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问情
火灵记着临行前申公豹嘱咐,拦住怒气冲冲的菡芝仙,劝道:“姐姐,申公不久就到,等会儿再找赤精子算账不迟。”
“等他干嘛?”
菡芝仙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寻了蒲团坐下,倒也没再喊打喊杀了。
这里动静早把桃园里殷洪和童子惊动,他们好奇出来看……
好嘛,太华山赤精子一系神仙,都被生擒活捉。
约等了半个时辰。
申公豹姗姗来迟,扫视一圈,到菡芝仙身边坐下,大手一挥,即把赤精子等人身上束缚解去。看赵陈儿想要动手,屈指点出一道白光。
便看赵陈儿捂着心口,张嘴吐出三颗舍利子,一身修为俱废。
“殷洪,她要是再敢生出歹意,孤杀人啦!”
申公豹哈哈笑一声,继续说道:“孤这次出外游玩,一路上体验凡人生活,能得几分乐趣就心满意足了。不想在朔方城地界过夜,遇着愚夫愚妇半夜祭祀野神的荒唐事。那里人都怪孤不救他们,如之奈何?各有缘法,孤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曹蘅是我二哥闻仲义女,唤我一声世叔。赤精子,孤不问殷洪,也懒得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事,但你得给孤一个交代。”
赤精子朝申公豹打稽首,一瞬间苍老了好多,叹道:“谨遵国师谕令!”转过身,冲殷洪说道:“把你跟赵陈儿的事情原原本本讲来。”
简而言之,殷洪下山游历,见到赵陈儿戕害北海村村民,愤而打抱不平,与其交手过程里互生情愫。
具体动情理由谁又说得上来?可能是殷洪能杀赵陈儿时一次心软的留手,也许是赵陈儿使魔刀斩伤殷洪后后悔无及的一抹愧疚眼神。
赤精子知道申公豹要什么交代,归根结底,因为殷洪不仅是他弟子,更是大商二殿下。听完殷洪讲述。深吸一口气道:“借你慧眼一双,看赵陈菩萨本相。”抬起两根手指,贴在殷洪眉心。
殷洪不及回话,便觉眼前景象大变,哪还有赵陈儿。
却说娘娘庙一战过后,赵陈儿先是被火烧坏面容,后又被赤精子阴阳镜照着些许肉身,成了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太太,残存几分风情,依稀还能看出从前美貌。
现下赵陈儿落在殷洪眼里,却是一堆碎肉,在黑气的作用下凝聚成团,模糊现出一个人形。
“看清楚了吗?她早就被人碎尸万段,不人不鬼,元身只是一口怨气罢了。倘若报得血仇,自会消散无形。”
殷洪诧异万分,转瞬想到什么,反驳道:“若是怨气,哪来七情六欲?师父莫要诳我。”
赤精子收回手,叹了声道:“赵陈菩萨,你如何说?”
“我拜西方教准提道人,学得不二法门。道长可知?若要杀我,就请尽快动手,莫等我师父来到,那时月缺难圆,你吃罪不起。”
赵陈儿咬牙切齿,看向殷洪时,眼底有一抹柔情划过,又道:“我与殷公子无仇,却同申公豹不共戴天。今不幸被擒,唯有一死罢了。若想借殷公子手折辱于我,呵呵,纯是痴心妄想。”
“杀,自然是要杀的。”
申公豹出声接过话头,把魔罗刀递给殷洪,道:“孤乃大商国师,申公豹是也。二殿下,你的事孤也知晓。帝辛现下还被幽禁在寿仙宫,妖妃浮华携子躲进女娲宫避难。只需你将赵陈儿斩杀,孤立即号令离朱神仙,将帝辛一家三口捉来任你处置。”
殷洪接过魔罗刀,十分痛苦的闭起了双眼,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抬起放下,周而复始。
“国师贤良,世人皆知。为何多此一举,要我斩杀赵陈儿,才肯为姜皇后报仇?”
申公豹拍了拍殷洪肩膀,笑道:“且不说她是犬戎余孽,同大商死仇难解。便说现下,北海村村民何其无辜,被她吸取元阳折损了寿算,只为给你治伤。教你杀她,是为你赎去一二罪孽。更重要的是,‘商王’当雄才伟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绝不能儿女情长!难道你要学你父亲?为一女子,险将成汤江山断送?”
殷洪目露茫然,看着无动于衷的赵陈儿,把魔罗刀丢到一旁,叹了声道:“国师说的在理,但是,殷洪做不到。”
申公豹对这结果并不意外,看向赤精子,乐呵呵道:“赤大仙,借阴阳镜一用?”
“国师,殷洪他……”赤精子递出阴阳镜,话没说完整,就看申公豹拿着阴阳镜连晃两晃,把殷洪、赵陈儿都给照死。下意识大喊一声:“徒儿!”
“莫急。”
申公豹闭起眼睛,细细感应幽冥变化,看赵陈儿同殷洪在九泉之下相见,只是淡然一笑,携手往幽冥城飞去。叹了声,自言自语道:“纵死不悔,这就是凡人的情吗?”遂把阴阳镜二次祭起,将人救活。
“殷洪,孤再问你一遍,杀死赵陈儿,随孤回返朝歌。亦或是你不杀她,教赤精子死。孤耐心有限,请你谨慎考虑。莫要事情做下又来后悔。”
“国师容禀,杀赵陈儿是为不义,不杀是为不忠。教师父死,亦为不肖。殷洪已入两难之地,却无两全法子。倘若一死能解纷扰,愿受屠戮,绝无怨言。”
“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申公豹忽的大叫一声,怒气上脸,愤而大叫道:“前有哪吒削骨肉还父母,弃亲缘而媚师门,投在太乙真人门下,为西周攻打他舅舅的大商!现在又有你这畜生,为一仇人女子舍弃王位,不顾大商与犬戎世代恩怨,不管母姜皇后血海深仇!都说西方教祸乱人心,怎比得过阐教万一?”顿了顿,怒气不减,又道:“赤精子,纵地金光法,拿来。”
赤精子情知拒绝的话有死无生,只得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双手奉上。却不觉得有何难过,今日事过后,真传秘宝,尽皆传于殷洪无妨。得徒如此,夫复何求?越想越是开心,忽的后心一痛,低头看向胸口。多出一截刀尖来,艰难偏过头,却看到殷洪面貌。
“惑心诀!”菡芝仙大叫。
赵陈儿仰头大笑,一脸痛快道:“赤精子,当年融父山围困商王,若非你阐教见死不救,我子民岂会死伤殆尽。”
第252章 赤精
陡起惊变。
申公豹也始料未及,想不到赵陈儿不出手,反用惑心诀去害殷洪背负弑师罪名。一瞬之间,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念头。一点灵光照耀开来,既知赵陈儿用心所在。把用来灭掉赵陈儿的法力收回魔罗刀。
赤精子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失去了支撑的身体缓缓倒下。
眼神恢复清明的殷洪把他抱住,还不知发生何事,一个劲的呼喊师父。
赵陈儿瞑目待死,久不见杀机降临,把心一横,大叫道:“都给我去死吧!”悍然向申公豹刺出一剑。
“你也配?”
申公豹轻笑一声,任凭刺来长剑被他护体罡气震得粉碎,只是盯着赵陈儿双眼,希冀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菡芝仙等人各祭法宝,将赵陈儿击杀当场。
一缕金光浮现,欲要向西飞去时,被申公豹一把攥在手里。
“西方教不二法门,孤比你懂。”
申公豹笑意盈盈,情知魔罗刀威能,透体而过,若不及早救治,赤精子有死无生。要动用起死回生神通时又出意外,体内元阳之气、胸中三昧真火都受牵引。
他缓缓偏过头,看到赤精子张大了嘴巴,欲要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跟着默然无语了,只在心里暗暗惊叹道:“父神盘古,赤精!”
此时殷洪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四处看去,早没了赵陈儿身影,目光掠过在场神仙,冲申公豹屈膝跪倒,大叫道:“国师,国师,我求你救救师父!求你救救他!”
“他是你杀的,我如何能救?不信?你问你师兄。”
申公豹施施然走到赤精子身边,抬手为赤精子合上双目。只这一个动作,便将赤精子本体“赤精”收入体内。对封神感悟加深一层。
或许玉虚十二仙入杀劫能保其身的原因不是元始设计通天,而与闲人说的那样,因为十二仙是人族,是三界正统。
只有一点区别,这个人并非如今世人,而是父神盘古!
“节哀。”
申公豹拍了拍殷洪的后背,从赤精子手上取了水火锋递给殷洪,递阴阳镜时顺带着说出法宝应用法门,末了道:“赤大仙身上衣物是八卦紫绶仙衣,你埋葬他时,记得将仙衣取下。切莫有将法宝共仙衣给赤大仙陪葬的想法。若你真这么做了,将来他坟茔被毁,是你的罪过。”
“我知道了。”
殷洪声音里无悲无喜,方才已经从童子的神情里知道了申公豹所言不假。
他手持魔刀,杀死了对他毫不设防的师父。
“嗯,嗯,你知道就好。”
申公豹站起身来,秉着最后一次努力的打算,问道:“你是回朝歌,还是留在太华山?”
须弥山上。
接引道人还是死了爹妈的模样,一脸愁苦的打坐用功,也不跟人说话。
准提道人乐呵呵的从山阶往上走去,一路上碰到有人打招呼都是笑着回礼,偶尔也主动与人说话。临近山顶时,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因他见到了不动明王尊、马元尊王佛、文殊菩萨、金吒、木吒,个个六根清净,庄严神圣。独不见赵陈菩萨。
“师兄,赵陈菩萨何在?”准提问。
接引长叹一声道:“下凡扫却三毒,为国师擒获。”
“国师?”
准提愣了下,方才明白接引说的是谁,笑道:“不打紧,若是旁人还需担心其一二安危,被国师拿去,是福非祸。”
这回轮到接引想不明白了,好奇道:“师弟,上次国师舍我西方而去时,你不是欲要将其杀之而后快吗?怎么如今却……”
准提摆手叫道:“此一时彼一时,国师为我西方引进许多贤才,是敌非友。”想了想,又道:“话虽如此,还是教人去将赵陈菩萨接回吧。”目光掠过马元尊王佛,在不动明王尊阿遮罗身上停住,笑道:“有劳明王下山走一遭。”
“谨遵老师吩咐。”
阿遮罗离了莲花座,双手合十,深一鞠躬。
与此同时,申公豹领着三女回到北海村,照旧居住在原先村上老人给他安排的房屋。
看菡芝仙等人想要发问,申公豹连忙制止,先占一间偏房,吩咐三女不许打扰。急忙忙入内打坐,三个月后才从房里走出。
彼时已得了盘古赤精、元阳、三昧,喜悦无法同人分享。
只在眉心多出一星红点,细细看去,犹如流火坠落。
这一天众人聚在一起。
菡芝仙看着一条腿伸着、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的申公豹,嘟囔了一声“坐没坐相”,犹豫片刻,问道:“申公,赵陈儿真的只是利用殷洪吗?”
申公豹“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赵陈儿还被他收在如意幡里,没来得及处置,闻言也不急,笑道:“我同殷洪说过话语,赵陈儿都听了去。再说我们临走之前,殷洪前后反差极大。这便是赵陈儿所希望看到的。与情是否有关,谁知道呢?”
“那魔女折磨曹蘅妹妹,我恨不得让她形神俱灭。只是为了殷洪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也敬佩。”
火灵百感交集,抹了抹眼睛,虽然没泪。
“呃,算辈分的话,曹蘅是你师侄吧?”
“要你管!”
申公豹嘴角一抽,不说话了,举杯畅饮,末了出门闲逛。
先前把话说开,三个月来殷洪时常到北海村显露法力,为村民排忧解难。初时村民还不敢相信赵陈菩萨已经离开,过了两个月后才逐渐停止深夜祭祀事。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日出而作,日没而息。
数日工夫,申公豹便和村民打成一片,唯有一点不美,因身边带有三个美貌女子,难免被闲妇在背后嚼舌根子。
“赤精”的作用也快要压制不住。
若说元阳是人之根本,三昧是识神的延伸,那么赤精就是男女之情的体现——万恶之源。
夜深人静时,申公豹总要一人到屋顶独处,借由清冷月光,压下躁动不安的凡性,可惜收效甚微。
虽说堵不如疏,奈何情之一字,非是一厢情愿能够为之。
北海村往南二十里地。
瀑布底下寒潭。
申公豹浑身通红犹如被煮熟的大龙虾,口诵符文经书,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将凡性压制。
忽的寒潭上响起一个女声。
“师叔,你在吗?”
第253章 风波再起
火灵听着山谷回音,叹了声,把找人心思放下,四处走走看看,不一会儿便到申公豹所在寒潭。
“深山大泽总有福地,传言果然不虚。只是这寒潭小了些,估计容我修炼一日夜,就成一汪清泉了。”
火灵喃喃几句,一个猛子扎入寒潭当中,身体周围气温急剧升高,将潭里寒气扫退。直到身子沉入潭底,盘腿打坐时节。整座寒潭的阴凉都在飞速消散。
阴阳和合,水火既济。
这一边火灵打坐用功,吸摄寒潭凉气。苦了另一头的申公豹,眼中火光晦暗不明,洪濛气也无法阻挡从“心”生出的私欲。
待到寒潭被火灵坏去一半之后,申公豹再也忍受不住,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于寒潭底翻滚不断。
火灵听到动静从远处赶来,见申公豹面如火热,不知是何缘故,急匆匆赶上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申公豹一把抓住手腕。
北海村。
经过数月调养,曹蘅体内微薄的法力失而复得,再现几分仙家风范,收了养炼元神之功,朝菡芝仙深深一礼,道:“多谢师叔祖援手之恩,弟子万死也难报答。”
菡芝仙受不得夸,闻言一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摆手叫道:“莫要如此多礼,你是闻道兄义女嘛,你的事我义不容辞。只是我们在这耽搁了不少时间,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你若有私事,及早处理完,之后便回朝歌。莫要让你义父挂怀。”
曹蘅面露为难,硬着头皮道:“师叔祖容禀,义父带我回返朝歌,本意是让我嫁给敖丙为妻。不想敖丙竟已有了妻儿,义父与国师结亲之事只得不了了之。一朝作废,教我无颜出门见人。是以义父才派我来北海村。”
“又是这男女之情?”
菡芝仙抬手拍了拍脑袋,难以理解。
不止男女之情,即便是旁的事情,凡夫俗子也是瞻前顾后,势必要万事俱备才肯行动,临了临了,都是仓促而为。既不稳重,也不爽利。
比不得截教神仙直来直往。便说菡芝仙,对申公豹情意从不掩饰。遍观左右道友,也无一个腼腆之人,心里头都藏不住事。
是以菡芝仙听了曹蘅话语,十分烦闷的抓了抓头发,直截了当道:“若是你心许敖丙,我可替国师作主,教敖丙迎你过门。若你只是顾虑闲言碎语,我亦可教国师府发出诏令,朝歌城中,凡有妄议离朱神仙者,立斩不赦。”
“师叔祖。”
曹蘅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几分颤音劝道:“因言获罪,国朝未曾有此规矩,不妥,不妥。”
“那你是要嫁给敖丙了?”
菡芝仙似笑非笑。
忽的东边一声雷响,血腥味随风飘来,伴随着几声似有还无的哀嚎。
二女循声赶到,见一个穿着十分花哨的大光头举着降魔杵四处杀人,各把剑光放出,道一声“疾”,往大光头杀去。
大光头正是奉准提道人之命下凡带回赵陈菩萨的阿遮罗。
阿遮罗到北海村,听村民说赵陈儿已被国师剪除,情知师父交代不能全功,迁怒于地方村民,大开杀戒。忽见一蓝一红两道剑光掠来,躲闪已来不及,只把后背露出,现出金身不坏。
一声响。
两道剑光用比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折返,反震之力使得菡芝仙和曹蘅在半空连打了几个筋斗,才把身形稳住。
再看阿遮罗,后背多出两道白印罢了,可谓是丝毫无损。
菡芝仙不认识他,他可记着当年融父山故人,将降魔杵拿在手上,问道:“赵陈在哪?”
“赵陈菩萨?”
菡芝仙反问一句,看阿遮罗神情,又看手上现出豁口的飞剑,赔着笑道:“赵陈菩萨一切都好,在我道友那里。道兄少待片刻,等我道友回来,定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赵陈菩萨。”
“我记得你。”
阿遮罗跟着笑,眼神逐渐变得残忍,一字一顿道:“当年在栖云山,我肉身就是被你用法宝毁去,复生不能。”
菡芝仙想起来人,故作惊讶道:“道兄这话从何说起?我与你素未谋面,如何毁你肉身?再说你现在不是……小心!”
菡芝仙忙将曹蘅推开,祭起风袋,怎知阿遮罗不动如山,情知不是对手,拉了曹蘅架起遁光便逃。好巧不巧,往申公豹所在寒潭方向跑去。
彼时申公豹和火灵衣衫不整,在寒潭边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申公豹没话找话道:“多宝道人不服教主之令,私自逃出紫芝崖,已算叛教,算不得是截教门下了。你……再当他是师父,不太合适。”
“确实不合适。”
火灵一脸的娇羞欲滴,呵呵笑道:“我再叫你师叔才是不合适吧?”
忽听金戈之声。
两人顾不得说闲话,纷纷抬头向上看去,见菡芝仙和曹蘅被人追杀,都是惊怒交加。
申公豹放出离朱剑,虹光掠过天际,将追逃双方隔开,再乘遁光升到半空。看阿遮罗眼熟,也没急着出手,哪知才喊一声“道友”,便看阿遮罗又把降魔杵祭出。
这可恼了申公豹,混元劲贯彻全身,一拳轰飞阿遮罗,又展如意幡将其困住。乐呵呵道:“这下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阿遮罗举杵乱打,逃不出如意幡,闻言大怒道:“我乃准提道人门下,不动明王尊是也。你这畜生,怎敢……”
“准提来了也得喊我一声道友,你算个什么东西?”
申公豹气极反笑,一掌拍出,把阿遮罗肉身毁去,手再一招,既把如意幡收回。
阿遮罗没有幸免之理,神魂被收入幡中,受烈火烧炼。
“哪吒、太乙真人、赵陈菩萨、不动明王?”
申公豹喃喃自语,总觉得如意幡里还收了谁的神魂,数来数去也就四个,遂将念头放下。看向菡芝仙,笑道:“道友,缘何如此狼狈啊?”
菡芝仙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还是曹蘅把前因后果说出。
申公豹听了,思索半晌,想到赵陈儿和阿遮罗杀与不杀都是难题,索性……
“曹蘅,你回朝歌。替我转达两桩命令,一则教敖丙师兄弟去做,令闻仲、袁洪不得贪功冒进,只将首恶诛除,即刻班师。二则教龙吉主导,擒妖妃浮华母子回朝歌,若在女娲宫受到刁难,可以帝辛性命要挟,浮华自然束手就擒。”
等曹蘅飞走,菡芝仙忙不迭问道:“国师,我们去哪?”
“一路向西,去西方教。”
第254章 谒昆仑
白云寡淡,三分热气落入凡尘。青山复茂,枯枝落叶化作春泥。寒来暑往,冬去春来。四时变幻分明,不教人有手足无措之感。
一路行来,从田野阡陌纵横,到牧马放羊者多有。山川或高或低、或奇或险,松树林处处得见。万般奇景攒作一处,目不暇接。
这一日到陇右邑。
申公豹寻路人问清前往西海方向,略作歇息,再度踏上路程。
正值春夏相交之际,白日里还不觉得如何,到了晚上便被闷热笼罩,犹如置身于蒸屉当中,汗流浃背都是等闲。
菡芝仙和火灵多么要干净的人,偏生碍着申公豹不得动用法力的规矩,要学凡人四处找水洗漱。
时间一久,偶尔会忘了自己是神仙这回事。
才知红尘的本质是烟火气。
想到这点,申公豹不禁有些佩服云中子。当年云中子在羑里城与姬昌生活了七年之久,说是相依为命都不夸张,走前还能狠下心来设计伯邑考自戕。无情道修的可谓明白。
“抛开七情六欲,是得道必不可少的一步吗?”申公豹说。
火灵嘿嘿笑道:“全真教祖才会这么想,我们截教通天老爷可是从未抛却尘心呢。”
“可他输了。”
申公豹在心里默默说道,把手里枯枝折断,丢进篝火堆里,心里想起了另外两个走有情道赢了的人。
便是他这次远行要去拜访的西方教主——接引、准提。
菡芝仙拍了拍申公豹,叫道:“想什么呢?”看申公豹望过来,继续没好气道:“你堂堂一个大罗仙,整天走神算怎么回事?说是化凡悟道,走了这么久也没看你和谁有过交流。难道赏景游玩,就能与凡俗一样了?”
“我不知道。”
申公豹笑了笑,举起酒葫芦示意,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非得强求一个结果,实是落了下乘。”
菡芝仙“扑”的一声笑,拿肩膀撞了撞火灵,问:“你看他像什么?”
火灵看了申公豹一眼,跟着笑道:“说话故作高深,其实自己一知半解。嗯……越来越像个教祖了。”
二女说完话,拍手大笑起来。
申公豹愣了愣,满脸无奈道:“你们两个呀!何年何月才能悟道?”
夜尽天明。
申公豹一行向西继续出发,不多时便见空中一道白线,地上一条青气。马车疾行,凑到近处。看西海辽阔,犹如碧玉一块,云海低垂,海里显出倒影。
有两头通体雪白的牦牛从海面冒出,履水不沉,趋步赶到申公豹面前趴伏在地,口吐人言:“国师,西海龙族撤去多年,现下只有我二人在此守候,是以招待国师不能,望乞恕罪。”
“四海为龙族所有,撤走因何缘故?”
“小的不敢说。愿作脚力,送国师过海,聊表一二心意。”
申公豹笑笑不语,转过身钻进马车车厢,吩咐道:“火灵、菡芝仙,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两头牦牛对视一眼,把马车抬起,展御水法门,过了西海也不止步,又过南天界,到昆仑山脚下,将马车轻轻放下。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
“启禀掌教,人已……”
菡芝仙掀开车帘来看,不等牦牛把话说完,祭出风袋将其斩杀,急道:“申公,我们被骗了!”
申公豹不以为然的笑笑,下了马车,负手看向麒麟崖,道:“孤本来就要拜访玉虚,说什么骗不骗的。既来之,则安之。”
四揭谛神凭空出现,微一躬身,齐声道:“全真教祖,我家老爷有请。”
“教南极子来请。”申公豹说。
金头揭谛皱起眉头,道:“却为何故?”
申公豹冷笑着伸出右手,掌心朝下一压,运法力将四揭谛神压得跪倒在地,边说道:“尔等四个不过是元始天尊脚力,也配请孤?孤若应了你们,岂不是自取其辱!”
“嘭”的一声巨响,四个揭谛神五体投地,头埋进雪里拔不出来。
在四揭谛神身体上方浮现两层薄膜一般的紫气,上层厚实,下层稀薄。忽上忽下,时而消散一些。
申公豹神情傲然,心下实在难得安宁,自从蓬莱岛悟道回来以后,所作所为,都有试探元始天尊底线的意思。
如今洪濛气动用,元始居然也没反应……
没反应,是因为元始觉得一切还没脱离掌控。
申公豹陷入误区而不自知。
他哪里有元始了解通天?
换言之,即便申公豹哪天证道混元,元始顶多惊讶几分,并不认为是申公豹自身所得,反而会当成是通天用功的缘故。
是以彼此误会,引出后来许多阴差阳错,届时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紫气浮沉,一闪即逝。
南极仙翁乘梅花鹿赶来,在鹿上拱手笑道:“申师弟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迎迓,还望海涵。”
“海你老母!”
申公豹呸了一声,继续说道:“头前带路便是,缘何要多嘴多舌,凭空污人耳朵?羞你先人呢。”
南极子气得脸面涨红,生受了一口恶气,侧过身子,抬手作“请”。
申公豹点点头,把魔罗刀、如意幡分别交付菡芝仙和火灵,吩咐道:“你们在这等孤,天亮前孤若是未归,便回朝歌纠结离朱神仙,只杀南极老贼一人。”
南极子装没听见,拢在袖里的手握成拳头,艰难转过身,往麒麟崖方向走去。
申公豹随在他身后,背着手四下里看去,景致非凡,只是稍嫌安静一些,没有什么人气。
拾阶而上,到白玉广场。
南极子止住步伐,扯出一抹生硬笑容,道:“申师弟进去吧,莫让老师多等。”
“叫谁师弟呢?”
申公豹偏头看向南极子,似笑非笑道:“阐截二教,终归是要分个高下,说甚师兄师弟?你们不觉得虚伪,我还恶心呢。南极子,吾乃玉皇亲封元贞君。记住了,下次见到我,先行礼,再唤‘道君’。”
“道君请。”
南极子低下头,眼里杀意几乎溢出,一口钢牙都快咬碎。
申公豹大笑着走向玉虚宫。
阁前青松常松绿,道旁翠竹如翠玉,霞光缥缈,炉内飘香。
“使我有昆仑半间阁楼,安能掌国师符印?”
“豹儿若愿回头,吾岂惜一玉虚宫?汝可为我传人。”
第255章 强求
申公豹略有些诧异的看向玉虚宫,宫门处射出赤光,看不清内里光景,迈步走进宫中,一揖到地。
“多谢师伯抬爱。只是‘回头’之语莫再说了,孤不觉自身有错。”
元始天尊仍隐在霞光之中。
比之从前不同的是,这万丈霞光,已挡不住申公豹的目光了。
申公豹也走了老路,可以说是“法武双修”,并不局限于元神一道。
误打误撞,和通天越发相似。
“全真教祖,你往哪里去?”
“往西方,拜会外教之主。”
元始“哦”了声,要说话时,恰好看到申公豹腰板挺得笔直,情知眼前霞光遮掩不住他身形。失笑道:“你见一二‘道’,便以为是‘道’的全部了吗?妄自尊大。”
“落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得与不得另说。孤已经在路上,岂有停下的道理?”
“倒是吾着相了。”
两人沉默片刻。
元始说:“你过昆仑,吾也不阻你,上玉虚宫来作甚?”
“心里有几个疑惑,可否请师伯解答?”申公豹道。
“师伯?呵,那一年吾化作耄耋老年到离朱山拜访神仙,你也当是师伯驾临。没想到今时今日,彼此真成了师伯师侄。你说吧。”
申公豹心绪翻滚,才知道当年老头是元始变化,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元始。
是他想象中城府颇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个?
还是元始尊与旁的师父一样,只希望弟子好。
申公豹深吸一口气,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问道:“弟子不知,师伯所求为何?玉虚十二仙名传三界,如今死伤过半,活着的也失去修为。他们与仙道无缘,强求是为哪般?师伯教弟子回头,弟子斗胆也问师伯一句:您能放下吗?”
元始沉默,良久叹一声。
“吾从未拿起,谈何放下?只有一事不明,吾虽严厉了些,自问无有对你不起之处。可你呢?拜师那天,吾就看出你非是诚心。往后便有灾愆,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弟子何罪之有?”
申公豹一意难平,两眼不自觉落下泪来,大叫道:“海外除魔有功,有功不赏!回山亦无过错,被南极子废去修为!度厄真人与灵宝子交情再深,比得过同门之谊吗?因我对度厄真人不敬,灵宝子要来害我性命!”
猛然间,申公豹看到元始眼底划过一抹悲哀,转瞬冷静下来。
“孤没拿你当过师父,你又何曾当过孤是弟子?即便逆转时空回到过去,能看到的也只会是‘不悔’二字。师伯,你打定主意将截教连根拔起的那一刻,就该有自家道统不存的觉悟。”
“竖子!不惧死乎?”
“这正是孤要问师伯的第二件事。孤情知今日还能苟活性命,是师伯留情缘故。旁人只道师伯自持身份不会以大欺小,孤却晓得师伯从不在乎虚名。也好奇,师伯怎么能容孤到今日?”
元始下意识散开神念,以为附近有混元神仙埋伏,见申公豹嘴边一抹讥笑,才知被诈。一瞬之间,百万个念头闪过脑海,化作一声长叹。
“全真教祖,你走吧。从今往后,阐教同你再无关系了。”
“师父,弟子不想与你为敌。”
申公豹跪下来,行三跪九叩大礼。旋即转身离去,脚步坚定,并无半点迟疑。出了玉虚宫,便下麒麟崖,到菡芝仙和火灵面前时,恰好天明。
马车继续望西行去。
菡芝仙推了推火灵,火灵给菡芝仙使眼色,都是不依。
离昆仑山有二三十里远了。
才由菡芝仙咳嗽一声道:“申公,你到昆仑山见元始是为何故?”
“跟过去做个了断。”
申公豹眼神莫名,好奇道:“昆仑之后是哪里?什么光景?”
“你不是去过须弥山吗?”
火灵更好奇,皱着眉头,忽然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被准提抓过去的吧?所以才不知道路。”
昆仑山。
麒麟崖上玉虚宫。
南极仙翁在霞光前微微躬身,垂手等候,从清晨等到晌午,才听一声长叹。不由得皱眉劝道:“老师为何数次叹息,教弟子惶恐。”
“浩劫将至,如何能安?”
元始摇摇头,问道:“大天尊如何说?瑶池金母可有答复?”
“大天尊所图不过是神仙隐迹,瑶池金母却要……大老爷上天称臣。”
元始拍着飞来椅,一声响过一声,许久才道:“依她。”
“那……先从哪里开始?”
“教三代门人尽数赶往西岐,在多宝道人帐下听用。先诛闻仲,后斩袁洪。杀人为轻,略地为重。”
……
昆仑之后,是万里雪域,在雪域的边缘,有一长不知几多万里,深不知几多万丈的悬崖。
悬崖下如何光景看不真切。
极目远眺,所见所闻,比之寻常都要大上数十倍,恍若置身远古。
申公豹等人也为奇景惊叹,情知化凡事虎头蛇尾,不能为之了。
因所带马车大小,还抵不过眼前一朵桃花。
照这般慢行,几百年都到不了须弥山。
是以三人放起剑光联成一片,掠过大如山的树冠,穿过宽如海的江河。紧赶慢赶,又是三四个月行过,到了东西方的交界处——两界山。
两界山形似人手并拢,浑然一体,山上无花无木,也无生灵居住,是一座少见的铁石山。
申公豹啧啧称奇,看罢两界山风景,便道:“继续走吧。”
剑光迅疾,快要出两界山地界时,犹如撞上万载寒冰、千年玄铁,剑断声震天响,人翻下砸落地。
一天一夜。
菡芝仙与火灵回过神,都看向申公豹,等其拿主意。
申公豹早把情况摸清,苦笑道:“玄门居东,蓬莱为尊,自有其道理存在。东西之间设下禁制,该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合力布下。若是孤证道混元,倒是能带你们过去。”
“别赶我走!”
火灵大叫一声,泫然欲泣,又道:“你说‘道’在前方,不得半途而弃。却总教我们回头,你所谓的‘道’,只是你一个人的‘道’吗?”
申公豹眨了下眼,摸摸火灵脑袋,笑道:“两军厮杀,自是军令如山。平常时候,孤虽然爱问你们,不会替你们做下决定。”
第256章 仙凡
申公豹眼中火光乍现,深深看了一眼前方,转过身又望两界山,有些不确定道:“去两界山看看。”
三人遂往回走,不多时便到两界山下,背对着夕阳目视前方,看得久了,如掌上观纹般清晰,见佛手一只。
申公豹放出神念感知,借洪濛气玄妙,眼中场景一变再变。看二教教祖击掌为誓,说玄门正宗所在,西方教不得进入。
菡芝仙见申公豹一脸凝重,跟着不安起来,尚未尝试,心下先生几分退让之意。想了想,说道:“申公,出关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既然禁制是三位教主布下,其手里必有进出符印。近的有元始师伯,远的有师尊。左右不过几天工夫,何须自己费心劳力?”
火灵眼珠子转了转,在一旁附和道:“菡芝仙姐姐说的对。俗语有云‘流水不争先,争一个滔滔不绝’。若跟过去两年一样随缘,便在此地定居下来,候时机到来。”
玄门黄庭经、西方不二法门,申公豹都曾学得,过两界山不难,难的是菡芝仙和火灵空有天赋不肯用功,教他跟着点化不能。
心下转过两个念头,申公豹有了决断,嘿嘿笑道:“那便在此歇息一段时间。孤会传下玉虚道法,火灵来学。还有西方不二法门,菡芝仙,你学这个。你们何时学会,何时过这禁制。”
“申公,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菡芝仙面露为难,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老师与西方二教主向来不好,多有轻蔑西方之举,不当其是一道之友。彼此算不上是仇人,但也相看两厌。你去西方教拜访,架遁光赶去便是。缘何一路上慎用法力,教旁人晓得,还道准提才是你师父。”
阐教鄙视截教,截教鄙视西方教,三教一起鄙视天庭……
申公豹情知菡芝仙说的在理,对准提必要的尊重得有,但其中尺度就得自己把握了。不能因为准提是混元大罗金仙,就把姿态放的太低。
因他不仅是出家人,还有“通天亲传”、“元贞君”等一系列身份。
闻听菡芝仙所言,申公豹想了一想,道:“话虽如此,不二法门你也得学,总不能一件‘风袋’法宝就是全部。等过了两界山,我们再架遁光赶去须弥山。”
菡芝仙席地坐下,摆五心朝天的姿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叫道:“来吧!”
“就你事多。”
申公豹忍俊不禁,抬手点在菡芝仙眉心,将当年得自须弥山的不二法门尽数传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往日不可追,来日不可求,唯有今朝能够把握。
申公豹采两界山之铁,新炼两套飞剑。第一套由一大两小三柄飞剑组成,三剑分别命名为“逐日”、“奔月”、“摘星”,合称“天阙”,交由菡芝仙运使。第二套由两大七小九口飞剑组成,分有子母,名作“九天金光伏魔剑”,交由火灵应用。
西方不二法门、玉虚道法都是保养天元、了道成仙的静功。
除这两套功法以外,申公豹还传下天遁剑法,分“断贪嗔”、“斩情丝”、“绝私欲”。
三人不问春夏秋冬,只管打坐用功,演练飞剑杀敌之法,学不同大道,修为一日比一日精深。
却说他们一走数年工夫音信全无,可把留守朝歌的龙吉愁坏了,倒不是因为担心申公豹,而是东南二路战事经久不息。
先说袁洪出三山关,将鄂顺一战而擒,而后处死。以为南边自此平定,哪知杀死鄂顺才是苦果。
原来鄂顺活着,以南伯侯的名义还能勉强统合南地二百镇诸侯。
等鄂顺一死,这二百镇诸侯树倒猢狲散,互相攻伐不断的同时,又有着一起对付大商的默契,反倒更难对付了。
袁洪初时不觉如何,教石矶统率大军步步推进,罗宣、余元看时机合适与否行火攻水淹。打定了主意要把南夷剿灭成灰。
岁月悠悠,大半年行过。连带着袁洪等神仙在内,数十万大军被迫化整为零,和南夷在深山老林中斗智斗勇,回家不能。深陷南征泥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青佘子来传申公豹令:诛除鄂顺后即刻班师。
可怜,二十万兵马为成汤江山出三山关,剿灭大诸侯一,小诸侯一百有余。自身亦是折损过半,止六万多人活着回到朝歌。
再说敖丙,乘剑光出游魂关,寻到闻仲大营时,就听到一个噩耗。陈塘关总兵郑伦被姜文焕说反,献关投降。
于公,游魂关、陈塘关,都是大商东边门户,缺一不可。
于私,陈塘关外是离朱山,乃全真祖庭,元贞君道场,若是有失,便让申公豹成了笑话。
一众全真仙友,届时个个脸上无光,颜面尽失。
闻仲大军帅帐。
闻仲坐在帅案后头,左右是魔家四将,再者吉立、余庆,还有邓辛张陶。以及新近到来的敖丙。
众人一起复盘完出征以来故事后,说到郑伦造反如何处置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塘关远,着急也无益处。
眼前却有姜文焕亲率五十万大军拦路,教闻仲动弹不得。
若学袁洪那样先斩元帅,就怕南地之事重演,势必一战击破东鲁大军,才算天功。
敖丙叹了声道:“叔父说的在理,然则离朱山不得不救。”
闻仲宽慰道:“三太子,倘若郑伦真要毁去离朱山,此时业已全功。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我等只需破去姜文焕大军,离朱之围自解。”
“叔父容禀,神仙之根本,财侣法地。即便此时离朱山业已不存,我等也得发兵去救,莫要落人口舌,背丧家之犬名头。”
“三太子可有良方?”
闻仲心血来潮,觉得不妥,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上来。眉心天眼放出丈长白光,取金钱手占一课,“呀”的一声道:“离朱山竟被阐教三代弟子给占了!”
此话一出,莫说敖丙,便连魔家四将也坐不住了,纷纷请命出战。
闻仲心中不安感觉愈发浓烈,深思熟虑一阵,道:“我闻青龙关督粮官陈奇学得异术,惯会生擒敌将。可急令他领本部人马往陈塘关,把郑伦捉来。问清前因后果,再做打算不迟。”
第257章 摆明车马
这一日秋意正浓,青龙关总兵丘引得了敖丙传来太尉谕令,既将陈奇喊到面前,吩咐道:“这位是东海龙王三太子,国师府中神仙敖丙是也。如今太尉东征,有用你之处,你随三太子走一趟吧。”
敖丙和陈奇见礼,好奇问道:“敢问陈将军有何本事,能得太尉口里挂名?”
陈奇连称“不敢”,笑道:“末将早年得异人传授秘术,炼成腹内一口黄气。肉体凡胎,都有三魂七魄,遇着我这一口黄气,魂魄自散。又有三千飞虎兵,手提挠钩套索,为我擒拿敌将无数。”
敖丙拍手大笑道:“有陈将军这话,敖丙无忧矣。且带上本部三千飞虎兵,随我赶赴陈塘关,为国朝再立新功。”
旁边丘引变戏法似的端起一杯酒,笑道:“陈奇,此去陈塘关援手,立功机会多有,兴旺发达之日,莫忘故友。”
“丘总兵,敖大人。”
陈奇闻言便知驰援陈塘关一事如若办的漂亮,高官厚禄不在话下,是以向来倨傲的丘引才来敬酒。把酒接过一饮而尽,笑道:“陈奇来日有功成名就之时,都赖丘总兵栽培。”
陈塘关。
却说为姜文焕献计先夺陈塘关的不是别人,乃度厄真人李辉是也。因此才能兵不血刃,说服郑伦献关投降。
外人有所不知的是郑伦是被李辉骗开关门。及至明白过来时,要大商和师父之间做选择,自古忠孝难两全。只能将错就错,任凭东鲁兵接管陈塘关。
这一日探马来报,关外有人撄战,指名郑伦出面答话。
就把个郑伦臊的满面通红,出关应战,坐实了反贼之名。弃到一旁不管,又对现下困境无济于事。
李辉闻询赶至帅府,看郑伦一身常服,只是闷头喝酒,没半点出城作战准备。顿时急了,叫道:“徒儿,随贫道出城接敌。”
“师父且慢。”
郑伦打着酒嗝,笑嘻嘻道:“李靖师兄呢,师父何时去劝他迷途知返?总不能教我一人不忠吧。”
李辉面色一僵,转瞬气急败坏,一巴掌打在郑伦脸上,骂道:“若没有贫道,尔幼时便被野狗咬了吃。贫道教你下山求取富贵,全你命数之故。从前帝乙王雄才伟略,你在商为官也无不妥。如今朝歌君昏臣奸,你不思另投明主,更待何时?献陈塘关尚嫌不足,还需有一商将人头,作你西岐进阶之用。”
郑伦眼里醉意消失不见,愣神许久,点了点头。将披挂穿好,坐了金睛兽。才出关门,二次愣住。
原来陈奇也坐金睛兽、拿荡魔杵,后头跟着三千飞虎兵。与郑伦所有大同小异。
李辉吩咐道:“徒儿,莫要掉以轻心,贫道为你掠阵。”
关楼上响起战鼓声,郑伦催开金睛兽,将降魔杵赴面交还。
陈奇恍神原因同郑伦一般无二,见敌人来犯,急架起荡魔杵。未过三五回合便露不支,心想打人不过先下手,把荡魔杵望空一摆。身后三千飞虎兵举起挠勾套索。
对面郑伦见状也觉惊奇,亦是将杵举过头顶,号令乌鸦兵用功。心道擒贼先擒王,又把降魔杵挂在得胜勾,五指握成拳头锤了下鼻子,“哼”的一声。
陈奇早有防备,看郑伦鼻中喷出两道白光,来不及再说旁的闲话,忙将口一张,“哈”的一声吐出黄光。
两声雷响一齐发出,两位将军不分先后跌下金睛兽。
关楼上李辉暗暗祭起飞剑,要将陈奇格杀当场,不防一声龙吟先响。
本还晴朗的天空眨眼间乌云密布,天地为之一暗,狂风呼号,白龙凭空出现,从战场之上掠过,把陈奇、郑伦带回商营。
李辉大叫道:“敖丙,不要走!”见其不理,着急忙慌的上离朱山面见多宝道人。
彼时离朱山上,多宝道人、杨戬、雷震子、殷郊、洪锦、土行孙、杨任、萧臻,八人聚在离宫,商议破敌法子。
见李辉进殿,多宝看其脸色便知来的不是好消息,顿时拉下脸来,没好气道:“贫道正在商议对付闻仲法子。真人旁听吧,有事稍后再说。”
李辉愣了愣,垂手立到一旁。
多宝紧着方才话语,继续说道:“据前线来报,闻仲麾下有一员将领名作辛环,生有一对肉翅,该由雷震子对付。”
雷震子出列领命。
多宝又道:“闻仲其人,乃殷商三朝老臣,非福德之仙不能杀之,自有云中子道友对付;再说魔家四将,所倚仗的不过是手中法宝,修为实在难看。杨戬,你可变化身形,往商营一行,把魔家四将法宝盗来;余者不足为虑,可教洪锦执掌元戎,率人抵住。”
杨戬上前领命。
可把洪锦给恼了,怒气上脸,说起话来少了顾忌。愤愤不平道:“师伯容禀,自打弟子师尊灵宝大法师殉道以后,弟子于崆峒山修习道法,日思夜想为师尊复仇。用功多年,明天文地理,识医象占卜,时人都唤弟子为元阳洞主。缘何师伯今日教我率人对付闻仲家将,使我明珠暗投?”
多宝眼角一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左右看看,见了杨戬等人神情,才知洪锦真是在伸手问他要权。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如今是何修为?”
洪锦忙道:“师伯,弟子下山前修出阳神,如今是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啊?”
多宝脸上笑容尽数收敛,眼神里带上几分漠然,淡淡道:“虽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出门在外聚在一起,总有首尾之分。你方才话语出自哪样心思暂且不提,贫道安排完毕,你还来提出异议,多少有点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此次诛杀闻仲,先拿你祭旗!”
话声一落,多宝悍然出手,于眉心放出金光,足有十丈长短。
光比戈矛,众仙不及反应,就将洪锦心口贯穿。
宽敞的大殿里,回荡着多宝冷冽的话语。
“尔等按计行事,若敢自作主张坏了贫道军令,皆依此例。去吧。”
杨戬等人整齐划一的拱手下拜,异口同声道:“领师伯法旨!”
一道道流光从离朱山掠出,前往商营,奔向不可预知的将来。
第258章 须弥风光
“不二法,令我有一种高高在上,恍若化身天道的错觉。打心底里涌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慈悲,就……十分冲突。”
“玉虚道法呢?”
“呃……你这玉虚道法不全吧?哈哈哈,倒也能修出法力。只是越到后头,越觉得天地不仁,有一种遁隐世外的冲动。”
申公豹咬了咬嘴唇,抬头示意她们去过前方禁制。
菡芝仙与火灵对视一眼,各把飞剑取出,一个浑身放出金光,一个被五彩霞光笼罩。
纵起遁光,催开飞剑。
霎时间天地生光,入目所见一片苍白,五彩缤纷,五光十色。
在西方不二法门与东方玄门道法的联合作用下,空无一物的虚空隐隐约约显出一座门户。
“过!”
声音响起之前,申公豹先一步架起飞剑,电光火石之间,与菡芝仙、火灵穿过门户。
眨眼间千年万年,刹那间尘世变幻。
万紫千红,被一抹金黄替代。
无边无际的荒漠。
“这就是西方极乐世界?”
菡芝仙一脸诧异,看向火灵,就听后者说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三人沉默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黄沙之上。
大日当空,满地金光灿烂。白夜不分,四时不明。永恒极乐之乡,西方婆娑世界。
三个月后,申公豹一行看到了活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
男子身上有两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厚布。一块包住脑袋,一块披在身上。有别于礼仪之邦,无服章之美,只是蔽体罢了。
他走到申公豹面前,打稽首道:“我主准提言东方贵人至,令我前来迎接。”
申公豹回礼,笑道:“久闻西方极乐世界,众生平等,无眼耳口鼻舌身意,无三界五行囹圄苦。缘何还有主仆之别?”
男子不答反问道:“若无准提、接引,西方生灵绝矣。闻东方瑰丽,可有此等圣人?”
申公豹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东方有真圣人。”
男子再次深鞠一躬。
申公豹接着说道:“常听人讲,世间逍遥事止两件。一件架遁光游遍三山五岳,另一件是在沙海行舟。还请道友成全。”
“贵人请跟我来。”男子说。
申公豹一行从烈日当空走到繁星点点,在半边崖下取了鞍辔,缺心山上拿了鞍鞯,再到黑血河边,一人才得一匹骆驼充当脚力。
彼时男子双脚裂开,内里皮肉清晰可见,跌在地上,双手艰难合十,道:“我主准提,贵人至,西方兴盛矣?”
驼铃声响起。
火灵回头朝后看去一眼,冲申公豹说道:“他会冻饿而死的。”
“那是他的选择。”
申公豹目视前方,眼角余光看到火灵闷闷不乐,失笑道:“莫说孤心狠,你要是不信,大可回头将他带上,届时便知对错与否。”
火灵若有所思。
菡芝仙手有一搭没一搭拍着驼峰,冷哼道:“我不关心这些,就想知道现在过去几年了?昆仑山后,婆娑世界,都是离尘索居之地。等事情办完,我们回到人间,旁的不怕,就怕朝歌城头变幻大王旗!”
“瞎说。”
申公豹抬手拍了下菡芝仙后脑勺,没好气道:“到须弥山见了西方教主,你给我少说话。别做错事说错话,被准提拿下,届时惹得老师前来为你解释冤愆,面上须不好看。”
“我借准提跟接引几个胆子。”
菡芝仙大叫,狠狠剜了申公豹一眼。
驼铃声不绝于耳,时间悄然流逝,越发深入西方,越见红尘。
估摸着走了一年时间左右。
放眼望去,已与人间无异,只是草木花石广大,人迹罕至。
这一日河边露营过夜。
申公豹捡柴火的手顿在半空,浑身霞光一闪,褪去粗布麻衣,换穿了紫蟒袍、玉腰带、冲天冠、步云履,笑道:“准备准备,拜会西方教主。”
菡芝仙和火灵跟着换回从前装束,庄而重之。
众人顾不得歇息,向西继续前行,注意着眼前一草一木。
随着路途逐渐变长,先见一点金光,再是一团紫气。
岁月无迹,一座摩天碍日之山,仿若凭空出现。可山所表露出来的沧桑,却予人一种永恒之感。
脚步声响起。
沙弥、比丘、罗汉、揭谛神、菩萨……纷纷出面,垂手立在道旁。
准提迎到申公豹身前,一脸激动道:“全真教祖脚踏实地,历时七年到衲子须弥山,得不二法门不远。请上山一叙,衲子当以兄弟之礼待你。”
申公豹恭敬下拜,道:“老师请,弟子不敢辞也。”心里不以为然,暗道准提见谁都想拉进西方教,还是老样子啊!
“全真教祖,请!”准提说。
却说菡芝仙到须弥山后,一脸茫然。行至半途,火灵实在觉得不妥,悄悄唤了几声。
菡芝仙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拉住申公豹,不满道:“申公!空费七载光阴,你来西方到底为何?若为拿他弟子之事,把人还他。我们该回去了!”
申公豹反握住菡芝仙手,看向准提,道:“老师,她无慧根,渡化不能,莫再用功了。”顿了顿,又道:“赵陈菩萨和不动明王尊向孤出手,自有取死之道。”把如意幡一展,放出赵陈儿和阿遮罗的魂魄。
此时几人接近山巅,身旁都是相熟,例如马元、文殊、金吒木吒等人。众人见状,都以为申公豹是来兴师问罪,转瞬想到接引准提实力,放下心来。
准提看向跪倒在地的赵陈儿和阿遮罗,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干笑道:“既入红尘杀戒,生死各安天命,你们合该封神榜上录名。此处不是尔等久留之地,去吧。”
“弟子领命。”
经由这一个小插曲,众人都有几分沉默,目不斜视,直到八宝功德池旁停下步伐,各取蒲团坐下。
接引道人笑道:“上次与教祖一别,不觉三十年行过,今日天幸重逢,衲子才得开颜。”
“老师言重。”
申公豹微微躬身,道:“孤到须弥山不为别的,心有疑惑,二位老师有万千慈悲,定不使孤空手而归。”
准提道:“道友但说无妨,我兄弟两个绝不藏私。”
“敢问老师,道法自然为何?”
第259章 安得猛士
道有四九,人遁其一。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无数纪元最大的谎言。
正确的说法应是“鸿钧窃一”。
混元大罗金仙知道。
才摸着一点证道混元皮毛的申公豹却是稀里糊涂,只道住世无方,出世不能,才有出外寻人解惑的想法。
听完申公豹提问,准提笑容不减,想了一想,才道:“学法天地者,识四时之分,了阴晴之别,能守己身性命。学法三教者,虽为近道之士,尘世所累,止成一时天命。学法西方者,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得证永恒也。”
“贫道诚心发问。”
申公豹坐直了身子,盯着准提眼睛,继续说道:“老师为何狂言敷衍?西方不二法门固然玄奇,花开百色,少一宗主执掌符印,缺陷许多。老师慈悲普渡,双手沾满血腥,托辞为西方昌盛,其实离经叛道。”
准提闻言愣了一瞬,下意识要去看身旁接引师兄,生生忍住了。暗自惊叹,此时此刻,才对今日申公豹到访的事情认真起来。
“全真教祖方才所言,与我师兄心中所想未来西方教教义不谋而合。衲子与师兄尚且不能肯定,何以坚心?是以与教祖论道不能。吾西方立教之初不收门人,先发一誓愿,愿众生平等,永不再入迷途。彼时慈悲之意,婆娑生灵有感,八宝功德池中升起须弥山,七宝林下结出舍利,迎我二人入此世界。”
申公豹皱眉,情知准提当他别有用心,只拿话遮掩,不肯与他论道长短,说玄中之妙。
他来前虽和菡芝仙说拜访西方教主,其实没有打算与接引有过多接触。准提虽然不要脸,好歹还懂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多少算个弱点。
接引看似得道高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际上是极其有主见的一个人。不动则已,一旦在心里头打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想通其中关节,申公豹叹了一声,瞑目片刻,把眼睁开,看向接引道人,道:“贫道修道多年,止悟得一个道理,世间万物有缺,纪元兴衰升起浩劫,阴阳不调引动杀戒,无所谓三尸九难,十魔八苦。花有缺、树有缺,唯有遁去其‘一’乃是无缺,是‘全’。现世道中四九,其本质乃心中魔障,误道根本。”
接引脑海里“轰”的一声,再难维持高人风范,一脸震惊的看向申公豹,良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郑重道:“教祖金玉良言,教衲子受益良多。殊不知天定有数,一时量劫,成就一时天命。教祖所求‘全真’,与衲子心中所想西方教未来一样困境。未来事,现下不能成行。若因此升起执念,有好高骛远之嫌,非是有缘于大道之士应当为之。”
“有一时天命,无万世不毁之教。我等即为教祖,当为后来者披荆斩棘,不求开辟坦途,亦要指明方向,不使其有迷途之厄。倘若道死、尊死、君死,魔领三界。弟子如何?”
“若衲子涅槃,衲子的门人会脱去袈裟,到众生里去,为西方教留存根本。”
准提问:“全真教祖如何?”
“若贫道身死,离朱神仙领全真符印,到幽冥纠结百万雄兵,复成吾道。”
“上善若水,不争为争。”
“败则沉沦,不得不争。”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恍惚间好似有人耳边低语。
天外之天,人外之人,不可见,不可闻。
可悟,不可得。
须弥山巅在场众人,心中自然升起感悟,雾里看花,看到一颗种子落进土里。
“二位老师志不在此,在东方。贫道虽不容于三教,亦有保全玄门之责。先礼后兵,不敢行妄言之罪,敢问二位老师,识诛仙阵否?”
接引眼神莫名,忽的笑起来,说道:“神通不敌天数,天数怎敌妙法?诛仙万仙,事有前定。讲道论道,皆戏言尔。谁成此时天命,便得下世定数。”
游魂关。
龙吉乘青鸾来到,落在关楼之上,四下里一望,所见商军不足两万,惴惴不安,问道:“太尉何在?”
旁边窦融连忙回答:“姜文焕请来一多宝道人,神通广大,扬言搜山检海,誓要擒拿太尉回营号令。已追了太尉数年之久。上一次青佘子传来消息,这时候太尉当在绝龙岭。”
龙吉身后无当圣母、瘟仙吕岳对视一眼,各自架起遁光,急匆匆赶去绝龙岭。
却说那一日敖丙生擒郑伦,带回商营以后。闻仲亲手为郑伦解绑,良言宽慰,方得郑伦归心,晓得了东鲁姜文焕得多宝相助。众人不敢怠慢,行军越发谨慎,却忘了申公豹诛除首恶其余不管的命令,见对面也有神仙,跃跃欲试。
哪知魔家四将营中醉酒,法宝被杨戬联手土行孙偷去不算,及至天明,又被萧臻讨战引到别处遇伏而死。
魔家四将殉国以后,闻仲领兵出战,不敌对面神仙,反被姜文焕劫营,死伤惨重,仓皇逃窜数月之久。与袁洪会合才得几分喘息之机。不想多宝道人亲自出面,又来了云中子。只得丢盔卸甲,教帐下儿郎自行逃命,作鸟兽散。
这一日闻仲走到绝龙岭,念及当年下山前师父金灵圣母说他“一生逢不得绝”,吓得亡魂皆冒,暗道“身死不远”。左右看去,出征神仙俱在,独少了魔家四将。不禁感伤道:“可怜魔家四将,只知倚仗法宝逞能,一旦被人坏去应用物,自保不能。若有回朝歌时,不知如何向我义弟交代。”
旁边郑伦正是戴罪立功的时候,听出闻仲话里悲意,忙道:“末将从前虽未在太尉帐下听用,也知国师行军规矩。营中醉酒,按律当斩。还望太尉莫为魔家四将伤怀,当宜保重身体,回返朝歌整军再战。”
闻仲还未说话。
凭空一道白光闪现,袁洪归来,把手里包裹摔在地上,拱手下拜道:“姜文焕人头在此,请太尉点验。”
“东征以来,未尝有此大功!”
闻仲欢喜到一半,冷不丁看袁洪肋下渗血,老泪纵横道:“元帅辛苦,闻仲万死也难报答,请受闻仲一拜。”
忽的一声雷响。
多宝仗剑而来,戟指叫道:“闻仲,你死期至矣!”
第260章 闻仲兵败
闻仲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多宝道人当面,嗤笑道:“你这叛教贼子,来得好!今天闻仲要为截教清理门户,诸君随我冲杀!”
“蚍蜉撼树。”
多宝正要放起飞剑,忽的连忙飞到一边躲避。
原来是无当吕岳赶到。
无当祭出压神牌,吕岳提起指瘟剑,异口同声,要将多宝拿回蓬莱发落。
下面闻仲见状不及说话,看杨戬等人率军冲来,忙教麾下战将整顿军马,摆一“却月阵”应对。
两方大军碰到一起,血花溅起半空,洒下来,送大地一抹鲜红。
说杨戬一马当先抵住闻仲,三尖两刃刀耍到一半,祭起哮天犬咬死邓忠,又把吉立一刀砍死。
袁洪一棍劈下,打得杨戬坐不稳逍遥马,随后急劝道:“太尉且退!”
闻仲得闲看向别处。
辛环展开双翅,欲借腾空之利偷袭敌手,不料碰到雷震子拦路,三五回合,被雷震子一棍打死。
罗宣被殷郊拿番天印抵住,余元碰上了萧臻……
其余人各有敌手,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
“先撤!先撤!”
闻仲连败数阵,早成惊弓之鸟,这时候一眼看到殷郊,惊怒交加使得心神失守,再加三员战将折损,拨转墨麒麟就走。
众仙见状无法,只得跟着撤退。
一行人逃到青龙关大道,见后无追兵,不再提心吊胆,徐徐而行。
陈奇宽慰道:“太尉莫要烦忧,过得两日便至青龙关。届时可倚关墙之利挡住追兵,再遣派人手回朝歌报与龙吉公主知道,援兵不远。”
闻仲思前想后,十分不乐,坐在墨麒麟上想出征以来故事,上不能一战破去东鲁大军,下不能管住魔家四将,其实有辱国朝。
不觉日头落下到了晚间,前方又有一座高山拦路,闻仲索性停军扎营,歇到明日再走。
二更时分。
忽闻山顶一声炮响。
闻仲不及穿戴战袍,赤着脚走出帅帐,三只眼放出金光。
山顶一枝兵马,打“周武”旗号。为首者是一老一少,乃姜子牙、姬发。手指向山下,大叫道:“山下是闻太师败兵!”
闻仲性如烈火,也不识得山上是谁,跨上墨麒麟,把雌雄鞭举过头顶,吩咐道:“聚齐人马,随我冲杀!”
从山下往山上攻,使围困计策,再用火攻,虽有伤天和,却得必胜之理。
似闻仲这般横冲直撞,消不得一波箭雨就得折军大半。
哪知闻仲领军上山,又听一声雷响,原先大军俱不见了。
反倒是山下传来声音:“今日围杀闻仲至此!”
“欺我太甚!”
闻仲怒发冲冠,率军又往山下杀去,到了地方,前事复又重演。
山上姜子牙拍手大笑道:“闻太师,三十万人马出游魂关,止剩眼下这数千残兵,数年英雄尽丧于此,你有何面目再返朝歌!”
闻仲气得几欲吐血,就要上山与他争杀,猛地想起和申公豹从前闲聊说过话语,催开墨麒麟到山脚下,运“推山填海”神通。
大山剧烈晃动起来。
姜子牙脸上明显掠过一抹诧异,叫道:“雷震子”。雷震子情知关键,把姬发负在身上,先一步离开。余下军马不得已,都朝闻仲大军杀去。
有道是骄兵必败,西岐军虽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终究意志不坚,往来冲杀几阵,死伤大半。
姜子牙自觉丢了颜面,一言不发,土遁先走了。
数道遁光闪现,无当、吕岳归来,身旁不见多宝,想来未见功成;袁洪亦是回返,也没把杨戬捉住,天幸自身无虞;然后是焰中仙、一气仙,都是毫发无损。
众仙来到,见闻仲拼杀,纷纷祭出法宝援手。
就把个西岐军杀得十不存一。
忽的多宝道人、燃灯道人同时出现空中,分别迎上无当和吕岳。
又来了度厄真人、月合老人,将罗宣与余元引开。
闻仲情知调虎离山之计,听后头杀声响起,回头看去,见杨戬领一枝人马杀来,忙教袁洪率兵抵住。心下再一转念,看出来对面是要斩将夺旗,为他性命而来。
“闻仲在此!”
闻仲挥开雌雄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望北去了。
一路疾行,不管东南西北,慌不择路,也过了黄花山。天明时分,闻仲拍着墨麒麟鬃毛,苦笑道:“可怜你修行多年,仙道尚未迈入,先随我丧命疆场。”
言未绝,前方山石上出现一个道人,穿水合服,拿藜杖。闻仲认得是云中子,打稽首道:“道兄向来不问世事,缘何在此?莫非是为闻仲而来?”
“兄台逢此绝地,何不归降?苟活性命,保得数十年功行。”云中子说。
闻仲拿雌雄鞭指向云中子,冷笑道:“云中子,都道你是福德真仙,不染劫气。今日到此阻我,可怜你福德千年,往后毁于一旦。旁的不与你说,有何本事,只管使来。”
云中子笑一声,返身飞走,头也不回道:“你随我来。”
闻仲哪里怕他,催开墨麒麟赶去,到一葫芦谷时,四周忽的现出八根通天神火柱,其上烈焰升腾。按八卦,分乾天、坤地、兑泽、离火、震雷、巽风、坎水、艮配!
闻仲恰好停在正中,左右看去,大笑道:“区区八根铜柱,也想困我?”
云中子双手一拍,道:“闻太师,今日你命丧于此!”
一声雷响,八根通天神火柱,每一根柱子钻出来四十九条火龙,共三百九十二条,合**之数。
条条火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犹如活物一般,把闻仲身边泥土烧作灰烬,山石炼得粉碎,金木作成长虹。
却坏不得闻仲一星半点!
闻仲掐定避火诀,看火龙用不得功,放下几分忧愁,也怕云中子来硬的他打不过,遂离了墨麒麟,架起遁光向上升去。不防云中子早从殷郊处借来番天印,等候许久。升到一半,见番天印劈面砸来,闻仲肝胆俱裂,大叫一声道:“吾命休矣!”
霹雳电光,震耳雷声。
一块黑布,上头绣有万千魔鬼,以大罗神仙也难看清的速度展开,横在闻仲与番天印中间。
挡住番天印的同时,也阻住闻仲奔往死路。
申公豹把魔罗刀横在身前,眼底杀意沸腾,轻笑道:“云中子,试看孤魔刀利否!”
第261章 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一日龙吉到游魂关,听窦融说闻仲遇险,又看无当、吕岳走得急切,亦是坐定青鸾,急急赶往绝龙岭。行至半途,猛想赶去绝龙岭,加她也只几位神仙,人手不足,有陷身之厄。索性折返遁光往朝歌行去,到国师府喊上赵公明、金鳌岛众仙,出五关到绝龙岭。中途动心转念,空费半月光阴。
彼时西方须弥山,申公豹起身冲着接引、准提深鞠一躬,道:“有今日一场论道,来日里战场相见,孤让二位老师一场!”随后架起遁光,领着菡芝仙、火灵回返东土。
飞剑迅疾,来时数年,回时几日。
申公豹才到朝歌,便看国师府升起十来道流光,连忙赶去拦住众仙去路,问其缘故。
龙吉遂将东南二路战事说了一遍,请申公豹拿定主意。
大抵天定有数,该申公豹事事亲力亲为。
闻听闻仲遇险,申公豹亦无闲暇思考其它,只道十万火急,与众仙一齐赶往绝龙岭。
到了地方,不分商军周兵,只要是不认识的,见着了就是手起刀落送其投胎,杀了个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寻到闻仲时,恰好见着神火柱上番天印轰然落下,申公豹好险没有吓死,忙将如意幡展开保住闻仲性命,就气得三尸神暴跳、五脏内生烟,左手魔罗刀、右手离朱剑。
“申公豹,屡屡违逆天命,谁能容你!”
云中子祭出水火花篮,又把照妖宝剑放起。
两人战到一处,本该是势均力敌,谁让申公豹西方游历归来,离道又近一步。再加修行战法,胜过云中子静养元神之功。
不过七八回合,申公豹一剑刺中云中子眼窝,透脑而过。
云中子痛呼一声,从天落下,摔到通天神火柱当中。
申公豹正要施辣手诛除大罗,猛然间面上一怔,拉着闻仲就架飞剑,往青龙关大道飞去。
原来群仙出没,坏了多宝、姜子牙算计,双方收不住手,一战定下生死。
看阐教三代弟子,除杨戬、殷郊、土行孙以外,余者尽皆战死。反观大商神仙,金鳌岛十天君至此俱死沙场,成万古忠良之名!彩云仙子把戳目珠放出,打瞎姜子牙双眼。雷震子无法,横背起黄金棍,左手拉住姬发,右手抱起姜尚,破空飞去。留下燃灯、多宝被一众神仙围住,进退不能。
生死攸关之际,多宝现出法身多宝塔,自身亦成丈六金身。手中剑往来不断,破吕岳指瘟剑,破菡芝仙天阙剑,破火灵九天金光伏魔剑……
旁边燃灯欢喜莫名,把紫金钵盂祭出,要行斩将封神之功。
变故陡起。
剑鸣声振聋发聩。
申公豹出现在无当等人身前,使一口离朱剑,抵住万千杀招。
“议和才过几年?尔等不思报国,反来相助东鲁欺我大商。真是良知泯灭,畜生也不如!”
多宝破口大骂道:“你不过是一豹子精,何德何能成就殷商国师?东南二路伯侯非反大商,乃清君侧,为商王诛杀朝中妖邪。”
“多宝,你找死!”
赵公明催开黑虎,把定海珠抛起,打得多宝跌下空来。
无当看准时机,二次祭起压神牌,如愿以偿,将多宝压在地上。
这一边燃灯正要救援,冷不丁看吕岳现出三头六臂,手持五般法宝杀来,自思不是对手,化一道流光先走了。
神仙逃遁,余下凡人兵将哪来幸理,个个跪倒在地,乞降。
申公豹拿勾刀穿了多宝琵琶骨,看向跪倒一地的西岐兵,吩咐道:“全数坑杀,一个不留!”
把事办完,又近黄昏。
申公豹与闻仲点检伤亡完毕,都是郁郁寡欢,说自帝辛元年以来,未尝有此大败。幸神仙折损不多,与定鼎之功缘分未去。
无当从始至终不多嘴一句,这时候看申公豹无事,上前一拱手,说道:“师弟也知,我奉老师之命追缉多宝,现下既然功成,该返蓬莱回复师命。”
“师兄不多留几日?”
申公豹微微皱起眉头,想到以通天性子,绝不至于重罚多宝,必有心软时候。任凭无当带走多宝,无异于放虎归山。
无当察言观色,轻笑一声道:“老师虽然疼爱徒弟,也有雷霆震怒之时,此次带多宝回蓬莱岛,他再有出岛与你作对时候,届时老师做主教他赔下性命。绝不使其成截教后患。”
“吾一日不死,尔等休想高枕无忧,言语罪过,多宝永世不忘。”多宝说。
旁人或许还给多宝留着面子,申公豹可不惯他,上去一脚踩住其脑袋,要打时,旁边一根金鞭先落在多宝后背。
“冥顽不灵,迟早有你罪受!”
赵公明施施然提起镇海鞭,耸耸肩,笑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前次紫芝崖,现下绝龙岭,师弟饶他两次不死,也算仁至义尽。来日多宝再犯在你手上,那时杀他,谅老师也无话说。此时当宜慈悲。”
申公豹情知不放不能,为一多宝,与无当、赵公明闹矛盾,未免太不值当。心下其实不愿,违心道:“就依大哥!”亲手为多宝摘去勾刀,趁机将一缕洪濛气送入。
话分两头,不提申公豹这边喜忧参半,不上不下的班师朝歌。
且说西岐城内。
姜子牙回想自身西岐称相以来,每每立功被申公豹所阻,想起申公豹那句一次次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的狂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逢多宝不在,燃灯、云中子不能管他。遂与姬发在白虎殿君臣独处,把勤王诏书取出。
姬发一看诏书,便知姜子牙用意何在,还有些犹豫,问道:“相父,非得如此吗?”
“大王,如今正是时候。”
“此话怎讲?”
“东南二路伯侯俱没。”
姜子牙面带笑意,一脸笃定道:“倘若我西岐不管不顾,便给大商步步为营,收东南于囊中机会。若此诏书发出,天下忠义之士,必以西岐为首,兴兵讨伐殷商,东南二路亦能保全。”
“……相父智计卓绝,孤岂有不遵之理?便依相父,将勤王诏书明发天下。”
第262章 不胜不还
朝歌国师府,龙吉为申公豹讲述过去七年大商东征南讨,所结下的功过是非。
东南二路伯侯授首之后,约还剩二百来路不到三百小诸侯侵扰游魂关、三山关。离朱山上仙人宫阙被多宝毁去。魔家四将、闻仲麾下家将、金鳌岛从前幸存天君尽数战死东南战事。申公豹最为关心的西岐,数年来厉兵秣马,带甲之士不下百万。
龙吉把话说完,询问道:“申公,当年四镇大诸侯只剩北地崇侯,也是名存实亡,军政大权交由李靖。以朝歌一地统御万方,便是你的打算吧?”
“知孤者,公主也。”
申公豹抿一口酒,笑着说道:“等清平降临,于村庄设土地神,万民共居处城隍护佑,四海之内镇国玄鸟称圣。天下一家,商汤永固。”
龙吉点点头,若有深意道:“大天尊也是这么想的,以一天庭统御三界,仙不再自相残杀,人神各自安居,老死不相往来。”
旁边火灵忽的喊道:“你撞我干嘛?”
菡芝仙略有些茫然的看向火灵,见其挤眉弄眼,没好气道:“你要是怀胎在身,我给你道歉。发的哪门子疯?谁撞你啦。”
火灵气得无话可讲,拿手指了指申、龙二人。
菡芝仙这才反应过来。
申公豹面上笑意敛去,轻声道:“孤晓得,数十年来东征西讨,其实小打小闹,从没有真正为大商赢来几分胜算。但公主也不能否认,大商是有赢的希望的。所谓天命,不过是哄骗世人的定数,是弱者退却的借口。公主应当知晓,元始有偈留给姜尚‘辅佐圣君为相父,九三拜将握兵权。诸侯会合逢戊甲,九八封神又四年。’孤,只有不到五年的时间了。战事再起,不胜不还!公主随孤多年,情义若海之深。此次权当公主醉酒胡言。下次再以言语扰乱军心,定斩不赦!”
“回蓬莱,去天庭,哪怕是投身西方教呢?何处不能容你安身。申公豹,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谁!”
龙吉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恨恨一拍桌子,起身便走。
“姐姐!”火灵喊。
申公豹伸手拉住火灵,道:“让她走。”
三五日行过,大商境内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看离朱神仙尽出朝歌,看粮草一车车经由孟津渡口运往五关,看北地李靖元帅率大军赶赴前线。
北地承平,东南二路一盘散沙,大军兵锋所向不言而喻。
商周累世恩怨,该了断了。
这一日国师府。
申公豹与赵公明一处喝酒,请来闻仲作陪,酒才喝上两杯,就得青佘子传来情报,西岐发出勤王诏书。
闻仲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发颤了,问道:“贤弟,子受他……”
申公豹摆摆手,说道:“龙吉未去女娲宫带回妖妃浮华。趁着眼下还有时间,二哥陪孤走一趟吧。杀母立子。”
“我听说姜皇后所出二位殿下尚在人世?”闻仲说。
申公豹眉心流火图案闪过红光,一念升起,便知殷郊、殷洪天数。
“那便等等吧。”
西岐城。
杀劫完全绽放,即便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众生心头也被一抹阴霾笼罩,惴惴不安,心悸莫名。
姬发坐定王座,将案上姜子牙奏本展开,细细观看。
姜子牙奏曰:天地父母,人为万物之灵。天佑下民,乃有人族共主。三皇五帝,夏商有后。今商王帝辛其实英明,继位以来屡有建树,恨申公豹窃居国师大位,致帝辛有一时过失,杀妻灭子。俗语有云“臣不彰君恶”,帝辛被囚寿仙宫,劳燕分飞,父子别离。俗语还云“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大王亦为商臣,岂不思忠君报国之事乎?如今东南二路伯侯起兵勤王,被伪国师害去性命,情甚悲切。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乞大王体上天好生之德,怜天下黎庶之苦,奋起西岐雄兵百万,吊民伐罪,择日出兵勤王。则社稷幸甚,臣民幸甚!
姬发看罢书,略有些恍神,都忘了披上道德外衣,下意识道:“能赢吗?”
阶下姜子牙很是明显的愣了一下,咬咬牙,斩钉截铁道。
“邪不胜正!”
与此同时,申公豹也给代王比干上了一封“出师表”,言他躬耕陈塘,先王帝乙不以他卑鄙,三顾离朱请回朝歌……先王创业未半……
比干看得眼角直抽抽,废了老大功夫才酝酿出感动情绪,离了王座,将虎符、帅印交给申公豹。
申公豹接过符印,转过身来面向群臣,将符印高举过头顶。
“大商,万胜!”
群臣异口同声道:“万胜!”
是夜申公豹将元帅符印交付李靖,令其总管五关防务,相机出兵。
帝辛三十年三月十五。
西岐城中,姜子牙坐上御辇,姬发在旁随行。出西岐城,道旁俱是大红旌旗,连绵七十里路直到岐山脚下。拜将完毕,玉虚宫里众位师兄俱来道贺,独不见元始天尊。
姜子牙心下难安,冲南极仙翁深一鞠躬,问:“老师为何不至?”
“老师有一言托我转告于你。”
“姜尚敬听训示。”
“东征殷商,不胜不还。”
姜子牙恭敬一礼,排开帐下弟子,并无一个能战之辈,不由得看向广成子,“师兄可能助我?”
广成子低首不语。
忽见探马来报,西岐城外有人讨战,自称大商二殿下,坐名殷郊答话。
这时候广成子才回姜子牙话,苦笑一声道:“师弟莫要烦忧,为兄若不为助你,何以履红尘?且先回城,看殷洪如何。殷郊。”
“弟子在。”殷郊出列应是。
广成子吩咐道:“殷洪乃太华山主,得赤精子衣钵。你可先行一步,到西岐城前看他有何见教,我等随后赶来。”
殷郊领命,架起遁光,不一时便至西岐城,看城门外真是兄弟,顿时眼含热泪,坐逍遥马出城,尚未说话,先听殷洪一声大喊。
“殷郊,你要以子伐父,联手外人坏自家江山吗?”
殷郊愣了愣,一脸困惑不解,喊了声“小弟”。
“大哥,殷洪斗胆问你一句,帝辛百年之后,王位由谁继承?”
第263章 使你忠孝两全
殷郊笑吟吟道:“帝辛害你我生母,如何还有百年,定要将他生擒,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却说殷郊下山以前,得广成子几粒仙豆,食后长出三头六臂,赤发蓝脸,嘴上下露出獠牙,无有收敛之法,是以怪模怪样,不复从前。
殷洪不知殷郊遭遇,听得大哥声音,看不到大哥样貌,心下惊疑不定,想到来前心中做下决定,把牙一咬,大叫道:“殷郊,我再问你一句,弃暗投明,随我扶保大商。愿否?”
马上殷郊蓝脸铁青一片,怒不可遏道:“帝辛与你我有杀母之仇,你如何要去保他?今日姜师叔拜将,东征在即。你来说此恶言,岂识好歹?定是你师父死的早,让你缺了管教。也罢,将你拿往姜师叔面前发落。”
“不许说我师父!”
殷洪大怒,催开逍遥马,提方天画戟来取殷郊。
殷郊也用一杆方天戟,赴面交还。好一场杀:长兄学艺九仙山,胞弟投入赤仙门。稀奇水火淬锋芒,宝印番天乱琵琶。落魂钟响暗用功,不敌阴阳一镜成。
兄弟两个战不过七八回合,忽听马蹄声阵阵。
殷郊晓得姜子牙等人即将赶回,猛想拜将出征,尚缺一人祭旗,不敢赌姜子牙是否慈悲,亦怕殷洪死了师父届时犯颜无人说情。故作不支,往一旁飞走,头也不回道:“赤精子怎的把你教成这样,不当人子。”
殷洪哪能容人辱骂师尊,闻言动了真火,纵马追赶,险忘了来时用意。
原来前因有定。
赤精子死后,其洞府里童子将一洞秘宝尽付与殷洪,说是奉了赤精子遗命。
殷洪感动万分的同时,嚎啕大哭,只因忠孝难以两全。且不提赤精子养育之恩。说申公豹为他母亲讨回公道,要捉帝辛并妖妃,候他兄弟回朝歌手刃仇人。德比天高,亦是万死难报。殷洪知申公豹有意立他或是殷郊为王,进退维谷。
当年帝辛托梁换柱,为父帝乙王分忧是孝。临危不惧,手托横梁是勇。孝勇双全,所以能得商王位执掌朝纲。
后帝辛征讨夷狄,百战百胜。治理国朝,朝歌夜弦五十里。
殷洪虽恨帝辛,也不得不承认,帝辛是天生的人主。
他亦了解兄长殷郊,与帝辛有九分相似,余下一分是仁。
帝辛少仁,而殷郊重义。
奈何生逢乱世,仁义这种东西谁都能有,落到人主身上,就是最大的错!
“就让我用性命,成全兄长人主荣光!”
殷洪心里暗暗叫一声,将阴阳镜提在手里连晃几晃。
白光映的半空生出异象,幽冥血海,黄泉死地。
姜子牙等人都被惊动,一干神仙纵起遁光来看。
其中广成子听殷洪在那喋喋不休,要“杀姜尚并姬发,回朝歌扶保大商”,情知天定有数,该殷洪绝命。遂吩咐殷郊:“用番天印!”屈指一道剑气,将殷洪坐骑击杀。
殷洪身不由主跌下马来,不及祭起法宝,先被番天印打中后心,虽有紫绶仙衣护体,还是一口血喷出来,昏死过去。
“绑了,拿回西岐!”
广成子大叫。
师父有令,殷郊不敢不从,只得取绳索把殷洪捆了,随一众师伯师叔回返西岐。
众人回城以后,姜子牙先把姬发送回王宫,才回丞相府,看众仙俱在,不敢擅专,环顾一圈,看向南极仙翁,道:“大师兄,殷洪如何处置?”
“你为元帅,当知军令如山,缘何来问旁人意见?”
南极子不答反问道。
姜子牙看了眼广成子,让人将殷洪带上来,问:“殷洪,你为何要与殷郊动手?”
这是给广成子面子,不提殷洪前不久打斗中说过的那些大不敬话语。
也不知殷洪是听不出来,还是装作不懂,一心求死,笑道:“姜尚,你当年也为商臣,大商无有对你不起之处。这且不提。说姬发小儿,得姬昌传位之时,与你都有誓言发下,若行以臣伐君之事,死后黄泉姬昌不与你二人相见!今起兵东征,汝君臣一体,成不忠不孝之名!我与殷郊动手乃为家事,为成汤江山剪除叛逆之举。”
“好!好!好!”
姜子牙猛地站起身来,气的胡须乱飘,脸面铁青。
西岐称相多年,有人说他曾为商臣,行事不忠。
但揭他伤疤,说他背弃姬昌临终遗命,殷洪还是头一个!
“拿出午门,斩讫来报!”
“师叔饶命!”
殷郊撇开广成子拉着他的手,跑到姜子牙面前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
“殷洪年少无知,有得罪师叔之处,虽万死也难辞其咎。千错万错,他是弟子胞弟,弟子愿以身代之,付一条性命。求师叔给他改过机会。”
姜子牙不语,等殷洪说软话。
殷洪也看出来,气笑了,心道死都不得痛快。趁众人不注意,突然扑向姜子牙张嘴就咬,咬下来一角衣袂。
殷洪“呸”出口里碎布,哈哈大笑道:“姜子牙,我生不能啖你肉,死后化作厉鬼,再来坏你寿算!”
“拿出去,拿出去斩讫来报!”
杨戬、雷震子左右押定殷洪,往外拖去。
殷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完姜子牙,又求广成子,看殿内神仙无动于衷,才想动用武力救下殷洪,不防杨戬去而复返,一个人头丢在地上。
“殷洪人头在此,请师叔点验。”
殷郊跌坐在地,看着殷洪的脑袋怔怔出神,恍惚间,好似看到殷洪嘴角弯起一抹笑。
是夜殷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看殷洪站在面前,问他为何见死不救。捱到三更浅浅睡去,梦到儿时朝歌嬉戏,幼时母后冤死,被师父救上高山,诗酒田园……
驰援姜文焕归来,于西岐城前碰见殷洪。
殷洪与他说:“兄长,你受广成子大恩,不报是为不孝,报其恩德却要攻打大商,是为不忠。今兄弟一命为凭,为你化去师门深恩。来日战场相见,你遇广成子,让他一让也就是了。兄长,我使你忠孝两全,此时不回更待何时?回吧!回朝歌为母亲报仇……兄长……我好冷啊……”
“兄弟!”
殷郊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冒出大汗,良久,抬手擦了擦额头汗,眼神复杂莫名。
第264章 冷酒
夜尽天明。
殷郊照旧到丞相府议事,看姜子牙排兵布将,太鸾述说粮草情况。大军出征非一日之功,尚需许多准备。他虽来旁听,其实没有发言权。
令人意外的是大事上当看客,在别处却受重视。
却说姜子牙金台拜将,百万雄师,不能寻常视之。有三路先行官:正印殷郊、左路雷震子、右路土行孙。三军主将:前军辛免、中军太颠、后军闳夭。三路运粮:一路周公旦、二路召公奭、三路毕公高。又有行军主薄毛公遂,军师祭酒玉鼎真人,三军救应使杨戬。
这一日殷郊回到住处,前脚进门,后脚杨戬就拎着一小箱礼物前来拜访。
“先行官,来前未曾知会,有失礼之处,望乞海涵。”
杨戬与殷郊见礼完毕,将礼物放在桌上,笑道:“这是姜师叔托我送来礼物,多是灵芝仙草,还有些许黄白之物。”
殷郊诧异道:“我寸功未立,安敢厚颜领赏?不妥。”
杨戬哈哈笑了一声,解释道:“你为正印先行,按理当在战前饮酒践行。奈何岁月不予,战机稍纵即逝,只能礼物待之。待到伐无道功成,班师回朝,再行封赏不迟。万望收下,我好回去复命。”
殷郊三个脑袋,九只眼睛一起摇动,想了想,拱手道:“有劳。”
杨戬摆摆手,又与殷郊闲聊几句,告辞离开。
目送杨戬走远,殷郊看了眼宝光四射的小箱子,念及杨戬方才言语,摇头发笑,想到整个天下都是殷商所有,他堂堂商太子,居然要西周下臣来封赏?
不多时,又来了前军将军辛免,一路运粮官周公旦,与杨戬来意一般无二,留下礼物,勉励殷郊正印先行之功。
殷郊知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道理,照单全收,静坐到天黑,等来了广成子。请广成子进屋上座,整治酒席。
广成子施施然坐下,看着一旁礼物盒子,笑道:“贫道空手而来,先行官莫要怪罪才是。”
“师父莫逗我了。”
殷郊跟着笑笑,笑容有几分勉强。
广成子沉默下来,举起酒杯示意,连喝了三杯下肚,道:“殷洪身虽死,魂入封神台,来日里成就仙官,你兄弟还能再见。”
殷郊情知宽慰之语,有心敷衍,又觉亏欠恩师,实说道:“话虽如此,胞弟死于目前,我却无能为力,岂是人兄该为?心似油煎,恨不能以身代之。”
广成子拧起眉头,话语声里带上几分火气。
“如何?你要忤逆于我?还是要去杀姜子牙,为殷洪报仇?”
师徒相顾无言,良久,广成子一声长叹,道:“殷郊,你生来命苦,本有无穷富贵,却落得个逃亡四海的下场,难道是我的过错吗?也不知殷洪受谁蛊惑,竟不思为母报仇,反要去助殷商。直言一句,你莫怪罪。倘若昨日未能将他正法,来日里战场相见,你被他擒去朝歌,可能留下性命?”起身,拍了拍殷郊肩膀,“你好好想想吧。”
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殷郊苦笑一声,吃着冷酒冷菜,不觉又到夜里,眼一闭便看殷洪立在身前,问他为何见死不救?捱到三更才睡。半月以来循环往复,累的精神萎靡不振。
殷郊自思殷洪执念不散,不敢向旁人求助,只看得西周粮草备好,大军整合完毕,出征在即。又是一夜大醉,深夜里梦中再与殷洪相会。
殷洪说:“兄长,你不怜我惨死,也该想想先祖成汤打下江山,竟要被外人夺去了。姬发东征失败也不能挽。须知帝辛与妖妃浮华诞有一子,名作武庚。你我俱在外头流亡,难道教武庚把祖业得了去?”
“不可!”
殷郊猛地坐起身来,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是夜殷郊将近些时候所收礼物尽数封箱,连带着正印先行官大印一齐放在庭院。将得自殷洪的水火锋、阴阳镜,得自广成子的番天印、落魂钟、雌雄宝剑放在正堂。单把扫霞衣穿在身上,借土遁往五关去了。
他有所不知的是暗处有人监视,今夜广成子当值。
广成子借纵地金光法隐在半空,看着殷郊架遁光远去,眼里有点点晶莹浮现,嘟囔一声:“这酒冷了以后,真苦啊!”
次日殷郊挂印封金去向不明的消息传至相府。
姜子牙看了一眼广成子,什么话都没说,只道:“杨戬、雷震子、土行孙,你三人去把殷郊追回,生死不论!”
杨、雷、孙三人一齐出列,拱手下拜道:“领命!”
彼时殷郊刚过燕山,到首阳山上,见两人采薇而食,看其样貌十分眼熟,落下遁光,打稽首道:“二位,出家人有礼了。”
首阳山上采薇者,乃伯夷、叔齐是也。受“密诏案”牵连,论罪放逐北地。趁着姬昌兵打崇侯时由北地逃往西岐,才到首阳山,便接姬发自立为武王的噩耗。自那以后隐居首阳山做了野人。
伯夷、叔齐表明身份,看殷郊三头六臂,样貌甚为凶恶,情知西岐所出异人。
“道长打哪里来?往何处去?”
殷郊将自己来历说了一遍,就看伯夷、叔齐拱手下拜道:“料来姜商遣人追赶,殿下先走,我二人为你阻住周兵。”
“二位王叔,不如随我一同回返朝歌,闻现下国师贤明,必不使忠良受苦。”殷郊说。
伯夷、叔齐只是不理,往西岐方向行去。
殷郊没办法,架起遁光继续远行,过了首阳山,听半空雷响,忙将方天戟取出望上一架,急叫道:“来者何人!”
“殷郊,随我回西岐认错还有幸理,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百死莫赎!”
雷震子大喊大叫,手里黄金棍接连打下,打得殷郊连步后退。
殷郊武艺寻常,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咬牙硬撑,大叫道:“若大商还有一线生机,定不使我逢绝路!”
千条金光从天而降。
殷郊穿有扫霞衣,身前金光一扫而空。见空中一女子飘飘落下,提剑抵住雷震子。他不及说话,先听女子说道:“殿下速进五关!”忙架遁光,不一时又到金鸡岭。
第265章 人君无二
殷郊在金鸡岭落下遁光,面上还残存着几分后怕,猛地眼前冒出一条白犬,大如象,一口咬来。
他连忙就地滚开,半边道袍被白犬咬去,十分狼狈。
杨戬凭空出现,刀指殷郊,喝道:“殷郊,广成子师伯待你如何?你今弃他而去,孝义尽丧,留你不得。”一刀劈下。
殷郊急用方天戟架住两刃刀,骂道:“匹夫!斩我兄弟在前,又来欺我。今日定要拿你偿命,死来!”
“不自量力!”
杨戬冷哼一声,跳出战圈将身一扭,变飞鸟千只,将殷郊团团围住。
殷郊有三头六臂,兼顾八方,把一杆方天戟舞的火轮儿般,却有老马失蹄时,冷不丁被一只飞鸟啄中手腕,将方天戟松了。心道不妙,就被变回人身的杨戬一脚踹翻。看两刃刀落下,大呼:“我命休矣!”
忽的一根邠铁棍横来,抵住两刃刀不让落下。
“殿下速进五关,袁洪为你挡住周兵!”
殷郊匆匆说一句“多谢神猴将军”,纵遁光掠过金鸡岭,来到汜水关前,高呼道:“吾乃殷郊,速开城门!”
“可有凭证?”守关令问。
殷郊尚未回话,忽觉脚踝生疼,低头一看,两只脚被两只手给抓住,落空感蔓延全身,及至回过神来睁眼看时,四周景象难以道明,好似换了世界。
这是土行孙用起地行之术的缘故,身披一层黄沙,潜渊缩地无往不利,快过金鸡岭时,犹如撞上一层钢板,带着殷郊跌倒在地。
殷郊趁机用出三昧火,指尖放出一点光明,见土行孙当面,才知身在地底。怕土行孙走了,他会活活闷死在这,是以不言不语。
土行孙看殷郊神情,猜出几分来由,笑一声,二次施展法术,带殷郊往左边行去。过不得一二十里,又是一头撞翻。往右不能成行,往下不能透底,无奈何走回头路,出不得金鸡岭,才知只剩上方一条生路。
“殷郊,若上头也被人用法术困住,你我都得死在土里,届时莫要怪罪,须知我也是奉命行事。”
土行孙叹了声,这回可算是学乖了,将铁棍提在手里,而非闷头闷脑向前冲去。
过不得一时半刻,两人都从地底冒出,来不及感叹。
土行孙先被人一脚踩翻,耳听一声“矮子,你看我是谁!”偏头看去,笑的比哭还难看,弱弱道:“申师叔。”
却说那一日申公豹决心去女娲庙迎回武庚,因闻仲说外头还有两位殿下,不可放任不管,借眉心神纹占卜未来,晓得殷洪一死而醒殷郊,忙令火灵、袁洪先一步赶出五关接应。自个儿随后而至。
申公豹不理土行孙,目光落在殷郊身上,见其赤发蓝脸,三头六臂,即像个海夜叉,又像个勾魂鬼。借慧眼看时,才知肉身改造,而非神通变化。不知能否复原,心下顿时腾腾冒起火来。
“殷郊拜见国师。”
殷郊略整了整衣袍,躬身一礼,羞得满面通红,太狼狈了。
申公豹抬手一挥,令殷郊焕然一新,吩咐道:“你先莫用本名,待孤寻个法子为你恢复人身。若是难成,孤传你胎化易形神通,总不能让你用这副面目示人。”
殷郊愣了愣,问道:“当年我师父广成子曾言仁君有德,天下异人。我自思这三头六臂异相,是仁德变化使然,难道有差?”
申公豹笑骂道:“圣人生有异相不假,似你这般后天少了人样也能称贤吗?广成子言语说的非是你,而是姬发,道天下异人尽往西岐扶保圣主。得了,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将杨戬、雷震子退走。”将身一转,化火光消失。
正是:太子拨乱返故土,申公出力念陈情。神仙用法保国朝,殷家天下万年新。
却说申公豹一去,土行孙便想偷偷逃走,冷不丁被殷郊用方天戟钉在地上,偏一寸、歪一分,性命顷刻便无,动也不敢动。不提。
说火灵拦住雷震子,袁洪拦住杨戬,且战且退,将人引到金鸡岭时,恰好遇着前来的申公豹。杨、雷二人躲闪不及,被申公豹放起离朱剑,一人挨了一下落在地上,借土遁逃走。
“申公,殿下如何了?”
火灵、袁洪施礼下拜。
申公豹摆了摆手道:“回去再说。”
三人汇合一处,放起剑光到金鸡岭,带起殷郊、土行孙,不一时便至汜水关。
是夜摆下宴席,为殷郊接风洗尘。
白天关楼上见过殷郊三头六臂模样的兵丁,尽数被火灵处斩。
殷郊心下不忍,念及申公豹言语,还怕继承王位一事出现变故,沉默不语,不管不顾。
申公豹看在眼里,对殷郊生出几分喜爱,喝得半醉不醉时作辞。到无人处放出土行孙,问道:“想死想活?”
“弟子想活。”土行孙说。
申公豹道:“那我为你指个活路,你可地行潜入西岐,与你师父惧留孙说太乙真人尸身在汜水关中,你带回不能,还需他来帮忙。一不能让惧留孙延请帮手,二不能让惧留孙怕的不敢来。愿否?”
土行孙情知申公豹是要伏杀恩师,闻言不假思索道:“不过一条性命,你拿去便是,让我谋害恩师,绝无可能!”
“好!”
申公豹拍手大笑道:“有骨气,追杀商太子,罪过不小,不能让你死得太过痛快。需将你剥皮、挫骨、扬灰,神魂贬入九幽。如何?”
看土行孙咬紧牙关,满脑门汗,但是不说软话。申公豹又补充道:“孤的法力你也知,届时留你真灵,让你清晰的感受到每一分痛苦,看着自己的肉身……”
“师叔!师叔饶命……”
土行孙闭起双眼。
申公豹点点头,抬手一挥解开土行孙身上绳索,吩咐道:“去吧。”
一夜无话,到次日天明。
申公豹一行四人回返朝歌,其中殷郊近乡情怯,过了黄河便不想前行。申公豹让火灵与袁洪回国师府报平安,等人走后,问殷郊:“太子为何止步不前?”
“国师,武庚其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