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敖丙回府
朝歌有多大?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帝乙迁都前只是一座城池。经由帝辛不停扩建以后,将八十里外的殷都都给囊括。又因商地好与人交易,商贾来往频繁,慢慢的巨贾小贩为图便捷,紧挨着朝歌营建房屋仓库落脚,无意间兴起一座新的市集,此类事件数不胜数。久而久之,朝歌城也就一直处于扩张状态。
这天打北边传来“哒哒哒”的声音,过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出现在驰道上。
行人见状纷纷避让,虽然他们本来就没有在驰道上行走,一时间交头接耳,都在低声议论驾车的蓝衣少年是谁,车内又是何人,竟敢在驰道疾行?
有人认出来敖丙,向旁人一说,便猜车内坐的是国师。有人不依,国师出行一应规格对照商王,从未乘过一马所拉之车,车内应是敖湘道长……
慢慢的就传成了北地平叛失利,只逃回了国师和敖丙,而且国师还重伤垂死,躲在马车里不敢露面。
赶车的敖丙可听不到凡夫俗子的闲谈,一门心思的在想申公豹让他将妲己带回朝歌的用意,都没注意到前方来人,直到六匹白马拉着的御辇出现眼前,回避已来不及,只驱车到道旁野地慢慢往前。
尤浑老远看见敖丙,不确定帝辛是否认识,催马到御辇旁,介绍道:“大王,前方少年是国师首徒,学得无穷神通变化,有长生不死妙法。”
帝辛闻言便知意思,尤浑是拐着弯让他不要计较敖丙擅用驰道的事情,唯有苦笑,想计较也得敢啊!好奇掀开车帘,要一睹国师首徒风采。
天阴阴的,有下朦胧细雨的征兆,两方人马错过的瞬间,冷风刮了起来。
马车内的妲己鬼使神差的也把车帘掀开,就与一身戎装的帝辛打了个照面,尴尬一笑,将车帘放下,有些好奇道:“神仙都是瘦的,大将都是胖的吗?”
“小姐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确实如此!”敖丙应了声,放声大笑起来。
妲己一笑花开,阴沉沉的天气都不能遮挡她半分艳丽。
帝辛的灵魂乃至生命仿佛都随着远去的车马远去,连声命令飞廉停车。
商王出行,阵仗再从简也小不到哪去,从帝辛下令到车队停下,足花费半炷香工夫。
帝辛跳下御辇,转过身望着来时方向,莫说佳人,便连马车的踪影都不见了。被冷风一激清醒了几分,语气里除开不甘以外,还带着些许忿怒,一拳砸在掌心,叫道:“孤虽为天下万民君父,极尊极贵,后宫并无有此绝色佳人,若方外神仙中人尽是此辈,孤愿舍国而成高真!唉!”
这话一出,众臣面色都有两分难看。
大白天的停在路边就开始感叹后宫没有美女,说给谁呢?
最擅长琢磨帝辛心思的费仲、尤浑一下子就想起了刚过去的马车,但也装起了聋子哑巴,低着头不吭声。
申公豹出征是不声不响,出征前鞭杀鲁雄也好像一时冲动。
直到北地平叛一事久悬不决,朝臣才后知后觉,晓得鲁雄是申公豹杀给他们看的,暗中赶去冀州是为崇侯兜底的。
能被打王鞭打的是商王,朝臣挨了这鞭结果只有死。
帝辛说完话后,见没人上来问一声“大王何故叹息?”略有些尴尬的放下手,又恼羞成怒道:“司天鉴怎么办事的?今天下雨也不与孤说,回去回去,还打哪门子猎。费仲、尤浑准备礼物,日落前孤要去国师府拜访神仙,若误了孤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费仲、尤浑躬身应“是”,心里不约而同的在想,回了朝歌城立马就派遣家丁去国师府通风报信。
国师府。
敖丙大笑道:“三忠叔叔,与我开门。”
三忠口称“少主”,打开金钉朱门,将敖丙马车放进庭院。
府内神仙闻讯都到大殿面见敖丙,看到苏妲己以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石矶娘娘姗姗来迟,敖丙上前拜见,口称“师伯”,将其引入上座,直截了当道:“北地平叛一事中,又遇阐教神仙作乱,龙吉公主力不能支。故申公请石矶娘娘、一气仙、焰中仙前往冀州助阵。命魔家四将镇守国师府,四圣前往佳梦关协防胡升、胡雷。”
征伐南离以后,数年来离朱六部神仙并没再参与大战,各有各的乐子。
不觉得迈入了大罗神仙境的申公豹还会遇着什么难处。
乍听北地需要驰援,石矶娘娘先是一惊,尔后定了定神,吩咐道:“四圣道友即时去往佳梦关,令魔家四将速来国师府。”
九龙岛四圣领命离去。
石矶目光依次掠过众人,莫名其妙的,竟有一种国师府无人可用的感觉在心头浮现。
大殿里除开敖丙和妲己以外,只剩下石矶娘娘、一气仙、焰中仙,还有刚刚离去的九龙岛四圣,以及不久后到来的魔家四将。
至于守门的三忠,修为太差,算不得神仙。
别说跟截教万仙来朝比了,连人丁稀少的昆仑教都比不上。
咦,为什么要跟阐截二教比?
石矶抛开脑海杂念,道:“少主莫要心急,等魔家四将来到朝歌,我等即时出发。左右还有几天功夫,少主好好休息一二,等我们走了,国师府一应大小事务,可都要交给你来处理。”
“啊这……敖丙谨遵娘娘吩咐。”敖丙脸顿时苦了下来。
国师府有事也没事,殷商文武奏折,分门别类先送到太尉府、丞相府,然后再送一份抄本到国师府。送到国师府里的奏折向来都由石矶全权负责,以备申公豹问询。
申公豹可以当甩手掌柜,石矶也能用静修当借口不看奏折,敖丙就不敢不看了。
否则申公豹回来后要听朝堂故事,敖丙一问三不知……
石矶见敖丙脸色,失笑道:“少主,这位姑娘是?”
“她,她是苏冀州的女儿,名妲己。”
敖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笑道:“师父让我将她暂时安顿在国师府,等师父回来再做处置,怕只怕商王前来要人,还请娘娘教我应对。”
石矶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徐忠进门禀告,费仲、尤浑府上仆从求见。
“让他们进来。”
费仲、尤浑派来的仆从进到大殿,跪倒在地,毕恭毕敬道:“参见诸位神仙!”
敖丙看了眼石矶,见后者闭目养神,便上前伸手虚扶,说:“请起。”
仆从对视一眼,由尤浑府上仆从说道:“小的奉家中上官之命前来禀告神仙,商王于驰道偶然撞见敖公子一行,记在心里,日落前会来贵府做客。”
“俺也一样!”费仲府上仆从说道。
敖丙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哈哈笑道:“徐忠叔叔,送他们每人一斤金子。”
第177章 帝辛登门
仆从离开后,石矶仿若对待自家子侄那样拍了拍敖丙肩膀,鼓励道:“你是东海三太子,龙宫规矩比之朝堂不遑多让。有贤能就当显露,为何藏拙,凡事都来问计旁人呢?国师收你为徒出自真心,自身所学皆传与你便是明证。他不在时,我等见你如见国师。”
话说到这个份上,请教的话敖丙再也说不出口,拱手下拜,目送石矶离开。看向一气仙和焰中仙,苦笑道:“两位师伯……”
“愿为少主效力!”
余元和罗宣忍俊不禁,十分夸张的行了一礼。
敖丙见状松一口气,看向苏妲己,欲言又止。
“敖公子。”
妲己盈盈下拜,面露愧色道:“前不久我听车外声响,好奇掀开车帘去看,当时与一戎装男子碰面……”
“不怪你!”
敖丙抬手打断她的话语,许是觉得语气重了些,又补充道:“你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惹得余元哈哈笑出声来。
敖丙恍若未闻,想问妲己当时帝辛是个什么表情,又觉得问出来太过失礼,在心里暗自盘算。
经过冀州一行,敖丙也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帝辛听闻苏护有女绝色无双,私下里向其提亲反遭辱骂,事后选择息事宁人,还算大度。坏就坏在苏护午门题下反诗,激怒帝辛不算,把申公豹也给招惹了。
于是,申公豹要灭冀州全境,让八百诸侯都以苏护为鉴。
苏护肯定是没救了。
帝辛莫名其妙成了不相干的人,对北地平叛一事只是知道,并没有插手能力。
若一直这样也还好了,敖丙忧虑的是申公豹对帝辛的态度。
国师能打能杀,别人的话,呵呵,骂两句国都给你灭了。
如果帝辛上门讨要苏妲己,他不给的话,转过头申公豹会不会一纸诏令传来?
“要不然,小姐回避一二?”敖丙有些迟疑道。
余元止住笑声,拿手指了指敖丙,看向罗宣,道:“罗道友,这小子美色当前,心里没有了智慧,你给他出个主意吧。”
罗宣跟着笑起来,说道:“少主莫要做此不智之举,你将苏小姐藏起来,看似避免与商王起冲突,其实示弱于他。来日里商王知道少主今日所为,再无顾忌。”
“照罗叔叔这话,我该严词拒绝商王?”敖丙说。
罗宣怔住,气呼呼道:“商王有说来接苏小姐的吗?他即便是为苏小姐而来,请问少主,苏小姐是他什么人?少主非得听商王的不可?申公不在府中,你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国师!”
敖丙恍然大悟,羞愧的低下了头,拱手道:“小子让二位叔叔失望了。”
一旁妲己见状,看向敖丙的眼神里满是欢喜,红唇轻启,道:“公子若是有意与我结为良好,大可明言,为一不相干之人顶撞商王,还要巧言遮掩,未免有些不爽利。”
敖丙呐呐说不出话来,见妲己笑容敛起,心下一慌,脱口而出道:“敖丙愿意。”
余元“扑”的一笑,叫道:“你们要拜堂成亲,不等国师回来也就算了,最起码先把商王送走吧?”
敖丙、妲己羞红了脸,别过头不看对方,一人去沏茶,一人去取瓜果,相同的是眼帘微垂,不敢和人对视。
日晡时分,三忠进殿禀告,帝辛到访。
期间苏妲己想要回避,被坚定着目光的敖丙拉住手,一起出门迎接帝辛。
御辇在国师府前停下,帝辛进门时想起被苏护辱骂的事情来,吩咐道:“孤自己进去,你们在门外等待。”
飞廉道:“大王乃万乘之躯,天下万民安危系于一身,岂能独行?”
帝辛闻言大怒道:“放肆!国师也是托孤老臣,先王最为倚重柱石。难道进他的府邸,孤还会遇见危险不成?”
飞廉跪倒在地,道:“臣死罪!”
“算了。”
帝辛极力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心里头还是很开心的,飞廉是忠臣呀!再看一旁的傻大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叫道:“恶来与孤同行!”
君臣进到国师府后,见了敖丙为首的三仙一人,男的俊女的俏。
若是常人,定然自惭形秽。
可帝辛是人主,哪会正眼瞧人,只是盯着妲己不放罢了。
恶来就更别说了,昂首挺胸,拿鼻孔看人。
敖丙眉头一皱,本就是微微弯腰,久不听帝辛说话,也就自己直起腰来,说声“请大王进殿”,转身便走。
帝辛竟未动气,还故意落后几步,看着妲己娉婷着步伐的背影,眼睛都要变成代表着男女之情的桃花啦。
今日帝辛偶然一眼见了妲己容颜,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朝思夜想的苏美人来了朝歌!现下再见,愈发肯定。
一行人进到大殿。
敖丙在主位坐下,不忘向帝辛解释道:“我师父临走前有吩咐,他不在时,由我全权署理国师府中事务。”
“既然如此,孤得喊公子一声‘小国师’。”
帝辛含笑点头,坐了右手边第一个蒲团,见妲己坐到敖丙身边去了,立时变了脸色,强压下心中困惑,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孤怎的从未在国师府见过?”
余元、罗宣都在心里头腹诽,平日里你敢来国师府吗就说这话,忒不要脸。
敖丙学着申公豹的神情姿态,淡淡道:“乃罪臣苏护之女,名作妲己。被国师罚作苦力,养在府中伺候花草,作一婢子。为大王出气。”
“哎呀!这如何使得?”
妲己忍着笑,心想敖丙可真会编,冷不丁听帝辛一声喊,偏头看去。
帝辛说出话后不觉失言,唉声叹气道:“西周大夫散宜生曾来朝歌谒见于孤,言说苏护愿意献女赎罪。孤何时怪罪过苏冀州呀?早有饶恕他的念头,只是国师说过,人主威严不容挑衅,冀州非灭不可。自打崇侯领兵离开,孤茶饭不思,想着如何保全苏冀州一家。直到散宜生与我说:苏护献女虽然不妥。但大王赦免罪臣,爱娶其女,却是贤明之举,君臣相得的佳话。”
“姬昌勾结冀州侯造反,所带五万西岐军尽数被国师斩杀的事情。大王不知道吗?”
敖丙一句话,让帝辛失了神。
帝辛不在乎申公豹杀了多少人,是否屠尽冀州,至多会为战乱中死去的美人叹一口气。
可申公豹竟杀了西周五万大军,逼反了姬昌?
姬昌是谁啊!即位之初就敢领兵攻打汜水关,以一隅之地对抗大商,扬言为父报仇。帝乙感其孝心,赐王室女与其成婚。
实际上,那会儿帝乙干不过姬昌,先退了一步。
打那以后姬昌倒是老实了,老实的让人忘记了姬昌的武功。
帝辛都忘了来此的目的,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姬昌也反了?”
第178章 私心
敖丙被帝辛的反应给搞得一愣,静等了片刻,才道:“国师有令,着殷破败前往冀州统率三军征伐,请大王回宫后降下调兵诏书。”
“孤知道了。”
帝辛起身便走,快出大门时,回过头看了眼苏妲己,说道:“妲己,若你想要父亲存活,来王宫寻孤。等国师打破冀州,可就迟了。”
帝辛离去不久。
石矶从殿后转出来,笑道:“还以为会有些麻烦,没想到商王对战事也有几分上心,一听姬昌反了,便将来意忘却。”
“我倒宁愿他不上心。”
敖丙笑了声,见几人好奇望过来,解释道:“就怕商王任意插手战事,坏了国师安排。”
“他毕竟是王,申公在此也给几分薄面,少主莫要对其不敬。”
石矶调笑眼神在敖丙和苏妲己身上来回转悠一阵,继续说道:“少主去文书房看本吧,先熟悉两天。”
翌日。
帝辛降下诏书,着殷破败、雷开为正副元帅,统十万大军借道恩州,星夜兼程驰援申公豹。
下了朝会后尤浑私下里求见商王,想着给商王从别处寻访美人,或是设计国师府敖丙,令其进献妲己。不想君臣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费仲赶到。
费尤二人虽然都是帝辛的宠臣,平日里也是相互看不过眼的。
费仲见到尤浑也在,哼了一声,才冲帝辛说道:“大王,喜事,喜事啊!”
“何喜之有?”帝辛还想着妲己美貌,兴致缺缺。
费仲说道:“臣今日上朝,在城中偶遇一女子,其人名作浮华。此女有倾国倾城之貌,闭月羞花容颜,卖身葬父,被臣买下。”
帝辛一脚踹翻费仲,骂道:“即是买来婢子,何其低贱?安敢讲来玷污孤耳!”
“大王息怒。”
尤浑劝了声,呵呵笑道:“费仲也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为大王解忧罢了。”
费仲伏地叩首不止,叫道:“浮华现下就在门外等候。请大王见她一面,若是不喜,费仲愿意以死谢罪。”
“狗东西,谁让你将人带进宫来的?”
帝辛气坏了,上去对费仲一阵拳打脚踢,看得一旁尤浑眼皮直跳。
也就是帝辛收着力,不然费仲直接就可以买棺材了。
打了一阵后,帝辛大马金刀坐回御座,吩咐道:“将人带来。”
“臣遵命!”费仲擦了擦鼻血,躬身退出门去。
过了一会儿,费仲回转,带来的白衣女子竟与妲己有八九分相似。
这便是九尾狐狸精,前些时日里借体成形被敖丙破坏,本想回轩辕坟休养,怕耽搁了女娲娘娘的大事,是以使弄妖气幻化人形,冒着生命危险进到朝歌。
进到朝歌以后才知,有关于她的天机命数被人遮去,天命玄鸟也感知不到。
“妲己,是你吗妲己?”帝辛说着话,到九尾狐面前,将其搂入怀中。
浮华,也就是九尾狐狸精,眼底闪过一抹怨恨,与帝辛抱在一起,低声道:“大王怜惜。”
费尤二人见状悄然退出,将门带上。
又过两日。
魔家四将赶回国师府,乾部神仙启程出发。
与此同时,冀州城外商营里,士气低落,甚者在营中博戏,一点儿也不像行军打仗。
这天斩妖侯带来三个草人叫阵,上头分别挂有写着“子受”、“费仲”、“尤浑”的木牌。他将草人立在地上,先让人往上射箭,之后刀劈斧砍,点一把火丢上去。
把守营门的兵丁哪还管什么军令不军令,提刀上马奔出辕门。
消息传到帅帐里,敖湘端起一半的茶杯顿在半空,看向龙吉,道:“姐姐。”
“再等等。”龙吉低头呷一口茶。
一旁火灵、青佘子面露不满,快要到了忍耐的极限。
孙良天君笑道:“算算时间,乾部神仙今天就会赶到,若教道友见我等龟缩营寨,面上须不好看。莫若由我出辕门摆一‘化血阵’,教冀州兵再不敢至此撒野。”
众仙看向龙吉,都等交代。
龙吉也知客场作战,防守是最难为的事情。再不应战,她威信扫地。又怕郑伦出战后被阐教上仙牵扯住,剩下的凡人兵丁怎禁得住杀戮?
“姐姐,莫要犹豫了。”
敖湘催了一声。
就在这时,探马飞报,石矶娘娘、一气仙余元、焰中仙罗宣已到辕门。
龙吉起身叫道:“各归营寨,准备攻城!”
辕门外。
残肢断臂乱飞,人马死伤无数。
石矶三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上前跟斩妖侯、定身侯、郑伦打斗有些跌份。
“二位道友莫要迟疑了。”
余元摇摇头,催动五云驼先行一步,抬手放出金光锉。
一声雷响,郑伦应声落马,被亲兵抢回阵中。
都说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
郑伦这一落败,乌鸦兵顿时乱了阵脚,只仓皇逃窜,任由商兵追砍,不一会儿丢下三四百具尸体。斩妖侯与定身侯见阵不能支,急忙忙向后逃去。
龙吉等神仙业已赶到,马作的卢飞快,弓作霹雳弦惊。
商军蚁附攻城,不惧擂木滚石,红的白的脑花四下里飞溅。人比麻袋,轰隆隆砸倒在地。箭若飞蝗,收割着敌军性命。
罗宣将万里起云烟提在手里,正要祭起时,看三朵庆云落下,忙与道友一齐纵开坐骑飞上天空。
两方人马打稽首,通名报姓。
“道友,容我说两句?”
石矶见龙吉点头应允,才冲太乙等人说道:“太乙道友,你等久在深山苦修,何时与苏护有了交情,要来此为他守城?莫不如回洞府清修,免得伤了你我两家和气。我亦知晓天命,你来此守城乃是私心作祟,是也不是?”
太乙真人哼道:“贫道师弟灵宝死在离朱山主剑下时怎么没人来说伤和气?今商王兴此不义之战,兴兵讨伐冀州,教民众水深火热,岂是有道明君所为?但凡正义之士,必来冀州为苏公助阵!道友为虎作伥,自毁道行也。若要我等退去,尔等须先退兵,与苏公从此两不侵犯。”
石矶摇了摇头,笑道:“苏护冒犯商王在前,商王饶他一命尚不知恩,又在午门题下反诗,才有今日之祸。道友只见我大商征伐冀州,不知苏护自讨苦吃,因果倒置,教人看了笑话去。”
太乙子取出阴阳宝剑,道:“那便用手中利剑说话吧。”
“正有此意。”石矶握紧太阿剑。
第179章 伏杀曹州侯
兴起有义无义兵,胜者为王败者寇。大罗神仙避红尘,阐截降世结祸胎。
众仙各展神通,战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忽的火灵圣母从怀里取一黄包袱盖在头顶,将包袱揭开,放出金光万道,将太乙子为首神仙视线遮住。
罗宣看准时机,将万里起云烟、万鸦壶一齐祭出,须臾天火坠地,烧的冀州兵十不存一,成就定鼎之功。
是夜商营一片欢声笑语。
龙吉初心不改,自领一军,与石矶围住东门;余元、敖湘、青佘子围住北门;罗宣、火灵围住西门;去信五岗镇让菡芝仙做好准备。
胜负天平倾斜,太乙子等人仓皇逃进城后,自思冀州兵再无一战之力,有也是神仙征伐,为个苏护其实不值。
冀州元帅府。
太乙真人见众人都不说话,咳嗽一声,道:“贼军势大,击败已经不能,当务之急,是带姬伯、苏公突围而去,教申公豹白费功夫。”
“不可!”
姬昌叫道:“若依道长所言留下一座空城,届时申公豹定然屠城作恶。”
崇黑虎在一旁附和道:“不可使姬伯受此恶名。”
“那便明日再议吧。”
太乙子不置可否一笑,看了眼苏护。
回了住处,太乙子将玉鼎和黄龙喊到一处,说道:“姬伯仁义,教我这等舒心,不能让他置入险地,将其送回西岐教导圣主才是正理。”
玉鼎子说道:“师兄,退兵其实不难,还记得申公豹的打王金鞭吗?”
“斩妖侯一面之词,当不得真。”
太乙子叹了声,忽的又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打王金鞭用来打殷商兵将,自是无往不利,可教斩妖侯去北海取来。”
黄龙子左右看看,试探道:“不如我回一趟昆仑,请来打神……”
“住口!”
太乙子厉喝一声,半晌才将紧皱着的眉头松开,道:“师弟慎言。”
玉鼎笑道:“东西北都有商军围困,单把南面留下,如今不似原先可以放任不管,得派人去那探探路了。城中崇黑虎所率飞虎兵、郑伦所率乌鸦兵,都是不错的选择。”
太乙子点了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谅那龙吉绝不会想到冀州刚败一阵,就敢出城。黄龙,你让斩妖侯去北海取来打王金鞭,再让崇黑虎领兵到南门外查探。”
南门外,五岗镇。
三千火龙兵身穿大红衣裳,赤足披发,背上贴有红纸葫芦,胸前贴风火符印,左手执住长刀,右边把定红幡。行走坐卧间,有烈焰在头顶升起,犹如一片红霞翻滚。
忽的有脚步声响起,菡芝仙回头去看,好奇道:“崇侯,你怎么来了?”
崇侯虎拱手笑道:“我父子二人在营中无事,被龙吉安排来五岗镇,还望菡芝仙莫要嫌弃。”
“行吧。”菡芝仙呵呵笑,问崇侯虎近些时日外界情况,就这般聊了起来。
过了三更时分。
菡芝仙也无困意,到一座高峰上观赏星空,忽见冀州南门有点点红光亮起,运足目力看去,果是冀州兵出城查探,忙将崇侯虎、崇应彪唤到身边,令三千火龙兵在左右埋伏。
不多时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零星火光照耀路途。
崇侯虎悄摸拿眼去瞧,忙又藏住己身,冲菡芝仙小声说道:“来的是我兄弟崇黑虎,他也有一个葫芦应用,葫芦里铁嘴神鹰无数,惯会啄人眼睛。”
“即是你兄弟,可能劝降?”
菡芝仙眼神古怪,不清楚二崇之间的恩怨。
崇侯虎还没说话,一旁崇应彪接过话头道:“他们来了。”
却说这五岗镇,形似葫芦倒在地上,面向冀州南门的口小,另一个口也小,两边地势高出中间许多,河水到此陷入地底。
崇黑虎行兵多年,一进到五岗镇便将手抬起,示意飞虎兵止步。
副将道:“将军,此处地势险恶,定生不良。”
崇黑虎哪里不知,只是今次出门查探是奉师父之命,前方纵有刀山火海,也得走出几十里地,为姬昌、苏护挣出一条生路来。闻言叹息一着,吩咐道:“继续前行。”
暗处菡芝仙见崇黑虎快到近前,虽还有部分火龙兵在镇外,情知不能再等,即时将手里令旗抛向空中,喝道:“曹州侯,贫道等你多时矣!”
轰的一声震天响,四面八方升起片片红云,烈焰飞腾,土地都被染作血色。火焰似有灵性结成一个又一个火轮儿上下翻飞,收割着飞虎兵性命。
崇黑虎将铁嘴神鹰放出,身先士卒,四处救援飞虎兵,返身再进阵里,刚逃出生天的飞虎兵却又跟着他冲回死地。
“我崇黑虎能得兄弟如此,死而无憾矣!”
崇黑虎左劈右砍,又将两个火龙兵杀死,于火光中见到崇侯虎父子,哇哇大叫道:“崇侯虎,还我家应鸾命来!”飞身而出。
崇应彪催马上前一鞭挥出,将崇黑虎从半空击落,又是一鞭打下,要将其杀死。
后头崇侯虎大叫道:“莫要伤你叔父!”
钢鞭猛地顿在半空,在惯性的作用下剧烈晃动起来。
崇黑虎睁开眼睛,入目所见尽是火龙兵,不用问询,便知飞虎兵全军覆没,气急攻心吐出血来,惨笑道:“只恨不能为我儿应鸾复仇,叫你这对父子活在人世,辱我崇氏满门!”
菡芝仙皱着眉头,有些拿法宝打了小孩的感觉在心头浮现,面色难看道:“浪费姑奶奶时间,崇侯,此人交你处置!”甩袖离开。
崇应彪见崇侯虎迟迟不能做下决定,咬咬牙,建议道:“若是父亲不忍心,孩儿愿意代劳!”
“崇应彪,他可是你叔父!”
崇侯虎大叫,泪流满面。
崇黑虎闭起了眼睛,不屑一笑道:“崇黑虎,今天你不杀我,来日我叫你父子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崇侯虎脸色阴晴不定,望着心若死灰的崇黑虎,和一脸阴狠的崇应彪,心里不停问着自己,为什么会演变今天这个样子?
“你是大商曹州侯,世受国恩,缘何叛投反贼啊?”崇侯虎问。
崇黑虎以一声冷笑回应。
良久。
崇侯虎背过身去,仿佛要将满腹不解宣泄出来,怒吼道:“杀!”
一捧鲜血洒落当空,将天上明月也给染上红色。
冷风吹过,尽是寒凉的杀气。
第180章 化血阵
天将亮不亮的时候,按照以往惯例,姬昌、苏护又到城墙巡视,不时拍拍守城兵丁肩膀,嘘寒问暖,问候对方家中老人身体是否安康。
太乙子姗姗来迟,并不在意身旁一干凡人,朝城外看去,商营安安静静的,只有巡游兵到处游荡,北营辕门处赫然挂着一颗人头。
赶过来拜见太乙子的姬、苏二人顺着目光向商营看去。
苏护豆大泪珠掉落下来,哭道:“曹州侯是为我而死啊!”
“前来援手的曹州侯尚能做到如此地步,我郑伦又何惜一死?”
郑伦被崇黑虎舍身就义的行为鼓舞,热血涌上心头,跪倒在地,道:“君侯,末将请战!”
几番大战下来,苏护虽还有二三百家将,能堪大用的只剩郑伦一人,哪里舍得让他出战。闻言苏护不等姬昌开口,忙将郑伦扶起,叫道:“郑将军,我全家性命系你一身,你怎能存此死意,莫非将军要弃我而去吗?”
“君侯。”
郑伦抬起头来,看到苏护身后姬昌、太乙子,模糊明白了点苏护意思,复又低下头,故作不满道:“末将须臾不离君侯左右也就是了。”
太乙子对苏护心里的小九九恍若未觉,想的是南边鄂侯不足为惧,北边少了崇黑虎,将来谁能攻下北地?真是事多且杂,一团乱麻般令人烦不胜烦。
姬昌求情,苏护认怂,想要献女赎罪让大军退走?申公豹不允!国师铁了心要屠灭冀州,人主也阻止不了。
想通其中关节,太乙子犯起愁来,想着等斩妖侯带来打王金鞭,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还不能破阵退敌的话,就得考虑带着姬昌突围了。
姬昌突然叫道:“那是什么?”
商营里跑出一枝人马,带着泥土、滚木、清水,在辕门外搭建起八卦台。
一切准备就绪,孙良天君骑着梅花鹿出辕门,到八卦台前下了坐骑,上得八卦台后双手拍在一起,眨眼间升起一座阵法,灵气氤氲,隐隐响起风雷之声。
“太乙子,敢见吾化血阵否!”
太乙子正愁没有拖延时间的办法,不想孙良就摆下这化血阵,真是天定有数,冥冥中自有助力涌现世间,使他谋划落成。
两军厮杀,想打便打,哪管你免战牌高挂。
阵法又不一样,不似后世那般当作陷阱来用,乃道术体现。亮堂堂摆到明处,教敌手来破。尤以截教最为热爱,非是以为神仙磊落,因孤高自傲,不惧敌手。
太乙子纵起火轮儿跃到阵前,火尖枪横在手里,沉声道:“道友摆阵教衲子来破,不失大丈夫所为。衲子别的不怕,就怕入了阵法以后,你一干道友趁机攻破冀州城。”
孙良气道:“贫道虽然孤身来此,尚有九位天君道友,截教万仙倚靠。道友且听贫道作主一言:七日光***友如能破去化血阵,截教神仙退回海岛,再不插手冀州战事。若道友破阵不能,便领着阐教上仙回返昆仑。如何?”
“就依道友。”
太乙子笑着点了点头,落进化血阵里。
看阵不比破阵,阵主一般都不会用“看阵”的由头将人骗进来杀。
话虽如此,太乙子也没放松警惕,朝着孙良打完稽首,紧握住火尖枪,四下里看去。
孙良坐定八卦台,身边氤氲阵气分黄、黑二色,依照某种规律缓慢游动,勾勒成一个又一个诡异繁复的图案。
“请道友演示!”太乙子说。
孙良点了点头,伸手虚拍一记。
有黑沙凭空落下,风雷之声震耳欲聋。
太乙子心里不禁一个哆嗦,暗暗想到幸亏孙良未存杀心,不然一捧黑沙兜头泼来,他焉有命在?定了定神,拱手道:“衲子回去思索一二破阵之法,过两日再来领教。”
“你去,你去。”孙良摆手。
太乙子回了冀州城,哈哈笑了起来,见姬昌等人面露不解,解释道:“我笑那孙良猖狂自大,不过是一援手,竟替主帅做下决定,想以一化血阵定下两方胜负,何其可笑。我等只需拖延时间,等他们相看两厌时再行出兵,那时是战是逃,都依本心。”
在场人等都对军阵不陌生,晓得帐下大将擅作主张会埋下何等祸患。
只是还有担忧。
苏护说道:“申公豹一心灭我冀州,道长想要拖延时间,他兴许也在等候良机。”
“苏公有何高见?”太乙子问。
苏护暗暗咬牙,道:“过得几日道长破阵之时,郑伦与我从南门突围,横断商军。”
“姬伯的意思呢?”太乙子又问。
姬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语气里无悲无喜,淡淡道:“国师首要目的是击杀苏公,其次才是屠灭冀州。若教苏公存活,国师岂不是成了天下诸侯笑话?苏公死战不退还有一线生机。突围而走,自投罗网也。”
太乙子呵呵笑了两声,道:“言尽于此,苏公自己思量吧。”
苏护半信半疑,看向城外,略有些尴尬道:“遣派一枝人马去试试这化血阵。”
郑伦下去安排,挑了一位苏府家将,令其带三千人马出城破阵。
这家将名作苏易,纵马出城,不过十来里路到了化血阵前,将手中长剑高举,叫道:“妖道,速速出阵领死,莫待爷爷打将进去,把你碎尸万段!”
阵里孙良听了这话,气的七窍生烟,骑上梅花鹿,提一口宝剑冲出阵去。
孙良不以武艺见长,只是四五回合,负伤逃回化血阵。
惹得一干冀州兵哈哈大笑。
营里龙吉、石矶闻讯赶到,见状大觉丢脸。
苏易领着兵马奔进阵里,迎面就见一捧黑沙坠落,半点声响都没发出,连人带马化作血水。
他带来三千人马无一例外,尽遭此厄。
龙吉“呵”的一声,气得脸面铁青,叫道:“让菡芝仙来见我!”甩袖离开。
石矶轻叹一声,皱着眉头赶往五岗镇。
飞剑迅疾,片刻间石矶赶到菡芝仙面前,起手,道:“菡芝仙道友,孙良天君无故出营叫战,摆化血阵与太乙子约定胜负。”
“哦。”
菡芝仙眨眨眼,不解其意。
石矶继续说道:“孙良天君有言在先,若太乙子破他化血阵,我等截教神仙即时退走。他又不是主帅,岂能立此约定?龙吉公主请你去帅帐一会。”
菡芝仙听明白了,气道:“她龙吉又有什么本事,料定我兄弟化血阵会被人破去?尚未决出胜负,先来问罪,欺我金鳌岛众仙太甚!”
第181章 夺帅
菡芝仙平日里还存几分宿慧分辨对错,当事情落到身边好友头上时,便即失去理智,义字当头什么都不管啦。
石矶对她脾性也有所耳闻,一路上左劝右劝,离帅帐越来越近了,才灵光一闪,说道:“道友连申公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菡芝仙脚步一顿,面露为难,想起申公豹与龙吉亲近,心里头怒火再次升腾,冷哼道:“若是没有我,申公豹都死掉好几十年了。”朝帅帐走去,高声喊道:“龙吉,你给我出来!”
龙吉在敖湘、青佘子陪同下走出帅帐,左右看一眼,冷着脸道:“都退下。”
旁边兵丁尽数退远。
“好大的官威。”
菡芝仙笑了声,紧跟在龙吉身后进入帅帐,大大咧咧拿蒲团坐下,道:“我奉申公命令埋伏在五岗镇,不才昨日阵斩崇黑虎,杀其三千飞虎兵。敢问龙吉公主有何功劳?”
龙吉眉毛一挑,轻笑道:“寸功未立,只是替申公统管全局罢了。”
“统管全局?笑话,料来申公离去前便有妥善安排,你不过是一传声虫子罢了,安敢耀武扬威,居于我等之上?”菡芝仙猛地一拍身前矮几。
石矶忙道:“殷破败、雷开已在赶来路上,他二人正副元帅,为申公、商王亲点。二位道友莫要犯颜,等元帅到来,我等一心对付神仙便是。”
“说得好!”
菡芝仙站起身来,笑道:“神仙斗法,凡人厮杀,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我兄弟孙良千年演一绝阵,绝阐教上仙性命,正为此故。谁知有些人生怕功劳被抢,反来怪罪。”
龙吉面色一变,气笑了,戟指叫道:“菡芝仙,我对你再三忍让,你不要不识好歹!孙良与火灵请来多宝道人援手,反将申公软禁云顶,此罪一。今又擅摆绝阵,与太乙子约定破阵决胜负,此罪二。他不过是一客人,怎敢替我做下决定?若孙良阵破人亡,尔等是要依他吩咐回归海岛,还是做一无信之人?不提离朱六部神仙,说截教门中先后,他孙良又比申公高贵到哪里去?”
“龙吉!”
菡芝仙猛地大叫一声,骂道:“你不过是谪仙一位!我欺你又如何,这元帅你做来甚烦,便该让与我才是。”说罢祭起风袋。
事发突然,龙吉也未曾料到菡芝仙真会动手,忙取雾露乾坤网护住己身,一跺脚,乘青鸾飞起。
“嘭”的一声,整座帅帐被玄风吹的四分五裂。
众仙都被惊着,一言不发,忽的听远方传来喊杀声,顾不得再看热闹,纷纷乘坐骑飞在半空查看,竟见着玉鼎子、定身侯领兵劫营。
因菡芝仙大闹的缘故,本分散三军的神仙此时都在帅帐周围聚集,留下兵将再是骁勇,到底不敌神仙联手,被杀得大败。
石矶见状也气,叫道:“菡芝仙,你要做这三军元帅,先将此难解去罢。”
菡芝仙遇着冀州兵劫营,想的是辕门外孙良安危,本要去查看,听了石矶这话,生生止住遁光,回头叫道:“这有何难?”将风袋打开。
玄色风销魂蚀骨,铁碰到也要融化,人挨着即成飞灰。旌旗成片翻倒,营寨连根拔起。乌云汇聚一处,须臾落下雨来。不分敌友,四下里乱刮一通。
玉鼎子暗暗叫一声“好狠”,招呼定身侯暂时退避,向上飞起。
飞得高了再往下看,粗略一算,被菡芝仙杀死的商军、冀州兵加起来至少有三万余人。
两败俱伤。
大战过后只留下满地狼藉,与风吹不散的浓厚血腥味。
菡芝仙呲着牙道:“我一样法宝,便能建此奇功,尔等缘何破一小小冀州城,拖延日久?”
“道友有破城法子?”石矶问。
菡芝仙道:“破城简单。娘娘与一气仙掠阵,由焰中仙、火灵圣母纵火烧城,我从旁协助。将一城凡俗焚尽,神仙不战自退。”
石矶道:“此举未免有伤天和。”
菡芝仙摇摇头,笑道:“申公有言在先,要让冀州一地鸡犬不留。”
石矶、一气仙、焰中仙都看向敖湘和青佘子。
敖湘还惊讶于龙吉的离去,并未搭理,心里多少也有点气愤。
青佘子拱手道:“确有此事。”
入夜。
菡芝仙领头,与焰中仙、火灵圣母一齐到冀州城前,一气仙、石矶娘娘在后压阵。
火灵取出混元锤,挥手掷出,一声响,冀州城门应声而破。
后头罗宣纵开赤烟驹,进了冀州以后抬手就欲祭出万里起云烟,冷不丁见着一杆金锏当头落下,不曾防备,被一鞭打下马去。
火灵见了金锏,一双美目瞪得老大,骂道:“玉鼎子,还我打王鞭!”催动金眼驼上前与其争杀。
当年申公豹分离朱六部神仙,焚香报禀天庭,得玉皇赐下仙袍玉牒。神仙气运联结,不分彼此。焰中仙罗宣曾在乾部录名,与申公豹之间有一份因果,是以会被打王金鞭伤到。
外头掠阵的余元、石矶久不见城中火起,便知出了变故,纵开坐骑进城援手,打斗间先后被玉鼎子用打王金鞭打中,落下马去。
“火灵快走!”
菡芝仙舍了太乙子,往玉鼎子杀去,亦被一鞭打翻。
火灵见状不敢怠慢,拨转金眼驼往城外逃去,羞怒交加的同时,心里头还对菡芝仙升起一抹怨恨。
若非菡芝仙胡作非为,哪里会遭此一难。
九天之上,龙吉随意一眼,见到菡芝仙等四位神仙被太乙子一网成擒,面色也不好看,定了定神,继续在云海遨游,寻找着申公豹所在。
白云广场。
申公豹手猛地握作拳头,转瞬想到现下这个时间段,太乙子还不敢杀害截教神仙,将手松开。
玄女落下一颗棋子,笑道:“元贞君,你的心乱了。”
“不如来学下棋如何?”多宝道。
申公豹不理,抬手放一道白光分开云海,将龙吉引渡上白云广场,面无表情道:“既然来了,便陪我观棋吧。”
龙吉点了点头,几次欲言又止,咬咬牙,说道:“久攻冀州不下,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年深月久,恐朝歌生变。”
申公豹看了龙吉一眼,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们会赢,不止这一次,还有以后的很多次。”
第182章 青佘子犯险
“该死的菡芝仙,杀千刀的菡芝仙,你是做元帅的料吗?你是吗?”
火灵伏在金眼驼上叫骂,眼前忽的一阵发黑,狠狠咬了下舌头,艰难行到辕门,见了敖湘后几乎要哭出来,说道:“快去找龙吉公主!”头一偏昏死过去。
敖湘连忙将人抱住,眼神变幻一阵,不用问也知道未归的神仙下场,定是非死即伤,尽数遭难了。
自申公豹在离朱山开辟道场以来,何曾遭遇过如此大败!
升帐议事,包括崇侯父子在内不过五人,神仙只剩敖湘与青佘子、火灵。
众人听完火灵讲述进城放火经过,神情各不一样。
青佘子面露愧色道:“战起以后,我奔波西岐冀州两地,门徒全数散开,秘辛偶有所得。更多时候音信全无,尤以北海密探最为艰险,至今未有一人活着回来报信。早该料到北海生出变故的!”
“袁逆势大,你莫要自责。”
敖湘叹了声,吩咐道:“教各军谨防敌人劫营,命人日夜巡守营寨,等……等天亮后再做计较。”
崇侯父子作辞离开。
火灵思索片刻,说道:“如今我等落进下风,切不能再主动出击。依我看,当凭借孙良天君化血阵神妙拖延时间,遣两路人马,一路去朝歌国师府求援,一路去北海找梅山六圣。”
敖湘闻言连声应是,忽面色一苦,道:“就怕化血阵挡不住太乙子等阐教上仙。”
青佘子说道:“师母,弟子入城查探一番,看能否救出石矶娘娘他们。明晚之前若是弟子未归,请师母……做好撤兵准备。”
敖湘讶异道:“你也学了八九玄功?”
冀州城。
太乙子出城迎敌,不想却在瓮城里迎面撞见神仙,将其一战成擒。
太乙子等人的惊喜,矶等人做了笑话的缘由,赶上门来送死。
有此一胜,城中虽不至于大肆庆祝,却也灯火通明,人人面上洋溢着喜色。
过了三更,梆子刚响了一声。
太乙子头前领路,左右是玉鼎子跟黄龙子,身后还有斩妖侯、定身侯。
他们五人一齐,押解着以石矶为首的四位神仙前往元帅府。
再看石矶等人,双手都被黄澄澄的捆仙绳绑缚,紧闭着双眼一脸难堪。
不多时到了元帅府前头。
等候多时的姬昌与苏护一人提着根马鞭,奔过来就要报仇。
太乙子连忙将人拦住,脸色十分难看道:“你二人凡夫俗子,猪猡般的东西,焉敢欺辱神仙?”
“道长言之有理。”
姬昌死死拉住苏护,一起低下头来。
太乙子冷哼一声,带着石矶等人进府,将其安置在后院,由玉鼎等人各占一角看守。
石矶等人被推进屋后才将眼睛睁开,面红如血,羞愤难当。
菡芝仙脸青一阵白一阵,扑通跪倒在地,说道:“此番受他侮辱,全因妹子轻敌大意,连累诸位道友!”
石矶与余元一齐上前,才将菡芝仙扶起,由石矶说道:“我等同为截教弟子,有一家之好,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难道他太乙子敢害我们不成?”
话音刚落,九条火龙凭空生出,映得满室通红。
罗宣“嘿”的一笑,眉心裂纹放出金光,保方圆一丈之地不受火龙侵害。
石矶和菡芝仙都躲到罗宣身后,有劫后余生之感。
听罗宣笑道:“这捆仙绳能捆神仙法力,捆不住我眉心天眼。太乙老贼失算了。”
同样对火龙视若无睹的还有余元,他有金刚不坏之身,正在四处走动,看眼下光景。
这房子不大,仅能容下八九人,只有正门可供出入,空空荡荡的连个窗户都没有。地上被清理过一遍,残存一些细微的树皮、木屑。
被火光照耀着的余元红脸泛起一抹白,气急败坏道:“我把你个太乙子斩头去尾,竟敢将你爷爷关在柴房!”
外界。
太乙子手持九龙神火罩,久未建功,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干笑道:“捉神容易杀仙难,诸位道友若有法子,都来试上一试。”
“道友,我有斩妖秘术。”
说着话的工夫,斩妖侯上前一步,并指为剑,点一道白光进入屋内,便听惨呼声响起,笑着又点去数道白光。
却说屋内,众人见火龙消散,有瞬间放松,不防一缕刀芒从西北角电射而出。
彼时石矶离西北角最近,自思万载玄石之体,岂怕刀砍?因后头还有道友,索性避也不避,实打实挨了一记。
殊不知刀芒只是外在表现,实际上是七十二变中的“斩妖术”,专司一道杀伐。
再加上石矶先受捆仙绳禁法之厄,手段不足以应对,才被刀芒伤到。
余元见状替下石矶,仗着金刚之体硬扛刀芒,呵呵一笑道:“此小术耳,贫道何惧之?”
石矶忍着痛退后两步,低声提醒道:“余道友,试试看这刀芒能否割开捆仙绳。”
余元依言照做,抬起双手去接刀芒,果然奏效,可惜只是寸寸割开,令人好不着急。
捆仙绳还未解去,外头斩妖侯却停了手,许是久不再听人惨呼,情知斩妖术不能奈何石矶等人。
门被拉开,定身侯探头瞥了一眼,见石矶负伤,便将门关上,禀告太乙子。
太乙子眉毛一挑,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再想办法,有劳诸位道友看守。”
事告一段落。
天将亮不亮时,有一道人乘着遁光来到,拱手作揖道:“本侯来迟,诸位道友勿怪。”
玉鼎子一脸警惕道:“道兄尊姓大名,从何而来?”
道人呵呵一笑,抖抖身子,变矮胖中年,又一变,成九尺大汉。
正要变别的时。
定身侯哈哈大笑道:“来的是我哥哥假形侯,若非他骗得打王金鞭到手,还没有今日之功呢。”
玉鼎、黄龙闻言,忙冲假形侯施礼,口称“道兄”。
“假形侯”笑着摆摆手,说道:“听你这话意思,想必功劳不小。”
定身侯与斩妖侯三言两语说出捉拿石矶等四位神仙的故事,都没认出来眼前“假形侯”是青佘子变化。
玉鼎虽有“隔垣洞见”神通,尚做不到心随意动,总不能无缘无故当面使出,是以也未怀疑。
青佘子不敢过早暴露来意,心念电闪,说道:“齐天侯还需打王金鞭应用,不可久借他人。”
第183章 脱得樊笼
青佘子察言观色,看斩妖、定身二侯神情不变,心下大定。
想来无论是冀州侯还是太乙子,都与北海牵扯不深。
不然“假形侯”才将打王鞭借出,后脚就来讨回,怎能不惹人生疑?
只能说现下青佘子话语,合乎情理,与“假形侯”形象相符。
没看定身侯上来就拉着青佘子向房檐下走去,边走边说道:“哥哥不知,今日虽建有大功,外头还剩龙吉公主、龙女敖湘、火灵圣母未能降服。听太乙真人说她们三个来自不同地方,背景十分深厚,不可轻视。”
青佘子闻言乐了,故作不满道:“你们阐截二教在冀州厮杀,竟说旁人背景大。敢情我跑这一趟,非但要不回打王鞭,自个还得留下来帮你们退敌?”
“哥哥这话真教小弟脸红。”
定身侯陪着笑脸,想了想,冲玉鼎子说道:“真人,我兄弟既然来到,轻易不会离去。打王鞭物归原主,由我兄弟应用。如何?”
玉鼎在一旁看了半天白戏,戒心已去,闻言自无不可,把打王金鞭取出,笑道:“还未向假形道友致谢,大恩不敢忘怀。”
青佘子忍着内心激动,接过打王金鞭,状若随意的看了柴房一眼,道:“本侯所料不错,这里头关着的就是诸位道友擒来贼子吧。”
“确实如此。”
玉鼎子笑一声,为青佘子介绍一番柴房里神仙,末了说道:“我等施展手段,只把石矶击伤,诛杀之法还得商量。”
青佘子眼皮一跳,哈哈大笑掩饰神情,面上浮现一抹傲然,道:“能将人拿下,不能将人诛杀,世上哪有这种说法?不才愿意一试,为诸位道友诛除屋内贼子。”
说着话,青佘子走到门前,说道:“屋内众位道友,安睡否?”
玉鼎子哈哈一笑道:“道友不要白费功夫,此屋虽然破旧,玄妙颇多,被我师兄太乙真人用九龙神火罩罩住,里外隔绝。道友只管施法,屋内自有响应。”
青佘子念头百转,一时间犯起难来,在外动手,打不过玉鼎等人。进到柴房里虽能与道友会合,却不敢确定一定脱身。两权相害取其轻,将牙一咬,叫道:“隔空施法,一如隔靴搔痒,太不痛快!请道友送我进去。有打王鞭在,即便诛杀不能,也能殴打他们一顿,为诸位解气。”
斩妖侯、定身侯闻言拍手叫好,连连说着早先怎么没有想到。
黄龙子附和道:“玉鼎师兄,两军厮杀,莫要说一家之好,便让假形道友进屋给石矶等人一个教训,显我玄门威风。”
一干道友都这么说,玉鼎再是觉得不妥,被架到这地步,也只得点头同意。
青佘子暗暗松一口气,任由玉鼎施为,只感觉眼前一花,便到了柴房里头,看到石矶等人,忙道:“诸位师伯,弟子青佘子!”
罗宣眉心天眼白光掠出两尺,硬生生止在半空,见青佘子变回原来样貌,还不放心,道:“青师侄莫要见怪,可有能够证明身份的凭证?”
“讨伐南离之时,师叔曾在四十九里火路修炼,收获颇丰。”青佘子笑道。
罗宣脸一红,叫道:“胡说,我那是在为申公看守生路!”话虽如此,也将天眼毫光收起,明显是对青佘子不再有所怀疑。
青佘子取黄绳,朝捆仙绳上一抽,即还了罗宣自由,依样画葫芦,又为其他神仙解去禁法。末了问道:“诸位师伯可知法宝被太乙子放在哪里?弟子去为你们取来。”
“太乙子没收走我们的法宝。”
菡芝仙活动着手腕,呐呐道:“青佘儿,龙吉回来了吗?”
青佘子愣了下,旋即面色如常道:“师母之间的事情,弟子不敢多嘴。先行脱困要紧,请诸位师伯吩咐。”
紧接着,青佘子将外头玉鼎等人把守四角的事情说出,顺便提了一嘴他把打王鞭取回来了。
众仙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落在石矶身上。
石矶眼珠子转了转,盘算片刻,才道:“估算时间,此时天刚蒙蒙亮,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我等遁去不难,苦无功劳,回营后没脸见人,须杀一场。”
“道友此言甚合心意。”
余元点点头,深以为然,继续说道:“贫道愿作先锋卒子,为诸君杀出一条生路。”
几人凑到一起,商量好了具体行动方案后,化作流光从地底逃出,才出九龙神火罩笼罩范围,便看太乙子不知何时来到,立在柴房上空,双手一拍神罩。
菡芝仙正是知耻而后勇的时候,见状揭开风袋,大笑道:“太乙子,你姑奶奶在这呢。”
余元祭出金光锉,罗宣现三头六臂,石矶抛起云光帕,青佘子一旁掠阵,胸中都憋着口恶气,哪管因果缠身。全力施为,要斩神仙!
场中只有太乙子、玉鼎子可堪一战。
从北海远道而来的二位侯爷,见敌人势大,竟逃之夭夭。
须臾房屋成片倒塌,民众化作火人跑到大街上,走不出三四步,一头栽倒在地。
黄龙子艰难抵挡,冷不丁被余元祭出金光锉打中右肩,痛呼出声。
“诸道友,饶他们这一回。”
石矶大声招呼,拔出太阿剑一剑挥下,斩出如瀑剑气。
以元帅府为中心,轰地炸出一条十里长短深不见底的沟壑来。
太乙子望着五道流光冲城外飞远,狠狠一甩阴阳剑。
祸不单行,斩妖、定身二侯去而复返,还把姬昌给带来了。
姬昌拱手下拜道:“真人,郑伦带着苏护一家老小往南边去了,至今未归。”
“他们走了有多久了?”
“约有一个多时辰。”
“安排后事吧。”
天边,太阳照常升起。
时间倒回昨天,苏护见到太乙子抓来神仙,便拉着姬昌一起迎接,要为他儿子苏全忠报仇。
不想当着众人面被太乙子比作猪猡,丢尽了颜面,暗暗记恨。
待到夜深时,苏护找到郑伦,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只道:“将军有神通法力,当能自保无虞。可怜苏护老来丧子,请将军应我一件事情,苏护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将军恩德。”
郑伦早跟着跪倒在地,闻言泪流满面,磕头叫道:“主公有事吩咐便是,末将舍弃性命不要,也为主公把事办到!”
第184章 锁冀州
冀州南门外十里,五岗镇。
火灵负手站在山顶,嘴里叼着一根草,看崇侯父子与火龙兵演练军阵,莫名有一种被发配边疆的感觉。
若非早两日菡芝仙才在此地建功,火灵早撂挑子不干了。
见军阵操演完毕,火灵飞身跃下,吩咐道:“今晚就到这吧。”
崇应彪上前拱手,恭声应是。
火灵略有些讶异的看向崇侯虎,道:“怎的,崇侯是要传位于子了?”
崇侯虎怕火灵误会他失礼,索性直白道:“圣母有所不知,自国师亲临冀州以后,我父子二人专司五岗镇火龙兵埋伏一事。见一叶落而知秋,晓得圣母神通。犬子应彪……希冀能拜圣母为师。”
火灵闻言玩心大起,笑道:“崇公子应彪作战勇猛,是意志坚定之辈,料来修道也有一番成就。可惜论资排辈,我是国师师侄,若收应彪为徒,倒让他平白无故低了旁人两辈。今儿个还叫国师一声世叔,明日里做了我弟子,可就得喊他师叔祖啦。”
“圣母慈悲,应彪千肯万肯。”
崇应彪大礼参拜,一个头磕在地上。
火灵这才认真起来,略一思索,道:“我门人不多,有一胡雷,现下应在佳梦关当管关元帅。你要入我门下,领一镇事后再说。眼下嘛,你们先去巡夜吧。”
崇侯父子不敢多言,深鞠一躬,领了二百火龙兵到镇外巡视。
离得火灵远了,崇应彪说道:“父亲,道长真会收我为徒吗?”
“黑虎生擒苏全忠,郑伦轻捉曹州侯,信手为之,你又不是没看到。”
崇侯虎呵呵一笑,感慨道:“凡俗对上神仙妙法,不是一合之敌,我儿莫要轻视。噤声,前面有人来了。”
月色凄冷,寒风呼啸,说静却又嘈杂,吵闹中带着几分寂寥。
车轮转动间,打破夜色。
郑伦手提降魔杵,驱着一辆马车自冀州方向赶来五岗镇,车内是苏护夫妻二人。后头排开三千乌鸦兵,个个黑盔黑甲,手拿挠勾,横拖铁索,似一块乌云。
“侯爷,前头就到五岗镇了。”郑伦说。
苏护撩开车帘朝外看来,面上泛起一抹苦涩,笑道:“前次全忠在此设伏,杀得崇侯虎大败,后来曹州侯亦在这里中伏而死。也不知今夜如何?”
郑伦摇摇头,故作轻松道:“一个坑不摔两个人,若商军真像侯爷说的这般狡猾,那我郑伦……”
“轰”的一声响,火光半空炸开。
三千火龙兵当面,似一块红云翻腾,热浪扑面,令郑伦哑口无言唯有苦笑。
崇侯虎策马来到阵前,拱手道:“苏兄别来无恙,请恕小弟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俗语说,功过任人评,忠奸自有数。当日苏兄立殿忤君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郑伦抬起降魔杵一指崇侯虎,大叫道:“崇侯莫要多讲,有郑伦在此,苏冀州无忧矣!”
“呵。”
崇侯虎笑了声,转过身冲火灵施礼,道:“请圣母吩咐。”
火灵有什么好说的,见到苏护出城,喜出望外,抽出太阿剑来重重一挥,道:“将苏护生擒,其他人死活不论!”
两方人马撞在一起,血煞之气冲天,有意无意的都避开了苏护所在马车。
郑伦不敢怠慢,抬手重重一捶鼻子,连着“哼”了两声。
崇侯虎、崇应彪纷纷落马,被火龙兵抢回阵里。
火灵见状将金霞冠戴到头上,一声“哼”入耳,也有两分恍惚,才知是摄魂落魄之术。
“贼将拿命来!”
郑伦纵开火眼金睛兽,挥杵直取火灵。
火灵冷笑连连,将裹住金霞冠的黄包袱揭开,放出一二百丈金光,遮得郑伦分不清东南西北,原地乱转。
郑伦手中两柄降魔杵乱扫,都落了个空,气得哇哇大叫道:“出来!出来与我一战!”
忽两道白光掠来。
郑伦只觉肋下一痛,低头看去,竟被长剑穿胸而过,耳听一声“疾”,长剑倒飞而出。
血“噗”的一下溅到脸上。
炽热的疼痛感蔓延全身,力量潮水般退去,冷热交替中,耀眼火光在眼前急速黯淡。
听得一声怒吼。
“李靖在此,谁敢伤我师弟!”
东边忽的闯出一枝骑兵,悍不畏死的发起冲锋,在一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冲进战阵。
骑兵虽勇,比不过火龙兵挟胜血战,连人带马三四个骑兵才能拼死一个火龙兵。
火灵心血来潮,手拢在袖里掐指一算,算出郑伦命不该绝。
她不像申公豹那般视天数如仇敌,处处要争你死我活,一念闪过,左右一员战将,任由李靖救走郑伦。
大战行过,三千乌鸦兵无一生还,李靖两千铁骑气势汹汹赶来,带走郑伦时不满二百。
火龙兵约剩一千五百来人。
此战大胜!
火灵本想严肃点,实在忍不住心中欢喜,哈哈大笑起来。拿两道符印,唤醒崇侯父子。吩咐道:“去将苏护带来。”
崇侯父子一觉睡醒,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忙不迭去到马车前挑开车帘,正好看到苏护一剑刺死发妻。
崇侯虎还在愣神的工夫。
崇应彪已经用钢鞭打飞苏护手中剑,接连四鞭挥下,废其四肢。
“苏护一方诸侯,竖子莫要辱他!”崇侯虎大怒。
崇应彪钻进车厢,确认苏护四肢都被打断后,将其拖拽,边说道:“圣母有言在先,生擒苏护。”
崇侯虎被他拿话噎住,只得叹一声道:“苏冀州,对不住了。”
自打郑伦落败以后,苏护便存死志,现下自戕不成反被活捉,也是一言不发。
须臾到了火灵面前,崇应彪将苏护摔在地上,拱手下拜道:“末将幸不辱命,已将苏护生擒。”
苏护一阵龇牙咧嘴,见火灵是十六七岁的女童模样,顿时羞愤交加,大叫道:“本侯征战多年,竟败在孺子手中!”
“贫道出世时节,人族都还没有呢。”
火灵又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吩咐道:“回中军大帐,领封赏。”
与此同时,菡芝仙等五位神仙合力冲出冀州城,在商营辕门外止住遁光,回头见太乙子并未追赶,施施然下了坐骑。
敖湘闻询赶来,见一干神仙无恙,亦是无限欢喜,道:“青佘子,你有解救同道之劳,可谓此战首……”
“功”字尚未出口。
探马赶来,人未至,声先到。
“苏护已被生擒!我军大胜!”
“苏护已被生擒!我军大胜!”
第185章 朝歌惊变
白云广场。
龙吉看着半空浮现景象,打心底里为同道欢喜,欢喜之余又有些自责,想到先前不该那么保守,致使战事拖延日久。
多宝道人一子落下后回过神来,惊讶道:“娘娘原来还留了一手,是贫道技不如人。”
九天玄女赢了面前对弈,输了下界棋局,高兴不起来,闻言轻叹道:“杀戮一开百无禁忌,可怜三界众生,自此不得安宁。”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申公豹皱眉。
多宝与玄女都不理他,齐齐站起身来,冲对方拱手。
目送两位大罗神仙远去。
龙吉笑出声来,说道:“申公,他俩是在对你不满呢。”
申公豹皱眉想了一想,跟着笑道:“我给他们面子不出手掺和冀州战事,他们还嫌没有出手机会,白走一趟怪得谁来。”
话声落,两人架起遁光往下界飞去,眨眼间落在商营辕门前。
敖湘一眼望见申公豹,领着众仙拱手下拜,道:“参见国师!”
万马奔腾,脚下土地亦有晃动起来的错觉,殷破败、雷开率领十万援兵赶到。
申公豹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好奇道:“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敖湘回答道:“不知如何处置苏护,请申公降下吩咐。”
“把头剁了,送到冀州城里去。”
申公豹笑了声,看也不看苏护一眼。
苏护疯狂大叫起来,骂道:“申贼!奸贼!恶贼!狗贼!”
崇应彪正愁没地表现,抢上前一鞭砸下,打断苏护骂声同时,将其砸的尸首分离。
一朵雪花落下。
鹅毛大雪说来便来。
申公豹脑海里转过两个念头,吩咐道:“殷破败、雷开、龙吉、菡芝仙,各点五万人马分守四门,辰时一齐发兵,屠尽冀州。神仙随军听用,诛绝叛党。”
城外申公豹排兵布将。
城内姬昌一脸诧异道:“真人就这么肯定苏冀州逃不出去?”
“谁逃走我都信,除了苏护。”
太乙子面露嘲讽,呵呵道:“申公豹若是指名杀我,我定潜行匿踪,寻访生地。到那山穷水尽时,跪地求饶亦无不可。贫道万载功行尚且如此,姬伯何以认定苏护能够脱身?”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太乙子对姬昌十分客气,多少还带着点尊崇。
正因为姬昌感受到了这一点,才没有像苏护那般火烧眉毛,与太乙子朋友论交,苟活性命无忧。
现下听出太乙子言语里退却之意,姬昌连忙作揖道:“请兄长救我一救。”
太乙子看向城门方向,耳边隐隐约约听到欢呼声,满脸落寞,勉强打起精神道:“姬伯不辞劳苦赶来相助苏护,累得五万兵马死绝,痛失大将散宜生,为全心中道义之故,情有可原。回归商军,申公豹也不至于取你性命。”
“兄长莫非要舍我而去?”
姬昌脸一白。
太乙子叹了声,继续道:“姬伯日后还得再往朝歌一行,躲不过去的。”
玉鼎、黄龙若有所思。
斩妖侯与定身侯却有些不耐烦,道一声“我们去追回苏护!”
往南门飞去。
不多时,南门方向有千朵金莲照在当空,听斩妖侯怒吼一声“申公豹”,再无声响传回。
姬昌跌坐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道:“真人,我们走吧!”
太乙子不答,只是望着天边出神。
冀州城里处处烽火,壮丁死伤殆尽,余下老弱妇孺正遭屠戮,哭声震天。
血与火,笑与泪,编织出人间地狱。
金光闪现,现出四个神将,齐齐一拱手:“太乙真人,跪接玉虚符命!”
他们是昆仑行走,名四揭谛神,代替先前白鹤童子,充当元始天尊手足眼耳。
太乙子跪接玉札。
金头揭谛说道:“姜子牙不久下山,请真人回返昆仑,送灵珠子下山。”
“我知道了。”
太乙子回了话,站起身来冲金头揭谛拱拱手,看向走到近前的申公豹。
申公豹笑容逐渐消失,记起这个时间段里,原本故事走向。
妲己进宫惑人主,冤杀贤明姜皇后。方弼方相反朝歌,商容死节九间殿。四镇伯侯先入劫,西方圣人囚羑里。陈塘男儿名哪吒,血染征袍启杀劫。
太乙子见申公豹脸面愈发铁青,好不奇怪,忽的心中惧意大作,一把攥住姬昌,叫道:“揭谛神,送我们离开!”
四揭谛齐齐伸手,掌心里升起一朵金莲花,花瓣放出光芒,联结一片继而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申公豹“啊”的一声大叫,取离朱剑朝前斩去一记。
“多宝道人、九天玄女、你们耍老子!”
大罗神仙一怒,天地倒悬,五行暴动。雷雨交加、艳阳高照等气象一同浮现。地底涌出烈焰,吞噬掉整座冀州城。
申公豹化一道流光奔往朝歌。
“离朱神仙,速来朝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说申公豹赢了冀州之战,输了朝歌半子。
苏妲己虽被敖丙救下,九尾狐还是进了王宫,受封为贵妃娘娘。
九尾狐独得帝辛宠爱,联手费仲残害姜后,逼得殷郊、殷洪造反。幸有郎中令方弼、卫尉方相联手,抱皇子反出朝歌。
事后丞相商容立于九间大殿谏帝辛,一头撞死在盘龙石柱。
冤害姜皇后以后,九尾狐再献毒计,令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朝商。期间帝辛受九尾狐蛊惑,乱刀剁碎姜桓楚,枭首鄂崇禹。
消息传开。
东鲁姜文焕领四十万人马攻游魂关,南地鄂顺领二十万人马攻三山关,共计四百镇诸侯反商!
可怕的地方在于,这一切只发生在九尾狐,也就是浮华进宫半个月的时间里。
……
飞剑迅疾,一日工夫,申公豹回了国师府。
心中虽有猜测,申公豹还是问了一遍敖丙朝堂变故,得到肯定答复以后,一口气憋在心头,眼里掉下泪来,挥挥手,道:“你走吧,带着苏妲己回东海,回去当你的龙王三太子。贫道福薄,收不起你这种弟子!”
敖丙面上没有了一丝血色,伏地叩首不止,不停叫道:“弟子有罪!”
申公豹别过头。
“是要让孤送你吗?”
敖丙抬起头来,已是满头满脸血,眼里没有了半点光泽。
“师父……师父保重。”
第186章 废王
在东南四百镇诸侯造反,帝辛杀妻欺子,逼死三朝老臣商容的大背景下。
申公豹屠灭冀州城的事情是那么的无足轻重,说句不中听的,比帝辛仁慈多了。
帝辛八年初冬,朝歌城暗流涌动,繁华的表象下,充斥着死寂的灰白色。
国师还朝,离朱神仙后到。
除敖丙以外,离朱六部神仙来齐,聚集在国师府大殿当中,论功行赏。
申公豹闭起眼睛,良久睁开,说道:“我与诸位道友相称,并无高下之分。今日以国师身份封赏诸君,言语间若有冒犯,望诸君见谅。”
众仙拱手示意无妨。
龙吉朝申公豹行了一礼,面向众仙,说道:“崇侯虎首伐冀州有功,一日三败有过。协防五岗镇,阵斩崇黑虎,灭乌鸦兵有功。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接连又说了几位将领功过,止殷破败、雷开有功受赏,一旁侍者写记,留待明日朝会递给商王御览。
龙吉念完凡人封赏,顿了一下道:“青佘子刺探军情,有功。潜入冀州城,救出石矶娘娘、一气仙、焰中仙、菡芝仙,使得胜负倾斜,我军攻城无有禁忌,可称首功!赏混元功一篇,胎化易形神通一部,元明剑一柄,还丹百粒,金花百朵,玉酒百坛。”
众仙表情各异,有想说不妥的,如生擒苏护的火灵,便是满脸不忿朝上方看去,待看到申公豹闭目养神,无来由一阵心慌,反对的话说不出来。
一夜无话。
翌日大朝会。
申公豹卡着时间来到,见王座上空无一人,皱眉问道:“子受去哪了?”
镇国武成王黄飞虎上前一步,躬身回答道:“大王在寿仙宫,陪伴浮华贵妃娘娘。”
“你去将他带过来。”申公豹呵呵一笑。
朝臣里不乏忠心大商的,从这两句话里听出来申公豹的怒意,心中大喜,暗暗想到,总算有人治治帝辛那个无道昏君了。
不多时,帝辛一身便服,随在黄飞虎身后来到九间大殿,才过滴水檐,便听申公豹说道:“跪着说话吧,子受。”
帝辛面色一变,来时的不安,都化作了忿怒,虎目圆瞪,站得笔直,呵呵一笑道:“我敬你一声,唤你国师。若不敬你,你化外之人,不过一豹子成精,何以居于商王之上?”
申公豹闻言也不生气,上上下下打量帝辛一遍,见后者两眼无神、脚步虚浮,心里叹了又叹,道:“成汤开国以来,殷商六易其都,为绝王公贵族私心。不想今朝商王无道,先失德行。孤受先王帝乙所托,有护佑大商国祚之职责,不能容忍大王堕落。”
“申公豹,你想干什么?”帝辛大叫,下意识退后两步。
文武百官,群龙无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声建言,为帝辛说话。
申公豹见状无限失望,拿手虚指朝臣,骂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子受虽错,尔等是他臣子,如何不能为他说话?孤一鞭打死子受,尔等也不哭泣吗?”
说到“一鞭打死子受”时,申公豹毫无征兆的抬手唤出打王金鞭一鞭打下,便将帝辛打翻在地,不等朝臣惊呼,接连又是几鞭打下,打得帝辛吐血才停住手。
莫说帝辛有生撕虎豹之能,力拽九牛之力,对上打王金鞭一点反抗手段也没有,紫微帝气散开,如一条病大虫,躺在地上痛得直抽抽。
“孤的心腹在哪里?孤的心腹在哪里?”帝辛说。
群臣哆嗦着手,正欲破口大骂,冷不丁见申公豹伸手抖开一纸诏书。
诏书曰:子受无德无道,不足以继成汤江山,今废之。着国师申公豹、太师闻仲、首相商容从王室中另选贤明,掌殷商天下。
末尾分别有“商国师申”、“商王子羡”、“商太师仲”、“商丞相容”的朱砂大印。
殷破败见了诏书,念及不久前座主商容惨死九间大殿的事情,一时间悲喜交加,哭着大叫道:“无道昏君!我座主商容怜你成汤江山得来不易,见你杀妻灭子,尚能容你,死节九间殿,你还不知错。可谓昏君罪主,遗祸殷商之毒夫!”
讨伐冀州的大功臣一开口,朝臣热闹起来。
便连尤浑这个宠臣,见到废王诏书,知申公豹脾气,帝辛无幸免之理。亦是破口大骂道:“无道昏君!姜后贤明,天下皆知,尔用酷刑,剜其眼,烙其手,待发妻如此,还想着天下万民视你如父吗?”
黄飞虎闭起双眼,子受待他极好,千错万错,天下人都能骂得,独他不能。
群情激愤!
申公豹叹了一声,面上浮现笑意,道:“大商有忠臣耶!”摊手发一道金光照在地上。
金光接住地脉,急急神速,到泰山,入幽冥。
在金虹氏眼前化作一行字:请将旬月以来受害商臣遣返朝歌,申公豹百拜顿首。
金虹氏视若无睹,只一挥手,继续念叨着那个无人能够回答的问题,在黑暗里行走。
朝歌王宫,九间大殿。
帝辛站起身来,望着一干朝臣,面上毫无愧色,只道:“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生。古之大法,人主所不得轻重者也。”
话声落地。
九间大殿突显神异。
遭遇剜眼烙手的姜皇后最先出现,身形似有还无,立在殿中不语。
尔后是金瓜击顶,又遭枭首的杜元铣;遭炮烙的梅伯;撞龙盘石柱而死的商容;为保二位皇子,自缢而死的馨庆宫杨妃娘娘;赵启、姜桓楚、鄂崇禹……
以及若干无辜冤魂,一一浮现殿中,对帝辛怒目而视。
申公豹冲这些冤魂躬身下拜,道:“先王帝乙于孤恩德若海之深,奉孤为一国之师。孤往北海一行,朝中不曾安排妥当,致使商王失德,累得诸位惨死,孤之过也。今废商王,诛妖妃,为诸位立起神位,配享太庙,赎一二罪行。天地人神鬼,诸天万界,共鉴之!”
申公豹直起身来,复又稽首下拜。
一干冤魂学着他的模样,齐齐下拜。
帝辛还待说话,不防申公豹扭过身来就是一鞭,顿时眼前一红,昏死过去。
“囚商王于寿仙宫,无故不得离开,若其强闯宫禁,立斩不赦!”
“着黄飞虎、飞廉、恶来、殷破败、雷开,往寿仙宫,擒杀妖妃!”
“废黄飞虎镇国武成王之位,留其大元帅之职。着王子比干监国,封代王!”
“……”
一道道命令从国师口里发出,沉寂了半个月的朝堂找到了主心骨,轰隆隆运转起来。
申公豹发号施令完毕,望向昆仑方向,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师兄,孤等你太久了,久到快要将你忘记,你,该下山了吧。”
第187章 姜子牙下山!
说天命,道天命,神仙犯戒,元始封神,姜子牙享将相之福。
五百年有王者起,其间必有名世者,正此之故!
帝辛九年开春。
一日八宝云光座上,元始天尊启开双目,挥手散去围绕身边的万丈霞光,令随侍一旁的四揭谛神把姜子牙请来。
四揭谛神出玉虚宫,过麒麟崖,到姜子牙修炼桃园,转达元始天尊吩咐。
姜子牙不敢怠慢,随四揭谛神到玉虚宫中,大礼参拜,恭声道:“老师在上,弟子姜尚顿首百拜,愿老师仙福永享!”
“子牙,你入我门下多久了?”元始问。
姜子牙目光一黯,面无表情道:“弟子三十有二上山,时至今日,七十有二。”
元始眉毛微不可查的一皱,淡淡道:“你生来命薄,只受得人间富贵,无缘长生久视。今西周圣主已出,商灭周兴,天定有数。你可代我下山封神,扶保明主,有万世贤名!不枉你修行四十年之功。昆仑非你久居之地,速速收拾下山罢。”
姜子牙求道之心,不输三山五岳道友,胜过阐截二教弟子,见申公豹顶撞元始多了,闻言不愚,不默默承受,开口辩驳道:“弟子诚心求道,苦熬多年,愿成缥缈求道魂,不恋红尘富贵。师父无处不慈悲,怜之,悯之,即收我入门墙,莫半途而废。”
“今日你虽下山,将来还有上山之时。”元始说。
姜子牙皱了皱眉头,一咬牙,道:“红尘险恶,望乞师父垂怜,赐我一二神通傍身。”
元始千万年不变的心境,也被这一句话给搅的泛起波澜,嘴角抽了抽,道:“有理。”
说罢,元始抬手点一道金光,没入姜子牙眉心。
神而明之,姜子牙会了六样神通,分别是:五行大遁、翻江搅海、推山填海、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掌握五雷。
姜子牙顿首拜谢,言说:“师父,弟子将来如何?”
元始笑曰:“有一偈子送你,且听好:二四年来窘迫联,耐心守分且安然。硒溪渭水垂杆钓,自有高明访子贤。辅佐圣君为相父,九三拜将握兵权。诸侯会合逢戊甲,九八封神又四年。”
须臾。
姜子牙出了玉虚宫,辞别同门,众师侄。下麒麟崖,听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偏头看去,拱手下拜道:“大师兄,子牙得你相送,何幸之!”
南极仙翁赶上姜子牙,与其携手走下山阶,说道:“师弟,你下山一行,师兄有一言送你。”
“师兄请讲。”姜子牙一脸好奇。
就听南极子说道:“此去红尘,与申公豹会面,可在战场之上,莫在寻常人间。”
姜子牙闻言心下不喜,碍着南极仙翁是他大师兄,闷闷“嗯”了一声。
南极子皱眉,想让姜子牙发个誓来,念头方起,有感天数变动。
若他话语真的出口,立遭反噬而死!
“天命之子,竟如此可怕?”
南极子暗暗惊叫,回过神时,已无了姜子牙身影。
且说姜子牙下山,乘流光,策飞景,不过片刻工夫,到了南天界,看西海风光,思无处可去,回忆元始天尊方才谶言,竟没半点印象。哀叹一声席地坐下,道:“贫道上无叔伯兄嫂,下无弟妹子侄,师父今遭赶我下山,教我往哪里去?”
“听说申师弟在朝歌当国师,极尽荣华。”
姜子牙忽的眼睛一亮,转瞬又暗下来,苦笑道:“我随门中列位师兄与他争杀多次,他都饶我不死,今时今日有何颜面去寻他呢?对了!那朝歌里还有我一义兄弟。”
思罢,姜子牙运起五行大遁神通,半日工夫,到达朝歌三十五里外宋家庄,教看门的通报庄主,言说:“故人姜子牙来访。”
宋家庄庄主名作宋异人,闻听姜子牙名姓立时出门相迎,笑说当年故事,与姜子牙一起行到草堂。
姜子牙忽然道:“兄长,你生活富足,不乏妻妾,如何未见你的儿女?”
“贤弟……呜。”
宋异人垂泪泣告:“本有一儿,手勤眼快,为我打理庄里营生,仁孝名远。八年前他进朝歌城,查帐酒楼,不料当街冲撞国师府中神仙敖湘、代王比干,被当时商王赐令自尽,尸首送还庄里。”
姜子牙哑然失声,有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定了定神,才道:“兄长莫要悲伤,教小弟脑内昏昏,只听说过有商王,何时又多出个代王?”
宋异人止了哭声,闷一杯酒镇定下来,道:“贤弟久在深山学道,不知人间故事。听我道来,贤王帝乙宾天之前,尊奉神仙申公豹为大商国师,着季儿子受继位。后国师申公豹执掌朝纲,改官制,分郡县,炮打岐山,讨伐南离。事说三月以前,子受纳一妖妃,妖妃名作浮华。这昏君受妖妃蛊惑,杀妻灭子,戕害老臣。国师讨伐冀州归来,将昏君幽禁寿仙宫,改立比干为代王。”
“呀!听兄长说来,申国师贤明乎?”
姜子牙大惊,不由自主看向朝歌方向。
他出昆仑以后,只记得道法神通玄妙,商灭周兴天命,旁的记忆一应黯淡,忽明忽愚,念头转过,又起了投靠申公豹的心思。
宋异人不想多谈申公豹,打了个哈哈,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丈夫岂能无妻,贤弟七十有二,及早寻一良配才是。明日愚兄为你保媒,助你成家,不失姜姓。”
国师府。
申公豹正在看本,忽的眉毛一挑,望向宋家庄方向,眼里火光摇曳,穿过数十里路途,见着姜子牙目中迷惘。思来元始手段,叹道:“七死三灾成圣名,定鼎西周八百载。师兄天命眷顾,有孤不允,何须三十六路仙兵,止一国师府,教你西岐顷刻成血海,白骨积如山。封神之战,孤必胜之!”
门外敖湘敲门,道:“国师,子胥余有本。”
申公豹沉默半晌,方道:“令来。”
敖湘推门进屋,双手将奏本放到桌上,转身便走,被申公豹叫住,回过身,“国师有事吩咐?”
“你还在怪我?”申公豹问。
敖湘眼中含泪,道:“敖丙为美色迷惑不理朝纲,教妖妃逞凶作恶,险害得朝堂不存。你杀了他也是应当。只将人赶走,已是顾念旧情的缘故。我怎敢怪罪?”
第188章 姬昌请罪
申公豹展开奏本来看,原来是尤浑驳回问责李靖的公文,说用人之际,总兵不好轻动,建议赦免其救走郑伦的事。
申公豹拿朱砂笔在下面画了一个圈,将奏本放下。看了眼敖湘,起身离开,道:“跟我来。”走去后头桃园。
到林中亭台坐下。
敖湘面无表情道:“国师带我来此是为何故?”
“近两日城外有一场热闹看。”
申公豹抿了抿嘴,笑道:“你陪我去吧。”
“让石矶娘娘陪你吧。”敖湘说。
申公豹失笑摇头道:“娘娘跟我走了,谁来主持国师府事务呢?”
“龙吉公主近来无事。”
“太华山一事后,她总是板着个脸,教人不喜。”
“还有菡芝仙。”
“那就是个疯丫头。”
“火灵……”
“敖湘!”
申公豹叫了声,眉头皱起,半晌,道:“敖丙一路走来太顺,根基不稳,若能在外自行凝结三花,成就太乙神仙境。我亲自去把他请回来。”
敖湘破涕为笑,意识到什么,脸顿时红了,问道:“别人劝你为何不理不睬?”
“湘儿随我多年,从不违逆我的意思,其实挺无趣的。”
申公豹抬手揉了揉敖湘脑袋,笑着说道:“我还是喜欢初见你的时候,那时你英气十足,自有一股灵韵在身,不似如今。你是我的妻,世人皆知,为何要以下属自居?”
敖湘道:“我是敖丙亲姐,你是他的师父,我如何能当你的妻?”
“天皇与娲皇还是亲兄妹呢,不提,不管。”
申公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孤先将府中事务安排好,过两日再带你出城游玩。省得你在府里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敖湘十分狐疑的看了申公豹两眼,数十年下来,不能说失望,只是不像当年那般申公豹喊她去静室议事,都误会成洞房花烛夜。就,对这突然的温柔有些不适应。
……
说帝辛杀妻灭子,戕害老臣,引发了殷商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
申公豹严令朝臣干预民生,一应政务先经国师府首肯,再放到朝会议论。让尤浑权管文事,让殷破败权管武事。
这才仅用了三个月时间使得商地平静下来。
期间只发书到西岐,问姬昌临阵叛投苏逆的罪责,令其自行赶往朝歌领罚。
姬昌上表,不要钱的好话车轱辘般来回说,约定帝辛九年开春便至朝歌。
申公豹与敖湘约好过两日出城游玩,没算好时间,次日便接到青佘子书信,姬昌到达朝歌。
白茶清欢无别事,为图“文王”演八卦。
这日朝会,比干坐在王座,听群臣奏本,再问国师意见。
国师若不在,便问文武首官拿主意。
理完国事,有执殿官上前跪倒,禀告道:“启奏大王,殿外有待罪伯侯姬昌求见。”
比干正要说“请”,冷不丁听申公豹说“让他滚进来”,连忙住口不言。
姬昌随在奉御官后头亦步亦趋来到九间大殿,在滴水檐前屈膝跪倒,俯伏在地,道:“罪臣姬昌,参见国师,参见代王!”
“姬昌,你可知罪?”申公豹说。
姬昌道:“罪臣不识忠逆,擅作主张援手冀州罪侯苏护,阻拦国师征伐,死罪,死罪!”
申公豹“呵”的一笑,本意是直接将姬昌囚禁羑里城,懒得听一阵白话。忽想起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比干,吩咐道:“姬昌与苏护同流合污,叛我国家,罪在不赦。诸卿以为如何?”
这句话恼了大元帅黄飞虎,当即执笏出班。有微子、子胥余、子启、子衍、伯夷、叔齐六人同出班俯伏在地。代王比干离了王座,到申公豹面前躬身下拜。
除黄飞虎外,其他七人都是殷商王室。
原本故事里便是七王求情,才令帝辛赦免姬昌。
申公豹早有预料,不以为忤,问道:“姬昌功德几许,值得诸位求情?”
比干奏曰:“国师明察,姬昌为国为民,忠心不二。实邦家之福臣!道合天地,德配阴阳,仁结诸侯,义施文武,礼治邦家……”
“停!”
申公豹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喝问道:“代王是要将成汤江山拱手让人吗?”
比干一脸不解道:“国师何意?”
申公豹气笑了,捂着额头道:“你这种人不是蠢就是坏。姬昌既是完人,你将人主大位让与他坐,天下立时清平,岂不美哉?说与孤听,莫非是想着让孤降下法旨,全你私心。”
姬昌闻言吓得脸面苍白,两股战战,哆嗦着嘴唇道:“臣……罪不容诛,臣……认罚……”
“代王坐在商王御座,心也该向着商才是。”
申公豹轻笑一声,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比干,冲姬昌说道:“听闻你金钱课举世无双,这样,着你演目下吉凶,若准,赦你死罪。”
姬昌松一口气,取金钱手中一晃,大惊失色道:“国师,明日午时太庙火起,请将宗社神主请往他处,如若不然,社稷根本付之一炬。”
“来呀!掌嘴。”申公豹挥手。
金吾大将上前揪住姬昌头发,左右开弓,连着打了几十个耳光下去。
大元帅、七王欲言欲止,不敢当面忤逆申公豹。
申公豹抬手揉着昧心,冥思苦想半晌,想不出明日哪位神仙前来作法。真好手段,毁殷商宗庙,教人心思变。看向成了猪头的姬昌,吩咐道:“将姬昌关押在太庙,若起火,先烧西方圣人。”
散朝。
申公豹回府静坐,情知今日之变本发生在数月以前,因姬昌被他唤到冀州,才致使“太庙失火”拖延至今,阴差阳错,与姜子牙般配马氏的日子撞到一起。
敖湘找来,穿了一身绿衣,梳洗打扮,娇俏明媚,笑吟吟道:“申公,明日我穿这身陪你出城游玩可好?”
“湘儿。”申公豹偏过头,略有些尴尬道:“明日怕是不行。”
敖湘面色一变,“哦”了声,道:“那我不打扰国师了。”
申公豹连忙将人叫住,苦笑道:“明日姜子牙在宋家庄成亲,六十八岁黄花女,稀寿有二做新郎。有劳你为我送一样贺礼过去。”
敖湘“扑”的一声笑出来,看到申公豹眼里露出笑意,又忍着不笑,气鼓鼓的煞是可爱,叫道:“那姜子牙神仙中人,八百岁也算不得老。你这话说得,难不成他现今就白发苍苍啦?”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过完明日,我便陪你游玩两月,如何?”
“击掌!”
第189章 囚羑里
且说申公豹赶走敖丙以后,怕敖湘睹物思人,安排其传递奏本,旁的事一应吩咐他人。因此敖湘许久不理国师府事务,与申公豹击掌约定后离开大殿,心下转念一想,便猜明日定然有事发生。寻到龙吉问道:“姐姐,申公近两日可有事吩咐?”
“怎么又叫他申公了?”
龙吉一脸调笑,看敖湘面色,摆摆手叫道:“不逗你了,确有一件事。今日朝会西伯侯来朝歌赎罪,申公命其演卦,准则活,不准则死。西伯侯手占一课,言说明日太庙失火,殷商先王灵位神牌会付之一炬。是以申公教我与余元去太庙日夜守护,谨防阐教神仙作乱。”
敖湘点了点头,谢过龙吉,转过身又到申公豹面前,叫道:“申公!”
“怎么了?”
申公豹放下手里奏本。
敖湘来前便有考量,即与申公豹和解,便将敖丙事暂时放下,一心为公。直白道:“我要跟龙吉姐姐一起去守护太庙。”
申公豹挑了挑眉,笑道:“你去了太庙,姜子牙成亲,谁替我送礼?”
“申公是要因私废公吗?”敖湘梗着脖子大叫。
申公豹哈哈大笑起来,抬手虚指了指敖湘,道:“你这妮子太过无理,先前击掌可还作数?若作数,莫要再说这话,不然孤食言而肥,你不能怪罪。”
一日夜无话,次日也不升朝,群臣或在九间大殿,或在家中,等着午时到来。
殷商太庙在王宫后头,依山傍水,三进三出,供奉有历代商王灵牌。
原先轶宗比干、宗正子胥余负责此处安危。
比干被申公豹立为代王以后,子胥余出任轶宗,宗正职位让与微子。
昨日微子下朝后便到太庙,将庙内火烛熄灭,一应干燥之物移出,令人洒扫庭院,仔仔细细整拾一遍,不使走水。
龙吉、余元在庙里庭院安坐,看天空阴沉,明显要下一场雨,不知火从何来。
九天之上,云中子立在云端。
一旁金霞童子撇了撇嘴,说道:“老爷,虽说你是福德真仙,前次援手南极仙翁屠灭朔方城,今次又来烧毁殷商宗庙,纵有福德万年,能扛几次殷商国运反噬?”
“贫道不染红尘杀戒已是万幸,些许福德舍去无妨。”
云中子笑了笑,颌下长须随风飘摇,低垂眼帘看向下界殷商太庙,吩咐道:“申公豹命神仙看守太庙,我不好行动,你去将人引开,走后便回终南山,莫要等我。”
金霞童子叹躬身领命,接了云中子递来花篮,纵起遁光朝下界赶去。
午时将至。
半空忽的炸起一个霹雳,龙吉和余元抬头看去,原是一道闪电打下来,要将太庙击燃。
“收!”
余元抛起一只三足两耳鼎。
鼎在半空放大,比雷电还快,将其装拿。
余元笑道:“正愁无处寻材料炼宝,赋闲许久,这雷电,贫道笑纳了。”
说罢,余元十分夸张的朝天空拱手作揖。
暗中金霞童子见状好不切齿,把花篮对准余元,口念:“手把九天,啸风鞭雷霆,能以智慧力!摄伏诸魔精,济度长夜魂,利益於众生。如彼银河水,千眼千月轮,誓於未来世!敕令:神霄雷!敕令:玉枢雷!敕令:大洞雷!……”
花篮犹如装满洪濛无边雷霆一般,电蛇游走,雷光闪耀,一道道落下天去。
与此同时,余元见雷电寻常,有几分松懈,挥手收了三足鼎,就见神霄雷落下来,再祭法宝已来不及。
“余道兄莫急。”
龙吉取瑶池白光剑向上一抛,抵住神霄雷;又取二龙剑抵住玉枢雷;再拿鸾飞剑抵住大洞雷;见还有神雷落下,情知中计。忙道:“莫管雷霆,寻暗中贼子!”
余元催动五云驼飞上九天,口喷三昧真火,烧灼百里云海。
暗地里金霞童子哪禁得住烧,忙现身形,架土遁往终南山去。
余元遂将金光锉祭起,一声“着”,将金霞童子击伤,也不追赶,落回庭院与龙吉一同守护太庙。
午时已至。
云中子乘照妖宝剑来到太庙,看也不看龙吉,便要纵起火诀,却看庙里跪着一人,是西伯侯姬昌。这火法,怎么也用不出来了。
一瞬之间,云中子指尖冒出红光复又消失。
龙吉与余元有一种明悟,大罗神仙落入凡尘,能动用的法力更多了,这是不染红尘的手段,还是杀劫绽放的前奏?
“云中子,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遁光闪烁,申公豹出现太庙当中,摇头轻叹,并未有多少恼怒。
只是疑惑云中子行为,若燃灯、南极子、云中子联手要烧太庙,他其实阻挡不能,可就云中子一个大罗神仙,看不起谁呢?
云中子笑道:“国师总有不在朝歌的时候,何必呢,贫道放完火就走,给个面子。”
申公豹皱起眉头,苦思云中子用意,神念沟通天命玄鸟,问道:“前辈可有事?”
“太庙虽未遭焚,云中子已舍去三成福德,烧灭殷商一成气运。”
天命玄鸟虚无缥缈的声音在申公豹脑海响起,顿了一下,又道:“国师不精运数,莫要自责。”
申公豹眼神莫名,想到云中子三成福德,能抵一成国运,难怪能置身杀劫之外,坐享逍遥。想了想,说道:“师兄远来是客,不若暂居羑里城,为我殷商教导民众如何?莫急着拒绝,弟知你云过生将,有一亲儿养在山中。也知你火烧太庙,照壁题诗,非出自本心,都是元始师伯吩咐。你家玉虚识得天数,我截教教祖亦非凡俗。”
云中子听出申公豹话语里威胁之意,权衡利弊许久,左右还有几年清闲,无所谓山中苦修还是红尘炼心。叹一声,直截了当道:“师弟打算囚我在羑里几载?”
“师兄何必明知故问。”申公豹说。
云中子走下飞剑,束手就擒。
庙里姬昌跟着走出来,狠狠瞪了一眼云中子,跪下说道:“国师容禀,罪臣与这道人素未谋面,昨日金钱课,卦象之过。”
申公豹忍俊不禁道:“贤伯侯坐在庙中不惧火炼,实乃忠心为国,孤心甚慰。代王说你西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是你教导之恩。孤若就此赦你归国,有反复无常之嫌。赦死罪不赦归国,封你为羑里城主,与云中子一同教导当地民众。孤很好奇,你姬昌……能把羑里城百姓教导成什么样。”
姬昌俯伏在地,感激涕零道:“雷霆雨露,俱为国师天恩,姬昌怎敢有违?”
是夜姬昌与云中子到羑里城,城中军民父老牵羊担酒,跪在道旁迎接,异口同声,说羑里城能得圣人一顾,万物生光!欢呼雀跃,鼓乐惊天。
云中子暗暗点头,去看姬昌,却见后者面上没有了一点血色,浑浑噩噩,只是呢喃着:“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第190章 欢喜人间
敖湘到宋家庄送完贺礼以后,回到国师府已是天黑,听龙吉说太庙保下。便寻到申公豹完昨日约定,趁夜色离开,朝游北海暮苍梧,闲看金乌升又落。
再说宋家庄里,姜子牙与马氏成亲,当晚进了洞房成就夫妻。
姜子牙娶妻以后,终日游手好闲,吃喝都由宋异人安排。一日光阴有半日望着昆仑山方向发呆,遗憾仙道难全,眼神愈发忧郁。
马氏不知丈夫乃是神仙,一个劲的说他无用。
如此过了两月,忽一天马氏爬上屋脊,找着喝酒的姜子牙,问道:“你整日吃酒看天,能看出钱财来?”
姜子牙诧异道:“我义兄不曾短过你我吃喝,钱财要来何用?”
“亲兄弟尚不能久待一屋,何况金兰。”
马氏摇摇头,叹道:“现下有宋伯伯看顾,你我还能过,异日他不管你,教我与你沿街乞讨?人生天地之间,总该有个营生解决吃喝。我劝你去做些生意,以防风云不测。”
姜子牙耳根子软,点头道:“贤妻说的在理!”
马氏笑的花枝乱颤,抬手捋了捋耳边银发,笑呵呵道:“良人可有一技之长?”
“这……”
姜子牙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三十二岁上得昆仑学艺,不懂俗世营生,只会编笊篱。”
“好好,山里竹子许多,你去伐些来编一担笊篱,挑到朝歌去卖。”
马氏拍手大笑。
夫妻俩上得一趟竹山归来,齐心协力忙到天明。姜子牙修行中人不睡无妨,让马氏休息,自个担着笊篱前往朝歌。午时回转,笊篱全数卖完,得了一吊青蚨,好不欢喜。
宋异人来寻子牙喝酒,看子牙在做生意,一通询问,明了前因后果。遂令庄客将自家多出麦子磨成米面,送予子牙货卖。
子牙初做生意,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又是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时挑着米面往朝歌城赶,午时回转庄里,又赚一吊钱。
前次姜子牙做生意,宋异人还不觉得如何,今次又是半日将货卖光。
惹得宋异人心里暗思“我这兄弟难不成是财神转世?”猛想朝歌城里还有三五十座酒饭店,若教姜子牙一日去管一家,生发财运。届时分润金银,彼此都能落好。
姜子牙听了宋异人想法,思来两全其美之事,满口应承下来。
国师府外街道。
徐忠左右手各提一袋米面,分发给街坊领居,待到手里空无一物时,迈步走进国师府。
耳房里姚忠循声向外看去,忙起身迎接,问道:“可将那人货物买下?没认错人吧?”
“依着兄长的话,令守城将从早到晚上心,见着戴龙牌坠饰,进城货卖的老汉,即刻通报。”
徐忠坐下来喝一大碗茶,继续说道:“小弟也知龙牌真假,买他货时又探过底。其人七十有二,姓姜名尚字子牙,别号飞熊。是也不是?”
姚忠点了点头,笑道:“是极,是极。国师怕我们认错人,用五行灵木雕龙凤二牌送姜子牙作成亲礼物,保他不走背运。”
徐忠松一口气,道:“兄长,我先去向国师复命,晚些时候……”
“不必。”
姚忠抬手打断他的话语,道:“国师早有安排,算出姜子牙一日贩笊篱,二日卖米面,三日开酒楼。明日里上街寻访,找到姜子牙所在酒楼,报与国师就是了。”
羑里城。
两月过去,民众热情不减,鸡下了蛋,猪下了崽,新生了儿女……咳咳,给儿女取名,都要到城主府找姬昌做主,高呼圣人慈悲。
姬昌哪敢施恩于民,让申公豹抓住把柄?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教巡游将军、守城士卒出面,严禁民众靠近城主府。
云中子亦在城主府居住,见姬昌白日里长吁短叹,夜里时常惊醒大叫,一副惊弓之鸟模样,也是无语。暗暗想到姬昌有一世圣人光辉,名传万古之德。怎么就成了眼下这副德行?不宁静不足以致远,姬昌终日无所事事,后天六十四卦谁来演化?
一日国师府送来一担笊篱,侍者向姬昌转达申公豹话语:孤令汝居羑里城教导民众,试看一心。汝受民众供养,却无一德以报之,教孤看清。命汝自力更生,行庖厨事,再不许叨扰民众。
云中子目光闪烁,模糊琢磨出点申公豹用意,更对那一担笊篱感到惊心,压下杂念,等姬昌送走侍者后,上前建言道:“姬伯有此一难,全因金钱课不准,何不化繁为简,演先天卦为后天卦,使天下万民皆得个中智慧?一完国师之令,二立功德传世。两全其美。”
“你这贼道人,本侯有此一难,都因你在太庙造孽,连累于我!”
姬昌破口大骂,见云中子脸面通红,大为解气,一脸正气凛然道:“本侯忠心大商,岂会受你挑拨?教化万民,自有朝廷费心。”
云中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拿手指了指姬昌,到后院凉亭安坐,好半晌顺过气来,暗暗思忖:“姬昌有七年灾愆,后天卦不急在一时。姜子牙龙游浅滩,六载背运行过,便知天命在身,磻溪垂钓候明主,也不急于一时。不急,贫道不急,现下看来申公豹是代通天师叔执棋之人无疑,他送来一担笊篱让我知晓,用意何在?”
天色转暗,微风习习,带有一抹燥意。
姬昌老脸乌漆嘛黑的从厨房跑出来,怪吼怪叫着火了。
后院云中子听到叫声,心念一动便到厨房,见灶台处浓烟滚滚,却无半点火光,转过身到姬昌面前,问道:“哪里着火了?”
“你不知。”
姬昌接过侍者递来清水一饮而尽,说道:“本侯将佐料食材倒入锅中烹饪,盏茶工夫,冒出一团烈火,吓杀本侯!”
“世上怎会有你这等蠢人!”
云中子吹胡子瞪眼,有一团火在胸膛翻滚,忍无可忍。
姬昌把眼一瞪,看向云中子,忽的伸出双手去掐。
可怜云中子堂堂大罗神仙,怕伤到姬昌,不敢动用法力,被他扑倒在地,“咣咣”挨了两记老拳,落得个鼻青脸肿。
云中子大叫一声“老贼”,与姬昌扭打一处。
一旁侍者见状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个个目瞪口呆,恍若置身梦里。
原来神仙圣人,沾了烟火气后,与我等凡夫俗子也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