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他敢么?
敖丙与白额虎赶到之时,看哪吒坐在大石上,将乾坤圈、混天绫浸在水里清洗。
打人不过先下手,何况还有申公豹“先发杀机”的嘱咐,白额虎见状想也不想,立时祭出葫芦瓢。
“呀!谁来害我?”
哪吒骤觉一股吸力传来,抬头看去,将乾坤圈向上抛起。
圈儿落进葫芦瓢,不知所终。
哪吒骇的双眼睁大,忙又祭出混天绫。
混天绫升在半空,成轻飘飘一块破布,也被收了去。
离朱休养时节,申公豹思准提道人七宝妙树是段枯枝,混元金斗不过一钵,俱为凡物。想来神仙利器不在器物珍奇罕见,遂取葫芦瓢,以斡旋造化神通炼制成宝。
哪吒不知葫芦瓢的厉害,接连失去两件宝物后才晓得踢到铁板,心慌莫名就要遁逃,不防葫芦瓢落下来,被罩个正着。
事起突然,敖丙才落在地面,就看哪吒被捉。稍想了想,冲陪同哪吒出门的家将说道:“你回去将此地发生事情告知李靖,不许有一字隐瞒,我带哪吒后来。”
“敖丙,你认识他们?”
等那家将走远了,白额虎问话的工夫,将申公豹赐下符印贴在李艮胸膛处。
李艮浑身泛起红光,不多时光华收敛,他悠悠醒转。
敖丙见怪不怪,先回白额虎问话:“方才作恶小孩名作哪吒,是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再吩咐李艮:“你回龙宫与我叔父敖广说,九湾河事有离朱神仙处置,教他莫要插手。”
诸事安排完毕。
敖丙看向白额虎,道:“师父交代在前,你一动用法宝,他即时赶来。现下虽然捉了哪吒,就怕误会一场。我们在此等等罢。”
“若是误会,你可要替我在老爷面前美言两句。”
白额虎一脸严肃,看敖丙神情,加重语气道:“你是老爷最得意的弟子,又兼东海龙王三太子,只是不爱管事,才惹老爷看轻。如今老爷愈发沉默,我知他忧心将来,该你出力时节,莫要怠懒!”
敖丙深鞠一躬,道:“敖丙晓得,定不会再有糊涂时候。”
日头西斜时,一道火光绽放,申公豹来到。
白额虎忙现元身,到申公豹脚边俯伏。
申公豹跨坐虎上,吩咐道:“将葫芦瓢拿了,随我去陈塘关。”
“弟子遵命。”敖丙说。
师徒二人同往陈塘关,须臾便到关前,看李靖在城门处等候,申公豹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催动白额虎上前,道:“今日孤以元贞君身份与你说话,而非一国之师。道友头前领路。”
李靖愣了下,忙让开道路,抬手作“请”,道:“不敢走在道君前头。”
一行人进了总兵府。
殷素知出来奉茶,惹得申公豹躬身行礼,教李靖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敖丙放下茶碗,离桌站在殿中,说道:“李靖。李艮乃是大天尊御笔点差,巡游东海龙宫仙官。你儿犯海口惊扰龙宫,李艮出水问询缘由,便被你儿打死,如何说?”
李靖只当与哪吒有百世冤仇,才受此连累,满门都有刀斩之厄,闻言一揖到地,恳求道:“李靖教子无方,愿受责罚。不知哪吒何在,可否教他出来说话?我要问他是否无故逞凶。”
“笑话,我还骗你不成。”
敖丙看了眼申公豹,见后者闭眼假寐,遂把葫芦瓢取出,开口处面向地板,轻晃一晃。
哪吒跌了个大跤,捂着脑袋喊痛,见了李靖略有些慌张,忽眼睛一亮,扑进殷素知怀里,问道:“是母亲救了孩儿吗?”
殷素知摸着哪吒脑袋,不知如何搭话,暗暗叫苦,想到若兄长帝辛没有犯错被废,她还能求情,眼下成汤江山都不姓子,为之奈何?轻叹道:“我儿,你把出城前后事说个明白,讲个道理。”
“孩儿今日无事出关,至九湾河玩耍。偶因炎热,下水洗个澡。有一夜叉李艮,孩儿又不惹他,他百般骂我,还要拿斧来劈我。是孩儿一圈打死了。”
哪吒添油加醋,把苦主说成凶顽,浑然不觉错在己身。
敖丙闻言勃然大怒,叫道:“九湾河是东海海口,你在那戏水,搅得龙宫不得安宁。李艮教你收去宝物,你反骂他是一畜生,岂知好赖。”
哪吒面色一变,呲着牙道:“我看在父亲面上,敬你一声‘世叔’。不敬你时,将你扒皮抽筋,硝成皮套穿戴!”
“你这孽障,安敢出此狂言?”
敖丙气得七窍内生烟,忍不住想要动手,碍着申公豹在一旁,不敢擅作主张。
哪吒见状哈哈大笑两声,冲李靖、殷素知跪倒,道:“我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今师父不在身旁,故有此一难。若不幸身死,只恨不能赡养二老,难报养育之恩。”
李靖一把攥住哪吒,叫道:“你这孽障还想与国师动手不成?与我跪下,请国师原谅。”
旁边殷素知也道:“我怀你三年零六个月,受多少苦楚,有你一条性命,你怎敢有轻生念头?真真是一孽障。”
“教我认错绝无可能!”哪吒大叫。
李靖惊得六神无主,生怕国师动怒,对哪吒又打又骂,一昧要其跪地认错。
忽的申公豹说道:“行了。”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李靖、殷素知看哪吒鼻青脸肿,嘴边淌下血来,心中好比油煎,别过头,等申公豹下文。
申公豹道:“哪吒,你不肯认错,孤只当你顽劣。错把太乙真人当作你逞凶作恶的本钱,其实可笑。孤若杀你,不提以大欺小,谅来你不服气,下了幽冥说孤坏话。也罢,你往乾元山走一趟,问问太乙子敢来见孤否?他敢吗?”
哪吒前世与申公豹有坏身之仇,元神里本就有不世戾气,今日只觉无辜被人欺负,父母一昧偏帮外人。气得胸中三昧滚烫,咬牙道:“好!你不要走,至多一日光阴,我便回返。”
“何须如此麻烦?”
申公豹呵呵笑了声,把手一挥,既将哪吒送到金光洞前。
哪吒不知天高地厚,眨眼便被申公豹送到金光洞前,只道寻常法术,进洞,在碧游床前跪倒,朗声道:“师父在上,哪吒拜见。”
太乙子停了修行,看哪吒狼狈模样,面露不悦,问道:“你不在陈塘关,到此是为何故?”
第207章 赔礼道歉
哪吒把九湾河事说了一遍,末了道:“两道人捉我回陈塘关,又来了个什么国师,百般欺辱弟子,殊为可恨!”
半晌,不听师父说话。哪吒抬头去看,见太乙子面色惨白,一副走神模样。他觉得奇怪,上前推了推太乙子,叫道:“师父?”
太乙子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来,道:“哪吒啊!你是我师父!老爷,您请上坐。”不由分说,自个下了碧游床,将哪吒推上去。
哪吒琢磨出点味道来,皱眉道:“师父莫不是怕了那国师?”
“我不怕他,我怕死!”
太乙子双手抬起放下,想打哪吒,又不舍得不敢。没好气道:“我门中兄弟许多,有十二上仙好如一人,俱是一样修为,前前后后围杀申公豹数次不能,反折了灵宝大法师。你想想他该多少道行,才有这等凶威?你犯在他的手上,连我也受你所累,要把命给赔去。”
哪吒心中暗思:“不好不好,师父待我极好,当寻两全法子。”知申公豹境界之高,不是他能理解的。在碧游床上跪倒,高声道:“师父救我!”
“你将祸事再说一遍,莫要添油加醋。”
太乙子眼皮直跳,拿哪吒没有办法。他与哪吒关系,好比将来钟吕传道,乃是师徒倒置,弟子报恩。听了哪吒没有偏颇的讲述,气得眼前一阵发黑,破口大骂道:“你这孽障使混天绫摇动东海,险坏了万年水龙宫。夜叉叫你停手,你即把人打死,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是他先拿斧头砍我的!”
“我……你真是气死我了!”
太乙子紧锁眉头,寻思了半晌,道:“哪吒,你去玉泉山金霞洞,见了你玉鼎师叔,如此如此,便可解难。你生来性野,莫要不依我言自作主张,届时又惹祸端。”
“弟子晓得。”
哪吒磕头,转身要走时,扭过身子来又道:“师父,孩儿乾坤圈、混天绫,都被国师弟子收去了,怕路上遇险,请师父送……赐我几件宝贝防身吧。”
太乙子想到一身法宝,来日俱传给哪吒也无妨,遂道:“传宝不难,只可防身,你要又去惹祸,我也不饶你。你随我去桃园。”
师徒到后头桃园,太乙子先传哪吒火尖枪,不一时哪吒把枪法练的纯熟;太乙子又赐风火二轮,灵符秘诀,付与应用法门。
哪吒要走时,太乙子不放心,补充道:“你速去玉泉山,照我先前吩咐施为,莫要横生枝节。”
“弟子晓得。”
哪吒笑一声,横举火尖枪,脚下升起风火轮,认准方向,擎电飞龙,不多时即到玉泉山金霞洞,打稽首道:“师兄请了。”
金霞童子笑道:“师弟哪里来?”
两人互通姓名,一阵寒暄。金霞童子领哪吒进洞。到玉鼎真人面前,哪吒屈膝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道:“师叔救命!”
玉鼎子道:“救命之言从何说起?”
“师叔答应救我,我才说,师叔不答应,我便跪死在这。”哪吒道。
玉鼎子哑然失笑,情知太乙子吩咐在前,料来哪吒不是当年灵珠子老爷,微末修为,能闯什么大祸?只道:“你起来,我救你便是了。”
哪吒起身,把打死李艮,得罪了元贞君申公豹的事情说出,直勾勾看着玉鼎。见玉鼎面色不变,暗道:“玉鼎师叔比我师父胆子大多了。”
就听玉鼎子大喊一声“杨戬”;有一黄袍少年从后头转出来,好奇道:“师父唤弟子有何事?”;玉鼎子拿手指向哪吒,“快,快把他给我赶出去!”
杨戬不识哪吒,见是一个小孩,先生几分轻视,把三尖两刃刀拿在手里,道:“你快些走,不要等我出手坏了你的性命,那时月缺难圆,教旁人笑我以大欺小。”
“你有多大本事,敢出这等狂言?”
哪吒气急,擎住火尖枪便刺。
两人斗到一处,这般好看:棋逢对手,刀去枪来有神通,有神通,缚虎降龙显威风。将遇良才,枪来刀去决胜负,决胜负,神兵往来心四顾。
忽的玉鼎子取斩仙剑,使剑光分开杨戬与哪吒,道:“好了好了,莫要打了。”
哪吒冷哼道:“你师徒若要联手,速速到我枪下授首,莫要误我归期!”
杨戬见哪吒对他师父不敬,握紧了三尖两刃刀,目泛凶光。
“杨戬,他是你师伯太乙真人座下,乃你师弟哪吒是也,不得无礼。”
玉鼎子呵斥杨戬一句,再看向哪吒时,慈眉善目,笑道:“申公豹会八九玄功,学得变化之道,却怕我‘隔垣洞见’神通。你将这神通送去给他赔罪,他绝不与你为难。”
说罢,玉鼎取一枚玉符交付哪吒。
再说陈塘关里。
众人见哪吒迟迟未归,都以为其害怕惩罚,畏罪潜逃了。
李靖命人整治晚宴,请申公豹等人上座,毕恭毕敬,只盼其能高抬贵手,饶了他夫妻性命。这哪吒,这陈塘关,屠了就屠了吧,左右也没人能拦住国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家将进殿禀报:“老爷,三公子回来了。”
李靖不喜反惊,暗暗叫道:“你个孽障走便走了,如何回来领死?”忙起身,叫道:“让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冲申公豹告罪一声,飞奔出府门,见只有哪吒一人,吓得魂飞九霄,忙道:“怎的你师父未到?莫不是他要袖手旁观,教你赔命?我儿,你为何要回来啊!”
哪吒被李靖抱住,心头不禁泛起一抹暖意,笑道:“孩儿怎能连累父母?父亲,你带我进去见国师,我自有话说。”
“你有什么话?”
李靖双眼通红,想到现下让哪吒再走也是无用,只得带哪吒进殿。
哪吒进殿打稽首,先冲敖丙说道:“三太子,我打死你家夜叉神,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连拜三拜。又冲申公豹说道:“国师,一人做事一人当,哪吒可以偿命,希望您能放我父母一条生路。若哪吒能蒙国师赦宥,我师父有话说。”取玉符。
申公豹手一招,把玉符拿在手里用神念感知,是隔垣洞见神通无疑,有感太乙子、玉鼎子识相,也知哪吒将来还有祸端,不急在这一时。遂道:“也罢。李艮之事,自有孤向龙君解释缘由。李靖。”
“下臣在。”
“好生看管哪吒,下次他再惹祸,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第208章 橘中戏
申公豹骑虎升天,领着敖丙走了。
李靖跌坐在椅上,面上还残存着些后怕,语气里带上几分哀求,道:“我儿,你日后便在关内玩耍,只要不出城门,别的事我都依你。”
“孩儿想要习武,父亲也依?”
哪吒捧着失而复得的乾坤圈、混天绫,满心欢喜。
“依得,依得。”
“拉勾?”
父子二人手指勾在一起,相视一笑,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自此以后,李靖多在家中与殷素知一起教导哪吒,读书写字,舞刀弄枪,过寻常人家生活。
李靖有所不知的是,打死李艮一事,哪吒不觉有错,只记着太乙子处有法宝,玉鼎师叔处有神通,先毁前言,每到夜里便架遁光出陈塘关,去仙山福地游玩。
期间太乙子告知哪吒,其前世乃灵珠子,因被申公豹打坏仙躯,才来红尘转世历劫。
他本意是让哪吒修心养性,静候天数降临,早脱红尘重返玉京。
哪吒元神里满是戾气,表面上乖巧听话,暗地里恨死了申公豹,只是道行太低,不敢发作罢了。
不觉一月过去,这天郑伦回陈塘关教导哪吒。他比李靖眼光要好,看出来哪吒藏拙,笑呵呵收了降魔杵,背着手道:“你武艺高深,我不是对手。稍嫌气力小了些,此乃苦熬工夫,需岁月成就。”
“叔父可有速成办法教我?”哪吒问。
郑伦略皱眉,心想哪吒好高骛远,何以得道?忽想起什么,笑道:“你跟我来。”
叔侄二人离了后花园,到城门楼上。
此处并无兵丁守护,只在中间摆有两座木架;左边挂一张长弓,名“乾坤弓”;右边放三枝金箭,名“震天箭”。
郑伦笑着介绍道:“弓名乾坤,箭曰震天。乃轩辕黄帝传留,随出人君,镇关之宝,从无一人拿的起来。你若有朝一日把它拿起,气力便算练成。”
他把哪吒当作小孩,故意戏弄,教其收心。
哪吒不知,只道:“从前不知道这个所在,怪我爹爹有宝不给。”走到乾坤弓前,又道:“我师父有言在先,将来我为伐周先行,破成汤天下!如今不习弓马,更待何时?”一只手拿起弓,另一只手扯来箭,张弓搭箭,望西南射去一箭。
红光萦绕,瑞彩盘旋,奇观转瞬即逝,余破空声回荡城楼。
郑伦被哪吒狂言惊住,暗叫一声“太乙奸贼,教坏我侄儿”。失神瞬间,就见哪吒张弓搭箭,“不要”才说个“不”字,耳听霹雳弦响,拦之不及。凑到女墙边,运足目力看去。见离朱山虹桥塌陷,烟尘四起。望山跑死马,情知小半个离朱山都被这一箭射垮。顿时跌在地上,面无人色。
哪吒扶住郑伦,诧异道:“叔父,你怎么了?”
郑伦笑的比哭还难看,道:“那边是离朱山,元贞君道场所在。小祖宗,你闯大祸了。”
“我道是谁,又是那申公豹!”
哪吒犹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跳脚大骂道:“前次年幼被他所欺,累的父母受辱。现下可不一样,我法宝在手,新学神通法术,与他势成敌仇!放箭毁山是无心之举,他若再来欺我……”
郑伦气笑了,问道:“小祖宗,你待怎的?”
“我,与他赔罪。还请叔父遮掩此事,旁人问起时,推说不知。”
哪吒俯伏在地,在郑伦看不到的地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郑伦道:“离朱山损毁不小,箭出陈塘关,元贞君如何不知?”
“叔父要看哪吒去死吗?”
哪吒抬头。
郑伦长叹一声道:“我不说便是。有人问你,你只道从未来过城楼,无论发生何事,莫改口。”
哪吒千恩万谢,与郑伦下城楼,耍了一阵刀枪,看天色将黑才作分别。
入夜,府中人等各自安歇。
哪吒坐在床上,暗暗思忖:“怕郑叔父告知父母,不得已说出软话。师父教过,打人不过先下手。料来申公豹也不在离朱山,否则早就找来了。我不若趁着夜色将他弟子门人杀个干净,放箭毁山事就死无对证咯!”架土遁,往离朱山去。
却说哪吒一箭射崩虹桥,压塌小半个离朱山。
彼时申公豹未回朝歌,在离宫考较敖丙,看个正着。
那碧云童子从虎儿涯往离宫来,遇见无妄之灾,也被射死了。
申公豹让敖丙带回碧云尸身,先取符印将其救活,才看箭。杆上一行小字:镇陈塘关总兵李靖。不由得失声发笑道:“这孽障果然难逃天数。”
“师父,我去将李靖抓来?”敖丙问。
申公豹掐指一算,吩咐道:“明日再去陈塘关不迟,只是要委屈你一场,名声会不好听。不知愿否?”
敖丙笑道:“些许名声,敖丙哪里稀罕?”
夜深人静。
说回哪吒恶向胆边生,架起遁光几个眨眼工夫便到离朱山下,迎面就见五色神光兜头泼来,法宝、法术施展不及,只觉浑身无一处肌肤不痛,无一根骨头不断,咬着牙再运遁光,逃回陈塘关。
离宫前,申公豹无声发笑,任由哪吒逃走,抬头看向天中明月,眼中流露出困惑色彩。
若说封神第一家族,观天定之数,李家最为荣耀,父子四人俱肉身成圣。
奇怪处在于李靖一介凡人,值得注意的也就是娶了殷素知为妻。除此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单论哪吒,与元始天尊一辈人,投生李家,至少在当下来说,李家可不是“一门四圣”。是以说句哪吒明珠暗投还是很有道理的。
可要大胆设想,如果李靖是度厄真人李辉儿子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阐教、天庭、截教、大商……”
申公豹呵呵一笑,捋了捋哪吒原本故事。
父母属大商,师父属阐教,闹了天庭下辖东海,恶了截教石矶。
若要硬扯,哪吒后来削肉还母削骨还父,逼着殷素知立庙,在翠屏山还当了半年鬼神。又能与幽冥扯上干系。
申公豹愈发觉得猜测有理,将敖丙叫到身边,把安排说出,末了道:“李靖夫妇在旁,哪吒才要面皮,受不得激,你可从此下手。让他去乾元山求救无妨,只是你不能与他单独待在一处。”
“弟子记住了。”
敖丙拱手笑了声,好奇道:“哪吒不过是一小儿,师父为何这般上心?”
申公豹看向陈塘关方向,答非所问。
“孤不懂对弈,却懂棋局道理,胜负不在棋子争杀,在于执棋者。”
第209章 斩断红尘
夜尽天明。
敖丙拜别申公豹,到陈塘关总兵府拜会。
李靖开中门迎敖丙进府。
才上完茶。
闻讯赶到的郑伦单膝跪地,面无表情道:“我侯上仙多时,特来请罪。”
李靖一脸茫然。
敖丙眼角一抽。
就听郑伦自顾自说道:“昨日我闲来无事,到后花园城门楼子拿乾坤弓发了一箭,把离朱山虹桥射断。不敢擅自进山请罪,故此在府中等候上仙前来。”
李靖忙道:“公子,郑伦乃是无心之失,望乞海涵。我愿亲领民夫搬运泥石,将离朱山恢复原样。”
敖丙看他们一唱一和,误以为是商量好的,不慌不忙呷了口茶,笑道:“就请郑将军取乾坤弓拉个满月,如能做到,此事敖丙再不提及。”
“错已铸下,何以补全?请公子发落便是。”
郑伦心里着慌,深深一拜。
敖丙看了看李靖脸色,心里有了底,吩咐道:“李总兵,你去后边问问哪吒。”
“上仙,我儿可没有……”
李靖话说一半,想到乾坤弓他与郑伦是决计拿不起来的,叹一声,往后边厢房走去。
说哪吒被申公豹随手一击打散法力,打得浑身骨骼尽碎,只余一抹元神之光,还能讲话,还能用土遁。也是申公豹故意留情的缘故。
李靖带着疑心走进房里,看哪吒躺在床上睡觉,便想哪吒昨夜难道晚睡?在床沿坐下,几次想要开口,还真有些犯难。
哪吒性子偏激,突然遭遇盘问,定是平地风波,无错也要认。
“父亲,可是元贞君来了?”哪吒问。
担忧、为难、惆怅……
都随着这一句话消散成风。
李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是一句:“为什么呀?”
哪吒眼里怨恨浓郁,咬牙切齿道:“孩儿骂夜叉在先,夜叉动手太过!若是寻常小孩,被他一斧劈着岂能不死,那时元贞君也会去问罪吗?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陈塘关欺我父母!此恨难消!”
“你糊涂呀!”
李靖急着掉下泪来,哭道:“你若觉得国师处事不公,当时便要同他讲理。事过境迁,缘何又来反颜?毁人道场之仇,倾尽四海之水也难洗刷。如今敖丙公子来问为父要人,为父……罢了,为父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代你赎罪。”
“国师?哪国之师?”
“殷商国师。对了,为父是一镇总兵,你娘又是大王亲姐。国师毕竟受先王大恩才有如今光景,多少要顾念一两分旧情,想来此事还有转圜。你呆在房里不要出来,我去与他讲。”
“父亲!”
哪吒浑身只有眼睛能动,费力的偏向门口,已看不到李靖人影,心绪翻滚难以平定,想到太乙真人启示,眼里难得的流露出些迷惘色彩。
“父亲是大商一镇总兵,母亲是大商王室女子。我是商王的外甥?”
“保周灭商,破成汤天下,第一先行官……”
不提哪吒陷入抉择,说李靖得知祸事又是哪吒闯下,忙回前厅,与郑伦跪在一起,道:“李靖教子无方,愿为不肖哪吒赎罪。”
敖丙目光闪烁,想到若无申公豹吩咐在前,他碰到这副场景还真就束手无策,要饶哪吒一场。定了定神,大叫道:“哪吒!你犯了错,就只会躲起来吗?”
“敖公子,我儿年不过七岁,你为何要抓着他不放?”李靖愤怒大喊。
敖丙一愣,回答道:“李总兵,冤有头债有主,你教哪吒出来说话,看他诚心。”
遁光闪烁,哪吒落在椅上,说:“哪吒在此。”
敖丙似笑非笑道:“教郑伦顶罪不成,又让老父代死,我还不依,你才肯出来?”
哪吒闭起双眼。
“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就是这副德性?阐教与我截教齐名,实乃截教之耻。”
俗话说打人不说话,骂人不动手。
看敖丙破口大骂,李靖、郑伦心里担忧去了不少,怕只怕敖丙旁的不说,让哪吒去离朱山走一遭。
不知哪吒性烈,挨了两句骂后心头火蹭蹭上涨,把眼一闭,元神出窍往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子睁开眼,吩咐道:“出去把你师兄接来。”
金霞童子领命出洞,把哪吒元神领到碧游床前。
“哪吒,为何元神至此?”太乙子问。
哪吒把这两日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末了问道:“师父,我父亲是大商的总兵,我母亲是商王的妹妹,我是商王的外甥?是吗?”
太乙子看出哪吒眼神里的期盼,略有些悲伤的偏了偏眼神。
“是。”
哪吒双手握拳,猛地抬起头来,大叫道:“不是!不是!不是!你跟我说不是呀!”伏地放声痛哭。
太乙子闭起了眼睛,想到元始天尊交代,要将灵珠子戾气彻底激发,心里暗道一声“对不起”,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道:“哪吒,前次你玉鼎师叔神通可以赎罪,这次也可以。你要想自己解决,不欠他的人情,如此如此,便能退走敖丙。你去吧。”
哪吒止住哭声,通红双眼怔怔看着太乙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金光洞。脑海里走马观花,降生以来发生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常年在外练兵的李靖每次回府总会带来些新鲜玩具,虽然严厉,却一心为他。温婉端庄的殷素知对他百依百顺,春夏食,秋冬衣,无微不至。
总兵府里,敖丙早知哪吒元神出窍,料来是去乾元山寻法子,感应到哪吒回来,顿了顿,又道:“哪吒,毁我离朱虹桥,射杀碧云童子一事,如何说?”
哪吒不理他,出到殿外,返身跪倒,道:“父亲,请教母亲出来。”
“哪吒?”
李靖愣了愣,让人请来殷素知。
哪吒见父母到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我一身非轻,乃灵珠子是也!奉玉虚符命,应运下世。今打死李艮,误杀碧云,我当偿命,不连累父母。”
殷素知看哪吒取出一把长剑,大叫道:“哪吒,你要干什么?”
哪吒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咬着牙道:“哪吒今日剖腹、刮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一命报恩,不复天地之间。”
“我儿!”殷素知忙跑向哪吒,离着哪吒还有三尺,便被无形气墙挡住。
李靖拉住殷素知,瞪向敖丙;敖丙说:“不是我施的法。”
就看哪吒提起长剑,说:“父母莫来。”先去左臂,剖腹、刮肠、剔骨,三魂七魄消散无形,一命归阴。
第210章 釜底抽薪
敖丙一脸茫然的走出了陈塘关,快到九湾河时,面露愧色道:“我没想害死他!”心念一动,降下和风细雨,为哪吒作别。
回了离朱山,拜倒在申公豹面前,敖丙把哪吒自杀赎罪的事说了,末了有些迟疑道:“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哪吒会这么做?”
“重要吗?世人只会说是你逼死了哪吒。”
申公豹放下酒杯,笑着说道:“教你去陈塘关前孤就说过,此行过后你名声会不好听,如今可是后悔了?”
敖丙不解道:“弟子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哪吒虽然顽劣,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竟死的那般惨……弟子愧疚。”
“李艮是大天尊御笔亲点巡海仙官,碧云是石矶娘娘座下童子。哪吒杀他们一场,偿命难道不该?你只看人死而复生未曾丧命,不知是孤慈悲。”
申公豹摇摇头,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哪吒的事不用你管,去龙宫带上妻儿,回国师府吧。”
“弟子告退。”
敖丙离去。
申公豹起身离座,出离宫,深邃目光看向陈塘关方向。
也不知道太乙子给哪吒灌了什么迷魂汤。
有他事先做足准备,赐下葫芦瓢捉住哪吒,起死回生符印先后救活李艮、碧云,使哪吒不曾闹海。
没有水淹陈塘关的事情,哪吒居然还能走上以死谢罪的老路!
无论如何,让太乙真人先走了几手棋,现在也该他下子了。
……
却说殷素知眼见亲儿自戕,含悲忍泪,与李靖拿了棺木把哪吒骨血装了,埋在后花园中。茶饭不思,望着墓碑出神。
李靖在一旁劝道:“哪吒凶戾不减,上月打死仙官,今次又惹无涯之祸,舍命赎罪也算英雄。你莫要为他伤怀,教金吒、木吒回来看见,反说我的不是。”
殷素知这才进食。
不觉到了晚间,申公豹前来拜会,进了府门一脸慌张,问道:“孤闻哪吒自戕,可有尸身留下?”
李靖见他表情甚为急切,不知缘由,老实回答道:“回国师,哪吒只有骨血留下,并无全尸。”
“哎!”
申公豹一拍大腿,叫道:“这孩子性情如此刚烈,岂是好事?”
李靖越听越迷糊,就看申公豹自顾自拿了蒲团坐下,遂命人烹茶,跟着坐下来。
申公豹道:“孤采药归来,便闻哪吒误射虹桥,自戕赎罪一事。因孤原先与敖丙说过,哪吒性烈,过刚易折,若能好生敲打一番,来日未必不能成就名将。敖丙记在心里,是以得了机会来寻哪吒问罪。本意是让哪吒服软,他好借机将其引入离朱。谁知哪吒竟不思父精母血俱为亲恩,轻易舍弃不能。自以为是,要落得个肉身俱毁的下场。孤纵有回天之术,施展不得……唉,为之奈何!”
李靖闻言愈加难受,怪得谁来?便如申公豹所言,殷素知为生哪吒,怀胎三年零六个月,受了几多苦楚才有其一条性命。他养哪吒七年,又岂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清。
“有劳国师挂碍,下臣感激不尽。”
李靖拜倒。
申公豹摆摆手,叹道:“罢了,不提哪吒。李总兵,今晚我来找你,有另一件事商量。”
李靖问道:“国师有何吩咐?”
申公豹笑了声,道:“总兵也知帝辛杀妻灭子,戕害老臣,被孤囚于寿仙宫一事。他虽无道,我等终归是做臣子的,不能弃之不管。素知夫人是他亲姐,你是他的姐夫,想来劝谏他改过自新,比之旁人要多几分效用。孤想教总兵供职太尉府,领素知夫人前往朝歌定居。”
李靖暗暗猜想申公豹是怕他因哪吒事生出不臣之心,因此要将他调离陈塘关。仓促间想不出应对法子,忽的忆起国师凶威,情知拒绝不能。道:“愿随国师还朝。不知国师打算让谁替我镇守陈塘关?”
申公豹想了想,道:“孤知郑伦素怀忠义,岂能使他蒙尘,当教其守一方疆土。”
李靖忧虑尽去,说道:“有我师弟出力,陈塘关不失太平。”
话分两头。
哪吒原是宝珠一颗,并无魂魄,借“哪吒”精血神魂降生,才得人身。现下褪去凡胎,余一抹灵光往乾元山金光洞,杳杳冥冥。
金霞童子见了,进洞禀告太乙真人。
太乙子听说哪吒只余灵光,情知为他舍去父母缘故,感动莫名,急忙忙出洞,吩咐道:“哪吒,我传你‘嫁梦’术。你速去托梦与你母亲,令她在翠屏山造一座行宫容你居住三年,方可再世为人。”
哪吒领了嫁梦法门,返陈塘关。
正值夜半三更,哪吒到殷素知梦里,道:“母亲,孩儿遭碎身之苦,实是为了不累双亲。如今魂魄无依,孩儿好苦呀!劳你到翠屏山立座行宫与孩儿居住,使孩儿能托生天界。母亲……”
“哪吒!”
殷素知猛地坐起,放声大哭。
李靖被她惊醒,忙问:“夫人为何啼哭?”
殷素知把梦中事说了一遍,恳求道:“左右不过一间庙宇,老爷就依了他吧。”
“他何德何能,有何功绩于世,敢受香火?”
李靖脸色阴晴不定,长叹一声道:“哪吒自戕名为赎罪,实则要断你我同他血缘。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你太过思念于他,以致梦见。哪吒先斩红尘,算不得你儿了!”
一夜天光,李靖和郑伦交接完陈塘关防务。收拾金银细软,把五百家将带上,随申公豹往朝歌。
期间殷素知连梦哪吒几次,谨记李靖所言梦境虚幻,不曾搭理。
一连过了七八日,快到商地时,殷素知再梦哪吒。
哪吒直眉瞪眼,大叫道:“我求你数日,你全不搭理,不怜我苦死。好,你不与我造行宫,我便吵你个六宅不宁,家族难安!”
“我儿,为娘非是不愿。我问你,你可是要与我断去……”
殷素知见哪吒眼里满是恨意,与她渐行渐远,直至身形消失不见。“血缘”二字还未出口,已知晓了答案。
一觉醒来,殷素知吩咐心腹侍女携带金银,往翠屏山兴工破土,造哪吒行宫。
申公豹将殷素知遭遇看在眼里,不做理会。当车队进入商地时,他得天命玄鸟传来警示,心下不由得吃了一惊,暗道好险。
第211章 飞熊!飞熊!
玄之又玄,用言语表达不清的不只是“道”,还有国运。譬如当年融父山犬戎围帝乙,不敢杀害,只想令其称犬戎为兄,为的是谋夺一份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确确实实存在的殷商气运。后来帝乙归妹,帝辛女娲宫进香,凤鸣岐山,都循此例。
今次陈塘关哪吒一次出世,据天命玄鸟所言,也是谋划殷商国运手笔。
前文有言,哪吒与三界各方势力都有关联,算亲疏,归由大商一方,毕竟是帝辛外甥。从大商这论,哪吒得罪天庭东海,得罪截教,因果都由天命玄鸟承担。
加上这次,申公豹已挽回了四次国运流逝。
其它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没能成功阻止,例如帝辛纳九尾狐妖为妃,杀死商容等一干老臣,蠢到降下密诏给姜子牙。
一念闪过,申公豹呼了口气,天命玄鸟指点在前,他已有了定计。
李靖前来禀告:“国师,我们进颍川郡了。”
申公豹点点头,摊开手心看金钱,是一阴卦。
甲子丰年丙子旱,戊子蝗震庚子乱,惟有壬子水滔天,俱在正月上旬看。
阴卦,国运维艰。
一声响,三枚金钱在申公豹手心里化作尘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七年前太乙子送哪吒投生陈塘关那晚,姬昌从西岐赶往朝歌请罪,正好经过燕山。收雷震子为子,当夜付与云中子为徒。
两月以前,雷震子奉师命下山送姬昌出五关。
说姬昌出了五关以后,因失了马匹,只能步行,到次日天黑才见一处酒家,厚颜吃个白食,要赊酒钱。
店主人申杰认出他来,口称“贤侯”,牵店后头毛驴一头,亲随伏侍,送姬昌归国。
如此过了三月,步入金秋时节,李靖都在太尉府里当班月余了,姬昌才到西岐地界。
再说当年帝乙从民间收一义女,其人名“姜”,后与姬昌为妃。
十五年前申公豹炮打岐山当晚,姜生下姬发,号“太姜”,亦从姬昌处学来金钱课。
这一日风从眼前刮过三阵,太姜手占一课,即知姬昌回国,传令西岐百官、姬昌九十八子出城迎接。
姬昌正好行到西岐城前,见左边黄飞虎,右边散宜生,后头跟着二贤八俊、三十六杰。心头才起欢欣,又见九十八子,独少伯邑考,不禁潸然泪下。悲歌一曲:“邑考孝兮为父赎罪,道人奸兮害我亲儿。啖子肉兮痛伤骨髓,感圣恩兮国师赦宥。逃难兮路逢雷震,命不绝兮幸济吾疆。今归西土兮团圆母子,独不见邑考兮碎裂肝肠。”
一曲歌完,姬昌大喊:“邑考,为父对你不住啊!”翻身落下马来,伏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块肉饼,连吐三块。
肉饼落在地上,生出四足,长上两耳,望西跑走。
姬昌这一归国,重掌西岐权柄,事多且杂,非一日工夫可就。期间与散宜生、黄飞虎互道彼此遭遇,相拥痛哭一场。虽怜二人不易,听他们说要造反,还是厉声呵斥,万般不肯。
过得几日,姬昌下令在西岐正南方向造一灵台,下挖水池,成水火既济之卦。用以占天时、晓风水,教导子民后天六十四卦,用于趋吉避凶。
岂料挖水池时破土见一骸骨,姬昌自责,为出工民众劝慰,复又欢喜。是夜设宴。饮酒太迟,回城怕叨扰民众,遂在灵台设绣榻住下。
夜半三更,在磻溪结庐而居的姜子牙卧在床上,忽睁开眼,喃喃道:“我主到矣。”
与此同时,国师府中盘膝打坐的申公豹亦是眉毛一挑,看向身旁护法白额虎,问道:“何事?”
白额虎伏地叩首,道:“禀申公,方才弟子心中悸动,恍惚间竟见山河破碎。”
申公豹“哦”了声,拢在袖里的手掐指一算,复合双目,道:“无妨。”
灵台上姬昌酣睡正浓,忽见东南有一只插翅白额猛虎扑面而来,又听身后一声雷响,火光冲天。
前后都有惊变,姬昌首尾不能兼顾,只道命绝于此。眼一睁,才知梦醒。
熬到天明,姬昌将散宜生叫到跟前,把夜里梦境说出,问道:“此梦主何吉凶?”
散宜生极擅解梦,略一思索,大喜道:“昔武丁亦得此梦,后获傅说。今主公梦此吉兆,可得栋梁之才,大贤之客,其人贤德不输风后、伊尹。西周兴盛矣。”
另一边,姜子牙目送武吉走远,笑了笑,把鱼竿收了正要回家,才起身,便看眼前多出一人。
“国师日理万机,怎有空到西岐看望故人?”姜子牙问。
申公豹看了眼姜子牙手上鱼竿,笑道:“直钩垂钓,故弄玄虚。可怜门军王相,今日被武吉打死,做你饵食。”
姜子牙闻言瞳孔一缩,硬着头皮道:“天定有数,武吉受三日禁足,后必有贵,非是子牙陷阱。”
申公豹笑了笑,转而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要问你,总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姜子牙巴不得说别的,忙问道:“什么事?”
申公豹很是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才道:“当年南极仙翁设计你我反目,有数年不曾来往。后来冰释前嫌,同赴龙君宴。倘若那时在离朱山,我消去‘飞熊元神’,替你续上仙路。你会如何待我?”
“非是怪你不救。”
姜子牙失笑摇头,道:“当时你说:‘玉虚门下,何愁正果不成?法不可轻传,徒不言师过。老师安排自有道理,潜心修行,等候赐教便是。’这些年来我一直记着,奉为圭臬,不敢或忘。只盼你也记着,能回昆仑向老师认错,重归玉虚门下。如今看来,你大概是忘了。”
申公豹摇头,道:“只有弱者才会纠结对错,将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正义。你现下会这么想,是因为你还未站在高处。来日你在西岐位列人臣第一,必定贪权恋栈,逾越臣节。”
“我与国师难道一样人?”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孤岂与你一样?姜子牙,你私心太重,难免囿于天数,只做得一把刀罢了。孤会一次次的给你希望,再一次次的把你的希望变成绝望。”
“姜尚奉玉虚符命下山辅佐真主,来日红尘事了,重登仙路还有正果。师弟逆天而为,善终不能。”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212章 李靖东征
申公豹打磻溪回到朝歌,便接游魂关发来急报:平灵侯自立为王,欲和姜文焕里应外合攻破游魂关。
是夜闻仲登临国师府,劝申公豹莫要屠城灭国,只诛平灵侯一族便是。
申公豹应允,条件是平叛事交由国师府安排。送走闻仲后,令人请李靖过府。
桃花树下,石桌石凳。
申公豹为李靖倒一杯茶,笑道:“朝歌居,大不易。不比陈塘风光,生活差异也不小,不知李总兵住的可还习惯?”
“下臣托国师洪福,能够定居朝歌,三生有幸,岂敢奢求更多。”
李靖双手接过茶喝了一口,面露几分难色,道:“国师,寿仙宫毕竟是帝辛居处,你教我夫妇住大殿,教他住偏殿,未免有些不妥。再者下臣毕竟是臣,夜宿王宫,难免惹人非议。”
申公豹呵呵笑了一声,道:“如今四镇诸侯反其二,正值国家动荡,总兵怎记挂一些小事?你是帝辛姐夫,住他一座宫殿又能怎的?若有人说闲话,只管报到国师府来。须知朝歌也不太平啊!数年前黄飞虎的儿子在后花园玩耍,还被人偷走了,现在都没找回来。唯有住在王宫当中,方能高枕无忧。”
李靖听出来申公豹话语里的警告之意,本还想给帝辛说两句好话,如今看来只能作罢。干笑道:“国师今日召唤下臣,不知何事?”
“为你兄弟郑伦,他虽有讨灭许州功绩,赎罪尚嫌不够。”
申公豹手一挥,弄镜花水月的法术显出天下舆图,道:“平灵侯自立为王,又是为将者沙场立功之时。我欲以李总兵为帅,统二十万人马前往东海平叛。教郑伦领陈塘关人马,作正印先行。有此一战,李总兵名扬天下。郑伦也能借战功掌控住陈塘关。两全其美之事。”
李靖舒身下拜,道:“敢不为国师效死!”
“莫急着答应,孤问你,削平反叛,你需多少时候?”申公豹问。
李靖想了一想,斩钉截铁道:“若国师能赐王命旗牌,与我先斩后奏之权。去一月,回一月,两月平叛。共需四月。”
申公豹眼角一抽,问:“孤只知郑伦忠义,不知他领兵才能如何。”
李靖道:“国师勿要担忧,郑伦曾随我在野马岭练兵多年。赏罚分明,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令行禁止,敢争先登之功。乃是一位帅才。”
四个月?野马岭?
申公豹暗暗叹一口气,已能肯定李靖此次前往东海,回军时节,哪吒恰好在翠屏山受了半年香火。
一饮一啄非由天定,人种前因,事开后果。
申公豹压下心里头杂念,举杯笑道:“李总兵,大商待你如何?”
杯中溅出些许滚烫茶水。
李靖手被烫红,恍若不觉一般,闻言跟着笑道:“当年借了师叔名头,才得先王赐总兵官职,尚王室女,恩德不敢或忘。十多年来小侄兢兢业业,不敢辜负先王,亦有心为师叔出一份力。”
申公豹哈哈大笑道:“贤侄假以时日,必成大商柱石,望能勉力为国,勿负孤恩。”
李靖起身,拱手下拜道:“李靖若负大商,愿入万劫不复之地!”
翌日,申公豹表李靖为征东大元帅,领着离朱神仙出城三十里为其践行,遂回府修行,静待半年行过。
另一边西岐城里,姬昌画地为牢,才关武吉两日。“渭水聘子牙”也需半载以后。
只看得兔走鸟飞,光阴似箭,岁月一晃而过,转眼便到帝辛十六年。
话说李靖领王命旗牌,挂帅东征。不过一月到了游魂关,从管关元帅窦融处拿了情报,不作停歇,即时转道平灵一地,与郑伦联军一处,讨伐叛军。
正是:匹马单枪冲敌阵,将军横戈叫天地。杀声冲入九重霄,尸骨跌下万丈渊。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无人怜丧生。名注齐天意难平,平灵称王又一叛。
两月工夫,李靖讨灭平灵侯一地,虽没屠城灭国,却也差不了多少,因用的都是火攻水淹这等伤天害理的手段,才有速平反叛之功。
回军途中,李靖路过翠屏山时,见往来民众极多,个个扶老携幼,不辞山路崎岖。遂教人前去打探。
不多时探子回来,禀报道:“启禀老爷,半年前有一神道在山上显圣,千请千应,万请万灵,故此有这许多民众前来进香。”
“哦,神道姓甚名谁?”
李靖皱眉。
探子答:“是哪吒行宫。”
李靖闻言大怒道:“好个孽障!与世无功,安敢受人间香火?罪获天庭,又来累我!”说罢纵开马行到庙前,见哪吒神像与生前无二,先起父子怜爱之心。转瞬又想起哪吒情愿削骨肉还于父母,也要同他两不相干。顿时怒上心头,戟指骂道:“畜生,你生前扰害父母,死后又做野神愚弄百姓,今天饶你不得!”祭起六陈鞭,将哪吒神像打得粉碎。
却说郑伦坐镇后军,过翠屏山时见山上火起,忙教左右探知虚实,晓得李靖破山伐庙事。纵马到李靖身边,急道:“兄长糊涂!哪吒立庙受香,必是太乙真人教导,你坏他行宫。太乙真人岂能与你干休?速速回陈塘关,发书国师府请离朱神仙来救!”
李靖闻言也慌,忙派人飞马朝歌求救。又将大军交付给心腹家将领去朝歌复命。他自己在郑伦新练三千乌鸦兵的保护下回到陈塘关,紧闭城门,教民众户户焚香,口诵“陈塘有难,恭请元贞”
这一日哪吒外出,回到翠屏山时见原先庙宇所在成一片白地,惊道:“莫非天兵来此检点仙籍?”
两个鬼判循声出来,跪在地上说道:“老爷,是陈塘关李总兵破山伐庙,却不知是何缘故。”
“李靖!”
哪吒咬牙切齿,叫道:“母亲为我造的行宫,你怎的跑来打毁?欺我太甚,誓不同你干休!”
哪吒虽然发狠,奈何才受半年香火,魂体虚幻如何是李靖对手?是以又到乾元山见太乙子,只道:“李靖无故到翠屏山,打毁弟子金身,烧毁行宫。弟子无处可去,来问师父。”
太乙子瞠目结舌,半晌,阴沉着脸道:“若得三载香火,成就功德之身,日后修行甚易,不想被李靖毁去,如之奈何?”
哪吒伏地叩首,道:“弟子有一残躯,报一鞭之恨足矣,师父慈悲!”
第213章 收网(上)
太乙子见哪吒一脸漠然,不似原先那般喜怒形于色,情知这弟子恨意彻骨。暗暗思忖:“贫道成太乙天仙多年,不曾斩却三尸,早觉形体拖累。如今有哪吒这个缘法,不如将圣体与他一具,看看效用。再者子牙拜相也快,该他下山了。”思罢,遂命金霞童子往五莲池摘两朵莲花、三个荷叶。
太乙子将莲花扯下瓣儿铺成三才,又把荷叶梗儿折成三百骨节,三个荷叶按上、中、下铺在地上,将一粒金丹放在正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往荷莲里一推。喝道:“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时!”
一声响。
凭空跳起一个面如傅粉,唇似涂朱,丈六长短的人来。
有异于常人,更像个纸扎鬼童。
太乙子把前次哪吒身死,金霞童子收回来的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风火轮、金砖重新付与哪吒,吩咐道:“你往陈塘关走一趟。”
哪吒千恩万谢,架风火轮,不一时便到陈塘关,见郑伦手持降魔杵站在院里,顿时有些委屈,叫道:“叔父,我在翠屏山显圣行法,为民解忧,这难道也错了吗?我与你无仇,你让开!”
郑伦闻声认出人来,哀求道:“父子七年,何以至此。哪吒,你莫要一错再错!”
哪吒仰头大笑,道:“我做什么错的,你们都是对的!今天誓要拿李靖报一鞭之恨,决不干休!”
郑伦忙“哼”一声,不知哪吒莲花化身,并无魂魄,反被一记乾坤圈打翻在地。
屋内李靖听着响,提六陈鞭赶出来,迎面就看紫焰蛇矛,把鞭交还,与哪吒斗在一处。
不过三五回合,李靖肩头便挨一枪,忙借廊柱遮掩身形,到殿旁抢一匹青骢马往东南方向逃走。出了陈塘关后下马又施土遁。见哪吒如影随形,李靖索性不再逃遁,只叹一声:“如之奈何?”
忽有道童作歌而来。
李靖定睛看去,忙喊:“木吒救我!”
“父亲先走,孩儿在此为你阻住追兵,”
木吒目送李靖离去,转身看向赶到眼前的哪吒,骂道:“你这孽障!好大胆,子杀父,忤逆乱伦。早早回去,木吒饶你不死!”
哪吒止住遁光,把翠屏山事仔细说来,末了问道:“二哥,你说是李靖不是,还是我不是?”
木吒冷笑道:“胡言乱语。天下只有不是的孩儿,无不是的父母!”
“我不是你个杀千刀的狗!”
哪吒大怒,提起火尖枪就刺,打斗间看到远处扬起一路沙尘,怕李靖跑远了寻人不到。拿枪挑开木吒手中剑,取金砖往下一丢,砸得木吒吐血翻倒。
李靖又逃数十里路,不自觉到了五龙山,回头看见哪吒追来,只道木吒已被打死。猛想仙道不成,又生此杀神。若遇子弑,死后也遭耻笑。不若自戕,留得英名在世。
又有一道人手执拂尘作歌而来,大叫道:“李将军且慢动手,贫道来也!”
李靖回头看去,见瑞霭蒙蒙,山里现出一座洞府,晓得道人乃是神仙,又起求生念头。
“李将军进我洞去。”
文殊拿拂尘一扫,把李靖送进云霄洞,静等远处哪吒飞到近前。
离五龙山三十里处。
有一座荒山。
申公豹负手而立,身后是离朱坤部神仙,看着半空中哪吒赶李靖,都觉几分好笑。
申公豹吩咐道:“李总兵乃征东大元帅,讨灭平灵侯有功,是我大商柱石也。岂容旁人轻侮?魔家兄弟。”
“末将在!”
“稍后听我号令,破山伐庙,诛除文殊一脉!”
“是!”
“梅山六圣。”
“末将在!”
“魔家兄弟先行,尔等在后压阵,拦住太乙子师徒,生死不论!”
“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太阳西斜,半边红,半边黑。
申公豹轻声道:“动手。”
话声一落,魔家兄弟、梅山六圣纷纷纵起遁光,往五龙山飞去。
到山前时,恰好遇着出来的李靖。袁洪迎上去把人接住,吩咐道:“吴龙、杨显,护住李元帅,若有半分差池,拿你们是问。”
李靖正要感谢,耳听一声炸响,偏头看去,只见着浓烟滚滚,五龙山居然没了……
山塌地陷,烟尘冲天而起,里头许多人影,在魔家兄弟法宝威能下如雨坠落。
血腥味弥漫空中。
见霞光涌现,烟尘散开,剩几个活人。分别是:文殊子、太乙子、金吒、木吒、哪吒。
魔家兄弟有申公豹吩咐在前,不容分说,一拥而上把文殊围住。
文殊纵有遁龙桩,怎比得过魔家兄弟掌中混元法宝?一时间险象环生,连话都说不出口。
旁边太乙子出手帮扶,却被袁洪抵住。他法宝尽数交付哪吒,只有九龙神火罩可堪应用,奈何不得会变化的袁洪。也是叫苦不迭。
金吒、木吒此时未得师父传宝,微末修为不能入眼。多亏哪吒顾念兄弟亲情几次三番相救。弟兄合力,勉强抵住金大升、戴礼、朱子真。
离朱神仙奔着破山伐庙而来,自无多少言语,总归你死我活,还讲什么闲话。
另一头。
申公豹看魔家兄弟、袁洪等人都离开了,疑惑暗中燃灯怎么还不现身?就看东面一道流光升起,催开白额虎上前把人拦住,笑道:“你这老货,焉敢设计孤之重臣李靖?”
燃灯脸上像是开了染料房一般难看,咬着牙道:“申公豹,这等言语无状,真当我阐教杀不得你?”
申公豹手一翻取出离朱剑,怪笑道:“彼其娘之!除了这话你们还会说什么?要杀我,快发书请来云中子、南极子,或是玉虚元始。你有师父兄弟,难道我没有?尔母婢也!”
燃灯气得两眼发红,大叫一声:“欺我太甚!”跨上梅花鹿,祭乾坤尺,被离朱剑抵住;复祭玲珑宝塔,被黄绳缠住;再祭紫金钵盂,被如意幡裹住。
“狗东西!孤忍你很久了!”
申公豹取出魔罗刀,想到原本故事里兄长赵公明下场,眼中布满杀意,提刀要砍时,先听一声响。
“元贞君且慢动手,听衲子一言再做决定不迟。”
申公豹闻声认出人来,暗骂一声“晦气”,故作不知,径往燃灯头顶砍去一刀。
第214章 收网(下)
燃灯道人法宝全数祭起,正是黔驴技穷的时候,见魔刀落下,无奈何把元阳之气现出,不防申公豹用导出元阳神通,把他元阳坏去一半。
方才喊话之人不是旁个,乃西方二教主,准提道人是也。看申公豹不给面子,准提立时祭出七宝妙树,不防申公豹张开左手手掌,发出霞光也是一样神通。
“你怎的也会斡旋造化!”
准提道人大惊,上前用手接住魔刀,这才把燃灯救下。叫道:“道友留情!”
申公豹晓得准提藏拙,自个亦无死战之意,遂把五色光往燃灯身上一扫,收回离朱剑等法宝不算,将玲珑宝塔、乾坤尺也给拿了。笑道:“老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教孤迎迓不能。不知老师到此所为何事?”
准提被这话给问住了,总不能说附近几位神仙都是他西方教有缘人,他提前来看看学生风采吧。干笑一声,道:“衲子云游到此,看道友与人争杀,不忍玄门失一大罗,特来讲和。”
燃灯先前怒火中烧,实力没能完全发挥,现下回过神来又不敢动手了,左顾右看。见准提道人敞开胸怀,穿个明黄袈裟,头型跟哪吒一模一样,猜不出来路。做静观其变的打算。
见了准提,申公豹心下稍一转念,道:“老师向来慈悲为怀,是孤欠考虑了。唉,李靖乃大商征东大元帅,无端被太乙真人弟子追杀,又遭文殊囚困五龙山。岂能轻轻揭过?教人视大商如无物!”
“道友此言差矣……”
准提道人说着话,忽朝五龙山方向看去,苦笑道:“道友,我们先去止住杀伐,再论对错可好?尔等都是玄门,若有死伤,面皮上须不好看。”
“老师莫急。余者可以商量,文殊其人,孤非杀不可。”
“如何个商量法?”
准提面露急色。
申公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燃灯,道:“罢了,老师随孤往五龙山走一趟。”
三人纵起遁光,转瞬便到五龙山。
就看梅山六圣将太乙子与三吒挡住,好让魔家兄弟围杀文殊。
阐截论道过后,文殊追上离岛的吕岳,名为请教,其实要探吕岳根底,反被申公豹假借白龙子名头点去一朵人花。
后来申公豹讨伐南离,普陀山一战中文殊杀马元,与离朱山结下冤仇。
今次教魔家兄弟合力诛杀文殊,申公豹也有道理。借着哪吒赶李靖的名头发难,三吒是不能杀的。杀太乙子又怕拖延得久了生出变故。还剩个出了名善跑的燃灯道人。所以,不杀文殊杀谁?
碧玉琵琶,青云宝剑,混元伞,花狐貂。文殊左右不过一根扁拐、一座遁龙桩,如何招架的住?不多时,庆云不见,道袍浴血。
文殊见了燃灯,猛挥扁拐逼退魔礼青,大叫道:“老师救我!”
燃灯感应到了申公豹的气机锁定,稍一犹豫,便听惨叫声响起。
原来文殊多一分力则胜,少一分力则输,出声求救时有瞬间松懈,被魔礼海看准时机用混元珍珠伞罩住。只来得及把遁龙桩投给金吒,便在伞下形神俱灭。
申公豹笑一声,传音道:“孤只杀文殊一人,老师若有异议大可出手,届时惹来二教教主,损人不利己。”
准提道人道声“善哉”,把七宝妙树望下一扫,收光太乙真人手上法宝,喊道:“停手!”
紫气万里,瑞彩满空,无边法力,无穷威能。
混元之下,皆为蝼蚁!
在场不论修为,不管心中是喜是悲,尽皆不由自主的停住手,心中惶惶不安,感大恐怖。
申公豹有洪濛道气坐镇紫府,不受混元威压影响,四下里看去,目光落在太乙子身上,淡淡道:“太乙子,你为何指使哪吒弑父?”
太乙子冷笑道:“他既还了父母骨肉,在翠屏山上与李靖无干,李靖使他不受香火,如何成得身体?不提前世,眼前坏身毁庙之仇,也足以抹平父子情谊。”
“哪吒既然不是李靖孩儿,赶他一路不算家事。”
申公豹背过手,笑道:“孤得好好问你一声,哪吒追杀李靖,实为阐教弟子赶大商元帅。你要如何向孤交代?”
太乙子闻言才知中了申公豹言语陷阱,情知讲理不成,脚下立时现出两朵青莲,展开遁光,扯住哪吒便走;申公豹把魔罗刀祭出,不料竟斩在紫金钵盂上;“当”的一声响,燃灯浑身法力散开,就被魔家兄弟拿青云剑穿了四肢,生擒活捉;旁边金吒才把遁龙桩收进泥丸宫里,就与木吒一齐,被袁洪使邠铁棍砸翻在地。
独逃了太乙子师徒。
“用勾刀穿了琵琶骨,拿往朝歌!”
申公豹吩咐完,转而冲准提道人拜倒,嘴上说:“有劳老师援手,请随孤往朝歌一行,见大商当下风貌。”暗地里传音:“金吒、木吒实与西方教有缘,孤亦不忍将其斩杀。望老师怜西方众生,渡他二人一场。”
准提闻言心下一惊,还以为申公豹看穿天数,听了传音放下心来,暗暗思忖道:“现下燃灯、金吒、木吒被捉,不知未来生死如何。听申公豹这话意思,是除燃灯以外,其他二人可以交给我处置?是了是了,定是想从我这借力,为他分摊阐教带来压力。”遂看向燃灯,却见袁洪伐倒几颗大树,变三座囚车把人装拿,早收拾妥当了。
“国师先行,衲子在暗中护持。”
准提道人拱手下拜。
申公豹心知准提是要把文殊神魂收好,放到须弥山去。想来当初消失不见的马元尸身,如今也在念经吃斋。笑了笑,说道:“有劳了。”
一行人打“商国师申”的旗号,遇关过关,遇城穿城,沿途并无阻碍。
见了朝歌城墙,申公豹许是喝醉了酒,许是有感而发,作歌一曲:“凡尘光阴兮四十有七,申公名豹入劫难兮。学得超脱三界法兮,不在五行妄言寡兮。旁人笑我兮恶名扬,不知妙法兮总有时长。封神一战痛不绝兮,奈兮何兮奈若何兮。”
目泛悲意,心起志气,说甚正邪不两立?唯有手中刀利。
申公豹一曲歌罢,偏头看向西方,暗道:“你在西岐称相,孤在朝歌佐王。莫要心慈手软,更莫存有退却之意。要知道,输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万劫不复呀!”
第215章 杀人诛心
金吒、木吒都被准提带走,当着燃灯的面。
要说燃灯也是倒霉,当时祭出紫金钵盂为救太乙子,自身却被申公豹偷袭,法力尽失。堂堂大罗神仙,让魔家四将给生擒了。与申公豹动手时节一般无二,实力没发挥出多少,先败下阵来,心里憋屈可想而知。
国师府后桃园。
燃灯见申公豹进来,大骂道:“贼子!士可杀,不可辱!”
“哦。”
申公豹看了眼一旁托着玲珑宝塔的李靖,笑道:“师兄代师传艺,阐教弟子都尊一声‘老师’。孤在昆仑时,可没学玉虚道法。你当孤不敢杀你?”一巴掌扇在燃灯脸上。
燃灯挨了一耳光,脸肿起老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哼哼两声。
“师兄若肯把玲珑宝塔应用法门传给李元帅,孤可将乾坤尺交还。”
申公豹笑着说道,看了燃灯眼神,不等其开口,反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燃灯琵琶骨被锁,没有法力护体,还真怕被打死了。忙道:“李靖,你听好了,要祭此宝,须念:黄金玲珑听我言,三天三火炼百节。时穷方晓玄中妙,不等史笔新万年。敕令:虚空梦一场。”
李靖依言照做,意外察觉到玲珑宝塔与自身极为契合,大喜过望。咒语炼出,需有人承受法宝威能,忙将玲珑宝塔丢到燃灯头上。
被吊在树下的燃灯上下都没着落,被宝塔金光罩住,痛得满空乱滚,连连告饶。
申公豹见他惨状不似作假,遂命李靖收了宝塔,用如意幡把燃灯裹了,吩咐道:“李元帅,你且回府,莫管天下动荡,练四方兵马留待后用。金吒、木吒往投西方极乐世界,有成道之日,有你父子再见之时。勿忘此番恩德,勿负大商。”
李靖闻言跪倒在地,委屈道:“侄儿一心为国,从未有过歹念,师叔为何出此言语?”
申公豹愣了下,把李靖扶起,轻声道:“是孤失言。”
……
说那日武吉卖柴,路遇姜子牙直钩垂钓,斗了几句嘴,进西岐后横担打死门军王相,被姬昌画地为牢囚了三日。思老母在家无人赡养,伏地大哭,惊动散宜生。后得散宜生相助,得归家乡备老母所需。又得老母指点拜姜子牙为师,苟活性命至今,已有半载。
这一日春暖花开,姬昌领散宜生、黄飞虎出城到南郊踏青,听渔人歌唱:“……我曹本是沧浪客,洗耳不听亡国音。……孤钓不如天地宽,白头俯仰天地老。”姬昌将渔人喊到面前问询,才知磻溪太公,引众前往,路中又逢武吉,方晓道号飞熊。
听武吉说厌星苟命之事。
姬昌气得满面通红,大叫道:“欺孤太甚!本侯演后天六十四卦,意在为世人立趋吉避凶秘术,顺遂天命。今武吉逃躲,金钱课算他不准。卦有差错,何以传交后世?”
旁边散宜生劝道:“磻溪老叟道号飞熊,正应灵台之兆。武吉事发,上天垂象。望侯爷赦飞熊弟子武吉无罪,令其去请姜尚。”
昔年冀州一战,散宜生朝歌求帝辛解难不成,回程里又听西岐军覆灭,沦为乞儿,后遇黄飞虎才得脱难归国。
姬昌多有对他不起之处,不得不给这个面子,闻言生生忍下心中恶气,道:“武吉,你去。”
此一行,劫起风云,时有人言:磻溪闻姜错子牙,草舍求见对托辞。斋戒沐浴止三日,偶得姜尚入瓮来。
话说姬昌诚心聘请,将姜子牙迎进西岐,拜为右灵台丞相,官位还在散宜生之上。
汜水关总兵韩荣得报,奏本朝歌。丞相胶鬲看完,沉吟许久,将奏本转送国师府。
申公豹接到奏本后只扫一眼,便知欺负西岐的日子不多了。左思右想,把敖丙唤到身前,仔细吩咐,教其往西岐走一趟。自身纵起遁光,带着燃灯往东海蓬莱去了。
申公豹走后,敖丙拿了国师令玺往西岐去,半月行过,到西岐城中不二话,教姬昌升殿。
此时武吉沾了姜子牙称相的光,不仅脱了死罪,还被姬昌封为武德将军。时来运转,光耀门楣。不知阳面为阴,运转两次。做了半月将军,极尽荣华富贵,这一日听闻升殿议事,急忙忙赶往水德殿。
水德殿中,姬昌上座,敖丙坐在右边,下手是文班首臣姜子牙、武班元戎黄飞虎,八俊落座,三十六杰齐齐整整站立两旁。
敖丙见人到齐,离座走到殿中面向姬昌,戟指叫道:“姬昌,你可知罪!”
姬昌转到案前,面露愧色道:“姬昌未到朝歌谢恩,自行回返西岐,有负国师赦宥恩德。”
敖丙闻言愣了愣,眼皮一跳,略有些无语道:“国师何等气度,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那……”
姬昌眨眨眼,舒身下拜道:“请恕姬昌愚钝,不知错在何处。”
敖丙环顾西岐百官一圈,拿手指了指武吉,道:“吾师申讳公豹受封殷商国师时节,先与朝歌民众约法三章。杀人偿命,伤人者刑,贼盗抵罪。后此三法为商律基石,明发天下,万民景从。便是那乱臣贼子姜文焕、鄂顺也遵此法,不坐黎庶之上。久闻西伯侯有圣人美誉。如何武吉杀人而不偿命?就因为他是姜子牙弟子,杀人无罪有功,受封武德将军。他哪来的德!”
姬昌闻言一愣,紧接着满心愧疚,放声大哭道:“武吉家有老母在堂,门军王相也非绝户。姬昌不贤,不贤啊!”
旁边姜子牙正要开口,便被敖丙拿手一指。
“姜子牙,国师有一句话送你,送给西岐百官,杀人者是否无须抵命?若是,即日起晓谕西岐民众:无故杀人者,可为武德将军矣。”
姜子牙想过无数次和申公豹交锋的场景,独独没有想过第一场是由敖丙代劳。猛一咬牙,离座跪倒在地,大喊道:“主公,姜尚请斩武吉!”
姬昌沉吟半晌,才道:“生子当如敖龙丙,姜桓楚、鄂崇禹之子如豚犬耳。左右,把武吉推出午门,斩讫来报。”
不一会儿力士拎着武吉头颅回来复命。
敖丙将武吉头颅提在手上,掌心里发出三昧火焚烧武吉神魂,看着一脸悲痛的姜子牙,笑道:“国师有一句话送给姜丞相:遵大商律,尚有回旋。滥造杀孽,满门诛绝。”
第216章 蓬莱远
三岛来龙,十洲祖脉,势镇汪洋,源流四海,仙乡福地,一等蓬莱。
申公豹负手立在海面之上,随着浪潮浮浮沉沉,有些着恼,来时应该把余元带上的。
就看空中蓝红二色一闪即逝,水火童子出现眼前,笑道:“老爷说你心中杂念纷呈,是以寻不到蓬莱入口,教我前来迎你。”
“有劳道友。”
申公豹苦笑一声,随水火童子进了蓬莱,把燃灯放出,道:“道友把这人拿去,压在紫芝崖下。”
水火童子看一眼燃灯,有些迟疑道:“这人看着面熟,却像昆仑教的燃灯道人。”
“实不相瞒,此人正是燃灯。道友把紫芝崖揭起,压他到下面去。老师那里自有我来分说。”
“好吧。”
不理燃灯的破口大骂,申公豹自顾自往前走去,先见在外弟子寓所,亭台楼阁连成一片。桃红李白,花开万朵。异香连连,沾染人身三月不散。转过十二道弯,山川河流形似棋局,上头截教徒或人形或元身,自在遨游,追逐着半空游弋的红灯笼。
“什么时节,缘何如此热闹?”
申公豹喃喃出声。
早有龟灵圣母认出他来,走到近前打稽首,道:“师弟何时回返?不知今日桃花节,老师与我等一起在岛顽耍,享逍遥之乐。”
申公豹眉头微微皱起,刚想问通天教主何在,便见群仙中有一青衣少年左手提酒壶,右手拿青苹,醉酒舞剑。
通天放声而歌:“八卦仙衣飞紫气,三锋宝剑号青苹。伏虎降龙为第一,擒妖缚怪任纵横。徒众三千分左右,后随成姓尽精英。天花乱坠无穷妙,地拥金莲长瑞祯。仙家少姓名通天,难教一申证全贤。豹儿,既然来到,缘何不来拜见?”
申公豹听出歌声里怪罪之意,上前大礼参拜,道:“弟子携俗世乖气回返仙乡,有污蓬莱,请老师责罚。”
通天摇了摇头,道两声“无趣”,挥挥手,“众仙自己顽耍。豹儿,你随我来。”把袖袍一甩,带着申公豹回了碧游宫。
通天也不去坐九龙沉香辇,拿两个蒲团,自个坐一个,给申公豹一个。取矮桌、酒壶,端一杯酒给申公豹。
申公豹双手接过酒杯,正要说话,就听通天吩咐:“先喝酒。”只得喝酒,浑身犹被火炼。连喝三杯下肚。第一杯热,第二杯寒。喝完第三杯,阴阳既济,凭空多出三千年道行。
“好了,你去吧。”通天说。
“老师教弟子去哪?”
申公豹伏地叩首,道:“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弟子心中疑惑许多,望老师指点迷津。”
通天面带笑意,伸手虚扶,“起来罢。当你有疑惑的时候,所求真的是答案吗?心有定计,不敢肯定,才寻旁人要个借口。生灵降生以前无不浑浑噩噩,入眼漆黑一片,唯一点先天灵光不昧。为师生于混元初开,见龙汉,洪濛无量光洗刷三界,蝼蚁大如天,飞鸟垂于海。那时节,道祖也躲在山洞里发抖。恐惧,不是难以启齿的柔弱。”
申公豹抬起头来,眨了下眼,道:“老师知我为何而来,也知我去往何处?”
“雏鹰翔于天,青鱼落入海,我与有荣焉。”
通天笑着说道:“我有前知之能,不代表时时动用。证道混元,靠的是手中利剑,而非顺天应命之举,实有意为之。”
申公豹直视通天双眼,不无埋怨道:“老师用意,教弟子门人砥砺前行,也包括封神榜上姓名吗?”
通天略有些惊讶,失笑道:“是公明告诉你的吧?当时碧游宫中,元始师兄教我先用神位,时有多宝建言:截教万仙名注仙籍,一榜岂能左右?我觉其言有理,遂令多宝择仙录名,只管佥押。”
申公豹“唉”的一声长叹,起身,拱手下拜道:“弟子欲立一‘全真教’,奉截教为宗主。请老师成全。”
师徒一时相顾无言。
做徒弟的申公豹满肚子话无从说起,因晓得了师父是何样人——自信洪濛第一,长剑披靡。
通天之所以是混元大罗金仙,根子便在一口心气上:我道无二。
若要劝其早做打算,使计谋胜下封神之战,实际上是未战先怯。才是真真正正的侮辱了截教。
虽不符合常人所思所想,但这就是混元看重的“面皮”。
告诉通天以后在界牌关,诛仙四剑会被玉虚门下摘走,前因后果说个清楚。通天一准推波助澜,分毫也不差的在界牌关摆下诛仙阵。因他深信人定胜天。
便如方才通天所言,疑惑问出口前,答案已在心中浮现。
不要去相信万一。
良久。
通天叹一声,说道:“为师非是放任阐教施为。尔等顾念同门之谊,难道教我舍去手足?他修无情道,我怜有情众生。本无高下之分,神人杂居亿万年。所谓世外真仙,与凡俗无异,不历一场杀劫,超脱不能啊!”
“师父……”
申公豹模糊抓到了什么,要问时却看通天抬起手。
“出去与同门一起顽耍吧,你要立教,总不能两手空空。”
申公豹无声叹息,起身走出碧游宫,又听身后通天喊道:“再唉声叹气的,我就把你丢出蓬莱!”只得压下满腹愁思,扯出一抹笑。才到紫芝崖,便见一抹火红出现眼前。
“师叔,你回蓬莱也不把我带上?太不够意思了。”
火灵蛾眉倒竖,叉着腰大叫。
申公豹忍俊不禁,习惯性的抬手想点点火灵光洁的额头,忽的想到什么,把手放下了,道:“我不带你,你不也回来了吗?你又不在离朱山录名,想去哪里,还需要我首肯吗?”
火灵没听出申公豹话语里的疏远,仍像从前那般旁若无人的把他胳膊挽住,笑嘻嘻道:“师叔,蓬莱岛装载三界一切奇景,有仙宫天阙,也有小桥流水。要我说,最值得赏玩的,莫过于东边枫叶谷。那里四季火红,芬芳浓烈,乃是蓬莱不可或缺的一抹鲜艳。”
碧游宫中。
通天教主坐在九龙沉香辇上,心念一动,便有万丈霞光升起,将他身形遮蔽的同时,也把遥远的记忆拉到眼前,比封神更恐怖的大劫他都走过来了。
一张黄榜,又能拿截教怎样?
第217章 仙音长
却说武乙三十五年。
武乙王秋狩渭水,取一囊装满鹿血挂在高处,以箭射之,名曰“射天”。又取一木偶刻“天神”字样,以血浇之,名曰“尿神”。
是夜武乙王遇五雷轰顶而死。
彼时玉皇坐定凌霄,着太白金星宣紫霄宫鸿钧老祖来见。
过去尊见现在尊,讲未来事。
“十二仙首称臣效忠天庭,量劫可去,三界能安。”玉皇说。
鸿钧打稽首道:“大天尊,十二万九千六百纪元兴衰行过,才有今日三界风光。因一任人主不敬上天,便发无量量劫,实是不智。令十二仙首称臣不难,收众生信仰不易,当宜谨慎。”
玉皇语气无悲无喜,道:“道祖何以教我?”
鸿钧沉吟半晌,道:“昔年混元初开,衲子一道传三友,始有阐截。此二教收天下神仙,立在红尘,为玄门领袖。如今武乙获罪于天,成汤气数将尽。可教神仙插手王朝更迭,二教弟子仙道不成者,成其神道。神仙归于天,凡人归于地。各司其职,不共一世。”
“成汤江山如何破之,教谁代之?”
“姬周乃轩辕黄帝后裔,可为新天命。破成汤不难,只待无道昏君出现。”
“勿要令朕失望。”
“衲子省得。”
……
紫霄宫。
阐教两位教主大礼参拜鸿钧,口称“老师”。
鸿钧点点头,说道:“通天新得‘诛仙剑阵’,需几日工夫熟悉。贫道先把事情说给你二人听。之后你们去寻通天商议不迟。”
老子与元始相视一眼,都有些吃味,异口同声道:“全由老师安排。”
“事关天命,不入六耳。大天尊欲要十二仙首称臣效忠,因贫道劝阻,取折中法子。三教共议‘封神’,为阐教、截教、人道。”
鸿钧看向太上老君,“今人主无道。李聩,你代人道佥押。”
“弟子遵命。”老子顿首。
鸿钧又道:“商灭周兴,天定有数,只候西周圣主降世,即行改朝换代。彼时选取忠臣义士、仙道不满者充当天神,为大天尊羽翼。神位之数三百六十五,分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
老子老神在在。门下就一个玄都大法师,把童子算上也不满一手之数,爱谁谁。鸿钧总不能让他去天庭当仙官吧?
元始脸色却不太好看,几次欲言又止。
“元始,你有话说?”
鸿钧皱眉。
元始拱手下拜道:“老师容禀,弟子道法自然,门徒道行高低任其缘法,不似通天师弟那般挂碍在心。是以门下得道者止十五位,其实不堪大用。”
鸿钧哈哈笑了一阵,拿手虚指了指元始,道:“截教万仙来朝,贫道也知。难道教他凑齐封神榜上名人?若真如此容易,教通天做大天尊可谓两全。顺道而为固然可喜,也莫忘了变通。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劫起时豪杰自然浮现,那时再让通天帮你一把不迟。你既然忧心,贫道便将封神一事与你主持。”
……
离了紫霄宫,老子受元始邀请到玉虚宫,一杯茶喝完,笑道:“师弟门下玉虚十二仙一千五百年未曾斩却三尸,仙道难全。能成神道,也不算是坏事。”
元始闻言放下茶杯,道:“阐教弟子,凡太乙天仙以上,吾死保其仙道!”
老子面色一变,叫道:“师弟此言何意?”
元始看向东海方向,笑道:“大逍遥,大自在,才谓仙。师兄也是阐教教祖,怎忍门徒去天庭做那不得自由的仙官?”
老子猛地一拍案几,叫道:“我们与通天是亲兄弟!混元初开,相依为命至今,你若敢算计他,我先与你反颜!说甚弟子门徒,皆为刍狗。再者老师方才言语难道你没听见,劫起时自有豪杰,谁说上天成神者必须是二教神仙?”
元始见老子生气,心里也慌,连忙解释道:“正因为如此,通天师弟难道忍心让我道统绝灭?师弟非是要自作主张将截教弟子添到封神榜上。封神榜上名人,还需与通天师弟商议。只是希望师兄能怜门徒修行不易,届时帮说几句好话。通天师弟性情乖张,与我一向不和,若他先起私心,阐教不存矣。”
老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师兄且先回玄都,三日后去蓬莱,那时你我兄弟坐在一处,再议此事。”
老子走后,元始摊开右手掌心,叹一声:“师兄啊!大天尊是那么好糊弄的吗?通天座下多是湿生卵化之辈,一干妖魔罢了,你怎的以师侄待之?”眼中狠厉之色一闪即逝,咬了咬牙。
在他掌心里,浮现一座宝塔,转瞬消失不见。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元始上紫霄宫领了封神榜、打神鞭,又得鸿钧告知封神台搭建法门,便往玄都,携手太上老君一齐驾临蓬莱碧游宫。
彼时碧游宫中,通天教主讲道,在场者有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随侍七仙、三霄娘娘、赵公明大仙、瘟仙、焰中仙、一气仙、金鳌岛十天君等一干有名有姓截教门徒。
三位教主拿蒲团坐下,元始将封神一事说出,太上老君在旁附和道:“大天尊所图者,十二仙首也。你我兄弟三人难道不是仙首?老师力主封神一事,实是用心良苦,我等不能不察。”
“师兄言之有理。”
通天有些心不在焉,想的是这特么也叫封神?
雷、火、瘟、斗,群星列宿,步雨兴云。这些神职,怎么看都是给截教神仙量身定做的。
通天强忍怒气,问道:“二位师兄属意何人登榜?”
元始说:“师弟的意思呢?”
忽的一旁多宝道人哈哈大笑起来。
通天横一眼过去,没好气道:“逆徒!为何无礼?”
多宝道人拱手下拜,朗声道:“三界之主,名为九重天阙,实为东海蓬莱。我教万仙来朝,总管三界多年,名注仙籍,寿享无穷,一榜岂能左右?”
通天闻听此言,心中豪气复起,转过弯来,亦是跟着笑道:“玉皇封神,志在截教。无妨!我难道怕他?多宝徒儿,代我录名黄榜。”
元始展开封神榜。
多宝上前信手书写,边道:“大天尊要道德之士,截教与他万姓精英。他要有名高真,截教与他神仙大罗……截教敢给,他敢要么?要得起么!”
说到最后,多宝厉声大喝,在封神榜上书写名姓的手指猛地划下最后一笔。
元始仍旧面无表情,双手捧着封神榜到通天面前,道:“师弟,用印吧。”
通天目光落在封神榜上,只见零星金光占了大半版面,一闪即逝,才知封神榜弥封名姓。眼里掠过一抹诧异,复又漠然。一指点在封神榜上。有教祖印文浮现:掌截教道法混元无极教祖通天大圣
第218章 儿戏
通天教主回想一遍当时碧游宫中佥押封神榜的情景,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些,把封神榜看得太轻。
多宝桀骜,金灵稳重,无当老实,龟灵愚钝……
若当时主持录名的是金灵。
通天摇了摇头,轻笑道:“贫道主持录名封神榜一事的话,截教上榜弟子,比多宝写下的只多不少。”
“水火童子,教多宝来碧游宫。”
“是。”
……
蓬莱以东。
火灵张开双手,仰着头自由自在的转动身体,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申公豹立在一旁,看阳光透过枫叶碎作一地。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红色是阳光还是枫叶。才发现火灵腰带上挂着几个铃铛,身段窈窕,其实不是道童,而是女仙。
“师叔,这枫叶谷景色如何?”火灵问。
“山花烂漫,别有春色。”
申公豹言不由衷,看了火灵两眼,心中悲意消去许多。忽眉毛一挑,感应到多宝飞向碧游宫,后知后觉想起通天话语里并无深意,却有些迟疑。
通天答应他可以另立一教,还教他寻同门帮扶,可却没有明言告知其他门人。
若他傻头傻脑的去与同门讲创立全真教的事,最大的可能是被打成猪头。
“师叔,你在想什么呢?”火灵说。
申公豹偏头看一眼,发现火灵又把他胳膊挽住了,见其笑面如花,略有几分恍神。
忽听破空声响,循声看去,却见三位大罗仙、一位太乙仙来到。
来的是“通天教主亲传弟子”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
要说截教让人误会的地方还真不少。前有万仙来朝,对比出阐教只有十几个弟子。却不知阐教太乙天仙以上的虽然少,人仙地仙天仙加起来也有近万之数。后有截教四大亲传,内门外门之分。殊不知凡截教门徒皆能入碧游宫听讲,一视同仁并无高下之别。
只是那道行浅的妄自菲薄,自以为不到一定境界,不能入碧游宫听讲罢了。
申公豹拱手施礼,称龟灵为师弟,称其他人为师兄。笑道:“诸位道友不在前头顽耍,怎么到这来了?”
“申师弟,龟灵比你早入门,于情于理,你该称她一声师兄。”
多宝道人冷着脸,继续说道:“缘何自恃道行,言语无状?”
申公豹不以为忤,道:“多宝师兄,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倘若有那一天我证道混元,我还称你一声师兄。你是否投桃报李,届时称我一声老师?我顾念同门情谊,不是你无礼的借口。我无意与你抢白。你要无理取闹,实是堕了大罗神仙名头。将来意说出罢。”
“多宝,你将我们喊来,难道就为了与申师弟犯颜吗?”
金灵面露不悦,若有深意的看了火灵一眼,想岔了。
多宝深吸一口气,直白道:“老师方才唤我过去,与我说:申公豹欲立全真教,尔等依前例,助其开山。我思从前赵公明出师峨眉,三霄娘娘坐海岛……无不先行与我等商议,再行禀明师尊。他却说走就走,半点不念师尊传道讲法之恩!”
“老师若是不肯,公豹再不提另立他教之事!”
申公豹突然大喊一声,一字一顿道:“有老师点头在前,你还来说我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截教主呢!”
不管怎么说,封神榜上截教门徒名姓是多宝写的,谁知当初为公为私。
多宝还真敢写。
在外修行的弟子一个不落,蓬莱清修的门徒个个题名,就差没把通天教主写上去了。
念及原本截教下场,申公豹怒上心头,骂道:“匹夫!你是老师弟子,难道我不是?你若要来欺我,门规在前尚可容你分说。私心作祟,教你颜面无存!”
多宝气急反笑,一拳打出。
申公豹不退反进,张开五指,将多宝拳头握住。
他两个拳掌相交发一声响,没注意到一旁火灵泫然欲泣。
这一个挨实了番天印无碍,那一个手接斩仙飞刀无损,本该是势均力敌。架不住申公豹暗暗动用洪濛道气,混元劲贯彻全身,突然飞起一脚把多宝踹翻在地。
火灵忙将多宝扶住,看向申公豹,哭喊道:“师叔!”
申公豹冷哼一声,朝金灵拱手拜倒,道:“师兄,我对门规不甚了解。既有赵公明等人出师先例,请师兄教我,如何令旁人无话可说。”
旁人是谁,自不必多言。
金灵叹了声,道:“确有出师规矩,与乌云仙那七位赌斗擂台,若能全胜,届时老师昭告三界,为你贺。只是……”
“请师兄为我安排!”
申公豹抱拳又一拜,再看了多宝一眼,转身飞走。
等申公豹走后,多宝甩开火灵手,站起来,脸青一阵白一阵,往随侍七仙所在飞去。
金灵眼里划过一抹困惑,还以为申公豹把火灵拐了,惹得多宝不喜,如今看来却像是另有缘故。心下稍一转念,让师兄弟们散了。返身回碧游宫,把枫叶谷事说给通天听。末了问道:“同门犯颜,弟子亦觉惭愧,望乞老师指个两全法子。”
通天不答反问道:“乌云仙那几个都是我得意弟子,你说申公豹能赢他们几场?”
“师父!”
金灵又好气又好笑,情知通天好玩性子,不作劝阻打算,一脸无奈道:“若损了蓬莱胜境,是玄门不幸。老师要看赌斗,还请设下限制,莫让他们自个胡闹。”
通天失笑道:“你比贫道果断,比多宝豁达,比无当勇敢,真是吾之传人矣。若有一天蓬莱遭劫,当使你为截教之主,那时贫道才肯瞑目。”
金灵闻言不喜反惊,厉声喝道:“师父莫要说此不详之语!”
“真不禁逗。”
通天笑了声,略偏了偏目光,继续说道:“申公豹与乌云仙等人赌斗一事,你去主持吧。就说奉了我的命令。有不从者,先问其叛教之罪。”
良久,金灵顺过气来,与通天辞别,出了碧游宫后眨眨眼,想到通天话语里有收权的意思,不胜欢喜。原本两头劝和的想法不翼而飞,任凭多宝和申公豹反颜。
因她要看截教万仙,谁遵通天立下门规,谁听多宝道人号令。
多宝道人不似阐教燃灯道人那般代师传法,道行也称不得截教第一等,要论入门先后,更非首要。
只是多宝热衷俗事,通天又是个散漫性子,久而久之,才有眼下多宝总管蓬莱的光景。
说截教一盘散沙,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第219章 力败五仙
桃花节后,蓬莱岛不失热闹,因金灵宣告在岛同门:三日之后,申公豹过“七仙出师擂”,届时在岛弟子需得到场观礼。
岁月不加诸于神仙身上,白驹过隙,眨眼间便是数日光阴。
这一日金灵圣母奉诏,将渔鼓连拍六遍。因赵公明、云霄娘娘不在海岛,在岛大罗仙除她以外,止六尊,分别为:多宝、无当、乌云仙、申公豹、痴仙马遂、瘟仙吕岳。
万朵金花浮现,落在蓬莱上空翠玉广场。或站或坐、或躺或蹲,千奇百怪,相同的是目光都落在中间高台七尊大罗神仙身上。
金灵高举青苹剑,朗声道:“今有门人申公豹欲开道统,名曰‘全真’。按门规,需过七仙擂方可出师。此七仙为乌云仙、金箍仙、毗芦仙、金光仙、灵牙仙、虬首仙、长耳定光仙。七仙、申公豹,上擂台。”
点到名者尽皆飞上高台。
金灵看向申公豹,“申师弟,如何个打擂法,你说。”
申公豹拱手下拜,又冲场外作了个罗圈揖,道:“我毕竟初入大罗,道行浅薄。只能与乌云仙、金箍仙分别做过一场,还望二位师兄留情。”拜两拜。
乌云仙、金箍仙回礼。
申公豹又道:“金光仙、灵牙仙、虬首仙,贫道不才,请三位一同指教。”拜三拜。
金光仙三人面色有些难看,碍着金灵手中青苹剑,未曾犯颜讲口,只是回礼。
“毗芦仙、长耳定光仙,贫道愿试二位高招。”申公豹拜两拜。
金灵见申公豹安排完毕,继续说道:“道衍四九,独问一遁,截仙修缘,不在算中。”
申公豹情知考较,说道:“广法天地,济世度人,明心见性,独全其真。”
场中一时无言,忽金灵没头没脑的说了个“准”字。
申公豹晓得暗中观礼的通天教主肯定他这教义,笑了起来,取出离朱剑,道:“乌云仙师兄,请。”
乌云仙是个黑脸大汉的模样,留有一把及胸长须。不似修道中人,更像个冲锋陷阵的悍将。仗剑飞出,口称“请了”。
“师兄,我来了。”
申公豹率先出招,只一合,把乌云仙手中剑打得粉碎。看乌云仙从腰间擎出混元锤。不敢怠慢,忙收了离朱剑,把如意幡展开。
轰隆隆震天响。
乌云仙接连打下一二十锤,飞鸟投林,泥牛入海,情知法宝上赢申公豹不过。纵身跃起,大叫道:“师弟,看此神通。”身化乌云千团。
申公豹神通不多,三十六变会十六样罢了,晃一晃身子,能避刀劈斧砍剑刺锤打。运起破妄金瞳,便知千团乌云都是假象,杀招是乌云仙手持混元锤从天而降。
电光火石之间,申公豹看出乌云仙所用神通为“振山撼地”、“鞭山移石”,都是以点破面,四两拨千斤的巧神通。情知如意幡接之不住,忙收了幡,用“推山填海”的神通。双手抬起,把混元锤接住。
落在旁人眼里,只看乌云仙神龙见尾,一记混元锤打得申公豹双腿陷进地里。
不为人知的金珠空间。金光四射,勾勒出乌云仙一锤两神通的风采。将其分解成缕缕道韵,神神明明,成就申公豹二九之数。
“师兄,你也接我神通。”
申公豹将身一扭,化作清风从混元锤下逃开,时隐时现,手中离朱难得一动,动则势若奔雷。
过一二十合,乌云仙跳出战圈,叫道:“不打了。”
“感谢师兄相让。”
“胎化易形,最是无耻,哼!不过……我可没让你。”
……
见金箍仙登台,申公豹面上泛起几分凝重,晓得眼前醉汉一般道人不是好相与的,暗暗提起几分小心。
两人见过礼后,马遂也不多言,把金箍祭起。
申公豹即变飞鸟,金箍随他身形变小。再变清风,不料金箍如影随形。又展如意幡,才把金箍抵住。
“师弟莫逃。”
马遂放声大笑,将手一扬,把金箍尽数祭出,共有七个,似一溜火光攒成珠串。
申公豹不得已,把如意幡收起,极尽腾挪之法,化作万千荧光,难脱金箍追逐。就这般僵持了半个时辰,才看出金箍几分玄妙,遂在半空现出真身,任凭金箍箍住他四肢头颅脖子胸腹,把三昧真火攒到一处紫府,默念符文经书,遁隐思虑。
金箍收成芥子大小。
申公豹面色不改,恍若未觉一般,宝相庄严,有如圣贤。
马遂知申公豹明了金箍为何,抬手收回金箍,赞叹道:“旁人受此金箍之厄,只道要被箍死了。殊不知思山见山,思水见水。师弟道心坚若磐石,是我截教之福。”
申公豹面色平静,深鞠一躬,道:“承蒙师兄相让。”
马遂下台,换了金光仙、灵牙仙、虬首仙来。此三仙境界止到天仙,元身分别为狮象犼,修为寻常。虽位列随侍七仙,贪遗风余泽,作尾后花翎罢了。
申公豹自持道行是其一,晓得面前三仙个个庸才是其二,不想动手,只道:“三位道友,乌云仙、金箍仙二位师兄先行让过我两场,恩情不忘。第三场如肯相让,贫道愿与三位论道,谈玄中之妙。此乃‘文斗’是也。”
金光仙怪他选自己三人一场赌斗,明显看自己不起,闻言哪里肯依,只道:“我辈修为不济,悟性也非上乘,三人合力,尚不抵师兄一人,其实可悲。师兄留情,恩德记下。却还望师兄能不吝赐教。”
“也罢。”
申公豹微微皱眉,听出来金光仙话里不满,把离朱剑放出,道一声“疾”。
金光仙三人见飞剑来得急,纷纷纵起遁光,把手中剑舞开,耍的有声有色,威风凛凛。
他三人随在通天教主身边多年,神通法术不缺,奈何悟性实在难看,总也不得入门。法宝兵器虽无,怪不得通天教主。
通天因材施教,晓得三仙元身广大,传之练体法门,秘授不坏。法宝所托非人,明珠蒙尘。是以金光仙等人虽也五气朝元,手段实在匮乏,又无法宝,拼尽了全力到不得申公豹近前,羞红满面。
申公豹笑一声,并指为掌向前轻轻一推,使得离朱剑发一声响。
金光仙三人犹遭重击,翻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毗芦仙、长耳定光仙见状心生怯意,就看申公豹转过身面向他们,说道:“请二位道友指点。”
第220章 为全真教祖贺
毗芦仙与长耳定光仙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为难,想到金光仙等人遭遇,愈加不想上台。怕丢脸。
围观众仙知申公豹开山立派一事板上钉钉,虽不至于交头接耳,也是一脸沉思。
其中在九龙岛开辟有道场的吕岳,暗暗盘算自己过七仙擂有多大把握。全力出手,胜过七仙不难。难在不能收放自如,若要学申公豹,需斩几位神仙。正思索着呢,忽觉一阵胆寒。
原来金灵见毗芦仙二人犹疑,将青苹剑拔出半截。
毗芦仙与定光仙吓一大跳,连忙纵起遁光到申公豹面前。
申公豹拱手作揖,道:“二位道友,请了。”
“师兄留情。”
毗芦仙先用神通,眉心放出金光遍洒高台。
定光仙紧随其后,把不可捉摸的金光联结一片。
“此乃小道尔。”
申公豹笑一声,伸手虚抓,握住魔罗刀一刀斩下。
金光犹如火花炸开般四下里飞溅。
空间、时间,乃至人们记忆里的存在,都被这一刀斩作虚无。
金灵与多宝最先看出不对,一个祭起龙虎如意,一个放出丈长剑光,终是迟了一步,只令刀锋偏上一寸。
定光仙挨着刀光,立时化作齑粉,被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了。
毗芦仙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望着申公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敢在心里暗暗叫道:“申公豹,你故意杀死定光仙!”
一滴血从刀锋滑落,尚未落下便被刀锋吞噬。
申公豹看向毗芦仙,眼神意味不言自明。
毗芦仙看懂了,所以低下了头。
本就安静的翠玉广场落针可闻。
直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仿若中了“定身法”般的群仙回过神来,齐齐拱手下拜,朗声道:“拜见老师!”
通天负手而立,暗地里动用法力,感受到了一抹极其微弱的魔气。伸出手,“豹儿,借刀一观。”
申公豹双手捧着魔罗刀,边走边道:“弟子自以为能驾驭魔刀,狂妄无知,致使定光仙师弟枉死。弟子有罪。”
“魔刀?”
通天接过魔罗刀,低垂眼帘看去。刀如满月,锻纹若星。隐隐约约,耳边响起众生哀嚎。
通天把魔罗刀还给申公豹,道:“申公豹闯过七仙擂,有开山立派实力。今起截教下辖‘全真教’,休戚与共。全真教祖庭离朱山,位在峨眉山、三仙岛、九龙岛、金鳌岛……等道场之上。因申公豹动用魔刀,误杀定光仙。是以不授法宝,只传‘降龙伏虎’神通……”
“弟子不服!”
多宝大叫一声,见通天没反应,继续说道:“魔刀再邪,终归握于人手。老师一句‘误杀’便把此事轻轻揭过,教定光仙枉死,何以服众。”
申公豹与通天面对面站在一处,多宝从通天身后走来。
是以申公豹能清楚的看到通天逐渐阴沉的面庞和多宝的悲愤交加,顿时晓得将有大事发生,眼观鼻鼻观心,把小心思高高挂起。
通天转过身子。
多宝脚步为之一顿。
通天看向多宝的目光极其复杂,半晌,笑着说道:“为同门出头,犯颜直谏,不愧是‘大师兄’。收买人心,为师远不如你。多宝啊!你太放肆了。”
“师父,弟子只是不服!”
多宝通红着脸,叫道:“申公豹入门不过十七载,于截教有何功劳?若非截教弟子助他,他还在昆仑山受人欺压,做一小妖!不思报答,先成自家教统,岂是好人。”
通天眉毛一挑,骂道:“既为贫道弟子,便是你之手足同门。你拿言语辱他,有如辱我一般。金灵,拿了。”
“是。”
金灵把龙虎如意祭起,将不作抵抗的多宝打得跌了一跤,又听通天吩咐:“压去紫芝崖下,没有贫道命令,任何人不许私放。”无奈何二次祭起法宝,用四象塔装了多宝。
通天眼神莫名,半晌长叹一声道:“无论是初入炼气弟子,还是大罗神仙。入门万年。拜师一天。截教二代门人,皆为贫道弟子,无有高下之分。贫道一视同仁,从无偏颇。尔等胡思乱想,反教人说贫道的不是。望诸位以多宝为鉴,砥砺前行,莫生二心。”
话落,通天教主身形消失不见,回了碧游宫中静坐。
良久,火灵东张西望一阵,见同门都不吭声,硬着头皮道:“恭贺申师叔开山立派,称尊作祖。”
金灵把四象塔抛向紫芝崖,亦是拱手下拜道:“拜见全真教祖!”
在场神仙不管作何感想,见金灵圣母开了口,尽皆躬身下拜,异口同声道:“拜见全真教祖!”
通天教主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上:“蓬莱现世,为全真教祖贺。”
群仙列位,不能将其名讳一一道明。只看金鳌岛十天君跳上高台,施法力,弄神通,搞出个瑞彩氤氲,紫气东来的异象。罗宣门下火龙岛神仙紧随其后,口喷火龙当空盘旋,吟唱一曲仙音。九曜、二十八星宿、天罡三十六星君、地煞七十二魔主,腾空而舞,醉枕仙乡。
天君地君,十万八千。过往神灵,驻海仙官。无论仙凡,无关正邪。纷纷来贺。献奇花异果,洒宝印金钞。
申公豹投桃报李,将洪濛道气分出一缕,化作漫天紫雨,予众仙一份道韵。
是时天仙顿悟,脱胎换骨,大罗有思,群妖遇化,共享遁去道一玄妙。
仙是仙来神是神,二者从来不相干。谁道昆仑胜蓬莱?春暖花开遇雪还。万仙有幸坐海岛,共住亘古碧游京。今朝申公起全真,来日群星造天门。
且说万仙同乐,不觉七八日过去,洪濛气尚有余庆。申公豹还在醉酒舞剑,高唱《好了歌》。
忽觉有人来扯胳膊,申公豹把手望下一抄,猛地偏头看去,立时怔住。原来把火灵腰肢搂住,放不是,不放更不是。只得干笑一声,道:“师侄……”
火灵轻笑道:“师叔杀定光仙是失手,轻薄于我,也是失手吗?”
碧游宫中。
通天轻咦一声,将眼闭起,见到西方来客。
“准提,又是你。”
“唉,元始天尊不讲武德,先在红尘布局。如今子牙公称相西岐,杀戒已开。道友还不警醒?”
“与你何干?”
“我等生来自由,谁又欢喜神道?衲子不才,愿同道友联手,共会元始封神之约。”
“玄门之事,不劳你来操心。”
“道友,衲……”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