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 超武技巧,外家八劲!
桑迪亚哥昏了,彻彻底底的昏迷了过去。虽然有九十九年至尊功护住了心脉,但老家伙的心理承受力确实无法负担这样的刺激。不过他很快又醒了过来,因为——屁股实在是热。
屁股为什么是热的?
因为屁股正在和地面高速摩擦。物理告诉我们,力乘以距离等于做功,桑迪亚哥的屁股现在的移动距离真的很长,所以堆积在屁股上的热量焦耳数也真的很大,烫的他几乎要嗷嗷直叫。
唰唰的摩擦声充斥耳边,穿堂风呼啦啦的吹在大睁的眼眶周围,让眼睛一片酸涩通红。桑迪亚哥努力的瞪大眼睛挺起头,但四周一片漆黑,他完全是一个睁眼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不过屁股下面灼热的摩擦感告诉他,他正在顺着一条坡道高速下滑。
这该死的坡道说平整也不平整,至少没有像幼儿园的滑梯一样顺滑,让他的屁股现在一片火辣辣的疼。但说不平滑吧,又他娘的偏偏让他停不下来。不管他怎么大吼大叫、大抓大挠,他根本无法遏制自己高速下滑的趋势。
在抓挠之中,他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管道中。
这管道左拐右拐,前抛后跌,高速下滑的时候冷不丁的一个坡就能让他飞起来一脑袋撞在顶上,然后再哎哟哎哟的嚎叫着继续跌落。
想想刚刚的遭遇,再加上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桑迪亚哥的小心肝已经快彻底碎了。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桑迪亚哥也是见过世面的,身为一个金融吸血鬼,死里逃生的场面他也没少经历过。十二年前他曾经坐着垃圾管道从一栋高楼上顺利逃生,和现在的环境很像。不过那个时候,管道的尽头是一个准备好的、铺满了海绵的垃圾箱。
而现在,这条通道的终点又在哪?
莫不成……是人间炼狱?!
前面,出现了亮光。
轰隆!!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大的爆鸣声从他的身后沿着管道汹涌而来,仿佛一道轰雷自他身后不远处猛然炸裂。狂暴的雷音让他头晕眼花,咔嚓嚓开裂的管道更是让他心胆俱裂。不过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他就已经从黑暗的管道中高速喷了出来。
嗖,浑身悬空,然后落地。老屁股好似摔成了八瓣,桑迪亚哥咕噜噜的不停翻滚着、消化着强大的惯性。啪叽,他狠狠砸在洞口对面的一块破旧的床垫上,老门牙差点直接磕下来。当他慌慌张张的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喷他出来的那个洞口中烟尘滚滚,大量的沙尘从里面喷涌而出,显然刚刚的雷音对这管道造成了极大地破坏。
如果自己晚出来一秒钟的话……
巨大的后怕瞬间抓住了他的心,冷汗簌簌而下,他发现抓捕自己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小命——而这毫无疑问正是他最害怕的。
对了,抓自己的人!
脑中闪过那个白发魔女的影子,桑迪亚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噤若寒蝉的环视四周,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布置了什么样的刀山火海、打算怎么炮制自己。
不过当他回头看时,他却猛然愣住了。
这是一个矿洞,一个荒废矿洞的一角。老旧的矿灯被人重新利用,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矿洞深处幽幽暗暗,合着呜呜的风声,似有很多莫可名状的存在潜伏在阴影中。但在那晦暗不明的光亮中,有一小片地方的画风特别古怪——小茶桌、美花屏、红瓷碗、香茶点、熏香炉、罩纱灯,这矿洞的一脚被布置的温馨而典雅,与阴森恐怖的矿洞呈现了巨大的反差。
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两个女人正在茶桌边淡然对坐。青年女人出尘飘逸,中年女人宁静致远,各有格局各有风采,竟是两个大美人。桑迪亚哥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个青年女人,却双目圆瞪的盯紧了中年女性。他仿佛见了鬼一样大张着嘴,浑身筛糠,冷汗簌簌而下。
“怎么……竟然……不、不可能……你——”桑迪亚哥一下子把其他都忘了,这中年女性的存在本身要比刚刚那个白发魔女更让他震孔:“索……索菲亚……”
“看来没找错人。”苏慕华抬眼,深深的看着眼前的老年人,声音平淡目光深湛:“还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桑迪亚哥还没有说话,就见那青年女性忽然一皱眉。下一瞬,又是毫无征兆的,一道无形但强大的震波横扫而来。没有特别的声音,但整片矿洞都开始簌簌掉落灰渣。老头瞬间感到头晕眼花,平衡器官立刻紊乱,脚下踉踉跄跄的根本站不稳。
“地、地震!”桑迪亚哥忍不住惊慌的大叫起来,如果在这矿洞中发生地震的话,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但青年女性将茶杯一放,身手一挥,一道辉光扩散开来罩住了整片矿洞,矿洞立刻安稳下来。
“怎么了?”苏慕华探寻的看向亓梦:“地震了么?需要转移吗?”
“不用,现在也还不能出去。”青年女性放下了茶杯:“而且……”
话未说完,动静再生。
呜呜呜——没有风,但矿洞中却忽然响起了奇异的鸣响,仿佛整个矿洞在痛苦的呜咽。轰隆隆,刚刚的洞口中传来了剧烈的爆响,一大团烟尘忽然从里面喷发而出。一种天灾爆发的不详敢笼罩在了桑迪亚哥心头,他慌乱的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本能的远离着震源,向着两个女人的方向靠拢过去。
苏慕华立刻担心起来:“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阿姨你真的不用担心她,实话说,这地球上能治得了她的人已经不多了。”亓梦看着前上方的虚空,万物不挂于怀的淡定脸孔上也露出了意外与期许的神色,低声自语道:“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个境界,这样的力量,或许……”
地表,沙漠,波澜暴起。
强悍的震波将一切都搅乱、吹飞。砂砾如同锅里的糖炒栗子一样翻腾,像音波盆里的水花一般蹦跳,好似二踢脚大炮仗里的纸片一般被炸飞。当一切平息,竟然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一道巨大的波纹出现在沙漠中,波纹从一个中心点以锥形形态向一个方向不断延伸扩散,在一座高耸的沙丘上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然后继续向前延伸到一片山岩前。
山岩中,“神”深深的嵌入其中,口鼻喷血,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他不信的不只是自己被打的如此狼狈,他不信的是——他很清楚的察觉到,对方的用力并不多,甚至比自己的绝对力量值更小。但同样的力量,自己只能在沙漠中砸大坑,可对面的这女人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这……还是武学吗!
“从学武的第一天起,我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武学的终点,在哪里?”杨绮一步步不快不慢的走过来:“不是我矫情,而是我发现,武学的道路似乎并没有多么开阔。除开基本的理论与自我控制以外,其余所有眼花缭乱的招式均是从同一理论层面上延伸出来的。就好像奇幻世界中的战士,斗气斩、顺势斩、大顺势斩、烈火一击等等,威力不停提升,但说穿了实质上的武道核心都是一个东西。”
“那就是,纸面数据的堆积。”
“神”晃晃荡荡的站起来,一声狂吼,再次飞身扑上。
吾是神,死也不可被碾压!
“啊啊啊啊!!”身形再度扩大,爆鸣声轰隆连响,神的拳影不停打出激波。空环炸裂,“神”的肉身力量已经达到了匹敌二龙的地步。
但杨绮这次却连闪躲也不闪躲了,她挥臂劈掌、潇洒自如,大开大合的豪迈之中带上了雍容涤荡的气度。出力依然没有超出一龙力的范畴,但在一种莫名魄力的影响下,“神”的力量就好似散乱的面粉,而杨绮,则如百炼精钢。
她犹有余力轻松开口,好似真的在和老友品鉴绝学一般。
“除了像你一样一味堆高数据以外,武学有没有一些更高层次的延伸?有没有与之前的一切都不一样的,超脱于肢体动作之上的,彻彻底底的升华?如同魔法之中有超魔技巧,武学有没有超武技巧?答案是——有的。无比幸运,我学武之初便已经见识过了。唐大先生的内家拳,就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超武技巧。内家拳的核心理念,在于‘气’。在遵循意志而运转的力量,就叫做气。在充分理解、或者说破解了对方的气的前提上,内家拳几乎是战无不胜的。”
“而我的外家拳,其核心理念却不同,叫做——‘劲’。”
杨绮的声音中充满力量,手中更是毫不含糊。狂吼中的“神”闪神之间,一只手已经稳稳的抓在了他的脸上。一股奇特的震荡波将“神”彻底笼罩,“神”只觉自己头晕脑胀、恶心眩晕。红光挣动,眼冒金星的眩晕状态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但就在这短短的一弹指都不到的时间中,杨绮已经抓着“神”的脑袋奔过了几百米,将“神”的后脑轰然摁回到了刚刚那个岩壁上的凹坑中。
“啊——!”刺目的白光爆发,“神”双臂猛砸。
“唐大爷的绝活听起来很普通,咱也不能搞的太花哨,那样显得太肤浅。内功修为跟不上,所以波及太大、收不好手。如果打的太狠了——您海涵。”
啪,白皙的一掌,拍在了“神”的脸侧。
“请您再品,融合降龙掌、拆迁掌、狮子吼等原理,拥有眩晕、破防等效果的外家八劲第一劲,震劲——大天灾。”
这一掌刚猛,但又不过分的暴躁。强悍,但又不过分凶残。但它就像发生在漫漫地球史上的恐怖大地震一样,带着一种莫可抵挡的庞然壮烈,与毫不留情的巨大恐怖,席卷了所抵挡的一切。
在这恐怖的大地震面前,江河改道、高山崩落、版块挪移、熔岩喷发。强烈而狂猛的地质活动,是这个世界最原初的天灾、最典型的末日,任几代地球霸主、盖世皇朝,都无法阻挡的天地大灾劫。深沉厚重万界不磨的地壳岩块也要崩断震碎,区区生灵,如何抵挡?
咔嚓、咔嚓、“神”似乎听到了体表黄色光泽断裂的声响,似乎听到了自己下颌骨和颈椎断裂的声响,似乎听到了身后整片岩壁断裂的声响。轰隆隆,烟尘炸裂,整片山崖上有几道巨大的裂缝沿着这一掌拍击的方向飞快延伸,好像整座山被一耳光抽出一个巨大的放射断面。
924 震劲!御劲!爆劲!缠劲!
超强的震荡力量沿着躯体奔流激荡,越是坚固的刚性物体越是无法抵御这种灾难性的侵袭。而不够坚硬的,自然更不可能顶得住这般夸张的攻伐劲力。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真的用强合金打造出来的等身人像,在这一击之下也会如同那山崖一样咔嚓嚓的崩出巨大的断面。
“大地震的时候,纵波与横波同时存在,刚刚这一击,就是大天灾-纵波形。”
红色的鲜血,从口鼻中喷出,从耳孔中喷出,从泪腺中喷出,从乳-腺喷出,从前列-腺喷出,从一切能够喷出的地方喷出。赤色的毛细血管,在双眼中全数崩裂。任他神威惊天,此时此刻,“神”的所有视野全部都是猩红猩红的。而在这猩红的视野中,那女人的脸,显得尤为可恶。
那张嘴依然开开合合,但“神”根本不会再去听那飘忽模糊的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
吾,仍未败北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口中喷出的鲜血化作刺目的电屑,在庞大的闪电能量中电解磁化,全部能量化作电涌喷发激荡。刺目的电光中,“神”的形体仿佛彻底消失了具体的形态,整个化作了闪电的图腾。噼啪,双手化作闪电,闪电化作异态,异态凝聚形体,最后变成了刺穿一切光与影的异化巨爪,向着杨绮的头颅撕裂而来。
“为什么说草创未就呢,就是因为明明可以合为一体的一招大天灾,现在只能被我拆成两招来使。”迎面而来的巨大闪电异怪没有让杨绮移动半分脚步,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完全没有动摇,她只是举起了一只手:“所以,为了完整感受,还请再再品,震劲——大天灾——横波形。”
还是那只手,那只左手。刚刚那左手从左往右正手一拍,拍出无数巨大的放射状断裂口。现在,那左手则猛然握拳,一拳从右向左,反手挥了出去。
如果说刚刚一掌挥出,天翻地覆、震断山河的堂皇碾压。那么这一拳挥出,拳头周界便震荡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它扭曲空气、翻转立场,更细腻却同样霸道绝伦。
在这挥击的拳头面前,那能够刺瞎所有人视网膜的巨大闪电怪形就像是过眼烟云,不论如何挣扎变化、躲闪格挡,最终,依然被一拳砸在了实处。
“神”,用手臂架住了这一拳。
但却完全没有意义,因为这一拳却没有停顿,甚至连减速都没有。
“神”的手臂凹陷、变形、横移、弯折,最后被拳头顶着砸在了自己的肋骨上。当——好似黄钟大吕,鸣音不绝。虚无的震荡波从那一拳开始放射弥漫,震酥了虚空。
这一刻,“神”的五官彻底扭曲。
他能够分明的感觉到,对面的女人用出的力量并不大,完全没有超出帕伽门侬的智囊团对她的预测评估,甚至也就刚刚超过自己此刻力量数值的二分之一。但这二分之一的力量,却爆发出了二十倍的杀伤力。根本无法理解的细密震波仿佛高频脉冲,从拳头上不断放射。自己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震成一盘散沙,“神”在这二分之一的力量面前,却感受到了一种完全无法阻拦的滔天威力。
大天灾,不外如是。
咚,神就像一块破布娃娃,被一拳轰在了旁边的山崖上。震劲灌入体内,又透体而出。波纹如锥般放射,山崖上瞬间爆出大片大片的颗粒尘埃。第二片断纹咔嚓嚓的蔓延而去,但与第一次那放射状的恐怖伤疤不同,这一次的断纹细密的就像千年古树的年轮。年轮之内,再也没有成块的石头,过不多久,这片山崖就会彻底垮塌。
杨绮收拳。
噗通,“神”掉落在地,鲜血从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洒满四周。他斜倚着不停掉落碎石的山岩,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如同在拉动破旧的风箱。上身所有骨骼全部如同麻花般翻转扭曲,肌肉也已经分崩离析。“神”的面皮好似已经从面骨上解离下来一般扭曲的不似人类,但眼中的疯狂火焰却不停高涨。
吾,仍未倒下啊啊啊!!!
绿色,从血液深处涌出。洒满四周的红色鲜血,眨眼间便变成了一片涌动的绿色海洋。这绿色不是生命的绿色,也不是原谅的绿色,而是火焰的绿色。“神”好似突然变成了火山,体表蔓延出熔岩的纹路。庞大的热量猛然加热了四周的空气,乍然膨胀的空气竟然发出了爆炸一般的声响。
“嗷——————”
不似人声,“神”的嘴巴如同蛇类一般张至极限。绿色的火种从身躯深处喷发,然后瞬间扩展成为一片纯白色的火焰海洋。这片火海是如此的壮阔、如此的暴猛,远超普通人的相像。“神”的身躯所砸出的凹坑,此刻就像是一条远古龙张开大嘴在疯狂吐息,又像有一列火焰列车从隧道中疯狂奔出,直冲大漠。
纯白色的火龙缠绕着噼啪作响的霹雳从凹坑向外横冲直撞,眨眼之间便在沙漠中燃起冲天大火,焰高超过三十米。岩石化作岩浆、砂砾变作琉璃,纯白的火焰有超过一千七百度的超高温,即便是百炼钢在这突如其来的超高温之下都要融成铁水。
但在这极限的高温中,似有白金色发丝在高高飘扬。这融金化铁的高温,连发丝都不曾损坏。
随着淡定的呵呵声,杨绮的声音响了起来。首当其冲的站在烈焰喷射的最近处,听那声音,杨绮却依然连动都没动过:“外家八劲第二劲——御劲——金刚劫。还是草创未就,没能达到我的设想。我设想中的御劲,能够全方面的增强所有的抗性、减伤、免疫,现在还不行,但这火焰抗性嘛……算了不废话了。”
疯狂喷射高温烈火的“神”忽然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已经听不清杨绮在短短一瞬间内到底说了什么,他只是看到一根白嫩的手指忽然刺破了火焰,轻轻点在了他的腹部。
“外家八劲第三劲——爆劲——”
这一瞬间,一种巨大的惊悚袭上了“神”的心头。
不过想象中的恐怖打击却晚来了一瞬间,因为杨绮加了一句话:“本来能一指头点死你,但我多两句话,就当给你一个机会。我这爆劲毫无疑问、理所当然的也是草创未就,本来起名叫‘挽天倾’,但设想中的效果暂时达不到,所以暂且命名为:一触即发。”
机会只有一瞬间,杨绮也只给他一瞬间。在这一瞬间内,“神”能做的只有放弃其他一切,狂吼着拼命增强防御力,不停堆砌体表厚厚的黄色光芒。
下一刻,杨绮的指尖豁然一亮,仿佛手指尖上套上了一个发光的乒乓球。一触即发,便是浑身劲力凝然如铁,即便只是一根手指的指尖轻轻点中,也能够在这一触之内,将庞大恐怖的力量,沛然爆发。
轰隆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如同采石场在炸山。西瓜大小的石块呼啦啦的从洞口向外崩飞,轻巧的仿佛那不是石头,而是一些假道具。再看那凹坑,此时就像是被齐天大圣一棍子捣进去过一样,原本一米多深的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深达七八米的大洞。
洞底,“神”颓然倒下。双手撑地,双膝落地,垂首如败犬。
一龙之力不过十吨,拿十吨重物来砸山,就是砸个十次百次也砸不出如此大洞。但杨绮一击之力却做到了,这就是超乎任何常理想象的“劲”。一掌、一拳、一指,三招两式之间,潇洒干脆尽显,“神”就像是被恶霸堵在墙角里的小豆芽一样,跪的毫无挣扎余地。
这就是杨绮的外家拳,这就是她的拳理:
用绝对的强横,治疗一切不服。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杨绮站在洞口,庞大的阴影笼罩了“神”的整个躯体:“神?天下第二?你可拉倒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算哪门子的天下第二,算什么狗屁神。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留你一条狗命。否则,一掌斩你狗头。”
轰隆,高空有一道闷雷闪过,“神”浑身抽搐,如同坏掉的傀儡一般卡拉拉的筛动起来。
斩吾……狗头?!
吾,绝对不跪!
吾,必将成神!
吾,当做云端之上的最强者!
喀拉,又一块拳头大小的水晶忽然碎裂。狂风啊,听从吾的呼唤,风暴招来!!
“哟,看来你还不服是吧,很好,还算像点样,咱们接着干。”杨绮抡着胳膊正要向里走,“神”周身颜色却变成了天青色。同时,天空之中无中生有一般的豁然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轰隆隆,飞沙走石、风龙漫卷,好似老仙渡劫。
哗啦啦,青色光辉如水波般流淌,周身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速复原。神猛然抬头,嘴巴一张,青光暴涨。
下一刻,绿色的不详液体好似海涛怒潮,高压水柱一般从洞中喷出,轰然冲向了杨绮。呲呲呲,这绿色的液体带着无比强烈的腐蚀力。绿色洪流所到之处,大地沉陷毒烟蒸腾,就连刚刚烧出来的琉璃也完全挡不住这猛毒与猛酸混合的液体,这腐蚀性竟然比异形女皇的血液更夸张。
“哼!”一声冷哼,水花炸裂,杨绮依然未曾移动位置:“乱吐酸水,恶心死人了!”她的袖口处冒出缕缕白烟,显然也沾染了液体被腐蚀了一片。
“不过所以说是草创未就呢,就是需要内测玩家来测试,这一下不就测出问题来了么。下一步我的御劲里面必须加上抗酸、抗毒,对了还要抗辐射。暂时就这些,妥妥的。”
嗖,一道虚无的人形,从杨绮身边一掠而过。“神”已经全力催发了橙色和蓝色的力量,两种最强的敏捷异力加身,再加上招来的风暴之力给他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使他的速度如流光、身形似幻影。
只要逃出被堵墙角暴揍的局面,吾还可翻盘!
唰,弹指之间,人形已然冲出杨绮的封锁线,一脚踏入了她背对的区域。
狂喜的心,暴怒的心,全部跃动起来。只要让吾飞上天空,吾就有的是办法虐死你!
“不过,虽然绝大多数都是草创未就,可有两招的完成度还算是比较高的。所以,别忙着离席,该上正菜了。”杨绮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外家八劲——第几劲并不重要因为我也就随口一说——缠劲——笼中鸟。”8)
925 缠劲!断劲!
狂风,在高空肆虐。庞大的云汽无中生有一般的在大沙漠中升腾而出,高卷动的气流摩擦出了海量的电荷。噼啪,轰隆,闪电四射、雷鸣轰震,云的漩涡卷动着,然后一柱粗大的龙卷风从天而降轰然卷向大地。仿佛苍天怒,直接出手碾死狂徒。又仿佛天神向下展开的接引之光,要将自己的天之骄子接回天空去。
不过,你想走?
老子让你走了吗!
“缠劲——笼中鸟。”
缠劲笼中鸟,从天罗地网式中脱胎而来。天罗地网式本是古墓派训练轻功掌法所用,让九九八十一只鸟雀在指掌之间翩然翻飞却完全无法脱离。在加入了各门各类神功绝学甚至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小无相功中包含的高深武理之后,这一招被魔改的面目全非。
任你身法如何迅猛,我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笼中之鸟,就要乖乖任我摆弄!
关键是,施展这一招,并不需要“动手”。
杨绮傲立当场,手不抬、臂不晃,不动不摇。嗡,龙卷风柱在她头上五米之处豁然遭受了什么无形的阻碍,被拒绝在某个无形的区域之外。同时,虚无的人形就像子弹一般高穿空,然后又高转了个弯掉了个头,拐出一个秋名山车神都不一定拐的出来的短半径u形弯,最后高砸在了大地上。
轰隆,飞沙走石,“神”就像一炮弹一样一脑袋在沙漠中开出一个大坑来。
此时此刻,“神”是懵的。一方面,身上没有套上加强防御的黄光,让他脑部震荡、脸皮更是被砂砾刮擦的鲜血淋漓。另一方面,他完全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接触,自己完全就是拼命向前再向前,但最后却用脸在地上开了一道沟。
一抬头,后背冷汗顿起,因为自己竟然一头扎在了那女人脚边,距离她只有不足三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猛然穿透了他的自尊心,但更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生的一切,他不能理解。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的事,就是全逃走!
咯吱,银牙咬碎,风暴的力量如同海潮滚滚汇聚。轰隆一声电光四射,“神”就像一枚射的导弹骤然弹起,飞身冲向天空,冲向接引自己的风暴。
但双脚刚刚腾空,就听啪的一声脚踝一紧,已然被人牢牢抓住。
“神”一低头,看到了那一脸古怪的笑容,心中可以说是亡魂大冒。他大吼着全力向上飞腾,想拖拉着杨绮一同上天,同时将黄光全力开大。短短时间内,开黄光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任他怎么用力,杨绮就牢牢站在大地上,一丁点被拖拽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别急着走啊,正菜还没完呢。”受限于内功修为,笼中鸟这一招暂时只能用一次,但缠劲可不止一个笼中鸟。“同样都是留客技,相比于笼中鸟,我其实更中意下面这一招。缠劲——温柔乡。”
“神”立刻惊了。
但“神”不懂中文,所以惊的还不够彻底。
温柔乡处英雄冢。
英雄难过美人关。
若是换一个懂中文的,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就会感到不妙。任你再是雄姿英、指点天下、豪情万丈、气吞山河,温柔乡中也要被消去意志、磨去棱角、拔去傲骨、吸干精华。满腹才华最后只能花前月下,舌灿莲花也不过只用来去博美人一笑。
纣王酒池肉林戏妲己,周幽王烽火诸侯逗褒姒,汉成帝****骑飞燕,吕奉先坑死干爹娶貂蝉,唐太宗魂不守舍爱媚娘,李隆基红尘一骑妃子笑,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毛……文化……江青……咳咳咳,忽感大恐怖,不能再写恐有天罚。总之,无穷无尽的历史典故从“温柔乡”这三个字中汹涌而出扑面而来。
但凡是个懂中文的,都会感到不妙不妙,大大的不妙——但恐怕还微妙的有点小期待,不知道这温柔乡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旖旎风光呢?会不会有点肉戏?
呃……话说回来,杨绮……温柔乡?!
“我不太喜欢笼中鸟这个名字,显得太霸道、太直白,让客官心生反感,好像被强行摁在这里似得。温柔乡这名字好啊,一听就让人流连忘返,让你走你也不走。对了,顺便一提,这一招温柔乡整合武功如下——1,龙爪手。”
咔嚓嚓,“神”的脚踝处黄光崩裂。
“2,分筋错骨手。”
噼啪啪,关节翻转、骨骼碎裂、好似鞭炮爆响。
“3,欧冶子兵道打铁大重锤。”
轰轰轰轰轰,沙漠中好似有重炮在不停的轰击。
“4,这个有点意思——十八层地狱极乐净土无限投胎保送摔!”
远远看去一个着黄光的人影好像被史前暴龙猛虐一样,被不停的抓起来、砸下去,抡圆了、砸下去,掰关节、砸下去,勒脖子、砸下去,兜头揍、砸下去,轰轰声响彻天际,震的旁边的山崖不停抖落碎石。
黄光加身身如精钢,“神”的躯体本应该是极端坚固的。砂砾原本应该是柔软的、缓冲的,这样坚固的躯体砸在柔软的沙漠中本来不应该有多大效果。但现在“神”可以对天誓,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团面,被揉成印度飞饼拍在锅子里了!
噗噗噗,鲜血从全身上下所有伤口中不停喷涌而出。不要说嘶吼、反击,便是惨叫,也已经叫不出来了。震撼的力量将躯体绞杀成一团糟,走也走不了、打也打不过。一个让“神”不可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这样下去,会,死。
不,不可能,吾怎么可能……
轰隆,脊背砸在沙漠中,奇异的力量让沙漠坚固的如同一尊打铁用的巨大铁砧。这重重的一砸将“神”胸腔中的血液如同高压水枪一样砸了出来,又将刚刚那个念头如同打钢印一样牢牢地打在了他的心里。
再这样下去,会死,真的会死!
睁开好似要瞎掉的眼睛看一眼,杨绮的笑容快意而坚决,根本不容许自己手中猎物再做他想。
不行,必须走,必须走——哪怕动用底牌,哪怕动用……那个术!
“神”的心念一动,一张原本漂浮在他的识海中虚虚荡荡混不着力的符卡忽然从识海中飞出,一出现便烙印虚空大放光明。这是他最根本的保命手段,根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用念头想一下就可以动。这保命手段可以说稳成狗,诸多限制控制技能在这保命手段面前均全无用处。而所耗费的,只有海量的各类资源,以及“神”自己的信念。
海量的资源,以“神”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家底,即便稍有肉痛也并不伤筋动骨。他一直抗拒使用这张底牌,关键还是因为信念。
以天空上的神座为目标的“神”,不允许自己向任何人低头,不允许自己心中产生任何不如某个人的念头。但如果真的使用这张底牌的话,就相当于变向的耗损了自己的信心,变向的承认了,自己是靠着别人的力量才逃得一命。
尤其是,不想向那个人低头。
“自然教主……”
一招之差,满盘皆输。今时今日,生死一瞬。被温柔乡缠住的“神”很清楚,自己料敌有误,今日已然是大败亏输。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想要留个舌头的话,刚刚自己就已经死了。而且透过那双刺人的眸子,他也能分明的感受到,对方也并不是非要留他一命。留与不留,存乎一念而已。
在这紧要关头,当然还是保命最要紧。
唰,虚幻的奇异光辉自那张符卡上豁然展开。符卡炸裂成无数星星点点的光点,难以描述颜色的光彩线条以光点为基础折射穿插,勾画成为一个庞大华丽的立体魔法阵。不足一瞬,这魔法阵已经将“神”完全笼罩起来。杨绮手中一空,“神”已经挣脱了束缚。
“吾不得不说,小看了天下英雄。吾小看了自然教主,也小看了你。”“神”站直身躯,青色的水波荡漾中,他的浑身伤势被快压下。虽然八劲造成的直达本质的损伤不可能如此简单的治疗,但至少表面上看来,他已经恢复了从前的从容气度。
“自然教主不愧是最精擅空间魔法的人,这魔法阵与我同在半虚空中,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神”死死盯着杨绮,眼中的疯狂与憎恨犹如实质:“今日,算是见个面打个招呼。下次我不会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那个时候……”
他没有放狠话,但那疯狂的报复意志已经有如实质,让人遍体生寒。
被固定在半虚空中,任何物理力都无法作用在自己身上。魔法阵很快就能开启传送,送自己回到事先绑定好的安全屋。可以说,作为一个纯物理系的战士,眼前的女人哪怕强如武神,也奈何不得自己。
只要自己能走,下一次,下一次……我要一雪前耻,血债血偿!!
可就在这时,自觉稳如狗的“神”的心却忽然一缩,因为,他现,对面的女人完全没有功败垂成、功亏一篑、放虎归山的气急败坏。
她的脸上还是那种笑容,不,比刚刚的笑容更冷冽,更自信,更坚决,更锋芒毕露。
一种奇特的气机从她的身上忽然爆,让身在半虚空,理论上来说绝对无伤的“神”生出了一种如芒在背、如刀在喉的感觉。
幻觉?
不,绝对不是幻觉,而是这个女人,她真的有能力伤到自己!
“本来我没觉得你能让我使出这一招的,现在看来,你的干货也不少。既然如此,这一招便拿你祭旗,也是值了。”杨绮抬起右手,立掌如刀,眸光刺目:“记得我刚刚怎么说的么?说斩你狗头,那就一定斩你狗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到,做到。”
嗡,掌缘忽然放出灼灼光辉,如同绝世神刀锋芒出鞘,光辉一照已经十方悚然、万灵具恐。白金长飘扬,有无形的气场向外不停绽放波荡,又不停向里塌缩,黄沙被气场不停碾碎又碾碎,化作齑粉尘埃。
直面这一招的“神”的心中忽然生出极大的惊恐,他忽然有种感觉,自然教主的符卡挡不住这一招!
一声断喝,风云汇聚,“神”不要命的疯狂谷催黄色异力,将自己变得如同黄金铸成的金人一般。同时,符卡绽放的魔法阵也飞旋转聚合,眨眼之间将“神”拉向虚空的更深处,远离这要命的威胁。“神”的身影迅虚化,好似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但杨绮不紧不慢,祭出招式:“外家八劲,断劲——斩仙刀,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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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 一片葫芦叶,五条擎天龙
斩仙刀。
一斩,而过。
速度不快,从容不迫,让普通人都能看到那掌缘是如何高高举起、如何凌厉落下、如何斩在“神”的头顶天灵盖处。拖拉至半虚空的符卡法阵好像是假的,貌似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将“神”彻底定在原地无法反抗。坚硬的护体黄光就像一块豆腐,在这斩破一切的劈掌面前,一触即溃。
然后,“神”的整个人便形象的昭示了什么叫“迎刃而解”。斩下,再斩下,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抵挡。杨绮的掌缘就像是由苍天铸造用以斩仙的神刀,沿着人中线将“神”整个劈开。掌缘所过之处,炽红的伤口不似流血,更像熔岩。
但同时,这一斩的速度也很快,非常的快,快的异乎寻常、快的无法理解。就好像上一个画面时杨绮还高高的扬着手,天下大势尽凝掌间。下一个画面中这一掌已然落入尾声,无边萧杀扫荡四野。只是天与地之间似乎猛然多出了一条断迹线,这线即是无形无相的虚无,又是大存大在的真实。
如同金身一般的“神”被这断迹线从正中间分开,分成了左右两份。那震惊的表情、那紧绷的肌肉、那破败的躯体,全都自此线等分。然后,分离。越分越远,越分越远,原本一个完整的个体,自此彻底走向各不相同的方向。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刺目的白光,乍然间爆发开来。就像原地引爆了一枚超级爆弹,强悍的飙风撕裂了地表,漫卷的黄沙好似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轰然分开卷向高天。大地的裂缝沿着掌落之处向前蔓延,同时有刺目的白色电光就像被斩杀的雷神发出的最后咆哮,刺目、恐怖、蔓延四周吞噬一切解离一切,但又虚浮无依、似末路狂花。
良久,风停云散,那莫可名状的断迹线消失无踪,呲呲的静电力场也悄悄散去。大地上烙印下了恐怖的伤口,那片山崖更产生了大片的崩溃垮塌。这恐怖的痕迹或许终将有一天消散在终年不断的风沙中,但此时此刻,任何人看到这交手的痕迹,都会深深的震撼在交手双方那非人的恐怖力量中。
星光洒下,有人沐浴在星光之中款款行来,正是亓梦。
“解决了?”
“解决了……吧?”杨绮没有动,她凝视着自己斩过的那片虚空,似乎有些疑惑的挠了挠眉毛,片刻后回过头来展颜一笑:“我觉得,那家伙还没死。”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都还没死?”亓梦的眼中有一丝隐藏的很好的惊叹,但语气依然平淡:“你刚刚那一斩也算是……像模像样的,还以为能够一举成功呢。”
“说斩他狗头那就必然斩他狗头,不过要是狗脑袋掉了之后还不死,那也只能说那老狗有能耐,不是我食言了。虽然怎么看都没问题,但我总觉得那家伙并没有死。”没有任何道理,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杨绮却万分肯定自己的猜测:“那家伙肯定有什么替命代死的秘术。”
亓梦不明白了:“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身为一个天榜前八,他不应该死的这么容易。说他水也好,说他烂也罢,说他大言不惭什么的都是真的,但有一件事不容忽视——他的天榜排名要比萧景哲圣骑士更高。说自己是天下第二自然是脑抽风,天下之大轮不到他当第二。我刚刚那一下也绝对够他受的,但要说直接弄死他,恐怕还缺点火候。”三招两式斩了“神”的狗头,杨绮非但没有得意洋洋,反而表情越发认真了起来:“说起来,那家伙其实不好对付啊。”
杨绮捏着下巴满脸思索:“那家伙应该还有很多干货,而且他那种从风暴中直接吸纳能量的能力其实很BUG。只可惜今天风轻云淡,一个萨满借不到力量还想跟武圣杠正面,而且一上来就被堵了墙角,被打爆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可要说这萨满段位低,那还真不一定是他低,换个环境说不定能反杀一波。”
“哦,我还以为你的尾巴会翘上天呢。”亓梦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声音清冷,但不无关心:“若按你所言,这一次他花费一些代价却摸透了你的底,下一次再起争执的时候你又当如何?”
“谁说他摸透我的底了?寡人的老底到底有多深连寡人自己都不知道!反而是我把他的老底摸了个差不多,下次再遇上我哪会给他时间准备什么主场优势,直接上去一拳打爆了完事儿。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杨绮一把抓住亓梦的手,把满脸不情愿的亓梦拉到了身边,凑着脑袋看向了自己刚刚斩过的那片空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半空中,好似那空无一物的地方有一朵花:“我总觉得这里好像有点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你快来帮我掌掌眼。”
“我不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会的事情学着做。”说是这么说,亓梦依然左手一掐法诀,往自己眉心一点,双眼中唰的一下亮起一丝星辉。下一刻,亓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异,然后冷淡的说了一句后转身便走:“有还是没有,全凭你自己判断,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番表现,已经可以说暗示的很明显了。对于渐渐明白亓梦套路的杨绮来说,刚刚那一闪而过而又刚刚好让她捕捉到的讶异,翻译过来就是“夭寿啦!你看你看你快看,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的意思。
毕竟,作为一个开口命运闭口因果的面瘫天命者,能够让她面露讶异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木头,快借寡人一只眼!
眉心神环亮起,天眼一开,杨绮定睛看去——只见好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却似有一丝丝介乎存与不存之间的蓝色光泽闪过。这丝丝缕缕的蓝色光辉在虚空中浮浮沉沉,飘飘摇摇,共同组成了一个杨绮隐隐有感但依然让她表情微妙的东西。
“这是一片叶子?葫芦叶子?”杨绮伸出手去摸向那片虚无的叶子,却什么都摸不到。右手的侧身像忽然绽放光辉,金色的光芒照耀下那叶子终于显露实体。抓在手中捏了捏,这奇异的叶子好似很有分量,又仿佛轻的如同空气。好像很硬,又好像虚的像青烟,一挥手见便会消散。
“还真是个葫芦叶子!”杨绮一脸有趣的表情:“早就有所察觉,没想到还真是这玩意儿啊!”
巨力,坚固,吐火,吐水,隐身——话说“神”应该叫做小金刚才对吧!
不过杨绮表情立刻严肃下来,因为用心感应一下,会发现这叶子上面蕴含着的是一种平淡、温和、细腻、充满生命力,但却极端高等的奇异能量。这能量的层次竟然比杨绮所见过的绝大多数能量还要高等,虽然总量并不太多,但这能量的本质却极其超然。若真要比起来的话,杨绮仔细思索,最后却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这叶子里面的能量层次,和人间圣火、天外奇寒也相差仿佛了!
天外奇寒,来历神秘莫测,一直被镇压在颇有神异的南荒古朝的宗庙下,直接开启了杨老师的寒玉魔神形态,完善了他的无念状态。一旦动用天外奇寒,就说明杨老师已经出尽全力,飚出所有战斗力,是最后底牌一般的力量。
人间圣火更不用说,是人间苍生心念具现,放在西幻背景的世界中就是相当于信仰之力的东西,是西幻神祇的存世根基,也是杨女王从前的大招炽金魔神的开启能源。一旦开启了炽金魔神的状态,相当于杨女王已经赌上一切与人死斗了。
而这样高层次的力量,如果有多种汇聚在一个人身上的话……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看来这个小金刚确实没有发挥自己的能力,他的潜力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强。天榜前八,倒是名副其实,不是吹水。”强者的战斗不是一个静态的碰撞,而是一个动态的竞拼。不仅在于当下谁能领先一步,更在于谁能前进的更快、成长的更快。
不过,即便那小金刚多重异力加身,本女王又怕的谁来!
杨绮拿出了大地吞噬者化作的二星肉芝,光辉如星屑般吸纳,心口两枚龙力种子快速成长。
这些肉芝入手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杨绮却一直没有大开尊口。因为肉芝中的神魂力量炼化起来很是需要一番手脚,虽然能够压服,但想要剿灭却也费事。杨绮不想被外象沾染了自己的气象,所以并没有立刻开始心急火燎的吃肉芝。
不过现在外家八劲一成,武道气魄顿时幡然一变、恢弘壮丽、气象万千、凝实为一。如今再吃肉芝,武道气魄仿佛生吃脆萝卜一般三两下就把大地吞噬者的虚影嚼碎吞咽,整个肉芝吸收起来自然更加轻松。
此时不行勇猛精进之事更待何时!
一声龙吟,在杨绮身躯深处响起,第四条虚龙力彻底运化而成,剩下的那枚龙力种子也在快速成长,很快便长至五成。
四条龙力周游全身,第五龙种摇曳蠢动,四肢躯干皆有所属,杨绮豁然产生了一种即将要“满”的感觉。肉身强度再度攀升,体内开始产生零零星星的奇异变化。这变化说不清道不明,不显山不露水,但杨绮心下通明,知道当五龙全出的时候,肉身修为恐怕会攀上一个很特别的台阶。
就好像山岭巨人凝聚晶石一样,杨绮的肉身也有一丝苗头,开始准备进入某种特殊的进化程序,开始准备自己的超凡要素。
同时,周身窍穴好似压抑不住一般的齐齐颤动。丹田中的至尊功内力如水沸腾蠢蠢欲动,只要杨绮一个念头,便能逆冲而上贯穿百窍,突破百年功力的关口。
先天之后,百年之前,是一个练气的过程。把后天内力,炼为先天真气,便完成了这个过程。而百年功力之后是一个炼窍的阶段,以杨绮的肉身积累,加上她快要修持到顶的洗髓经,只要突破百年恐怕顷刻便能够贯穿周身所有大窍,将功力推至一百二十九年。
但杨绮心念一动,丹田百窍的异动全数收敛,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冲击百窍。
若要突破百年功力,杨绮早就突破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包括杨老师,若想成就天王,早在魔戒世界的日月山上就能轻松达成,天王六重天得如反掌。毕竟杨老师走的是炼神化气的路子,即便是六重天的天王,在精神修为方面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三轮圣者的杨老师?
但两人,却从来都没有把百年功力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关卡。既然随时都能突破,又何必急在一时?杨老师不突破,是因为他还在寻找自己的天王异象,甚至去寻找独属于自己的更高层次的东西,才能够继续上路踏步破关。杨女王不突破,则是因为她还想再压一压,砸一砸根基。
压的越狠,是因为想要跳的越高。
等到何时根基无暇,自然便会压无可压、不得不发。那个时候再做突破,才能够乘风破浪,直上九天,突破更加困难的障碍。
消化过二星肉芝,杨绮又拿出了炼化炎魔所得的三星肉芝。龙力种子越是种到后面,难度便越高。第五枚种子想要种出龙来,难度要比第四枚高得多。不过杨某人把魔戒世界刮过一遍,家资丰厚,倒是不怕这种程度的消耗。这颗三星肉芝吃下去,第五龙力已然基本成型,在心脏处盘绕翻滚,作势欲飞。
还差一丝,第五龙力便即成功。
储物空间中还有大翼魔炼出的四星肉芝,以及黑金巨龙炼出的五星肉芝,第五龙力触手可及。但杨绮凝视着右手手掌,握拳又放开,片刻后却又将肉芝收了起来。
“时机还不到。”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告诉她,在内力做出重大突破之前,最好不要太早将肉身推到五龙境界。而且虽然第五龙种即将运化,但心脏处竟然没有再凝聚出第六个龙力种子,这让杨绮知道自己最好再做计较,不要一口气吃个大胖子,以免透支潜力。
“现在还是去提审那个桑迪亚哥吧!”
927 虚空的记忆【其三】(一)
或许是因为上次在伦敦已经完整的提取过了一段记忆,苏慕华与冥冥中的记忆源头之间的链接纽带强了很多。上一次需要奥兰多仔细口述、多方走访、现场观感,才能够唤醒虚空的记忆。这一次,桑迪亚哥虽然说得并不多,可是全新的记忆已经一波一波的从虚空深处涌来。
“我第一次认识那个人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杂货店主。”桑迪亚哥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模样,悄悄地回忆着自己发达之初的时光:“我大概还记得,那是1980年的夏天。我之所以会认识索菲亚和那个人,正是因为我摆在店里的一台苹果2。”
“苹~果~2~?”那个时候就已经有苹果2啦?扯淡的吧!
“同样是乔布斯,但不是现在用的智能手机,而是全世界最早的个人电脑之一,苹果Ⅱ型——plus。对,那个时候苹果公司就已经是这个尿性了,动不动就各种plus。”桑迪亚哥揉了揉眉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慕华,然后唏嘘感慨道:“索菲亚那个时候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士,瘦瘦的,很柔弱。有一天她就那样出现在了橱窗外面,看着我摆在店里的苹果电脑,眼神像一个孩子。那一幕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她身上有一种非常特殊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让人一见难忘。”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不知不觉中一段全新的记忆已经浸泡了三人的精神。三个链接在一起的精神体顺着虚空的脉络一路潜行,眨眼间就回到了久远的时光之前。
1977年,新中国拨乱反正后第一次恢复高考。
那一年隆冬时节,苏慕华穿着破棉袄、赶几十里山路,顶着冻的红裂的脸蛋参与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她以极高的分数横扫了几乎所有科目,成为了整个中国570多万考生中为数不多的直接考上本科的天之骄子,甚至直接在当地县城造成了极大地轰动——当然,英文是她永远的痛。
时下一句“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苏慕华当时是深深点头的。
当然,以当时那个小县城的教育资源和学习条件,几乎不可能培养出那样的高分天才。那个时候苏慕华表现出了对理科相当高的天赋,甚至有的时候会仿佛生而知之一般的直接知道考试题目的答案,现在看来,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双子效应从苏慕琼这头传递过去的。
1978年后,苏慕华老老实实的在天府之土上学,就读于华西医科大学。虽然主修的是妇产科,但其他科目的知识也同样各种无敌,仿佛索菲亚剑桥之行的小型号翻版。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高等院校的女学生,苏女王因其性格、作风、外表、学霸等,在学校中掀起了不小的一股风暴。
每每回忆那个年代,苏慕华都甚是自豪,表示那些土鸡瓦狗都撑不过她的碾压。说不得,当今卫生部中都有某些人是她那时的倾慕者之一。
但苏慕华只能说是正常范畴的普通天才,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造成的轰动也不过是学生层面的小范围现象。再看看苏慕琼这边,在同样的这个年龄,造成的轰动就要大得多了。
1979年,索菲亚最终还是跟着奥兰多去做了实验,并且在同年发表了学术研究和论文。奥兰多最终没有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前面,掂量了掂量自己的贡献比重之后,死乞白赖的弄了个同样的第一作者。把名字写在索菲亚的后面刷了一波声望,并且在多年之后给他带来了第二个诺贝尔奖。
次年,索菲亚正式拿到了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成为了人类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博士——之一。比之一些妖孽一般前辈,索菲亚以18岁年龄拿到剑桥博士的成绩,并不算太过耀眼。当然了,若要说从上大学开始算到拿博士之间的时长,索菲亚绝对是历史无敌。
奥兰多常常为此扼腕叹息,恨不得从小就发掘索菲亚这个超级天才。若能一岁读写、三岁上学、五岁博士、七岁诺贝尔的话,这样的彪悍履历想来是极好的、对索菲亚小主想来是极妥帖的。
但不管奥兰多再怎么各种意淫,索菲亚毕业的日子都如约而至。在离开剑桥之前,索菲亚又拿到了其他各种门类的多达九个博士学位,放在一起凑够了一个大满贯。然后,在奥兰多惋惜又不舍的目光中,索菲亚离开了剑桥。
离开了伦敦。
离开了英国。
来到了美利坚,威斯康辛州。
此时此刻,这记忆之中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完全的黑白。记忆中的世界里有红的花、绿的草、清澈壮丽的五大湖、宽阔整洁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充满现代感的美国街道,以及万花筒般的花花世界。
此时此刻,嬉皮士运动的影响仍然在不断扩散,各种浮夸的时尚风潮席卷整个美利坚,到处都能看到烟熏妆、爆炸头横行无忌。放肆青春、放纵自我、放浪形骸的年轻人摩肩接踵,一个个在舞厅中麻醉自己。动次打次的强烈节奏和如今的广场舞曲异曲同工,都能让人忍不住摇头摆尾起来。
此时此刻,国际形势变化微妙,两伊战争近在眼前,原油市场横生波折。苏联威势尚存,每年增加的核武库将美国居民从老到小都逼的神经兮兮。自沙皇炸弹轰隆爆炸之日起,美国人总有打地洞、挖地窖以待核战争的古怪习惯,这个习惯直到此时依然没有消停。
此时此刻,美国国内也并不好过。布雷顿森林体系早已玩完,过高的通货膨胀率让美金越来越不经花。银行几乎和放高利贷的一样不要脸,高达20%的利率让很多美国人游走在失业和破产的边缘。供房和供车成了很多美国人最大的烦恼,房奴决然不是中国一时一地的独特风景。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中,杨绮三人看到,18岁的女孩苏慕琼,一头扎进了这个花花世界中。她来到了威斯康辛州,在一所大学的研究所工作。
剑桥毕业、大满贯博士、超级天才索菲亚,她的到来会给美国带来什么样的轰动?
对不起,和很多人的预料不一样,她的到来别说什么轰动,甚至可以说是片尘不惊的。科学界重男轻女的妖风从古至今吹了很久很久,即便是两度获取诺贝尔奖、推开人类对原子反应认知大门的玛丽居里,也被攻讦为“波兰荡妇”,并为此遭到了重大的精神打击。
来到美国后,索菲亚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妖风阵阵的科学界。她所见到的大多都是:小姑娘挺年轻啊,小模样不错要不要约炮?不约?十个博士是假的吧。呆头呆脑的能不能行?能行?你说能行就能行,你有没有证据啊!博士?别TM再说什么博士不博士之类的了,有P用,今天开始刷试管刷培养皿!不想干?不想干滚蛋!能干别的?做梦!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连试管都不给你刷,求我刷试管的年轻人多了去了。最后说一句,要么好好刷试管,要么滚蛋出去要饭,你看着办吧!
——若非如此境遇,她又如何会来到威斯康辛州,这个科研环境并不是很好的地方呢。虽然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被称之为“公立常春藤”,是科研能力最强的公立大学之一,但是然并卵,索菲亚能够进入的并不是这种地方,而是更下面、更次的小地方。
而即便是在威斯康辛州,在一个可以说是乡下地方的大学中,索菲亚依然没有获得公正的对待。在这个小地方,她确实凭借自己闪瞎人眼的黄金学历获得了一个独立研究的实验室,不用真的去像临时工一样刷试管、洗培养皿。但她能够获得的设备、经费,却根本不足以支撑什么真正的科学研究。
在整个科学界,她这颗怎么看都应该冉冉升起的超级新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被严重的边缘化了。
如果她还在英国,凭借奥兰多多年经营的人脉和赫赫有名的江湖地位,她一定有一个似锦前程。不用多说,至少奥兰多一定双手双脚欢迎她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担纲重任,并且一定会好吃好喝的将这位大人伺候的好好地。
但她没有。
她没有呆在条件优越的英国,而是一头扎进了美利坚的滚滚浪潮中,执着而又孤独的挣扎着。而这一切种种,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当时亚当说了一句:“我要回美国了,你跟我回去吗?”
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拉起了行李箱:“走吧。”
跨越了大西洋,从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的剑桥妖孽变成了一个乡下学校的研究员,索菲亚的生活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但这个空灵澄澈的女子却并不觉得任何愁苦,反而,她现在脸上的笑容比从前多了很多。
因为——
“下班了?”人潮之中,亚当优雅的身影还是那样醒目,他表情明朗、如同阳光:“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我有车!”
928 虚空的记忆【其三】(二)
卡拉拉,卡拉拉,轮盘带动着链条,链条带动着轮毂,滴滴答答的转珠声响中,一辆小车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侧坐在车后座上,索菲亚左手搂着亚当的腰,右手放在口袋中,一边一脸淡定的说道:“虽然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想再说一次,这个呢,叫单车,或者叫脚踏车,不叫‘车’。”
前座的亚当奋力蹬着脚踏板,一段上坡,一边喘着气一边自如应答道:“现在找泊车位那么难,所以家里的豪车就不开出来了,还是开这一辆比较方便。代步嘛,不用非得劳斯莱斯你说是不是?”
“是~是~”
“语气不准那么敷衍啊!”
后座上的索菲亚搂着亚当的腰,感受着紧绷的腹部肌肉,那澎湃的生命张力从掌心一路传递过来,索菲亚抬手拍了拍亚当的大腿肌:“你的膝盖怎么样了?”
“有索菲亚神医在,当然是药到病除了。”
上坡渐渐到顶,亚当吭哧吭哧的喘着气,终于猛蹬一脚,从上坡路飞入了下坡路中。嗖嗖嗖,初夏的傍晚,风拂过身边,带来些许凉意。
索菲亚看着亚当浸满了汗水的背影,右手在口袋中悄悄握紧。口袋中有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被握在她的手心,索菲亚忽然开口道:“我发工资了。”
“哦。”亚当漫不经心。
“虽然不贵,但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哦?!”亚当瞬间来精神了,扭过头来意外道:“什么礼物啊,我看看我看看!”
“就是这个。”索菲亚的右手从口袋中掏了出来,手中拿着的东西迎着阳光一照亮闪闪的,不是别的,却是一把完全没有包装的口琴。索菲亚一脸认真:“我记得,你说过你爱音乐的。”
“呃……”亚当赶紧扭回头,用后脑勺挡住自己发飘的眼神,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音乐来着……哦哦哦,有了有了,想起来了!不过那不过是随口一说,现在该咋办啊?“这个……钢琴小提琴我当然拥有国际水准,但这种平民乐器想我贵公子亚当当然是不屑于学习的。”
“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了,我吹给你听。”说罢,索菲亚二话不说将口琴放在了嘴边。她不管这是在大街上还是在人潮中,自顾自的吹奏起来。悠扬的口琴声响起,舒缓而美丽。风吹动着她乌黑的长发,发丝在风中飘动,她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恬静而唯美。
听了半晌,亚当忽然扭过头来,认真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好听吗?”
“好听。”亚当认真的点着头,诚恳的像一个小孩子。
“邓丽君的歌,goodbye_my_love,再见我的爱人。”
“等……离俊?”歪果仁说汉语。
“邓丽君。”索菲亚重新纠正了一遍发音,非常认真的瞪着眼睛:“邓、丽、君。”
说话间,单车到家了。
亚当比了一个典雅的贵族礼仪:“来,回到我们奢华高贵的庄园别墅了,请下车吧女士!”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奢华高贵的庄园别墅,这里只是一个破旧街区上的老旧房屋。屋门前半截失修的阶梯,门后是一段向上的楼梯,亚当扛着单车走上楼梯的时候,脚底踩在木板上咯吱作响,好似随时都可能被踩踏断裂。
在街道上还好,打开这房子的大门后,亚当的神色立刻微沉了下来。
这老屋狭窄、老旧,当初两人刚刚搬进来的时候,连灯光都不亮,还需要索菲亚亲自动手去修理配电柜。下水道更是不怎么通,需要亚当这个贵公子卷起袖子带上手套去通厕所。每每回家需要上一段很长的斜坡,地段更是远离小镇的繁华地带,去哪里都不方便。
一旦到了晚上,即便没有关上灯,都能听到四周木板后面传来沙沙唰唰的声音,那是无数的美洲大蠊在爬动。杨老师和小更在成都遇到的魔改斯巴达超大小强已经够狠了,其实那种大号小强的元祖正是美洲大蠊。这破旧老房子的木板几乎要发霉了,正是美洲大蠊最理想的安乐窝。只要厨房里有一点事物残渣,它们就会从各种缝隙中蜂拥而出,仿佛恐怖电影的灾害现场。
这样一个破旧的老房子,要说优点的话,也有唯一的一个优点——便宜。
在当下这个通货膨胀节节攀高、银行利率越发狠辣的时代,亚当跑了三天才找到这样的一个出租屋。能够租下来,还是房主看在同样都是白人的份上,把另外三家黑人夫妇全都拒之门外才弄到手的。
一个超级科学家,一个超级贵公子,现在的生活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的话,就是穷。
桑迪亚哥回忆中,亚当在这个时候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他所认识的亚当,只开了一个小公司拼命地经营着。但其实桑迪亚哥也不知道的是,在他认识亚当前更早一点的时候,亚当已经几乎失去了一切。不要说什么贵公子,更别提什么小公司,他现在的工作,若让扎德之子知道的话,恐怕会惊掉一地眼球。
滴滴答答,亚当将单车翻过来放在地上。他穿着裤衩背心,肩膀上搭着一块毛巾,在昏黄的灯光下检修着眼前的自行车。他满手油污,但根本没有功夫去洗个手,他满头大汗,但根本没可能去开空调。
这家出租屋根本就没有空调。
厨房中,索菲亚轻巧的翻炒着。亚当忽然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索菲亚的侧身,那个缥缈的仿佛天外飞仙、高贵的应该住在人间天堂的女孩,现在则一心三用。一边做着饭一边洗着衣,一边还在看着挂在墙上的一个白板,出神的思考着什么问题。
亚当放下了手中乌漆墨黑的抹布,眼帘低垂,思考着什么。
“饭做好了。”索菲亚的声音打断了亚当遐思。
“嗯,好。”
吃过饭,洗刷了碗筷。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亚当是笨拙的,他原本的生活距离这种地方、这种油盐酱醋实在是太远了。但经过了这些日子,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把盘子洗的光光亮亮,还能把多余的水节省出来。
“我看你刚刚在做饭的时候也没忘了看白板,”亚当的话没有从前那么多了,声调略显低沉:“还在思考什么复杂的学术问题吗?”
“不算是。”索菲亚拿着一根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我在研究脚踏车。”
“脚踏车?”
“我在研究,怎样让亚当蹬车更省劲。”索菲亚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嗯,差不多了,这样改造一下的话应该可以了。”
“哦……”哗啦啦,亚当刷着盘子,嘴边渐渐绽开温暖的笑容。
啪,突如其来的,索菲亚把一贴药膏糊在了亚当的膝盖上。“来,贴上,养护关节。”
“这什么啊?”
“过于强烈的运动会损伤膝盖,不科学的运动轨迹和发力方式更会磨损关节软骨。软骨素有点贵,我想了点办法变通了一下,给你制作了这一贴药膏。多多少少,应该管点用。”
“哦,换药了?对了,这个药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感觉很有效啊!”药膏暖暖的释放着热力,亚当抬起头来,眼中的温度也暖了。“如果这么神的话,以后我们多做点这个药膏去卖怎么样?这样我们很快就发了!”
“发了?听起来似乎不错的样子。”索菲亚捏着下巴,姿态和杨老师几乎一样,然后猛然一点头:“好吧,我们多做一点,这个是用蜚蠊粉制作的。”
“蜚蠊粉……蜚蠊?等等,那不是说……”亚当猛然动容。
“我们屋子里的美洲大蠊很多,而蜚蠊是一种药用价值很高的物种,所以我就先抓了不少美洲大蠊,然后晾晒烘干,再研磨成粉,就制成了最简单的……”
“别说了!”亚当忽然大吼一声,猛然伸手抓住了索菲亚的双手。他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这双手,一言不发。油烟和洗洁精的环绕中,索菲亚的手指也不复从前那样白嫩、细滑。他很难想象,眼前的女子用这样一双手去抓蟑螂,研磨成粉,制作药膏的场景。
“怎么了?”索菲亚试探着看着他:“嫌恶心?不必如此,我偷偷带去实验室加工的,磨的很细……”
“不是,不是嫌恶心,我只是……”亚当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看哪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之后,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平民乐器我也是会一样的。今天在旧货市场上淘到一把吉他,音色还不错。你刚刚那首歌,我们一起来弹奏怎么样?”
“好啊好啊!你等等,我把谱子画出来!”索菲亚立刻开心的快要跳起来,她的开心就是如此的简单。
【goodbye_my_love,】
【我的爱人,再见。】
【Goodbye_my_love,】
【相见不知哪一天。】
轻柔舒缓的音乐声浸泡着这破旧的小屋,一夜安然而过。第二天天未亮,亚当穿戴整齐抗车下楼。
“我出发了,送完报纸就回来送你去上班!”亚当对着身后的索菲亚挥了挥手,然后踏上脚踏车飞驰而去。这脚踏车已经进行了调整,增加了一些结构,让他蹬车更加省力。膝盖上还贴着温热的膏药,今天他除了送报纸,还要送外卖、送快递、做短工。
谁让他从小接受的是家族精英教育呢?妈-的,连个文凭都没有……
亚当迎着风,眼神深沉。
我本来打算,带着你回美国过好日子的……
929 虚空的记忆【其三】(三)
“小子,这活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现在老子一声招呼,多得是人来出力!”啪,一条抹布被甩在亚当脸上,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随之响起:“去,把马桶都刷干净,有一点不干净的我就让你连马桶水都喝了!”
唰唰唰,亚当在厕所中静静的擦着马桶。他没有暴跳如雷的咆哮,也没有目光阴毒的发狠,他就那么专注而冷静的擦着马桶,仿佛那是一件全天下最重要的工作。而刚刚老板的无端刁难更是不值一提,不需要他浪费多余的时间去考虑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这样看自己不顺眼,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找茬,为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难堪。
他没有去想这些,他没有时间去想。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那是一只二手货市场淘来的破表,从前的那块名表早就折现了。现在手腕上的这一块便宜得很,但就计时这一功能来说,至少时间是准的。
看了看时间,亚当擦马桶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心下盘算,他必须在十五分钟内搞定马桶,然后用五分钟的时间赶到另外一个地方方才不会误工。
嗖嗖嗖,风划过耳边,把亚当的头发吹的飘起。即便在全力的蹬车中,亚当依然一身贵气,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便能磨灭的。
“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撩了撩头发,亚当一边骑车一边自胸口的口袋处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重要的事情防止忘记。
随手在本子上划了一笔,亚当又看了看手表,然后脚下加紧,自行车如箭般窜了出去。
傍晚。
“到站了,欢迎回到我们的豪宅庄园。”索菲亚跳下了后座,亚当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扛起单车准备上楼梯,而是对着索菲亚笑了笑:“我今天又找了一份超市里的工作,以后都不在家里吃晚饭了,你自己先吃吧,吃完了就休息,我可能要晚一点才回家。”
“亚当……”
“走啦!”嗖,亚当飞驰而去。
索菲亚站在家门口,看着亚当的背影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张了张嘴但没有再说什么。她眨了眨眼,不知在想什么,然后一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深夜。
咯吱,咯吱,陈旧的木板呻吟着,亚当扛着自行车回了家,疲惫但依然小心翼翼,不想让上楼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人。
但索菲亚却没有睡,反而在忙活着什么。
“还没睡呢?”亚当不由好奇:“干什么呢?”
“过来,坐下。”索菲亚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麻利的穿上了围裙,然后哗啦一下抖开了一块雨布:“我制作了一个发剪,我来给你剪头发吧。”
咔嚓咔嚓,昏黄的灯光下,一缕缕头发被轻轻剪下。发丝从视野的上端掉落,划过了鼻尖,带来了丝丝缕缕的痒意,然后飘然落到了视线下端。亚当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镜子,发现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但身边的少女剪的竟然意外的好。
她真是干什么都很有天赋啊……
只需要,一个平台……
只需要,一个施展她的天赋的平台,她就能够绽放出无穷无尽的光芒,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惊叹……
“对了,你那天教我的曲子,是谁的歌来着?”亚当忽然问起了音乐的事。
“邓丽君。”索菲亚一边剪着头发,一边着重的强调了一下中文发音:“邓、丽、君。”
“灯……算了,有英文名吗?”
“泰莉莎-邓。”
“泰莉莎-邓是吧……”之后,亚当的笔记本里多了一个词,划上了重点标记。
“怎么了?”
“没什么!”
索菲亚看了看亚当的后脑勺,忽然微微一笑:“我唱歌给你听吧。”
“好啊!”
清贫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亚当披星戴月,索菲亚神神秘秘,都好像在准备什么。
十五天后。
“当当!看看,这是什么!”亚当把那块雨布哗啦一下扯开,露出了雨布下盖住的东西,赫然是一个音响:“这是我从街角桑迪亚哥那老家伙那里买来的,那家伙真的是够黑的,要价太高。但很多东西确实也只有他能弄得到,没办法,我只有多花点钱找他帮忙了。”
索菲亚走上前去,伸手轻轻的拂过了音响,然后看向了那些码放整齐的碟片。忽然,她在碟片中间发现了什么。伸手将那东西抽了出来,赫然是一张纸条。看着纸条上印着的字样,一直甜甜笑着的小嘴忽然间张开了,她猛然转身,不可思议的挥舞着手中的纸条:“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是——!”
“演唱会门票。”亚当擦了擦鼻子,腼腆的像个大男孩,一咧嘴一口白牙:“我听说,那个邓丽君要在旧金山开演唱会了,所以就想办法……别抱太大希望啊,和偶像近距离接触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这只是一张三等票,只能远远站着看一眼的。而且啊,还要……”
“我好开心!”索菲亚举着门票,差点要跳起来。看着她神采飞扬,顾盼流辉的幸福模样,亚当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的笑了。
“别开心的太早了,从这里去旧金山的车费也不便宜呢,我们得赚钱了。”
“赚钱赚钱!全力赚钱!”索菲亚像个孩子一样双手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圆:“总有一天,我们要赚全世界最~~多的钱!”
“对,总有一天我们要赚全世界最多的钱。”亚当轻缓但坚决的点着头,目露异彩:“总有一天。”
三天后。
旧金山,人流如织。
“还真是热闹啊。”亚当看着左右两边,绝大多数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亚裔面孔。这些人摩肩接踵,欢声笑语不绝,兴奋的忘乎所以,宛如过年。
“那是当然,邓丽君的人气可是很高的呢。”索菲亚像一个孩子,走路都一蹦一跳的。她睫毛弯弯,看起来快乐极了。
看到这快乐的表情,亚当觉得一切都值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来,拿着这个。”亚当将一个小包递了出来:“这里面有吃的喝的等必备的东西,还有防身用的小武器。我就在门口那根灯柱下面等你,你散场了就出来找我吧。”
“啊?”索菲亚忽然抬头:“你、你不进去吗?”
“桑迪亚哥那老家伙门子虽然野,但这种大热门票也搞不到太多,我加了价也只买到一张而已。好了好了,你快去吧。反正我对那个邓丽君也无所谓,主要就是陪你来一趟。要不是担心你的安全,我连这一趟都不用跑呢。”亚当摆摆手做驱赶装,但“邓丽君”三个字的发音已然相当标准:“去吧去吧,赶紧去吧,好好听歌。”
索菲亚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亚当,片刻后却忽然展颜一笑,竟然乐了:“那好吧,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过去啦!”
说罢,索菲亚唰的一声跑入人潮中,一下就跑没影了。
汹涌的人潮中,亚当一身破旧的站在路灯下面,静如礁石。他看着索菲亚离去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了出来。他走到路灯边,依靠着灯柱默然凝立,目色深深不知在想着什么,身边澎湃的人群似与他处在两个世界中。
片刻后,人群渐渐入场,场外渐渐清寂。
再片刻,呼听嘭的一声,几道烟花腾空而上,啪的一下炸出了万紫千红。海啸一般的人声沸腾似得响起,数万人齐声高呼着邓丽君的名字,尖叫声、呼喊声,响彻云霄。
此时此刻,索菲亚也应该在人群中忘情的呼喊着吧?
真想看看那个清净的丫头忘乎所以的样子,想来一定很有趣……
“嘿,我回来啦。”啪,一只手拍在了亚当肩膀上,亚当一个哆嗦回过头来,身边不是索菲亚又是谁。
“索菲亚?!”亚当猛然瞪大眼睛,惊道:“演唱会都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快进去啊!”
“吃个甜筒吧。”索菲亚却一点急切之意都没有,反而老神在在的递了个甜筒过来:“我只是喜欢听邓丽君的歌而已,能不能近距离接触倒是并不在意。与其在里面挤着听,自然不如在外面和亚当一起听。”
“可那张票……”
“卖了——价上再加价。不止如此,我提前调配了一种特别的发光药剂,灌在塑料里面制成了一种发荧光的小棍,拿在手里很好玩。”索菲亚认真的舔着甜筒,同时嗯嗯的认真点着头:“趁着这个机会,我把所有的荧光小棍全都卖出去了,预料之中的受欢迎。”
“发光药剂?这就是你这几天忙活的事情吗?可你什么时候带了那么多荧光棒?”亚当愕然,然后忽又恍然:“难道是那个……等等,那样的话你不是负担很重么?”
“上次的伤已经全好了,最近我都长胖了两斤呢。我的负载能力越来越强,我的‘巫术’越来越厉害了!”嘭嘭嘭,连成片的烟花在前方炸开,照的索菲亚如梦幻般美丽。她侧过头,比划了一个money的手势,笑的很可爱、很恬静:“总而言之,大赚一笔~~~”
930 虚空的记忆【其三】(四)
发光药剂?那自然是化学制品了。凭借索菲亚现在那个破旧实验室的条件、凭那野鸡大学对索菲亚的拨款水平——亚当抓住了索菲亚的手,拉到眼前仔细看着,寻找着化学灼伤的痕迹。
“你在看什么?”索菲亚不明所以。
“当我有钱了,我一定给你建一个实验室,一个专属于你的实验室。”亚当放下了手,抬手摸了摸索菲亚的脑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设备我就给你买什么样的设备,你想研究什么课题就研究什么课题,好不好?到时候,你就能真的发挥你那超凡的聪明才智,去创造别人创造不了的奇迹,去治疗别人治疗不了的疾病,去研究惠及全人类的伟大项目,去看穿无穷的时间和空间,去揭开世界和生命的本质!而不用再把自己的一身才华浪费在这种……这种……”
亚当抿嘴忍了忍,目光飘摇,终究还是死死咬牙、额头暴筋的、把想说的话挤了出来:“浪费这种淤泥一样的日子里!”
索菲亚静静看着亚当,看着他握紧的拳头,看着他无声的咆哮,看着他不甘不屈的挣扎,看着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深深的不服。
片刻后,索菲亚忽然一拉亚当的手:“来,走吧。”
“去哪?”亚当不明所以,不过那一身不甘气倒是被压了下去。
“骑上车子,我们回家。”
“车子?”亚当一头问号:“可车子还在家里放着……”
索菲亚一挥手,无形的波动闪过,唰,那辆特殊改装的老旧自行车忽然无中生有一般的出现在两人身前。在这短短的一瞬,索菲亚竟然跨越了千山万水,将那辆老自行车从威斯康辛州抓到了身边。
拍了拍车座子,索菲亚回头笑嘻嘻的看着亚当:“别愣着了,走吧。”
“看来你真的恢复了。”亚当瞅着眼前的老自行车,再回忆了一下美国地图,从旧金山到威斯康辛画条线的话,这线的长度有几千公里。
“呃……就这么,骑着回去?”
“是啊。”索菲亚跳上了车后座:“走吧。”
“………………”亚当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又耸耸肩膀:“算了,无所谓了,谁让你厉害呢,走吧。”
不就是骑行横跨全国么,骑吧!
咯吱咯吱,亚当不紧不慢的蹬着车,那背影沉重的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他带着索菲亚跨过大街小巷,一路向东北方向骑行,心头想着什么,沉默不语,漫不经心。
但很快,亚当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路怎么这么顺?
华灯初上,现在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旧金山拥挤的人流在街头上摩肩接踵的走着,各色车辆在大街上呼啸飞驰。但不知怎的,所有迎面而来的行人都如同分开的海潮一样自两人身边滑开。所有呼啸而过的车辆也好像在接近自行车的瞬间被扯入了一个哈哈镜一样,虽然完全没有转弯但依然圆润的走过,仿佛所有的车辆和行人在走过两人身边时都走在一条“弧形”的“直路”里一样。
“这……”
又蹬两脚,亚当再次发现了更大的问题。
这城市怎么这么小?
明明没有骑多远,但豪华拥堵占地广阔的旧金山,就已经遥遥走到了尽头。仿佛整个旧金山被以一种莫可名状的玄奇伟力压缩了,在保持了它所有的美好与完整的情况下,将天涯化作咫尺。万家灯火如流而过,旧金山最美的地方全部映入眼帘,这高密度的美景某种莫名强大的感人力量,但三两下之间已然将旧金山抛在身后。
这么大的异常,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搞出来的动静!
亚当立刻回头:“索菲亚,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索菲亚看着划过眼前的美丽景致,轻轻的捋了捋耳边的秀发,恬静道:“亚当,淤泥里,也能种出美丽的莲花。”
“是吗?”亚当沉默片刻,苦笑摇头:“或许我只是累了。”
“那就放松一下吧。”素手一挥,清风顿起,划过身旁。亚当忽然感觉这条路骑起来轻快了很多,仿佛这条平路忽然变成了微微向下的下坡路。蹬起车来再没有老黄牛般不堪重负的感觉,反而春风得意马蹄疾,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给你吹首快乐的歌。”
索菲亚拿出了那只口琴,放在嘴边开始轻轻吹奏。美丽欢快的音符从口琴中飞跃而出,如同一只只自由的精灵环绕着两人翩翩起舞。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明朗的旋律吹入心海,亚当看着那认真吹奏的人,忽然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言语。他只是更加用力的蹬起了车子,脑袋随着音乐微微摇摆,越来越来劲,最后竟然吹着口哨跟着一起吹奏起来。
“亚当,之前是你带我去旅游,现在我请你去旅游!”
素手一挥,天翻地覆。
不可思议的奇异景观乍然展现,让即便有点心理准备的亚当都瞬间震惊的双目大睁、骇然失语。真不能说亚当没见识,就连见多识广的永夜女王和天命者大梦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身为背后灵的三人瞬间被震惊了。
杨绮一脸暴走斯巴达的表情:【老姨这真是……大手笔啊!】
只见这一方世界仿佛忽然被揉碎、混杂,变成了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奇妙样态。皎皎明月辉,煌煌朝日霞,灿灿星河雨,暖暖万家灯,竟然同时出现在这辆自行车的四周!
没有错,真的没有错,这些根本不可能放在一起的东西,真的就那样突兀但又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就仿佛天神满地球的找到了最美丽的十五圆月、最壮丽的云海朝霞、最明净的璀璨星空、最温暖的万家灯火,然后把发生在全世界各个不同地方的绝美景观剪切下来,瞬间拼凑在这自行车的四周。而且朝霞明月同时展现,竟然浑然一体!
这很挑战想象力,但杨绮能够拍胸脯保证,她真的没有在这怎么看怎么古怪的场景中,看到丝毫的PS痕迹!
亚当已经整个呆了,下巴差点要砸在车把上。他知道自己身后坐着的这位神通广大,是个“女巫”,但他真的不知道她恢复之后能够屌成这个改天换地的样子!
除了老老实实的蹬车,我现在还能干啥?!
不过这还仅仅是开始,远远不是结束。
索菲亚吹奏着口琴,同时,无数美妙的风景一片接着一片的接连闪过。
最美丽的阳光海滩。
最灿烂的春日花海。
最仙气的山水风景。
最空灵的冰川雪原。
岛礁、沙漠、草原。
这地球上存在的最美丽的地方,都一一展现在亚当的眼前。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亚当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一台话剧中,每一个美景都是话剧的幕景。一幕一幕的绝美景致扑面而来、目不暇接,但又荒谬的根本没有任何违和感。
每一处景致都是如此的舒朗开阔、浩渺无际,拿脚踏车去踩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别想看遍然任何一处美景。但偏偏行不需片刻,便能够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处美景的所有美好都看遍,自然而然的走入下一幕美景中。
而不管眼前展现了什么样的美丽景致,脚下的这条比之的大马路都是那么顺,那么稳。
当然,有的时候也有点小吓人——
咯吱,亚当一个哆嗦,差点没有把稳方向。
这道路竟然已经铺展到了高高的天上,他看着四周,云海涤荡气象万千,和在飞机上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远处云团高高低低,两人仿佛已经置身到了天空的国度、神灵的领域。往下看看,在白云的缝隙中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起伏的山峦和宽阔的河流。
这要是掉下去……
再往前骑行片刻,云海蓦然散去,展现在眼前的已然是奇幻瑰丽的海底世界。就像是在澳大利亚大堡礁下建造了一条完全透明的海底通道一般,亚当呆呆看着无数美丽的鱼儿从左边游荡而来,在头顶划过一个弧线,然后又游到了道路右边的幽深海洋中。
“神、神真的存在、真的真的存在啊!”亚当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无比坚定的有神论者,他敢拿自己的灵魂发誓,谁敢再说这世界上没有神他就绝对大嘴巴子扇他!
而后座的索菲亚……
“到了。”不知不觉,一首曲子已经吹奏完毕。
“啊?”亚当完全没有回过神来,还呆着呢。
“到了啊,停车吧。”索菲亚拍了拍亚当的后腰,亚当这才回过神来。往前一看,前面竟然有一座房子迎面而来,吓得他赶紧嘎吱一下猛然刹车。略有茫然的左右看看,亚当发现这条街道是如此的熟悉,两人竟然已经跨越了数千公里回到了威斯康辛的小镇里。而再抬头看看前面,眼前这小门头大橱窗的商店也很眼熟。
这不是桑迪亚哥那老梆子的黑店么!
“亚当,”索菲亚跳下车来,走到橱窗边一旋身,裙裾飞扬,快乐的一指:“看!”
“什么?”亚当下车凑近一看,里面摆着一台电脑:“苹果Ⅱplus……这价格标的也太黑了吧!对了,你是想要这个吗?”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钱包,亚当迟疑道:“可能还需要在等段日子……”
“我懂的,亚当,你很需要钱的吧?我这段日子存了点钱,再加上刚刚卖门票和荧光棒的钱,差不多够了。我把它买下来,研究研究,然后我来制造更好的。”索菲亚再次比划了一个money的手势,笑的很可爱:“造出来给你,你来赚大钱,好不好?”
亚当的双眼,瞬间亮如白炽。
931 虚空的记忆【其三】(五)
开公司,赚大钱!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不过说到开公司,公司到底怎么开?绝大多数小青年恐怕会一头雾水,给你公司你也不知道怎么开。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挂牌营业的,没头没脑的一脑门子扎进商海里的话,往往会赔的血本无归。幸好,亚当-扎德,不是个普通人。精英教育的好处立刻凸显出来,虽然他娘的完全没有文凭,找工作都只能当个临时工,但他对公司经营方面可以说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下面,亚当-扎德公司经营大课堂正式上课!啪啪,敲敲黑板,同学们都听好了,想开公司一定要注意的第一点就是:一个实体企业,往往由三驾马车拉动,分别是研发、生产、和销售。
换句话说,就是理论研发能力、把理论变现的能力、以及让全世界买单的忽悠能力。
这三大核心要素,任何一个能够做到合格的话,这家企业就至少是一个能够存活下来的企业。如果有其中两种能够做到成熟优秀的话,那这家企业就是一个出色的企业。如果这三样都能够出类拔萃,外加有一个完善高效聪敏系统的管理层,以及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随便指手画脚外行指导内行的董事会的话,那么这个企业就绝对大有可为。
1980年的这个夏天,泰伯利亚科技公司成立了。主营业务,个人电脑。
让我们来看看这家公司的成色。
董事会:亚当-扎德,索菲亚。
管理层:亚当-扎德,索菲亚。
生产员工:亚当-扎德,索菲亚。
销售业务:亚当-扎德。
研发人员:索菲亚。
——这个董事会好屌!每一个都在公司中身居要职,而且亲临经营一线耶!隔壁苹果公司的乔布斯他们之前也是这么搞的,这明摆着就是一个高科技巨头的雏形嘛!——淦,真是寒酸透顶了……
夏日,热浪阵阵,一个租来的旧仓库中,电风扇咯吱咯吱的转着,给仓库中带来了微乎其微的一点凉爽。
“能行吗?”
“没问题。”
“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复杂啊,电子计算机是想当高新尖端的科技。刚刚就在五年之前,IBM才制造了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小型计算机,那台IBM5100被炒上了天价,各种BUG还层出不穷。现在你想破解这台苹果电脑,就凭咱们现在手中的这些工具……修个自行车自然是绰绰有余,修个汽车应该也差不多,但造电脑的话应该不太够吧?再说了,这种电子计算机貌似用途并不广泛,银行倒是能用来帮忙记个账,个人买回家能有什么用?”
“亚当。”
“什么?”
“闭嘴。”
“………………好吧,你厉害,我闭嘴…………”
研发部门的大拿就是这么牛,说让董事长闭嘴董事长就乖乖闭嘴。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这家公司的董事会确实开明,不存在外行指导内行的问题。当然了,董事长表示自己确确实实读书少,面对眼前这位内行实在雄起无力。所以董事长亚当就只能坐在一个破板凳上,看着身穿白大褂的索菲亚在工作台上写写画画。
索菲亚一时凝眉细丝,一时笔走龙蛇,一时大范围删改,一时一气呵成。她在认真工作时充满了一种特别的魅力,亚当说不明白这种魅力到底来自何方,但亚当却不由自主的为之吸引、为之着迷。
许久之后,索菲亚直起腰来,呼的出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看起来对她的心力消耗不小:“完成。”
“这就完成啦?这么快!”亚当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柴犬一样兴冲冲的三两步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呃……这是什么?”
“规划。”
话说得简单,东西可不简单。哗啦,索菲亚将工作台上的一张超大的A0图纸拿起来,挂在了旁边的墙上。这图纸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图文,不论是图还是文全都以一种近乎打印机印刷一般严肃又精准的线条勾勒出来。那密密麻麻的图形符号让人看一眼就头晕脑胀,仔细再看看的话,发现上面竟然一个正常字都没有,全都是普通人完全不解其意的符号。
看到这些符号,杨绮不由凛然。老姨在这个时候竟然已经开始使用符号密语了,真是不得了啊。
由于全程以第一视角观摩了老姨创作这份图纸的整个过程,杨绮更是深深的沉浸在一种超乎时代视角的极大震撼中。她虽然不清楚老姨自己的符号密语的具体含义,但这段记忆并不仅仅是视觉,连老姨当时的想法也能够若有若无的感应到,所以她大概能够看明白老姨在写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她更是忍不住浑身汗毛耸立。
这一张图纸上面,简单来说画着的是整个电子信息行业自1980年起一直延续五十年的超级蓝图!
索菲亚画下这张图纸的时候还只是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出现并发展的年代,站在1980这个年代上去看,连特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她的这张图纸上面竟然已经勾勒出了未来五十年的发展路线!仔细看看那些图文,上面不仅密密麻麻的写明了电子计算机发展的每一个阶段、甚至将某一个阶段核心处理单元的大致结构和功能都画了出来!
只写一个设定集的话不算什么,大开脑洞就可以了,顶尖的计算机专家都有这种程度的前瞻性。但在这短短时间内,连未来计算机处理单元的具体结构和制造方法都预测出来,这就不得了了。
对比一下现在的计算机发展历程,杨绮不由惊叹,基本上与老姨的这一张图纸保持一致。其中不一致的地方也不少,但那往往是由于前所未有的新材料以及随之而来的新工艺所带来的。这些突变往往来源于偶然,是无法预测的东西。而在发展的大方向上,历史与这张图可是别无二致。
这一张图,已经将电子计算机世界的五十年滚滚潮流尽数展现。对于任何一个科技企业来说,这一张图都是用百亿美元也换不来的无价之宝。
这份科技预言已经准确至斯了吗?!
不,杨绮在意识中捏了捏下巴,想了更多。仔细想想的话,未来有千百种发展的可能,科技树更是有千千万万种点击攀爬的路线,很难说哪种路线更好。比方说苏联的科技树点的就很特别,但不能说它的科技树就不好。现如今电子科技巨头的路线走的和这张图纸如此的符合,与其说是老姨预测的准,杨绮更愿意相信其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比方说,制霸全球科技市场几十年的那些个超级企业,其身后难不成都是……扎德在操控?!
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性啊……杨绮笃的一敲掌心,心中蹦出一条妙计。回头就把那家牙膏大厂的厂长揪出来仔细拷打一番,看看他是不是暗中投敌,顺便出一出被强制挤牙膏、强制换接口、强制改主板的怨气。
记忆世界继续播放,索菲亚三言两语随便解释了一下这张图的作用,亚当有听没有懂。毕竟随随便便的一个“规划”,实在是远远无法涵盖这张图中包含的惊人实质。
不过亚当也不是一个大傻子,身为精英贵公子,他就算看不懂上面的符号密文,但依然能够从那密密麻麻的线条中感受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凛凛威风。所以他愣愣瞧了半天,绞尽脑汁勤学好问努力了老半天之后,终于确定自己确实不是搞研发的料子。
搞不懂技术细节那就不搞了,身为董事长,亚当可以从更宏观的方面了解一切。
“在你的这个……电子科技发展谱系图中,我们买的这台苹果2plus,它的水平大概处在什么位置?”
“这里。”索菲亚在图上点了点,亚当搭眼一瞅,估量了一下整张图的面积,再想了想索菲亚素来的严谨和强悍,决定考虑的激进一些,于是伸手在图上画了个披萨大小的圈:“这里?”
“不对,是这里。”索菲亚继续点了点。
亚当眯着眼看了看,难不成这设想还是太保守了?于是他迟疑的画了个苹果大小的圈:“这……里?”
“亚当,凑近过来看。”索菲亚素白纤细的手指认真的点了点图纸:“是这个,这里。”
“嗯?”亚当仔细凑上去,终于在某个细节再细节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卷曲符号。“这个……这个?!真的是这个?!这不是个标点符号吗?!”
“就是这个。”
“那现在的整个电子计算机产业水平大概是多大一片?”
索菲亚拿出一根笔,曲扭拐弯的划出一片区域,总面积大概相当于半个巴掌:“这些,地球现有水准。”
亚当瞬间愣了,额头上一滴冷汗在凝聚:“索菲亚,你……没有用什么春秋笔法吧?比方说,故意把现有的水平归纳总结的太凝练,把自己的设想写的太扩展太详细太具体之类的?”
“没有。”
“我屮艸芔茻!”亚当忽然间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眼前的这张图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的至宝。
932 虚空的记忆【其三】(六)
“等等,等会儿,让我捋捋……”亚当捂着额头,仿佛即将解放全部实力的邪王真眼和黑炎龙,隐藏在指缝后面的低垂目光如宝剑般锋利:“规划归规划,我们能实际做出来的东西有多少?”
索菲亚在代表苹果2plus的那个符号旁边,点出了三个符号:“设备有限,暂时这些。”
“如果有充足的设备呢?我是说,预算富裕的情况下,凭借地球当下的生产水平,能够做到哪一步?”
索菲亚又画出了半个巴掌大小的一片:“这些。”
“嘶…………”亚当深深长长的吸了口气,强行压一下猛然中了两亿美元大奖一般的澎湃心潮,让自己尽量理智,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需要多久才能制作出来?真正的研发周期有多久?乔布斯也不是原地踏步的,能不能赶在苹果公司研发出来之前,甚至申请概念性专利之前抢先一步?”
如果被申请概念性专利的话,那就坑了个爹了。那边提个概念、可行性之类的纸面文章,根本不用真的创造出来就能在专利界占领一席之地。而这边废再大的功夫、造再划时代的产品,最后都会在法律层面上变成盗版货,反而需要向苹果公司支付侵权罚金。以后能不能生产出来,还要看乔布斯的脸色,看看人家授权不授权给你。
某种意义上来讲,概念性专利相关的某几条法律参数简直就是业界毒瘤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
“这样啊……”亚当略微失望,不过很快又释然。毕竟苹果公司拥有一个完整的研发团队,让索菲亚一个人和一整个强大的科研团队进行赛跑还是太过不切实际了。
“苹果公司相关专利申请情况未知,所以,”索菲亚俯身下去,自工作台下嘿咻嘿咻的搬出一大摞的文件往亚当怀里一塞。嘭,这摞文件入手,亚当整个人便被压的向下矮了两分,估摸着至少有个二十斤。“你拿去专利局,挑挑看,里面肯定有苹果公司还没有注册的东西。”
“这是什么?”亚当翻了翻,立刻惊了:“这难道是……”
“这是现在的技术资料,从设计到技术参数全都一清二楚。如果不够的话,”啪,索菲亚又搬出一个铁盒子,往材料摞上面一拍:“里面是实际做出来的成品,按照现在的专利申请法案,无论如何也应该足够了。”
“我、我去!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早晨,你收拾仓库的时候。”
“早晨?收拾仓库的时候?我收拾仓库的时候你不是在做饭吗?合着你在厨房叮叮当当的时候不仅把饭做出来了,还造出来了高科技的电子芯片?”亚当已经忍不住想咆哮了,打开铁盒子的盖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一看就科技含量超高的物件,它的制程它的工艺它的复杂程度,亚当是完全搞不明白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亚当只想问这玩意儿是在厨房里能做的出来的吗!厨房里有能制造电子芯片的工具设备吗!这么厉害的东西就放在我家厨房,我咋不知道!
呃……又忘了,对于眼前的姑娘来说,一样物品在地球的哪个位置,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只要她想使用,即便远在天边,也和近在眼前没有任何区别。
包括苹果公司的设备,理论上来说也同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使用。
科技赛跑?还跑什么,这完全是一开始就已经站在颁奖台上了啊!
“研究及制作这种初级的制品并不困难,毕竟我可以使用四维视角,必要情况下也可以进行四维操作。真正消耗时间和精力的并不是这些浅显的实际物品,而是推算电子计算领域未来的发展路线。”索菲亚再次站在了那张图面前,似乎随时会陷入沉思和自我订正,眼神渐渐专注,气质渐渐飘忽,即将陷入新一轮的研究状态中。
“说到这个……”亚当突然像个学生一样举起手来:“老师大人,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索菲亚头也不回,视野中全都是图纸中的符号:“问。”
声音从背后飘来,回忆世界中看不到亚当的表情。
“能够利用泰伯利亚之心的你,随时可以抹去三维空间的距离间隔。也就是说,不论一样东西在哪里,你随时都能够将它一把从原来的位置抓到眼前来,或者随时一步迈到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去。只要你知道具体位置,任何间隔都如同不存在,是吗?”
“是。”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费时费力的攒钱买电脑?”只要站在橱窗前,甚至随便在家里一坐,就能够把那台苹果2plus看个底掉,想怎么研究就怎么样就,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的攒钱购买那台价值不菲的破玩意儿?
老姨没回头:“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
答案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明晰,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考虑和犹豫。对她来说,这根本不算个问题。
为什么要买?因为那是苹果公司耗费成本制造的,因为那是桑迪亚哥花钱进货进到手的。同样的,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亚当穿越空间进入演唱会现场看演出?因为那是邓丽君耗费时间和经历练就的技艺,那是花费金钱搭建的场馆,那是耗费人工组织的活动。
不是因为我能,我就会去做。
如果真的因为能做便要去做,那么只需要一顿饭的功夫,世界上所有银行金库都将空空如也——可是索菲亚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宁愿在贫穷的日子里艰难跋涉。
“哦。”亚当的声音从画面外飘过来,看不到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但这一声哦中,杨绮却敏锐的听到了一丝似有还无的异样。似乎对这个答案,亚当有一些特别的想法。
“别打扰我。”
研发大佬直接发话了,那还说什么?赶紧向研发大佬低头吧!亚当搬起东西,蹬蹬蹬的快速跑出了门。嘎吱一下骑上自行车,这一次的骑行,亚当觉得是这辈子最痛快、最爽的一次。看着车筐里的那一摞摞资料,想想刚刚那张图,毫无疑问会有美好的未来和光明的明天在等待!
还有,那些害我落入如此境地的小龟孙子、老狗东西们……哼哼……夏风迎面,亚当嘴边的笑容变得冷冽……
后面的事情,杨绮等三位背后灵看得并不真切,因为索菲亚并不参与公司运营。她的目光所凝视的从来都不是这繁华的花花世界,她只是在不停的进行着自己的事业。仿佛一个徜徉在秘密花园中的花仙子一样,在科学的世界中自由遨游。
随着她的视角,三人只知道泰伯利亚科技公司的门头很快从那间破烂的小仓库,搬到了附近城市的繁华地带,有了一个不错的面相。只知道那间担负着历史命运的小仓库被快速扩建修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生产基地。
只知道亚当不再是光杆司令,他的身边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也不再破衣烂衫,不再擦马桶送快递,不再去哪都骑着那辆破自行车,不再忍受着贫困的生活。他买了名表,买了豪车,出入之间会有很多人对他喊总裁,前呼后拥好不热闹。他看起来很开心,意气风发,就像一朵熬过严冬的枯槐忽然开了花,重新变回了曾经那个贵公子。
或许,他已经从所谓的“淤泥”一般的生活中脱身而出了吧?索菲亚不太懂,她只是看着亚当如此高兴,便也跟着开心。
但索菲亚并不在意这个,亚当买了很多新设备,组建了一个比那学校的研究条件好的多的实验室,这才是让索菲亚真正开心的事。她终于可以开始研究自己所喜欢的研究方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说这也是脱离了淤泥一般的生活后所带来的变化的话,那么索菲亚表示,她已经可以理解亚当的心情。
当然,一切也并不都是好的。随着泰伯利亚科技公司的影响力逐渐加大,有的时候亚当也会显得忧心忡忡,有的时候也会显得压力巨大。有的时候会兴致勃勃的谈起一些关于贷款、关于危机就是商机之类的话题,有时候也会聊到拿破仑,聊到王子复仇之类的故事。
这些都无所谓,索菲亚并不在意。不过亚当听索菲亚吹口琴的时间,确实减少了,这一点让索菲亚微微感到失落,但也并非不可接受。她知道亚当很忙,自从亚当在第三次兴致勃勃的聊过“贷款”、“孤注一掷”的话题之后,亚当就变得很忙。
公司规模在短短时间之内扩展的很大,生产规模也扩展的很大。
而他,很少再回家。
直到有一天,亚当回来了。他精心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晚餐时,烛光中,他兴高采烈的说,公司要上市了,即将在资本市场搏击风雨、乘风而起。
“在金融游戏的方面,我是真正的高手。只要让我进入这个领域,没有谁还能再制约我。总有一天,索菲亚,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亚当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红酒,整个人露出利剑一般的锋芒,然后又化作温纯的一笑:“来公司吧索菲亚,明天是个大日子。”
这一天,亚当自信而温柔。许久没有如此亲近,索菲亚今天很高兴。
第二天,嘭,一发子弹,射进了亚当的胸膛。
933 虚空的记忆【其三】(七)
那是一群西装长袍戴礼帽的阴鸷男子,打扮的就像是《教父》中的杀手一样,在泰伯利亚科技公司庆祝上市的这一天,于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庆祝现场。
嘭,一发子弹,自枪口喷出。子弹头在空中自传着,拖拉出螺旋形的空气轨迹,跨越了尖叫着、混乱着、骚动着的庆典会场,一头扎进了亚当扎德的心口。
这一瞬,索菲亚的眼睛瞪大了,瞳孔缩小了。在她的眼中,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浓墨重彩,以至于记忆世界都缓慢的像极限拉伸的慢镜头。红酒在反倒、高脚杯在坠落、枪口在继续喷发着死亡的光火,而这一切和亚当扎德心口绽开的血花一起,都是无比缓慢、无比滞涩的。
人类的反应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慢、那么迟缓、那么徒劳无功又无比可笑。亚当低头、抬手、摸向心口,但血液早在他低下头去之前便已经氤氲弥漫,身躯也早在他抬起手来之前便痉挛僵直、颓然仰倒。
凌空摔落中,亚当的目光是那样的错愕,那样的不可思议。
他在错愕什么?难道是错愕着自己眼看眼便要蒸蒸日上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他在不可思议着什么?莫非是在不可思议着自己那些家族中的博弈对头能够那么狠,那么绝,在他刚有一丁点复起的苗头时就来彻底扼杀?还是不可思议着自己的盟友和后手没能挡住这毫无技术水平的掀桌子?
杨绮眯起了眼睛,面容冷肃。她发现,在亚当眼中,于那错愕、不可思议之外,好像还有一丝……不服?不忿?不甘?不,这些形容词都不太对。说不服,不够极端。说不忿,不够狠辣。说不甘,不够狰狞。准确的说应该是……凶戾。没错,就是凶戾。
那是一种在生死极限、万事皆空、死到临头时,一种在断头铡已经顺着轨道轰然斩下时,才能够从所有的伪装之下迸发而出的,最本质的色彩。
脑海中轰鸣直响,直觉的神经在突突跳动,杨绮在这一刻忽然找到了一丝真实的触感。
一段段虚空的记忆中的亚当,和她揣测中的老扎德之间差别太大,大到让人根本不会以为是同一个人,大到杨绮一直有一种不真实感。但就在此时此刻,那划过了老姨眼前的,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的那双眼睛里,这一丝若有若无又转瞬即逝的凶戾,才让杨绮忽然间把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心中一直宛如黑影人一般的老扎德,这一刻瞬间拥有了具体的形体与面貌。没有错,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双暗藏着凶戾的眼睛。
所有的直觉在同时咆哮,眼前这个看起来一直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确确实实,就是,老扎德。
嘭,红酒反倒。
嘭,高脚杯落地碎裂。
嘭,亚当倒在了索菲亚的怀里。
嘭嘭嘭,枪手们还在冷酷的射击,驱赶着会场中无关的客人,同时把大量的火力集中向亚当倒下的地方。仿佛他们一定要彻底将亚当打成筛子,彻底将他碎尸万段,才算是真正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仿佛只有如此,才算是了结了上头之人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心愿。
子弹在空中飞舞,嚣狂的呼啸仿佛死神的嘲笑笼罩了全场。处在被集火的中心位置,索菲亚却并没有看那些枪手一眼。她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抱着怀中的亚当,看着他眼中的神光渐渐消散。下意识的抬起手,掌心中有一片鲜红同时在眼前和心头扩散。
“不————————!!!!”
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安安静静的少女索菲亚能够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尖叫。这一刻,她心灵中一直被压抑的某种天性豁然复苏。那是一种在面临毒蛇时仍旧更够面不改色的天性,那是一种面对成群结队来势汹汹的革命小将时依然能够奋起反击保护母亲的天性。那是一种在双子之间共通共存,在如种子一般传递给下一代后,同样能够开出美丽如永夜女王的战场之花的天性。
这种天性,叫勇猛。
所以索菲亚豁然回头,子弹已经飞到了眼前,但她的眼中除了血红,唯有愤怒。
“走开———————!!!!”
轰隆,无法观测的虚空在这一刻豁然卷起了汹涌的浪花,一重重几乎可以目视的空间涟漪自索菲亚的双眼中汹涌而出,在根本无法计量的时间内席卷了眼前的一切。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忽然扭曲、弯折、纠缠、裂解,如同一幅画忽然被大手搓成无数破烂的形状。
然后这扭曲又慢慢平息,已经弯折、裂解的一切景物,竟然又复原成了原本的样子。毫发无伤,丝毫无损。
唯独那些枪手和那些夺走生命的武器,全部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到底去哪里了。但显然,现如今的索菲亚,决然没有什么心情把他们挪移到鸟语花香的洞天福地去。
这一刻,索菲亚忽然清瘦了一些,好似刚刚情急之中暴走的虚空波动对她来说消耗甚大。
但索菲亚没有什么功夫管这些。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索菲亚将亚当平放在地上,眼神慌乱的展开了急救。拿起散落在一旁的餐刀手起刀落,呲啦一下将亚当胸口的衣服划开。拉住破口往两边一撕,将伤口整个露出来。只看了一眼,索菲亚就赶紧用力摁在了伤口上。但不管她再怎么用力,汩汩的鲜血都不停向外喷涌,甚至从她的指缝间向外喷发。
完了,正中心脏,这血液止都止不住!
“不要慌,不要慌,我学过外科医学,应该可以处理这样的伤口……”索菲亚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着气。但说是这么说,医学毕竟是一个实践出真知的事情。理论知识学得再好,没有真的面对过命悬一线、生死一发的病患时,没有经验,心慌意乱之下,一身本事能够发挥多少?
更不用说,大夫从来没法给自己的亲人做手术。当眼前的伤者和你息息相关时,本领再高也全是空。
果然,眼看亚当瞳孔中的神采快速丧失,呼吸也变得干涸、凝滞,可索菲亚根本无法保持平素心如止水的境界,慌乱之中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就在这时,索菲亚的眼前却忽然变得恍惚,记忆世界也忽然和背后灵一般的苏慕华产生了某些奇特的共鸣。正当杨绮和亓梦不明所以时,苏慕华却恍悟一般的喃喃道:“原来是那个时候,原来是这么回事……”
记忆世界中忽然有许多画面自眼前一闪而过,全都是苏慕华在华西医科就读时实地操作的画面。那些画面中,苏慕华处理了一种又一种伤患,虽然手法还很生涩,但那种敢下刀子敢动手,敢把活马当死马的冲劲已经展露无遗。
一种特别的力量顺着心灵的链接不断传来,这也是一种源自灵魂的天性。是一种该出手时绝不犹豫,该前进时绝不迟疑的天性。是一种在危机四伏的暗夜中为了拯救病患可以大步前行的天性,是一种在遇到抱脸虫时可以一把抓起来当双节棍耍的天性,是一种越是大事临头越能够超越自己的天性。
这种天性,叫果敢。
索菲亚的手,忽然不抖了。原本慌乱的眼神,忽然定住了。
不仅定住了,而且忽然变得空无。
庞大的精神压力于记忆深处诞生,仿佛一座大山忽然飞来砸在了三个背后灵的头上。突如其来的重压让杨绮和亓梦纷纷闷哼,然后各自再猛提一口气撑住了这股相当不可思议的精神负载。
这精神负载,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因为在三人面前,记忆世界的视界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恐怖变化。
所见一切,再不相同。
皮还是皮,骨头还是骨头,亚当还是亚当,伤口还是伤口。
但皮也不是皮,骨头也不是骨头,亚当也不是亚当,伤口也不是伤口。
很难用文字去描述这一刻的所见,仿佛把亚当整个人从内到外在视觉上全然解压缩。三维立体透视?不,不是,根本就不是那种浅薄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透视能够形容的。
那仿佛是每一分,每一寸,每一个细节,每一点外在的表象和内在的本质都被彻彻底底的剖析开来。线条、断面、体积、色彩、组织、结构,所有能理解的和不能理解的混杂在一起化作万花筒,亚当从有限的一个人,变成了无限延展的概念,一种根本无法穷举的天文量。
简单的一个人,在这特别的视角之中,竟然变成了如此恐怖的无穷大数!
三人震惊于这可以说根本无法被描述和理解的超视角中,更震惊于索菲亚竟然可以凭借凡人之身撑住如此庞大的压力!可以说,在这样的四维视角中,肉身凡胎的普通人即便只看一眼就会产生永远都恢复不了的精神创伤!
但索菲亚不仅使用了,而且还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
她举起手,凝重如山。
她落下手,迅疾如雷。
仿佛清风吹过春水,好似惊雷撕破铅天,这一刻的空间变化和维度变化已经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毫巅之境。不若当初四大美景拼接时的壮丽,但这无声无息的一手,其难度和消耗,却要高出一整个量级。
一颗弹头,被索菲亚直接从亚当的心脏中,拿了出来。
亚当胸口的破洞,心脏的损伤,在这一瞬之内也已经弥合了。
这一刻,索菲亚的身形从普通的偏瘦,一下子变得无比瘦削,瘦削的就像刚刚到达伦敦时一般,瘦削的让人心疼。
“嘶——————!”呼吸凝滞许久的亚当忽然间抽搐似的一挺,然后张大嘴巴猛然吸气。咳嗽,虚弱,搞不清状况,又搞清状况,后怕,暴怒,最后化作决绝。当亚当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眼中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凌厉:“帮我。”
索菲亚没有任何犹豫:“好。”
看着索菲亚纯粹又笔直的目光,亚当忽然又低下头,摸着心口,沉默片刻,最后声音干涩的开了口:“索菲亚,我知道你不愿意破坏规则,不愿意使用泰伯利亚之心去做违法的事情,但我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力量,所以……”
索菲亚没有使用异能看喜欢的演唱会,没有用异能偷需要的电脑,但这一次,她却点头了:“好。”她的眼中,战火在虽不明显,但却确实无疑的炽燃着,竟然比苦主亚当还要热烈,还要执着。“这已经是,战争了。战争期间,适用战争法。”
眼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如同天界净火,虽然不染尘埃无形无相,但确确实实可以燃遍三界一切孽障。
仿佛一尊神明,终于解除了某道枷锁,即将绽放全部的神威和法力。
“亚当。”
“嗯?”
“我帮你,打赢战争。然后——去重新成为王。”
934 你爸爸,我爸爸
虚空的记忆就此再次告一段落,泰伯利亚之心这片异空间中的情景依然没有看清。对此,苏慕华隐约有感。随着记忆的一段段解封,随着心灵链接的不断增强,她终究能够看到异空间之中发生的事情。而当她能够在记忆世界中回溯到异空间的原初面貌时,就是她找到横渡虚空、定位泰伯利亚之心的方法的那一刻。
地球另外一端的永夜正在全力发动,各方面人马全部动员,紧锣密鼓的进行下一次行动的策划。他们必须通过种种情报和“神”及其背后的势力赛跑,必须在那些人把所有漏洞都堵上之前找到一个弯道超车的办法。
这一点并不容易。
根据现在调查到的情报,泰伯利亚科技公司这个名字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般,被彻底湮灭在历史之中。各种线索被断的一干二净,就连几个老姨还算有点印象的当事人也被清除的片缕不存。
但杨绮相信自己人的能耐,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状态,然后耐心的等待。
大沙漠中,升起了一堆篝火。呼啦啦的夜风吹过了整个沙漠,撩起三尺火舌,将无数火星带向远方。
火堆旁边,强纳森看着杨绮,沉默片刻后开了口:“怎么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但杨绮很清楚自家表弟到底想问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嘿,难说的很。老扎德这个人,不容易看透。即便是看过了老姨两段记忆,我依然觉得他身上迷雾重重。他很复杂,很多面,而且根本说不清到底哪个面目是他的真面目,搞不明白哪个眼神、哪个词代表了他真正的意图。我只能说,他和老姨之间确实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到底有多深,老姨之死又是否真的和他有关系,这都不好说。”
“嗯……”强纳森沉默许久,翻弄着火堆,柴火发出哔啵的响声。
杨绮很清楚,强纳森打心底里不想接受唐纳德的说辞。但凡有一点点指望,谁都不会相信是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太残酷,太冰冷。
隐藏在历史黑幕深处的真相,谁说的清呢?就现在看到的记忆而言,那个亚当扎德,根本没有理由去杀死苏慕琼。
但杨绮目光又一凝,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凶戾的眼神。
语言有些贫乏了,凶戾一词也很难形容杨绮此刻的感觉。
她很清楚自己也很凶,眼神也很不善,笑的也很邪性。但亚当那个眼神,并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正想着事情,强纳森又开口了:“这个我也很清楚,在我的记忆中,那个人也是个非常难以理解的人。”
“给我说说?”
“好。”强纳森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但今夜,他倾吐不休。
在他回忆中,他的幼年生活中只有一座冰冷森严的大院老宅、一群骄傲狂热自命不凡的兄弟姐妹、一段全面残酷严格要命的训练学习,还有一队队目光冷漠的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守卫。所谓的父子情、父女情,在老扎德和他的子女之间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比最冷酷的铁血帝王更不近人情、更让人汗毛耸立,不要说陪伴与疼爱,不够优秀的子女连见他一面都是不可能的。在那些小扎德的幼年时光中,被老扎德召见,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那代表着他或者她的身上,一定有某一方面出类拔萃。一定是,有价值的。
而那些实在太差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从训练营中悄悄的消失,没有谁还会提起他们、记得他们。
强纳森并不出来拔萃,但也绝不是最差的。实话说,强纳森有很多方面都做的可圈可点,但他一直没有被召见过。就连唐纳德那个窝囊货都被召见过两次,恐怕也正是因为此,强纳森才会被唐纳德如此鄙夷、轻视。
唯一的一次召见发生在强纳森七岁时,那一次的召见中强纳森被带领着走入一个大厅。正对大门的方向,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巍峨高耸的雪峰,白雪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又强烈的光。刺眼的白色背景光中,小时候的强纳森没有遮挡、没有开口、没有表情,只是如同一头孤狼一样冷冷的看着前方。
前面,有一个巨大的书桌。书桌后面,有一个古朴却气魄惊人的宽大座椅。座椅是背对着大门的,所以强纳森根本看不到坐在座椅上的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他只能隐约看到放在座椅扶手上的一段手肘,从那手肘的形态来看,手的主人正撑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在幼年强纳森的眼中,都如同巨大而沉重的黑色山峦一样横压在眼前,让他忽略了其他一切,眼中只有那不断放大的漆黑投影。
不久之后,坐在椅子里的人似乎摆了摆手,他身旁的侍从便宣读了他的决议:待强纳森完成训练营的课程之后,就会被外派到香港。
香港是个好地方,但就扎德家的势力版图而言,去那里不异于流放。
这父子间的唯一一次见面,老扎德连一个字都没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似乎根本对这个儿子完全不放在心上。
“从头到尾,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椅背。没有声音,没有面貌,没有其他任何交流。所以,父子情什么的,我真的很不懂。”说到这里,强纳森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杨绮:“对了,正常的爸爸应该是什么样的?正常的父子情,父女情,是什么样的?”
强纳森,真的很想知道。
“正常的爸爸嘛……”杨绮眯了眯眼,回溯了一下记忆,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头枕手臂嘭的仰倒躺在了沙地上。她看着天上的行星,满眼都是温暖。
记忆眨眼间回到了二十六年前,那个杨奇刚刚出生的时候。刚刚出生的孩子视力都不好,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听声音也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但那个时候的杨谨,他的温柔和关爱却超出了视觉与听觉的界限。
记得宝宝刚刚生出来的时候,杨谨坐立不安抱不敢抱放不想放的触感。
记得为了安慰极端痛苦的妻子,杨谨没日没夜陪在娘俩身边闻言软玉的声音。
记得为了给宝宝降黄疸,杨谨将小宝放在太阳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按摩时温热的双手。
记得宝宝养成了一放就醒的恶习后,杨谨成宿成宿的抱着十几斤重的孩子就是为了让宝宝睡个好觉时让人心安的心跳和怀抱。
记得平素甚是在乎形象的老爹,为了逗儿子笑,各种鬼脸怪样、猫腔狗调齐上阵,毫不在乎形象的乱舞春秋,看着简直像个发神经的大傻子一样。
虽然他没有煊赫的家世,没有超凡脱俗的赚钱能力,没法满世界的带着旅游。但他能给的,远比家世、金钱,更宝贵。虽然他也疾言厉色的批评过,狠下心来“毒打”过,铁面无私的抓包过。但这样的老爹……真不赖。
“我可不知道我家老爹算不算‘正常爸爸’,但我很清楚,他绝绝对对是个很好的爸爸。他或许也有很多面,但每一面,都好得很。”杨绮一抹鼻子,自豪满满,面如放光:“实话说,你爸爸,比我爸爸,差远了!”
看着杨绮满脸幸福的光辉,强纳森呆了片刻,忽然苦笑:“是啊,这点我绝对相信。”强纳森滋味莫名,摇摇头站了起来,快速走远:“我去看看阿波有没有消息。”
杨绮没有动,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晃着脚,然后扭头看向了另外一边:“话说,你是不是也该倾诉点什么?”
在她看的方向,亓梦身如梦幻,款款而来。表情冷漠的女武神走到杨绮身边,一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说的?你这当闺女的,把照顾妈的任务都交给我了,亏心不亏心?”
“这不是看你比我强嘛,我也就会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养护精神方面哪有你强?再说了,我妈还不就是你妈?哦,现在还不是,但迟早的嘛,迟早的,刚刚都直接叫‘照顾妈’了嘿!”
“看你那没脸没皮的死样!”亓梦飞起一腿就是一记铁砂脚。
区区砂砾打在身上当然毫无用处,更别说亓梦根本没动用什么力量。但沙土泼面,杨绮却瞬间捂着双眼惨叫一声翻滚了出去:“哇啊啊,眼睛啊眼睛!我的眼睛!眼睛要瞎啦!”
看那专业碰瓷一般满地打滚的样子,亓梦简直要气炸了:“你给我起来!”
“那好,我起来了。”杨绮咕噜爬起来,然后闭着眼睛开始双手乱摸,招招不离要害:“摸到什么都多包涵哈,瞎了。”
啪,将魔手一把排开,亓梦觉得自己快忍耐到了极限:“别瞎胡闹!”
杨绮挤吧着眼睛凑了上来:“那你给我吹吹。”
面对这样的滚刀肉,亓梦简直被整的没脾气,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行,好,我给你吹————!”
呼啦啦,大风过沙原,噼啪啪,风起青萍末。
篝火中火星飞溅,飞向了遥遥的远方。
而在火星飞向的遥远地方,另外一股激烈的风暴,即将吹起。
935 暴风起
黑色的野原下,一条荒凉而隐秘的道路。交杂出现的沙土和枯草一起一伏,潜伏在国境线上的路一弯一曲。漆黑的夜,周天无星。茫茫四野黑的几乎无法看到任何事物,就在这样漆黑的夜中,一辆涂装成彻底黑色的车,正在飞速前行。
这是一辆大型箱货,货箱大小接近集装箱的尺寸。这辆车明显是经过过了特殊改装,引擎的轰鸣声被特别加装的消音层吸收到几乎难以耳闻的地步,气缸内燃料燃烧爆炸产生的热力也被强大的制冷设备牢牢压制住,红外光谱中和地表颜色几乎相同。而且如此漆黑的环境中,驾驶员竟然完全没有打开前大灯的意思。那个包着头巾、一脸亚麻色大胡子的司机一脸冷峻的看着前方,漆黑的夜幕无法阻挡他特别强化的眼睛。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热量,没有灯光,起伏的丘陵让雷达信号很难扫描到地面十米高度以下的地方,这是一辆可以说从各种常规探测设备中都几乎隐形的幽灵车。
这样一辆车,在任何时候、出现在任何地点,都意味着巨大的秘密。可以说,那巨大的货箱中不管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设备,都不会让人感到太过意外。
但眼前这一辆车,显然超出了常识范畴。因为这漆黑又巨大的货箱,其实只有一个特殊功能——制冷。
没错,你没有看错,这个大费周章、隐蔽等级几乎等同于战时指挥部一样的超级幽灵车,从本质上来说和拉海鲜运水产送速冻饺子的货车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功能就是制冷!
大胡子驾驶员瞄了一眼方向盘旁的面板,这辆车的制冷机已经全功率运转了。以这辆车特别改造的制冷设备来说,后面的货箱里应该已经是零下一百二十度的极低温。但再看看旁边的温度表——零度,时高时低,微微起伏,大体上来说,零度。
车厢内,一半的地方有照明,另外一半却陷入了奇迹一般的漆黑里。
明亮的范围中,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他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天花板,不由自主的干咽了一口口水。嘶嘶嘶,好似油煎肉一样的古怪声响中,大量水汽蒸腾而起,一滴一滴水从天花板上凝结,于是一根根利剑一般的冰棱快速生成,直指下方。
而后,那些冰棱受热,又在凝结的同时滴答、滴答的融化。车身摇晃、震颤,冰棱好像随时会断裂脱落直插而下。身为一个天选者,青年男子根本不会去害怕普通的冰凌。但头顶上的这些冰凌中,却附着着让人心悸的力量。虽然那力量暂时没有展露自己的威力,可青年很清楚,一旦那力量暴走,别说冰凌,即便是一滴落下的水都能将他彻底腐蚀成渣。
年轻人低下头,再看向车厢中黑暗的区域,眼中的惊惧更甚。
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知道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水池,这水池本应该在零下一百二十度的低温中彻底冻结实,可现在,在油煎肉一般嘶嘶嘶的声音中,大团大团的水汽从那边飘出来,携带着那随时可能暴走的力量,弥散四周。
那里仿佛有一头史前巨兽,在不停打磨着自己的獠牙,随时准备撕碎一切。
滴,一滴水滴在青年的额头上,让青年如同受惊的小兔一般差点跳起来。他真的不愿意进来,但他不得不来,因为这是他的任务。
于是青年深深俯首,小小声开了口:“至高无上的神灵在上,已经快到了。”
嘶——一口长长的吸气声中,四下弥漫的白色水雾快速向某个方向塌缩。哗啦一声,黑暗中有什么从水池里直起了身子。
咚!
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眼睛。
本来没有声音,本来是寂静的,睁眼这个行动本身并不应该有什么大动静。但当那双骇人的眼睛睁开的时候,青年只觉大脑轰鸣,头晕眼花,意识中产生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鸣。
他很难形容那双眼睛里到底闪烁着怎样的光,他只知道眼前这眼睛的主人,甚至可以凭借一瞪眼就彻底杀死自己。
恐怖!真恐怖!
不,这个人从前也很恐怖,但自从前几天突然回到基地之后,忽然变得更恐怖。那不仅仅是力量上的膨胀,更是某种更本质更根源方面的巨大变化。
于是青年赶紧重新垂首,表现出自己的恭敬。
眼睛的主人似乎微微起了些谈兴,一个低沉中带着空洞回响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我有什么错误?”
青年额头立刻汗如雨下,猛然双膝一软匍匐在地,额头触地颤声答道:“您、您是完美无缺的神灵!您怎么会有错误!”
“没有错误?不,本来我是没有错误的,但就是你,就是你们这样的巧言令色之辈,就是你们这样的吹捧,造成了我的错误!”那声音渐趋狂躁,让青年浑身冷汗:“‘崩神替命术’虽然替回了我一条命,但却永远的崩坏了我一部分成神的根基,并让我永远失去了重要的力量!”
轰隆,似有雷鸣之声响起,黑暗中的人忽然抬脚迈步。哗啦、哗啦,不紧不慢,他淌水而过,一步一步走向了这边。一边走,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
“不过,这次的经历也是个很好地契机。力量的神基容易铸造,心灵的神基不易获得。经过了这些日子,我深刻的反省了自己,重新认知的自己,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两点错误。”
“其一,太狂妄。”
“我不应该在吹捧中飘飘然,变得目空一切,把目标和现状混为一谈。神应该是全能的,但我还不是全能的,所以不应该狂妄的不去彻底了解对手,不该狂妄的不做充分准备,不该狂妄的用自己的短板去拼对方的长处,不该狂妄的——放弃自己最大的优势。”
“那么我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毫无疑问,我,是风暴的主宰。我的力量,与风暴同在。”
话音一落,噼里啪啦的奇特声响立刻响起,整辆货车都肉眼可见的震颤起来。青年惊恐的看向四周,仿佛箱体外有什么上古凶兽正在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咆哮。
而路的尽头,一个隐秘的军事基地中,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皱着眉看着远方忽然开始张牙舞爪的天空。
“报告指挥官,十六号沙暴来了。”一个士兵冲进了指挥部,对着沉思中的指挥官大声汇报着:“这一次沙暴的最终等级为二级,看强度并不需要彻底停工躲避。由于气象处提前检测到了沙暴的存在,所以工程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延误工程进度。”
而站在指挥岗位的人深深的凝视着那飞速扑来、接天连地的风暴暗影。在那看似毫无问题的自然天候背后,百战而归磨练出来的野兽直觉让她断然摇头。“不,拉响警报!”
在铿锵有力、不容拒绝的命令声中,指挥官转回头来,赫然是久已不见的芙兰。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练,经过了大浪淘沙一般的大时代洗礼,从前的特种兵王芙兰如今更加勇猛、更加果敢、更加沉稳、更加气势十足。
她的头发长了,人漂亮了,但那魔人之姿非但未减分毫,而且声威更胜。
即便只是来自直觉的一个毫无证据的念头,芙兰依然将这念头毫不犹豫的贯彻下去:“红色预警,最高级别,包括天选者特战队在内所有人三分钟内必须就位,准备接敌!”
“是!”没有任何犹豫和疑问,士兵啪的一个军礼之后快速奔去。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这个沉睡的军事基地快速复苏,枪炮上膛。这个基地是国家重要计划的一部分,是新时代的破局一招,即便豁出性命也决不能让这基地受损。
十公里外,凶猛的沙暴狂奔着,鼓吹着,席卷着,夹带着,疯狂的前行。而在那沙暴之中,黑色的车辆若隐若现。车厢内,黑暗中的人影继续前行者,自黑暗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同时说出了第二句话。
“其二,太小心。”
“过于狂妄的对待敌人,又过分小心的对待自己。明明拥有了超凡入圣的力量种子,明明这些力量威力无穷、潜力无尽,却因为种种自认为‘谨慎’实则怯懦的念头而裹足不前。‘担心全新的力量坏了自己根基’、‘担心力量反噬伤及自身’、‘担心基础不牢损伤潜力’等等,其实是屁,都是屁,说穿了,是我自己信心不足。是我的气量,不足以容纳、掌控一切。”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自然教主、星界漫游者、还有那个女人,好似对我不屑一顾,好似没有把我放在眼中。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悟了,是我的觉悟太过浅薄。”
“毁坏了,说明弱小。反噬了,说明弱小。损伤了,说明弱小。一切都因弱小,弱小才是原罪。能被毁坏的,那就让它被摧毁。能被反噬的,那就让它被反噬。能被损伤的,那就让它被损伤。优胜劣汰,摧毁旧有的、弱小的,创造全新的、强大的。让吞天噬地的气量,将一切种种全部容纳。”
嘎吱,车子停了,呼啦啦的狂风自后面吹响前方,无穷的沙尘卷着荒狂的电光遮挡了一切。大胡子身边,一个美国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用力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那军事基地的轮廓。
然后那美国佬倨傲的开了口:“已经到地方了,让他好好干,摧毁一切,向老爷证明你们的价值!”
在他眼中,这些泥腿子除了出力卖命,没有其他价值。身为一名姓扎德的人,虽然不是现在的主脉一系,但也足够他俯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
可那大胡子司机却没有搭理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美国佬一眼,然后麻利的打开车门翻身而去。美国佬不明所以,愣愣看着那司机快速奔进了风沙的深处,好似在躲避着什么。
忽然之间,美国佬背后寒毛倒立,一种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够感应到的奇特立场自后面的货箱中爆炸一般的膨胀开来。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忽然明白了刚刚那大胡子司机眼神的含义。
“不——”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中,后面的货箱彻底爆炸开来,变成了无数崩飞的碎片。呼啸的狂风为这一刻而欢呼、咆哮,劈斩的雷电为这一刻而庆贺、发狂。
“不要瞻前顾后、不要禁锢束缚、不要畏首畏尾!我要成为神,神的眼中当熔炼一切、万物皆虚!自今天起,绝对、绝对,不会再限制自己——咆哮吧,风暴!!!”
轰隆隆,海量的暴风能量如同遭遇黑洞一般被无穷无尽的吸纳进去。噼噼啪啪的猛烈响声中,他瞬间拉伸成十米高的巨人,而且还在不停变得更高更壮。骨断筋折一般的剧痛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在这剧痛中仰首怒吼,并将一切推向了自己的极限。
十五米!
红光绕体,血流如河!
轰隆,大地炸裂出了一个巨坑,十五米高的巨人腾空而起,一秒钟后伴随着狂风如同流星一般轰然砸在了基地正中间。
“毁灭吧!!”
张嘴大吼,音波如武器,将包围圈中的士兵全部碾成肉糜。
“这是什么玩意儿……”芙兰愣了半秒,然后重新变得坚毅,果断下令:“开火!!”
暴风起。
以色列的边境,今夜绝不平静。
936 一张信用卡,毁灭美利坚
“阿联酋时间12月19日20时38分,至阿访问的查尔顿克亲王遇刺,迪拜随即发生武装暴动。这是一起就性质来讲不下于萨拉热窝事件的严重政治事件,如果在平时完全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搅动整个中东的区域形势,更严重的甚至可能导致东西方最庞大力量的直接冲突。只不过在当下这个时间点,没有人还会去关注这样的小事。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今天想听的也不是这件事,但这件事里有一个很有趣的细节需要关注。”
“那就是这次刺杀方法可以说是匪夷所思——查尔顿克亲王,是被石块砸死的。”
美国国会,济济一堂。
一个极端严肃慎重的巨大抉择摆在整个美国所有政要的面前,而为了确定到底该怎么做,议员们决定开办一个咨询会。而被所有人关注的中心位置,一个四十多岁的标准美国人正在侃侃而谈。就国会议员而言,他的可以算是少壮派了。他身后的屏幕上不停播放着他取得的一手资料和图片,并详细标注了事件前后的调查结果。
“攻击源自于哈利法塔塔顶,武器是一台投石机。”
“各位,一台投石机!”
“这种早已淹没在历史浪潮中的古老玩具,这种根本谈不上射程或者准确度的东西,自枪炮革命后就再也看不到踪影的东西,就是刺杀查尔顿克亲王的武器。一枚八吨重的巨石从哈利法塔塔顶被投射出来,跨越了七点二公里的距离,准确的将行进中的亲王车队砸了个正着。装甲板、防护层、扛爆结构等等,全都在这一击之下被压成铁皮。”
“各位,如果是我们美利坚来策划并执行这场暗杀的话,需要耗费大量资源、漫长的时间、周密的准备,而且成功率并不能保证。因为一项秘密计划时间越长、准备越久,被泄密被破坏的可能性就越大。以查尔顿克亲王的安保等级来说,想要暗杀他并不容易。可现在,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准备,一台投石机一块大石头,几个水平不一的天选者,脑门一拍想做就做,然后闹着玩似的就做到了一切。”
“上海,伦敦,迪拜,这让我不由去想,或许哪一天就轮到华盛顿,轮到我了。”
“作为我的保镖,我的安保团队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会怎么死。我看过他们列出来的清单,包括被远距离狙击爆头,被爆炸物炸的尸骨无存,被猛毒弄的口吐白沫,被次声波绞碎内脏,甚至连特别过敏反应等等都赫然在列。他们围绕着我可能的死法展开工作,这些年来也把我保护的很好。但我想,现在他们的清单已经远远不够用了。比起精准射程很难超过两千米的狙击枪,一块来自七公里之外的石头,更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个老年议员很不喜欢听此人说话,不无嘲讽的开了口:“如果你仅仅是在阐述‘天选者威胁论’的话那么扎德先生你可以歇歇了,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在座的所有人都耳熟能详。今天我们要谈论的不是这个。”
“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什么空洞的威胁论,我想说的是你,麦尔逊先生,你的死法可能也很别出心裁。我们都知道你在北方做了什么,都知道你的整个家族在北方做了什么。天选者是随机出现的,所以北方的天选者想来不会很少。让我想想……”姓扎德的议员故作思考了一会儿,一打响指:“一根印第安回旋镖?不知道你的安保团队有没有考虑过你被回旋镖削掉脑袋的死法?”
“够了!”麦尔逊议员愤怒的拍桌子,但扎德姓男子完全无视了他,反而环视全场高声说道:“不能够再无视、低估天选者现象的威胁性了!这一次的迪拜投石器给了我很不好的联想,我忽然发现天选者最大的威胁并不是五花八门的超自然力量,而是他们或大或小的随身空间!”
“一个热气球,两个天选者,不怕严寒不怕气压,两万米之上一挥手,几块十来吨重的石头咻~~~的掉下来砸在国会大厦楼顶上,然后我们所有人全部都得玩完。这成本加在一起能有多少?我把信用卡给你们,轻轻松松买一百个热气球,一万块大石头。国会大厦、白宫、五角大楼……算算看的话,一张信用卡,毁灭美利坚。”
一个年轻议员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反驳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另一个老成一些的议员也出声附和道:“扎德议员,不要随便卖弄你的幽默感。如你所说,现如今天选者确实有可能带来一些问题,但也不能忽视他们带来的正面作用。来自异世界的物品和技术之类不可复制的东西就不说了,就你刚刚所说的随身空间,好好利用的话能够大大加快各种尖端工程的进度。”
“想想看,从前我们搭建空间站需要多大运载量的火箭?现在只需要把送几个人上去——哦,考虑到这些人往往身怀绝技,对极端环境的耐受性更强,维生系统可以大大简化,一次的运载量或许能够数倍增加。况且随身空间中的精密设备能够被完美的保护起来,不会被意外情况弄坏,缓冲系统也省了。”
“想想看,一发火箭就能建一整个高科技空间站,或者以此为平台以极低成本发射大量卫星。通讯、科研、勘探、谍报,所有一切方方面面都会因此而带来巨大的飞跃式进步。所以,我认为,不必太过恐慌于天选者威胁论。如果能够展开合作,能够创造更大更深远的价值。”
老成议员的发言让很多议员低声讨论。
不过扎德家的议员立刻一脸嘲讽的开了口:“您说的没错史派克先生,合作能够获取更大的利益。但问题是,得益的人到底是谁?”
“天选者威胁论?不不不,那不是什么威胁论,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从个体上看,天选者五花八门良莠不齐,是社会治安的严重威胁。从整体上看,天选者作为新兴力量,一定、必然、绝对会向旧有势力发起挑战,一定向我们动刀。”
“前一段日子的相对平静,只是假象。天选者们还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所以还维系着表面的和平。一个个在都市舞台上跳来跳去,仿佛漫画中的超级英雄。但是各位,现在,伊丽莎白女王陛下的遇刺,查尔顿克亲王的死亡,最关键的是上海事件的灾难性后果,这已经说明了问题——某些人,已经准备亮出獠牙了!”
“而当他们真的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掏出了信用卡:“这样一张卡,足矣。”
“一派胡言……”
“说的有点道理……”
国会大厅立刻开始嗡嗡的争吵起来,所有议员各执己见。议长见状开口制止道:“肃静,肃静!”
国会快速安静下来。
议长对旁边点点头,扎德姓议员行礼下台,而一个老教授一般的白发老人走上台来。
白发老人气势沉稳,慢慢扫视了一圈后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先生们,今天我们讨论的并不是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在《X战警》中讨论的也够多了。合作还是敌对,这不是我们一方面能够单独决定的。不论是合作还是敌对,都要有其基础。”
“合作的基础是互相的需求以及稳定的政治结构,但很可惜,首先这个世界上暂时还没有一个X教授一样的天选者领袖,绝大多数天选者处在各自为政的原生态,即便我们想合作也找不到真正可以解决问题的合作目标。其次,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领袖,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需要我们。”
“沉醉在强大个人力量中的人,总是傲慢而盲目的。我曾经尝试过去接触所谓的天榜前八中的几位,而结局很遗憾,没有任何一个把我这个前国务卿放在眼中。我的团队研究过他们的心态,在他们眼中,金钱和权力一文不值,唯有力量使一切荣耀归于自身,这种思潮在天选者之中非常普遍。”
“另外一方面,敌对的基础,则是必要的敌对趋势,和充分的情报。要打仗之前,我们总要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到底是怎样的,又到底能不能战胜。”
“所以,我们现在看回到今天召集各位先生过来研究的最重要问题上了——黑死帝。”
大屏幕上显示出了美国卫星地图,只见自美国西海岸向西延伸不远处,一个醒目的红点正在一闪一灭。白发老人指了指那个红点:“各位,我们不知道那个黑死帝为什么一路向我们这边走来,但他已经迫在眉睫。根据现在的趋势推算,他将会在三天后自加利福尼亚踏上美利坚的国土。”
“是战是和,如何对应,各位,我们需要当机立断,马上拿出方案来。”
936 总统令:消灭黑死帝
“必须提醒各位的是,根据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情报,黑死帝拥有一种原理不明的超大规模杀伤性能力。上海惨案中,这种能力展露出来了对生物体的毁灭性打击力量。即便在上海中心投放满当量的沙皇炸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造成那样数量的恐怖伤亡。就对生命的大范围毁灭能力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已知武器能够比得上他。”
“我的团队将这种能力暂命名为:灭绝圈。”
“更关键的是,这种能力拥有恐怖的封锁效果。里面出不来,外面进不去。无法救援,也无法脱离。即便我们想要人为打断这一进程,也是几乎不可能的。这种封锁效果,堪称恐怖。不仅仅是普通人,天选者也同样无法免疫。”
“要知道现在天榜排名前三十中的好几位,当时就处在上海。可就连那些处在天选者顶点的实力派,在黑死帝撤消灭绝圈前也没有一个能够提前走出来。可以说,一旦被封锁在灭绝圈内,如果黑死帝没有像上海那次一样莫名中止打击的话,没有一个人可以生还。”
“这是一个移动天灾,这是一个终极威胁。他严重威胁到了美利坚的国家安全,威胁到了每一个美利坚人民的生命。必须将他阻止在国土之外,决不能让他踏上新大陆。如果他在华盛顿特区再来一次的话,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让他再度半路收手。所以,我的提议是,立刻对黑死帝展开战争打击。”
“要快,要狠,一击必杀。”
白发老人话音落下,满场均是沉思者。与刚刚扎德姓男子不同,这个白头发老头的分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议员开口问道:“能不能搞明白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一意孤行要横渡大海来到美利坚?”
“抱歉,没有办法搞明白。”老头摇了摇头:“在中途岛行动之后,我军一直保持克制,并且一直抱着善意尝试和对方沟通。调集了多位顶尖语言学家,使用过各种语言、图形、手势、光彩等等,一切已知的沟通方法全部都使用过。但他很明显不想和我们沟通,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这一点上我有不同看法。”一个议员高声道:“我曾经组织人手近距离研究了黑死帝的行为模式和精神状态,众多精神专家的一致意见是,黑死帝精神状态特异,并没有明显个人意识。他就好像一个行动的植物人,不可能对美利坚抱有主观敌意。”
白发老头哼笑一声:“这一点我自然也知道,但很多时候,没有主观敌意并不等同于没有威胁。我们花了大代价翻找了这个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人的历史,发现在历史上一次重大的生命灭绝现象很有可能直接与其相关。可以说,每一次他出现,总会伴随着巨大的灾难。不论他是故意也好,是无意也罢,甚至即便他在梦游都与我们无干。我不能放任这样巨大的威胁踏上美利坚国土,展开他的灭绝圈。那将会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历史的罪人。”
众多议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他们绝大多数都倾向于对黑死帝展开打击。
黑死帝,天榜第一,全世界最知名的天选者,号称天下无敌。如果能够灭掉他,便能够极大地遏制住天选者们日渐膨胀的气焰。如果能够灭掉他,就能够重新树立美利坚的武力霸权。如果能够灭掉他,就能够直接震慑大洋彼岸那个蠢蠢欲动的国度。
要知道天选者现象是随机分布的,拥有全世界数量最多的天选者,那个国家显然是最容易乘风而起、挑战美利坚地位的对手。
更不用说,黑死帝身上还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如果能够灭掉他,身为国家权力顶层的诸位,在稳固了最近不大安稳的权力金字塔以外,还一定会获得想象不到的巨量好处。
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个议员犹豫着问道:“我们,能够干掉他吗?”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
如果人家本来没打算动刀动枪,自己一头怼上去,结果却一下子被大耳瓜子抽回来了的话,会怎样?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就太糟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在对黑死帝的军事行动中露出颓势的话,美利坚就会以飞快的势头衰落下去!
所以,打不打的关键问题不在于该不该打、想不想打,而完全在于打不打得过。
“这一点,是我们所有人都担心的。但在这里,我有两点要谈。第一点,黑死帝的那种灭绝圈并不是瞬间起效的能力,需要长时间的准备。这个长达十几天的时间段,足够我们做出各种应变。如果把这种灭绝圈当做是黑死帝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话,这个武器的预热和准备时间非常长,实战之中没有什么作用。”
“第二点,关于他的常规武力估测。中途岛行动中,‘风云第一枪’射出的超高速能量狙击把我们每个人都吓了一跳,而这一击对黑死帝完全无效的结果更让我们坐立不安。但各位,不要被表象吓破了胆。天选者的能力千变万化,互相之间存在着奇特又明显的克制。那能量狙击超出我们的水平,但这样的个案说明不了什么。”
“游戏中魔法免疫的个体,被刀砍同样会死。这虽然是一句玩笑一样的话,但现如今的世界正在向着从前的玩笑不断演变着。”
“我们一直不知道黑死帝真正的武力层级,不知道他这个天下无敌到底有几斤几两。”
“可最近我获得了一段录像。”
“各位请看。”
大屏幕上立刻播出了一段长达八分钟的录像,那是在一个天昏地暗的环境中,猛烈地沙暴在不停吹卷,让画面很模糊。但再模糊的画面也能够让人清楚的看到,一个高达十多米的巨人正在一个军事基地里肆虐。从画面开始到结束,巨人一直压着那群军人打。但从某些细节能够看出来,巨人也并非毫发无伤、坚不可摧。
每个议员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但眼前这段录像,显然让某些主和派措手不及。
而且犹太裔议员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画面暂停,白发老头继续讲解:“两小时前,一个人袭击了以色列边境的新能源研究基地。画面中的这个巨人,就是被称之为天下第二的‘神’。我们一直对黑死帝真正的武力层级摸不着头脑,因为根本没有一个参照标准。现在,有这个天下第二作为参照,我终于明白了黑死帝的真正能耐。”
“按照这个‘神’所表现出来的本事,想对付他确实需要费一番手脚。小队作战级别的武力,根本拿他没办法。但只要我军能够做好准备展现军团级实力的话,拿下他是必然的事。”
“而以天下第二为基准,对黑死帝这个天下无敌进行预测。我大胆的把黑死帝的武力等级视为第二名的三倍,在此基础上进行推演的话,能够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结论——我们能赢。”白发老头用沉甸甸又充满自豪的目光扫视着全场:“各位,再说一遍,以我们美利坚的军事力量,我们,能赢。”
满场鸦雀无声。
议员意味莫名。
啪,议长敲下了仲裁锤:“半小时休会,休会后表决。诸位,事不宜迟,是战是和要快速决断。”
半个小时内,无数秘密的沟通和协议被达成。
半小时后,经过国会同意,白宫火速签署了总统令:解除除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外一切火力限制,全力以赴消灭黑死帝。
前线指挥部,罗斯将军拿出了一瓶珍藏很久的人头马。叮的一下和坐在对面的帕菲斯碰了一下杯,罗斯将军不无赞叹道:“扎德家族真是好大的能量,连这样的事都能运作成功。帕菲斯小姐,这一次的事情做成,你在继承人中的顺位应该提升不少吧?”
“顺势而为罢了。”帕菲斯还是那样宠辱不惊:“我做到了我的那一份,将军,后面的看你了。”
“没有问题,合作愉快。”看着全息投影中那帝袍飘飞的身影,罗斯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是该送这家伙去见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