙不是一模一样么!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以生御灭,灭可不仅仅是是锐利是凌厉,而是漠视一切的伤害。
所以,朱行云又转了个巧,他只是为了守护自身,被动防御就只需要以己心为重,恰恰他的私欲就是感悟天地,天地的念头就是他的念头!
这样一来,他的剑心剑意如何不通明!
这样一来他的剑道如何不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所以,剑芒就这么被他凝聚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台下灵剑宗的长老谭心也是忧喜参半!
喜自然是很好解释,自家宗门出了这种成长起来就是妥妥下一任剑圣的种子,符合不喜?
剑圣又不是他蓄剑城的特产!
虽然之前所有的剑圣都出自蓄剑城,也都成了九一剑道的剑主,但老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皇帝都可以轮流做,更何况是剑圣!
但忧的也恰恰是这一点,剑圣的名头,九洲只能有一个!
想成为剑圣就要去以剑说话,将前一任击败!
但李御虚若是想提前动手呢!
就算李御虚不想动手,他的门人弟子就不想扼杀这么个极大的潜在威胁吗?
哪怕那边都不想,灵剑宗的对手与对头呢?
当真是头疼的紧!看着台上一剑几乎可以压服同辈的弟子,谭心脑门有些隐隐的疼!
第一百五十九章:盛威
朱行云剑芒一出,已是让整个示锋园波澜暗生。
也再没有人相信钱阳能够赢下这一场比试,一个未来能登位剑圣的种子,即便此时还在神藏境,也不是同境界的修炼士能够战胜的!
剑客本就是目前所有修炼士中杀伤力最大的那一类!
而钱阳,反而将之前所有的纷乱的想法抛却了。
眼前的对手,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这压力大到了他有一种直面生死的境地。
于是钱阳停下了前冲的脚步。
他一步站定,如大日般的命魂全速驱动,源源不断的命魂之力宛如江水入闸,毫不节省地往命半中涌去。
其实此刻他有最好的一项选择,便是将自己的命魂显化出来!
以命魂对命魂,这才是他最具优势的地方。
但如果他这么做了,怕是再难踏出赵国临淄一步!
神藏境就能将本该阴性的神魂转化极阳,稍微有些见识的修炼士都知道,命魂化阳乃是修炼士顶端的化日境的标志!
不知多少留星境老怪卡在留星不得寸进,一旦化日,举手投足乃是超越天地之威!
更重要的是,阳寿不再受限,几乎是与天地同寿,天日所在便寿数不绝。
强大到极致加上永生的诱惑,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会试图去弄清钱阳身上的秘密!
因为一旦掌握这个秘密,也许就掌握住了至少一个大洲的权利!
在临淄钱阳敢显化命魂,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一个三岁小孩,万万守不住富可敌国的家财!所以他不藏也得藏!
北海老祖微生何早就在私下里告诉过他,他的命魂秘密比起他的妖丹都要危险!
一旦暴露,妖族未必容不下他,但人族一定容不下他!
所以钱阳之所以能选中命半,也是天意之中给了他一条最好的生路。
但钱阳的命魂之力何其恐怖,一旦输入,那命半上的熊熊火焰由红转黄,黄又变为青蓝色,青蓝色复又变紫,直至最后,是那种金灿灿中带着透明!
这一连串变化不过在瞬息之间,却是让他手上的命半展露出的危险感上升到了一个让整个招贤馆都绷紧的地步!
高台上的赵何将眼睛眯得细细地,双手在硕大的龙袍袖子里揣着,虽然看不出他有何动作,但那眉眼间似是而非的一阵鼓动实在是诡异得很。
而之前任谁看来都只是一个垂垂老矣时日无多的尤平,反而挺直了身背,悄然间踏前半部,站在了赵何的右前侧。
反而是坐在赵何一旁的姜灝武动静最大。
他一手下意识地在身边一摸,当然,他摸了个空。
此刻他距离大赵当今天子不过十步不到,他还没有那种带着兵刃能够靠近国君的特权!
但随即他便捏紧了拳头,一身浓郁的战意弥散开,随即又醒悟过来,此刻所处的位置,赶忙收敛身心,不过那种兴奋几乎是昭然若揭!
赵何眯着眼往姜灝武的方向斜了一下视线,转瞬即收。
而此刻擂台之上,剑气无双,日威大盛!
朱行云的一道剑芒如刺破天地一般一剑如龙!
钱阳的命半,在半举之间竟是光芒炽烈得连人的身影都看不见!
一团烈日如君临大地一般一头撞向那几要撕破人眼帘的一剑。
撞击如同所有人预料一般发生,却丝毫声响没有发出。
那团烈日犹在,剑影则是消散无存。
在众人皆看不清的烈日中,朱行云的命魂木剑被钱阳用命半的器身架住,然后用空出的两个手指夹在手指与命半之间!
此刻由命半散发出的熊熊烈焰并不能伤害这两人任何其中的一个。
不能伤害钱阳乃是命魂之力出自本身,烟花火元力而已,但在朱行云的身边丝毫不得寸金就有缘故了。
朱行云本身的木属性元力带着飘然又极为浓厚的生命力,而钱阳也并不想给眼前这个看着极为顺眼的对手留下什么不可愈合的伤势。
须知由钱阳命魂之力转化而来的火属性元力是带着大日的霸道与压制力的,若是真的能笼罩朱行云全身,自然也不是朱行云能够轻易抵御的,更何况此时朱行云因为命魂木剑被控制住,他根本不愿松手后退!
朱行云已是底牌全出,此刻的他正是心中剑心剑意最为犀利的时候,他自然是不肯后退的。
剑心剑意不能存在阴影的,他若是后退,这个从来没有展现过剑客锐气的剑客,必然是会在这凌厉之意上出现残缺,如此一来,他机缘巧合修出的剑芒,便会再度消失。
若是这样,他要再找回剑芒,可不仅仅是天赋和勤奋能够弥补的事情了!
机缘一旦错过,在想找回来比登天还难!
所以,朱行云不愿退,也不肯退!
他苦苦用元力与命魂之力支撑着,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钱阳扬起了比砂锅小一圈的拳头,丝毫没受力量一般,一拳挥下!
朱行云竟是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努力地睁着眼睛去看这一拳。
可是这一拳真的是毫无威胁感,但恰恰此时朱行云就是动弹不得!
于是这轻飘飘的一拳,就这么落在了朱行云左边的肩膀上!
朱行云并未受到伤害,但钱阳由手中命半释放而出的火属性元力悄然退散。
擂台之上一是烟雾滚滚,那是极为浓烈的火元力突然散去后的降温带来的景象。
钱阳松开手指,退后一步,默立无声。
朱行云胸口一阵急促的起伏,当真体现出他内心的波澜。
而后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把身边的烟雾吸进去不知多少,然后再由鼻孔喷出。
那两道带着极为明显冲击之力的烟气,宛若两道利剑,在一阵烟雾中都极为夺目。
擂台边缘的平波司裁判都一时无语,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判定胜负。
那裁判看着场上的局势显得不知所措,往高台上看了一眼。
但高台上的寥寥几人没有一丝表示。
赵何此时已经在思考台上的钱阳是否代表着多宝阁展示实力的态度,又或者是多宝阁在为自家的天才扬名立牌,或许是二者皆备?
但这样的战力,赵何自然是舍不得不用此人代表赵国参与泰山演武的。
但后续的如何用,用到什么地步就是一个帝王很值得考虑的问题了。
赵何在沉思,尤平作为家奴,自然也不会越俎代庖发表意见。
而姜灝武此时的脑海中,简直是如海啸一般!
他自小就是绝世天才之属,更是被大赵的顶门梁姜子良一手教导而出,目前为止用百战百胜来说他也是轻了淡了。
因为姜灝武何止百战,毫无败绩的他自然不止百胜。
他曾经的战斗中,不乏强手,甚至多次在死亡边缘游走,姜子良甚至都不曾出手干涉保护,但姜灝武就是凭着自己,一场场胜下来。
但是姜灝武从未遇到过如此让他有对决欲望的人,那是来自感应和直觉中的蠢蠢欲动。
天才只有在足够的压力抑或是刺激下才能完美地兑现自己的天赋。
而此刻,姜灝武觉得台上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青年就是自己寻找突破的契机。
天赋神通,其实也是世间力量与规则结合之后的产物。
但是当力量强到极致的时候,自然也是可以无视规则的,但这恰恰是所有人都知道,却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台上那个年轻人让姜灝武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姜灝武追求的是极致,无论是力还是法则,皆是如此。
但这种神藏在骨子里的执着与桀骜,嫌少人知。
他的老祖姜子良对此了解最深,所以姜子良言语与行为之间的不羁恰恰就是给姜灝武的示范!
一个人,最缺少什么就看他最想表现什么。
姜灝武进退有序,举止有度,甚至在很多场合都显得举重若轻淡然无谓。
但恰恰,他在修脸上执着得让天下修炼士望尘莫及!
他想赢,他想强大,他想突破!
这个人的天赋,自然是不用讲,可称得上绝世无双,但偏偏这样的天赋带来了这样的执念与心态。
这是他修炼路上最为沉重的桎梏,只是他自己不觉得而已。
姜子良给他选的路恰恰是最轻松最合适的,只要学会放下急切,放开身心,去感悟红尘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当红尘中的烟火气把他心底的执念磨去之时,自然就是姜灝武破境成就宗师之时!
但姜灝武给自己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他欲图以极破极,直面自己的执念硬刚!
但这并不是走不通的路,路上有障碍,一种是借自己可借之力消磨它,让它在无意中消去。
第二种则是直面它!
以力破之!搬走它或者是打碎它都可以,但这恰恰最难。
因为当你实力足够的时候,那障碍自然就称不上障碍,举步可过而已,但若它依旧是障碍,就是目前为止自身的力量并不足够去面对这个障碍,若是欲图去打碎它,这是何等的艰难!
也只有天才若姜灝武之流才敢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钱阳只是神藏境!甚至连神藏高阶都不到!
而姜灝武早已在魂游境不知多久!
此时姜灝武虽然极想与台上的钱阳切磋,但他不能。
神藏境的钱阳根本无法让姜灝武产生足够突破的契机!
那还只是一个可能,所以姜灝武需要等待那个人的成长。
姜灝武悄然叹口气,却让赵何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第一百六十章:救与罚
许久的沉寂之下,竟是朱行云出了第一声:“是我输了。”
钱阳露出了一丝丝微笑来,点点头又拱拱手:“承让。”
朱行云此时眉眼之间竟是丝毫看不到战败的失望或是抑郁,反而是一片平淡。
听到钱阳这极显客套的场面话,朱行云歪了歪头,一脸无奈地看着钱阳,竟是攀谈开来。
“喂,这位兄台,你都留手了,还谈什么承让不承让的?难不成我还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手段能在你手底下反败为胜?你这么说感觉像是在打我脸啊。”
钱阳听完这段话,对朱行云的好感度蹭蹭地上涨。
之前朱行云的气度与性格,已是让钱阳觉得甚是顺眼,要知道,只要人看顺了眼,好似什么后续都顺理成章。
但若是一旦起了恶感,那绝大部分可能便在恶感中越走越深,关系也越走越远。
而钱阳看朱行云正好是前一种。
朱行云身上的淡然与生机的气息,很少会让人起恶念,甚是可以说是交际小能手的前提条件。
关键就在朱行云的随意慵懒上头。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
当然如果律人律己都很严,那就要论论关系了。
不过在钱阳看来,朱行云这样的人如果做朋友,很有意思也很值得。
于是钱阳鲜少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来:“朱兄可不像这么一本正经的人啊。”
可是台下接着就穿来一个声音,打断了钱阳想要说下去的想法。
“简直是灵剑宗之耻!你还能站着,怎么能认输!你怎么对得起宗主亲传核心弟子的身份!”
这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尖锐和歇斯底里。
说话的乃是灵剑宗阵营里一个长相还颇有些靓丽的女弟子。
此话一出,示锋园里一阵窃窃私语。
就连灵剑宗阵营里的弟子们都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乃是比较服气宗门决定的忠心弟子,无论是对于宗主白千幻的敬重还是对宗门的归属感,都让他们对于朱行云这个宗主甩了老脸都要一力收归门下亲自教导的核心弟子极为认同。
即便朱行云在灵剑宗不显山不露水,此番代表灵剑宗出战的许多弟子甚至是在出发至临淄大选之前才与这个宗主亲传弟子第一次照面,更不用说对他的实力有什么了解了。
但明眼人都能从朱行云两场比试中看得出来,朱行云在剑道上是何等资质!
第一场对战金不换的时候,飞剑之术震惊全园。
在神藏境能掌握飞剑之术的,可谓是万中无一的剑客,只此一项就能让朱行云在宗主亲传弟子里排的进前三。
但之后在接受钱阳挑战的过程中,展露出来的剑芒手段,就几乎凌驾于整个神衍大陆后辈剑客之上了!
别说灵剑宗,哪怕是胜洲蓄剑城这个剑客最为盛行与杰出的地方,这样的天才都称得上前无古人,后几乎也很难有来者。
这样的天才,几乎是一个小宗门崛起挑战顶尖宗门的底气。
在灵剑宗这个庞然大物里,这样的弟子成长起来都是可以至少威压同时期剑客乃至修剑宗门五百年的种子!
哪里有宗门会非议乃至苛责这样的弟子!
但恰恰,此时代表灵剑宗来到临淄参与大选的弟子中就出了这么一位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问这等天才弟子的人!
出言的女弟子是灵剑宗精英弟子中也算得上出色的一位。
她的情况与上官赤如出一辙,天赋出众,比起上官赤也不遑多让,修炼也算刻苦。更为关键的是,无论心机还是手腕,都遥遥凌驾上官赤之上。
所以她的进境与战力,目前为止比起上官赤来说依旧是胜出不少。
但司马秀的横空而出已经是将这一整批灵剑宗意图转升核心弟子的精英弟子蹉跎数年岁月。
而这个数,极有可能是双!
若是朱行云没有表露出如此强悍如此让人绝望的天资,这批弟子还是没这么死中求生的偏激。
但偏偏,事实就是如此让他们绝望。
一个司马秀,仅仅凭借着天资抢走了灵剑宗所有大佬的注意与宠爱。
但又出一个未来剑圣的种子,那还不让灵剑宗里翻天?
这些天赋比起普通弟子来遥遥领先的天才之选,在这两人面前简直就像被他们打击到绝望的普通人一样的绝望!
他们进阶核心弟子的路,司马秀关上了一扇大门,现在好了,朱行云连带着窗户缝和烟囱都给他们堵死了!他们不造反才怪!
而且,此刻正是朱行云最尴尬的时候。
在刚刚的比试中落败,现场大部分人都要怀疑,朱行云的剑芒还能否使出来。
剑客追求的就是极致的锋锐,极致的杀伤力。
但是这把双刃剑易伤人也易伤己。
毫无疑问,落败对于剑客来说就是伤己极深!
所以这名能代表灵剑宗来参加大选名唤尹一的女弟子就这么直接地出手了。
先是拉上宗门的大面子,再用听着好似那么回事却连自己都做不到的要求去拉动那些同在灵剑宗心中几乎绝望之后引极度不满的弟子们!
但是这样做的前提都是在她赌朱行云的剑芒不再的情况下!
但这样的心机与过段,当真是绝大多数男子都没有的!
一猜之下能有较大概率,立即出手毫不犹豫,顺便拉拢一批,绑上宗门大义。
能在如此突兀的情况下有这般死中求活的反击手段的绝对是一时之选的豪杰一流!
所以,即便他出声呵斥,一旁的灵剑宗谭长老都只是皱紧了眉头,却没有出言阻止。
不过谭心是何许人也,灵剑宗刑罚长老这张位置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坐的,更何况谭心已经坐了几十年!
稍微一想,谭心就将尹一的小算盘摸得八九不离十。
于是谭心面色一正,不再有丝毫犹豫,朝着台上的朱行云开口:“行云,我辈剑客,虽说求的是一往无前,但眼前暂且的障碍谁都是逃不脱的,些许挫折若是能看清手中之剑,便好似窗纸一般,一刺即破!”
这话几乎是灵剑宗其他弟子从未在谭长老口中听闻过的!
无论是语气还是话语中的安抚提点与期待!
尹一此刻眼中的绝望与嫉妒几乎要喷出火苗来!
于是她再顾不得心中隐约的理智与警觉,大声嘶喊道:“谭长老!可是他在认输!我辈剑客,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这可是灵剑宗开山老祖的原话!他还未尽全力,如何能带着整个灵剑宗的名誉与威望就这么认输!”
这话一出来几乎是在和谭心长老唱对台戏了!
但谭心只是紧紧盯着台上低头不语的朱行云,连出言不逊顶撞本门长辈的尹一冒犯之举都丝毫不关心。只是沉着声音说道:“本门开山老祖所说,我辈剑客,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乃是求的无所亏欠的剑心剑意!心中无有谄媚、退缩、懒惰、奸邪方是正道!剑心无碍,剑意自然通神!才可迈向剑心剑意如初一念的通明剑芒之境!”
好家伙,这已经不是在隐晦提点了,干脆是直接将自家宗门老祖宗的剑道本意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语解释了出来!
这虽然算不得宗门之秘,但也算得上本门剑道的一段根基了。
但在谭心看来,眼前的朱行云比起宗门里受尽宠爱从未受过挫折的司马秀来说,前途要高了不止一层。
别提什么剑客不能输,那是用剑把脑子用坏掉的人才会这样说,哪有修炼士从来不输的!
哪怕是武洲大赵当今最大的门面姜子良,也是曾经吃过败仗也被人用枪点在额头逼着退兵过的!
虽然姜子良算不得纯粹的剑客,但是姜家确实是以两仪剑法闻名武洲的!
姜子良在剑客的眼里,至少也算半个代表吧!
所以什么剑客不能输,在谭心看来完全就是狗屁不通!
剑客的剑只有在万般锤炼之后才会摸清自我的剑道!
剑道剑道万千大道,如何能一概而论。
但凡作如此想法的,无一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所以为了保住他心中那个宗门的未来种子,谭心不惜用自身剑道理解去在众人面前解释灵剑宗本门开山老祖的剑道之基!
尹一都被谭长老的这般胆大之举惊地忘记了心中那股子狠意。
示锋园中各家势力中修习剑道的不算多,也绝不在少数,听完谭长老的话,一众人都是若有所得。
只是在台上的朱行云低着的头缓缓抬起,脸上满是真诚,带着不知名的笑意对谭心说道:“谭长老啊,行云从来都不曾知晓原来铁面长老也有这么护短的时候啊。”
谭心一听完这句话,脸色上本来带着的一丝忧虑立马转为狂喜!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将脸又板起,一脸铁面无私的模样,用丝毫不带感情的语气说话:“弟子朱行云,在外堕了本门威势,无端无状,顶撞本门前辈,罚入灵剑宗闭门崖三年,不得迈出半步,若有违背,刑罚加倍!”
朱行云听完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脸庞,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朱行云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多多益善!弟子朱行云,谢过谭长老手下留情!”
整个示锋园好些势力高层,心里闪过无数不符合自身身份的脏话,恨不得将这长后两辈的二人直接轰死!
第一百六十一章:尹一
那边朱行云说完话就下了擂台,毕竟都认输了,也就不想站着听平波司的裁判再来宣布一次。
钱阳在这一战中也算收获颇多。
他突然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兵刃之利,本就是自身意气的延伸,人假其刃,乃是因为借天地万物之力以强己身。
但这并不代表人就一定要借助兵刃。
说到底,兵刃和元气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不过是有无实质,能否被转化为己身之内力量的差别而已。
既然兵刃可以通晓心意,那元力是否也能呢?
须知并不是只有剑客能施发剑芒,刀客也有刀罡,其他兵刃在特定境界下也是能够借着兵刃本身释放出超乎理解的威力。
虽然说自身元力在使用本身就比起兵刃要浑圆如意许多,毕竟是自身借天地之力的一部分以强己。
但并不代表这元力就不能与心意相通,走一条特别的路子吧?
再就是朱行云也确实是他所遇过的第一个让他在命魂与妖丹这两个手段之外倾尽全力的对手。
早早地感应中,星辰元力对五行元力的压制,对上剑芒竟是体现不出来!
所以体内星辰元力的优异程度,是不是完全不如之前所判断的那样强势?
那对上刀罡之类的,想必也是一样的效果吧?
正当钱阳一脑子纷乱的想法,正要下了擂台好好理顺思路的时候,那个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
“站住!灵剑宗的威望哪里是你想辱就能轻易侮辱的!他朱行云丢掉的,自然由我灵剑宗其他弟子找回来!”
赫然是之前责问朱行云的灵剑宗女弟子:尹一。
此女此时已经是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了。
趁着钱阳刚与朱行云大战一场结束,她料想钱阳此时自身元力与命魂之力都是极其亏损的状态,她便欲图捡这个便宜。
之前要将朱行云打压乃至废掉剑芒的手段,已经至少失败了一半。
光看谭心长老的态度,那是一定要保着朱行云了,至于他的剑芒还用不用的出来,尹一没有完全确定。
但这般失了先手,还引发了本门刑罚长老的恶感,尹一必须要在其他方面找补一下,要不然回了宗门,即便她手段过人也拉着一位长老的虎皮作筏子,也段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好不容易巴结上的一位长老,论修为论战力论地位,都是比不得谭心的,平日里能对她的一些小小过分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极限了,要不然怎么不将她收入门下,晋升核心弟子?
指望那一位去帮她抵消刑罚长老谭心,想都不用想,那是段然无可能的。
二者,她的目标依旧是本门核心弟子,谭心长老那边丢掉的,她必须加倍找回来才有希望。
她脑子也是动得极快,只要将擂台上这个打败了朱行云的家伙败在自己剑下,面子上自然就过得去了。
回了宗门,总也不能惩罚一个维护自家宗门威严的弟子吧?
有了这个余地,她其他的手段就好展开了。
所以她急不可耐地要出手了。
但是她忘了一回事,钱阳与朱行云的交战,也许这二者并没有如她所想般两败俱伤呢?
但是她已经是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甚至她在内心还有种隐隐的恨意:凭什么这些天赋不生在她身上?不生在她身上也就算了,偏偏还在宗内一出出了两个妖孽,将她梦寐以求晋身核心弟子的路子堵得死死的。
最扎心的就是朱行云在她面前突破剑芒,让她嫉妒得几欲发狂!而后本宗刑罚长老一改平日冷漠无情的作风,一手连消带打,明罚实护地把这个脸剑芒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的弟子支持下来。
虽然在她看来,朱行云能够保住自己剑芒的机会极其渺茫,但万一呢?
万一朱行云真的将自己的剑芒保住了,那他在灵剑宗的地位可不是之前核心弟子的身份能够一概而论的。
拥有剑芒的朱行云,几乎就是灵剑宗的未来,若不是危及本宗根基,灵剑宗拼了其他一切都是要保住他的。
若是朱行云回了宗门后,对她此时所作所为心存不满,宗门一定是站在朱行云那边的,她仅仅是一个天赋算得上不错的精英弟子,是万万不能跟一个三十不到就掌握剑芒的宗门希望相比较的。
所以尹一必须求变!她要在自己的身上加注其他份量。
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击败刚刚让朱行云认输的钱阳!
对于商人来说,利润超过三成就足够让他们做决定,超过五成就能让他们孤注一掷,超过七成足够让他们疯狂。
现在的尹一,就跟疯狂后的商人没什么分别。
钱阳听到这段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厌恶与冷漠,对于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他来说,对于他人,总是抱着戒心的。
在神衍大陆的好多学派里头,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恶的争论已经持续了不止两千年,但总是没有一个结果,因为善恶都是人性的起源,但往往为恶好处更多,速度更快,更容易办到。
而为善则不同,需要坚持需要付出。
所以选择作恶更轻松,不过取决于实力是否足够而已。
钱阳养父不过因为一枚小小的太阳贝就被灵剑宗抓回为奴几十载。
因为柳洲的上层和妖族做了个交易需要替罪羊,钱阳被人抓住打入妖丹伪造成妖族后安上罪名,以平民愤。
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不过因为天赋的差距天各一方。
妖族对他的投资何尝不是因为他的潜力?
所以,一切都是赤裸裸地让他防备。
但钱阳并不排斥真心。
无论这真心来自于什么原因。
为利也好,为功法也罢,只要心诚意真,钱阳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真心换真心不是很公平吗?
难不成对天才的真心就一定比不过对乞丐的真心?
这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但是无论身份如何、地位如何、天赋如何、长相又如何,任何人能够得到的真心稀少得很。
所以,那些江湖豪客经常八面来风,四处吃的很开。但往往生死大祸之际,能伸伸手的有个个把个他们就满足了,能够陪着与他们举世为敌的,一生一人就足够了。
但事实就是,连前者都是奢望。
所以钱阳必须让自己的世界和圈子小一些,他的心没办法很大,所以分不过来,只够有限的真心来换。
冷漠与防备,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但尹一的行事,已经让钱阳的厌恶感上升了几次。
钱阳与朱行云对战之前,不过是为了试探,为了验证。
对战之后,无论是天赋还是性格,都让钱阳觉得朱行云很对胃口。
所以,在钱阳付出善意后,朱行云用极为惫懒的语气也回应了善意,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二人已经算得上是朋友。
尹一之前已经是对着朱行云无形中下了手,好在钱阳感应中,那种刺破天地的锐气与通透感依旧在朱行云身上,不过被他深纳于身,想必一是养气,二是为了低调更好地偷懒吧?
所以钱阳也就没有插手。
不过此刻尹一在给自己带着高帽子的同时,还试图踩着他来完成自己的手段,那他就有些忍不了了。
为人作梯实在是常见之事,可是麻烦你要踩我之前,先拿出个好态度吧?
哄也好骗也罢,能够柔和地解决事情难道不好吗?
非要撕破别人的面皮贴在自己脸上,把别人当成智障玩弄,顺便把自己满是倒刺的脚踩在别人肩膀上,把别人踩得鲜血淋漓只为了达成目的。
钱阳其实并不介意竞争和手段。毕竟这生活的本质其实是竞争。
那些畜牲就是靠竞争决定哪些能活哪些去死。
而大多数人只是比它们好了些许,用竞争决定谁过的好一些谁差一些。
但实际上,人族也并不缺乏和牲口过的差不多的甚至不如牲口的。
对于同族的手段残忍,任何种族都比不过人族!
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讲道理。
道理只是为了约束大部分人而已,讲道理只是在日常的平淡关系中显得好用。
但人的脾气、学识、教养、经历等等的不同,使得同样的道理在不同的人看来就未必会同意。
所以,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对与错,不过是合适不合适而已。
人与人相处,也凭感情好过凭道理。
道理能被仇人拿出来当做武器打死你。
但感情不会。
所以钱阳不想喝尹一讲什么道理,他只是觉得,朱行云是他朋友,尹一先对朱行云出手,再对自己出手,他刚刚才按耐下去没多久的焦躁之心渐起,然后转化出一丝丝杀意。
尹一似乎毫无感觉一般,凌空踏步上了擂台。
说实话,尹一的长相还是颇为不俗。
此刻怨毒的眼神让她失了不少风情,但仅从其他方面来说,尹一算得上妩媚灵巧又可人的。
在灵剑宗内,尹一也算是颇有名气,不仅仅是因为天赋与长相,更关键的是她性格极为活络,擅长猜人心思。
靠着这一点,才巴结上灵剑宗长老中排名十三的那一位。
第一百六十二章:十三姨娘
灵剑宗宗主白千幻,当真是个妙得不能再妙的一个妙人。
这厮本是个梁上君子世家的后人。
对!就是梁上君子!
当然,也可以叫小偷,叫贼。
小偷世家!听着极其玄幻,但这就是事实。
在小偷这一行当里头,其实是讲究极多,分门非常清楚的一个职业。
人们时常所说的盗贼实际上指两种人,一是盗,凡财物所有权属于他人而我硬取之,这种以武力转移财产所有权的人就叫做强盗,其行为称作抢劫;而以高超手段或阴谋诡计获得者称为贼,亦称为偷儿,其行为称作窃。盗为明火执仗之徒,贼为鼠窃狗偷之辈,都为正人君子所不齿。这也是为什么盗称为大盗,贼称为小偷的原因了。
强盗有强盗的圈子,小偷有小偷的传承。
陆上窃贼共有十二种,水中窃贼有三种,共计十五种。
第一种:翻高头贼,即越墙贼,不用器具便可翻身上墙屋者叫“上手把子”,指该贼本领较大。也有下手把子,不能空手上墙,必须借助“滑条”,滑条就是竹竿。
第二种:开天窗贼,即在屋顶上揭去砖瓦,露出椽子,从屋顶破洞而下,这种进户方式因为门窗俱锁,进户之后还可以藏身梁上,梁上君子是也。
第三种:开窑口贼,即掘壁贼,又称“开桃源”。窑口越小,本领越大。这类人还有缩骨功的绝活。在贼帮黑话中,将卧室称作“稀窑”,灶室称“欢喜灯”。开窑口贼还有分工,有些去稀窑,有些专去欢喜灯。
第四种:排塞贼,即撬门而入者,一般用小刀拨开门闩,登堂行窃。影视剧中多出现这种窃贼,还会有个镜头特写,小刀把门闩拨开。
第五种:踏早青贼,即清晨窃物,属于早闯之流。此类窃贼选取人们入睡最沉的时候,到是很符合偷窃的天时。
第六种:跑灯花贼,一般在薄暮黄昏,此时光线昏暗,油灯未燃,出其不意,拿了东西就跑,也称作灯花拍过。
第七种:吃恰子贼,即乘主人锁门外出,破锁(砸锁、撬锁)而入。此时屋内没有人,减小了很多风险。
第八种:铁算盘贼,此种贼“役鬼以窃人财物。其人入门,必先就主家乞茶或水饮之,否则不能算。且必主家自知所贮之数目,始能窃之。江湖传说窃贼进来先佯装讨口水喝或其他入户搭话手段,在和主人聊天的过程中,使用邪术役使鬼物偷窃财物。其实是几人合伙,一人在明吸引主人注意,后面有人去偷窃,然而假借鬼物之名,使之胆寒不敢报官。
第九种:拍花贼,使用迷药施于行路之人,致其昏迷不醒,然后偷取财物离去。这类使用迷药的手法也多见于拐卖人口。
第十种:收晒朗贼,即乘人不备,将居民所晒衣物席卷而去。当然也有人有些收集癖会盗窃他人衣物,再或者晾晒衣物价值不菲,也会引来盗窃,普通衣物还是少有偷儿看得上的。
第十一种:插手贼,也有人称为“翦绺贼”,也称“绺贼”。“绺”原指荷包锝丝绳,插手常剪断绳链后行窃。插手贼有两种,用手指者曰清插,用工具者曰浑插。人流密集之地常有此种蟊贼。
第十二种:对买贼,即以同形式或同重量的物品偷偷地换取他人财物,如混入商店窃取买主的钱袋,而换成同等样式的钱袋,或者目标钱财主要为贵金属,那就偷走钱财,换成同等重量的砖石物品等。
以上都是陆地贼,陆地有贼水中自然也是有的,俗称“水老鼠”。
一是钻底子贼,即至船舱中窃物者,底子指船,此等贼子水性颇好,而且胆大心细,想那船舱内里空间狭小,一不小心就会被堵在船舱,此时只能挺着胆子跳窗下水了。
二是挖腰子贼,即偷儿不上船,以能收缩之竹竿深入船窗,勾人衣被,无疑此种盗窃方式更安全,这些偷儿也真是把脑筋全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了。
三是调包贼,即在船上冒充乘客,插空窃取财物,也属于“对买贼”之流。
无论那一行,自然是有个中高手的,小偷的高手自然就是神偷,再有点劫富济贫之心那便称之为义贼侠盗。
白千幻这厮家里就是专业的翻高头里的上把手子。
翻墙入户用不着工具,凭的就是身法修为。
毕竟一般的小偷只能偷贫苦老百姓,能把小偷这个行当做到世家的,不偷豪门大户说得过去吗?
豪门大户也不是傻子,大多本身就是修炼传家,再加上护卫客座一流,没有点修为手段,东西偷不到,小命倒是送了去。
所以白千幻家里,身法自然是一等一的,另一样绝技就是隐匿身形与气息。
白千幻出生没几年就被发掘出无上的潜质,当然,是继承家业那种。
身法脚步,一见就通,一通即精,一精还能举一反三。
功法修炼,宛如吃饭喝水一样随意之中却是顺畅地连连突破。
家族中的长辈无不欢欣雀跃,感叹后继有人。
无奈,天赋高本事大,自然胆儿就肥了。
白千幻十四五岁时已经偷遍小城里的几个大户,感觉到没有挑战。
于是他从偷死物变成了偷人。
当然,他是个男的,就偷女人。青春靓丽少女。
十四五岁的白千幻,就长了一副好皮囊,端的是面若朗玉,目如星点,高额挺鼻,再加上家族里的特殊功法,好一副飘飘佳公子的模样!
少女嘛,长怀春,要不然那些情爱小说为何如此畅销?
一个好的皮囊加上一些高超手段顺便有个极高智慧的脑子,白千幻年纪不大,某些方面的经验已经很老道了。
直到有一天,这家伙瞄上了低调出行路过白家所在小城的灵剑宗上代宗主。
至于为何?上代宗主虽然是男的,可是他有个侍女呀,关键是这个侍女还长的挺好看的!
之后的事儿,就很好想象了呀。
白千幻这厮一脚踢到了铁板之上!
连在别人侍女的手下都没走两回合,就要仗着身法跑路。
然后上代宗主出手,把他按住。
这厮也是厉害,光明正大告诉别人,看上你身边这姑娘了,就是来偷人的。
一番话把上代宗主说的哈哈大笑。
更为关键的是,白千幻命魂显化乃是一柄蒙着雾气似真似幻的剑。
这可让上代宗主心中甚痒,加上白千幻脾气性格又是很投上代宗主的喜欢,那上代宗主干脆就以侍女为饵,告诉白千幻:“只要你跟我回宗门当我弟子,这个侍女就是你的人。”
可惜白千幻人家也是有家族的,高不高低不低的也是小城一霸,虽然最为偷儿这个职业需要低调,可家族里把他当成了继承家业的第一选择,他也不好私下答应别人就撇开家族跑路吧?
把这个顾虑很直白地说给了上代宗主听,上代宗主也很简单,问他家在何处。
白千幻不答,上代宗主又是大笑,放他回去叫他带家族里能做主的长辈来,他只等三天。
没到一天,白家当代家主就亲自上门了,为何?当时灵剑宗已是赫赫威名,武洲五大宗门之一,宗主之名自然也是天下皆知。
也就白千幻这个一直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家伙不知道。
自此,白千幻归灵剑宗。
直到他接管灵剑宗,成为当代宗主。
当初那个侍女,本来上代宗主要依据承诺赏赐给他,白千幻这厮脑子一抽,吹牛皮说,等到他能打过那个侍女的时候才能接受。
上代宗主的贴身侍女,天赋不弱,还时常在宗主身边得到指点。
白千幻能够实现曾经自己吹过的牛皮的时候,人家已经寿命将近,幸好,那侍女有个家族里近亲的后辈女子,在临死前就做主代替自己,去侍奉白千幻。
当时的白千幻,已经是妥妥的下一任灵剑宗宗主了,这当然也就不算个事。
而那个代替来侍奉白千幻的女子,就是之后的十三长老。
因为和白千幻的关系,十三长老在灵剑宗的地位着实有些重。
而且白千幻虽然女色上头,但在宗内也就她一个相好,宗门外么就不谈了。
所以这位十三长老也被灵剑宗内部偷偷称为十三姨娘。
尹一入得灵剑宗没有多久,就靠着自身容貌和揣度人心思的手段让这位十三姨娘对她颇有好感。
可是这位十三姨娘对白千幻是一门心思的听之任之,自己座下的两个徒弟全是白千幻让她收她才收下的,白千幻没让她收尹一,她根本也不考虑。
只是偶尔想起,就给尹一送些物资什么的。
尹一打蛇随棍上就用上了十三姨娘的名头。
在灵剑宗,十三姨娘的名头也是很好使的,尹一因此也获得了不少的便利。
这才让尹一修为蹭蹭上涨,不过这女人功利心太盛,修为里头虚火太多,目前来看战力还是很不错,可好多都是靠着丹药和其他不是很稳妥的手段来的,终究算不得长久之计。
但她若是想弥补,精英弟子的身份万万不够,那就必须是核心弟子了,可现在灵剑宗的情况,让她自认为别无选择。
第一百六十三章:不留情面
钱阳强忍着要下了擂台去整理对战收获的欲望,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站着。
那尹一在擂台下就命魂显化出来一把锐气逼人的刺剑,那剑的剑刃极窄,一个环手呈半圆形,剑身直剑尖是流线型越来越窄。
即便是剑身最宽处,也不过二指宽而已,到剑身一半以上,几乎只剩一根扁针宽的剑刃剑尖,若是细看,会发觉剑身的刃处居然是三棱状,周围还有些许水雾环绕。
不过这水雾不甚明显,尹一的命魂之剑无论形式还是光彩都极为突出,更是把这薄薄的一层水雾直接掩盖了去。
但钱阳依旧感知到了。
对面这女人是金水二属性的。
不过金九水一。
按照道理,金水二属性并不冲突,但也很难组合形成相互促进之势。
所以,尹一在天赋上略有欠缺,缺的就是在这一分五行水属性上。
金属性是剑客中最为标准的五行属性了,但一般剑客多多少少有些其他属性参杂其中,若是火木,则可能相生也可能相克,主要就看天赋生成的搭配状态,而土属性则是妥妥的促金的,只有水属性,与金属性不是太搭,既不会有什么促进,也不太会有什么妨碍。
但关键就是在这里,天赋总共就十分,若是水属性占去一分,那金属性就少一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让天赋弱了下来。
尹一的缺陷也就在此,幸好她缺的也不算多,一分而已,在之前的修炼生涯中,靠着手腕与各种快速增长修为的手段弥补得非常好。
但若是在魂游境之前,得不到足够的资源与长辈的帮助,这些也将成为她修炼道路上巨大的隐患,越到境界高深之处,妨碍越大。
可广从如今看来,尹一的手段当真是不错的很。
在灵剑宗的所有代表弟子中,除却朱行云后,她算是一二之属。
尹一心中也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她的属性之中虽有一分是水,有些妨碍金属性的完美发挥,但对手是火属性啊,这一分水属性多多少少能起到抵御和防护的作用,加减之下,她的缺陷反而没那么大。
再加上她猜想钱阳此时亏空甚大,所以她欲速战速决。
钱阳看她脚尖在自己命魂之剑上轻轻一点,人随剑动已是上了擂台,也不言语,只是站着。
但尹一恰恰认为他是在抓紧时间填补元力的亏空,也不耐烦等平波司的裁判宣布,反正与本宗刑罚长老都结下梁子了,她不在乎这一点点细节了。
一声轻喝:“看剑!”
实际上,她的命魂之剑动得在开口之前。
不过这一瞬间的差距,很难让人抓住把柄去说她有偷袭的嫌疑。
这个女人,心机当真是极深,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放过任何一点能增加自己胜率的机会与手段。
尹一看着面前那个人在自己看上去极为刚猛迅捷的一剑下毫无动作,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要么是胸有成竹,要么就是元力亏空之下故作此态!
她在赌一定是后者!
想到此处,剑锋更利一分!
钱阳转手就是将命半轻轻握在手里,虽然之前与朱行云的对战中,他确实消耗了很多命魂之力,可当下是正午时分啊!
天上那轮大日正是最威最盛的时候!
钱阳体内那命魂所显化的大日与天上那一轮遥遥呼应,他的命魂之力恢复起来可是极快地!
即便他现在不敢大肆放手吸收太阳之力,可是战斗起来用火元力的效果遮掩一些,他的命魂之力当真还剩下一半以上!
若是全力恢复,也许三四天都不止,但是只是用来和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战斗,已经是足够了。
而且,在钱阳的认知中,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不对我好,我依然对你好,但是你要主动对我不好,那不好意思,要么不做,要做就是做绝!
钱阳右手握着命半,命魂之力丝毫不吝啬,全力输入!
擂台之上,那一颗耀眼金光的火球再现人前!
此时的钱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里也杀伐果断,一拳就向着眼前不远的那柄命魂刺剑挥去!
尹一心中大骇,怎么这人丝毫没有力尽空乏的样子?!
反而一如之前龙精虎猛,这般攻势,不知她接不接得下来?
但是她自认为,在神藏境这个分水岭,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力,都不会输朱行云太多。
尽管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但她依旧果决地一剑刺去,丝毫不带迟疑。
可是那手中的刺剑在还没遇到对面那金光大作的火球之时,已经有些握不稳当了。
钱阳手中的命半,虽然是转化的命魂之力为火元力,但从大日命魂里抽取的那股子威压与不可一世的特性依然在啊!
若不是对手,自然是感觉不到这种与之为敌后的暴烈与镇压之势头。
旁观的时候只是感觉到那种平等对待一切的宽怀甚至还有一点生机隐在深处。
可是现在尹一就是对手啊!
在大日的威凌下,她的命魂刺剑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
手中从小就熟悉到每一分毫的命魂刺剑,第一回有了掌控不住的趋势。
那刺剑在手中极速震动,似乎在抗拒和呼喊。
尹一天赋元力中那一丝丝水属性,非但没有起到抵御与防护的作用,反而是在钱阳手上那一团极致的炽烈火光下,连水雾都要燃烧起来。
若只是燃烧还不是很过分,那水雾在燃烧其青绿色火焰的同时,竟是将那火元力的炽烈如附骨之蛆般传递过来!
幸好她的绝大部分的属性依旧是金,但金属性在这般旺盛火元力的炙烤下当真也是支撑不了多少时间的,更何况钱阳的攻势中还带着大日的威压与暴烈!
所以尹一的命魂刺剑根本抵御不住。
她的命魂显化出来看似威风无比的一柄刺剑,她从小赖以盖过同辈的命魂之器,她在上擂台之前心中最大的依仗,就这么悄然崩碎,变成一团命魂元力,在那炽烈的火球下消耗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如遇到天地的小动物躲闪本能一般,缩回了她的命宫之中。
她甚至能感觉到,即便有一部分命魂之力缩回了自己的命宫,但好似也将那滚烫的温度也带了一丝回自己的命宫,让她小腹之下的命宫隐隐有些火辣辣的疼通感。
可是她没有丝毫办法。
最大的依仗已然不存在。
但对面那团如有比她人还大的火球依旧冒着金光,带着炽烈与不可一世的气势在逼近。
此时,那团火球距离尹一的距离不到半尺。
尹一心中的悔恨才刚刚升起。
但在大约五息不到的时光之后,尹一心中的悔恨,只剩下了恨。
钱阳丝毫不想给这个女人留下什么面子。
那一团烈阳就这么笼罩住两人。
浓厚的火元力在尹一周身爆开本应有的威力。
尹一的头发开始燃烧起来,她身上的衣物也是,连带着配饰和胭脂水粉都开始融化。
这让尹一显得异常狼狈。
不过一息不到,尹一只剩下自身用金属性元力勉力护住的身躯和几片薄布。
那是她刚才全身衣物仅有的残留。
但这几片丝毫不能遮掩她的全身。
她以是顾不得羞耻与体面,死亡的威力让她满心恐惧与绝望,不大的嘴唇尽力张开,将心中最深的恐惧与绝望要呼喊出来!
尹一惨叫刚出,台下的谭心已经是忍耐不住。
在他看来,虽然这个弟子显得心机手腕让他嫉妒不喜,但终究是灵剑宗的精英弟子,而且此次带队来临淄的也是他,无论是从宗门颜面的角度还是本宗长辈的角度,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还算天赋不错的弟子在此地夭折。
但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钱阳手中的命半发挥着极强的气势与威力之时,高台上一个灰色身影如同微风拂过一般已经消失在高台上。
那身影再出现之时已经是在钱阳的身侧,一直枯干满是青筋骨骼毕现的手悄悄地一把搭在了钱阳的拳上。
钱阳手中命半的威力似乎对他没有丝毫作用,连此人近得身来钱阳都丝毫没有察觉!
但钱阳的右拳已经是丝毫不得寸进,面前那个女人得以保全了性命,也保全了巴掌大小的两三片布片。
钱阳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
无论是从元力还是从命魂之力来看,他都是有着不同程度上的领先与压制,即便是遇上剑芒这等变态的手段,也只是平分秋色而已。
此刻竟有人在他几乎发挥了七成多的战力的时候,如此轻易阻止了他的攻势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感应。
若是此人欲图对他不利,当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此时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钱阳的命半依旧闪耀着让人不忍直视的光芒,在这光芒之中却多了一个人。
钱阳忍住心中惊骇,侧目一看,一个垂垂老矣一身宦官打扮的老头儿。
颔下无须,鼻子略大有些倒勾,看着可不像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但钱阳随即反应过来,这貌似是高台上那个大赵天子身边那个老太监吧?
之前一直垂头弯腰的,当真是一个不注意就完全忽略此人,也幸好钱阳记忆还算不错,要不然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老太监能有这般恐怖的手段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风定
尤平此时脸上带着少见的微笑,右手架住钱阳攻势的同时,左手还在钱阳的拳头上轻轻拍了拍。
钱阳略略躬身,点头收力。
擂台上本来刺眼的一大圈金光突兀不见,留下三人。
钱阳低头默站原地,双手锤在身侧,尤平站在他身边,之前的微笑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又是一脸无波。
他们的狡辩,跪坐着尹一。
了了几片布根本遮不住那玲珑曼妙的身躯,只不过火燎过的头发和衣物的灰烬让她显得格外狼狈又可怜。
不过,显然她身边的两个人没有一位会对她心怀怜悯。
因一己私欲,对同门落井下石痛下毒手;趁人之危,不顾江湖道义;虽难定偷袭之名,实行偷袭之举;歪曲理由,冠人以骂名。
当然,还有不自量力的有眼无珠。
现在的场面,看上去她好似个受害者一般,但在场的众人是全须全尾地看完起因经过的,其中的弯弯绕绕,明白的还是大部分人。
但终究是,未尝他人之苦,说起不要钱好话的还是大有人在。
擂台之下,不同势力中有着不少男弟子在窃窃私语,至于说啥话,懂的都懂。
而地上的尹一,此刻竟是丝毫不着急!
这女人的手段当真不少。
钱阳用命半发散出来的火元力可是没有损坏她法宝包括储物囊的威力的!
此刻她头上一枚簪子模样的法宝完好无损,储物囊被她夹在手与腿之间,她储物囊中替换的衣物不少于十套!
可偏偏她就是不急着拿出来遮挡自己。
这女人的心机当真有些厉害!
人在赤身裸体的时候,无论是羞耻感还是安全感都会降到最低,哪怕是个历尽风霜的大老爷们都遭不住,更何况是个青年女子!
但尹一偏偏就扛住了这些东西,依旧在用眼下的模样来博取同情!
这样的境地,她依旧在给自己的困境里寻找出路。
哦,这也许不叫出路,只是减弱自己困境的程度而已。
不过尤平低着头轻声咳嗽了一下,就这一声听起来当真是没什么了不起,甚至略微不注意就忽略过去了。
可是落在尹一耳朵里,就是让她浑身颤抖起来。
对付女人,并不是女人最擅长,也不是男人最擅长。
而是宦官最擅长。
历朝历代,皇宫里的女人数量和质量都是出了名的高。
这个质量可不仅仅说的是长相与身段,还包括着心机手腕。
说来也怪,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总是能将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变成心机深沉善用手段的女中豪杰。
也许,这个豪杰还能用反过来的方式考量。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皇宫深处,男性其实就一个,皇帝。
正所谓后宫佳丽三千,遇上荒淫无道的还得翻着倍的上扬数字。
那么多女人,一个男人,就是整天把虎狼之药当饭吃都宠幸不过来啊!
所以,女人为了各种原因,总是要学会心机学会使手段。
学不会的,运气好点,青灯冷宫且过一生孤独。
运气不好的,直接香消玉殒,撒手人寰。
能在后宫里混出头,混得好的,手里没有两把刷子万万使不得。
但这个尹一,在尤平看来,心机手段倒是够了,智慧上有些问题。
尤平真个儿算起来,伺候了三任大赵皇帝。
后宫之中花开花谢,人来人往的他见得多了。
能够人前显贵,富贵绵长之人极少,无一不是靠着智慧与心态来保证的。
若只是谈出头与上位,心机手腕也许还能有点用武之地。
难就难在了持续上头。
尤平在后宫中不知见了多少小手段获得皇帝宠幸,一招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主儿,但这之中绝大部分都很快夭折了。
为何?德不配位,智不容长而已。
一朝上位,骄狂立显。要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这些东西认真来说是绝对瞒不住人眼的!
皇宫之内哪有蠢人!随便一个浣洗衣裳的宫女也是极有眼力见的!
凭着一时的手段和容貌,能暂且勾住两日天子的宠爱,没多久就是楼塌花谢。
你漂亮?不好意思,有比你更漂亮的。
你温柔?那是没见过世家里头专门培训秀女的套路吧?
你手段?你心机?请看上一条。
最后大多落得一个受惩挨罚的下场,而惩罚是交由谁来执行?
宦官!
对于宦官来说,他们比起正常男人少了些物件儿。所以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有着残缺的。
男儿最好的四样:酒色财气。
宦官先少三样,酒色气。
好酒就容易出乱子,喝醉了嘴上没个把门儿,身子手腿不听使唤,还想保住差事?
皇宫外头乱坟岗自己找个好位置吧!就怕来不及埋!
色?有那心还有那功能不?
也就那些得了高位的大太监,能够偷摸着找个“对食”,说起来是夫妻,实际上没了那方面功能的太监大多也就是照个面子,变态些的搞不好就是用来打骂撒气的!
气?宦官哪敢有气?皇宫里的主人是皇帝,其他全是女主人。
在他们面前你还要啥气?宦官的底气都是他们给的!
哪怕你做到了极致的宦官,皇帝一句话,该死你还得死。
至于剩下的宫女侍卫,指不定人家背后站着谁呢!有气只能留着到死了再撒!
所以宦官只剩下财,一百个宦官里头一百个都爱财!
当然,也有能留后代的。
那也不是他们自己的种。无非是堂门或是亲兄弟的儿子抱一个过来给自己继香火而已。
这样的人,对付人起来的花样可就让普通人难以想象了。
能动用外部器具来执行惩罚也就算个基础。
像尤平这样的老怪,一声低咳,直接就用神魂震荡的方式传到尹一体内,此刻尹一头疼欲裂,恶心作呕,可偏偏不敢喊出声不敢有何挣扎动作。
她用大腿想,这个能够在擂台之上轻易出手的太监,必然是得了皇帝的意思。
想必也是她不知怎么的恶了这眼前的老怪物,要给点苦头她吃。
于是她只能忍着,还得乖乖地自己打开储物囊,找出一条宽大的袍服先把自己身子盖住。
这衣服一穿上,不再刻意摆弄可怜模样的尹一,瞬间就没了之前那种让一些个没头脑的男弟子心疼怜爱的样子了。
脸上全是胭脂水粉烤干后又混合了尹一的大量汗水的痕迹,简直难以入目。
头发烟熏火燎的,再难勾人。
勉力地站直了身子,把袍子在身上裹好。
尤平这才慢悠悠地宣布:“胜者,多宝阁,钱阳。”
说完就一声不响回了高台上去,直到他回了赵何身边,都让人没觉得什么厉害之处,但就是没人敢小看这个面无表情又干脆利落的老太监。
台下灵剑宗的那一圈,此刻气氛极为不对劲。
首先是谭心,本来朱行云剑芒一出,已是让他看到了灵剑宗压过武洲所有宗门的希望,随即尹一的做法让他极为不喜。
可即便是这样,尹一终究是代表着灵剑宗的弟子,此刻这样的下场,虽说也是她咎由自取,但灵剑宗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
尤平上台后的举动,谭心自然是心中有数,对于尹一这个女弟子,终究是不成了。
也许这些个小辈不认识尤平,可是谭心对于这个老太监也是早有耳闻。
谭心与尤平根本不不属于一辈,可以说谭心在坐上灵剑宗刑罚长老这张位置之后,才得知武洲上有这么一号不能得罪的人。
大赵上一任天子,由于性格偏柔,不知道遇了多少非议责难,后宫出手帮着解气的时候,可都是这一位代表着出手的。
那是一个心狠手辣人头滚滚的狠人。
不光如此,当年夜国刺客,欲图刺杀大赵天子不知多少回。
夜国刺客,可是武洲绝顶。
但凡被夜国刺客盯上的人,昼夜难安。
可是,那老家伙的手里,夜国刺客的命不知有多少条了。
导致后来,人家刺客的目标换了!
要想对大赵天子动手,绕不过这个老怪物。
所以那些欲图行刺大赵天子的人或势力,只能先想办法处理掉尤平。
在江湖暗花榜上,尤平的赏金虽然低于大赵天子,但也不算多。
甚至还有悬赏是将尤平与大赵天子绑在一块儿的!
一杀就是两个,得手还能拿到暗花的,富可敌国都是轻了说!
可人家还是活的好好的,别看他只是个皇帝的家奴,可人家站出来,无论是修为还是战绩,都是能让灵剑宗慎重考虑的人物!
更何况此次,人家也算是救下了尹一,给灵剑宗保存了一分面子,那小小惩戒,也就几人能看明白。
谭心只能咬着牙认了。
至于那些灵剑宗对宗主忠心无比的弟子,此时对尹一的感官就很复杂,他们下意识地要远离这个同宗的师姐妹。
当然,也是有站在尹一立场的弟子,有两个甚至双手青筋暴起,直欲上台为尹一出气。
对于这样的没脑子货,谭心只是低声呵斥,按住了他们。
谭心甚至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家灵剑宗,怎么会选这种没脑子的货色前来代表参加泰山演武的大选,简直是宗门无眼!
好在,这一场也就这么过去了。
尹一自己下了擂台,回到灵剑宗的位置,在一群弟子中低着头清理脸上的污渍。
钱阳在擂台上站了一会儿,看无人对他再有挑战之意,这才慢悠悠下了擂台,走回多宝阁的位置。
黄树看他回来,笑得大黄牙直露,一拍他肩膀:“小子,你运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