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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是摸摸酱     结绳知密语txt下载     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九章 藏钩

    年底了,林心的酒垆开始忙起来,她现在在整个右内吏地区有八家酒垆了,已经忙得没时间想别的事。

    而昭辰齐也回来得越发频繁,两人晚上凑在一起玩藏钩也能玩到睡前。

    昭辰齐只要回来,林心就叫杏儿他们不用伺候了,等她们一走林心就钻到他怀里去,他冷着脸,但是林心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唇角,知道他喜欢。

    她赖在昭辰齐的怀里听他说外间的事。

    这日,两人一边藏勾,他一边说:“李广将军被贬为百姓后,整日无事便常和早已退隐的前颖阴侯的孙儿到南山中打猎。

    一日夜里,李广将军只带着一名骑兵外出,跟灌强在田间饮酒,回来时走到霸陵亭,霸陵尉饮多了酒,不知哪儿来的胆儿,竟然呵斥阻止李广将军。

    将军的从骑便高声喊:‘这是前任李将军。’

    饮醉了酒的霸陵尉竟回道:‘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间通过,何况是前任!”

    竟然就这样让李广将军住宿在霸陵亭下,不准入内。”

    谁人都知,这宵禁是管不着这些大人物的,只是李广现在被贬了官,竟被一个陵尉这般不给脸,想必李广也是气急了。

    “我猜没有!”林心掰开昭辰齐拳起的手掌,手中真的空空,这次她终于猜对一回,她往昭辰齐怀里钻了钻,道:“人真奇怪!这陵尉何必如此得罪李将军。”

    李广将军从军几十年,深得百姓爱戴,李将军与兵士关系也都很好,而且李将军很会带兵,他的兵士看着散漫,驻地时不是蹴鞠就是睡觉,却从没有被偷袭过。

    昭辰齐说是因为李广将军爱使用斥候的原因,他消息灵通,所以在外驻军时都是外松内紧。

    昭辰齐还说:“迁往茂陵的名单出来了,其中有河内轵游侠郭解。”

    昭辰齐上次听闻林心见过郭翁伯的侄儿,所以看到名单是才询问了此事。

    他继续道:“郭翁伯家没什么钱,听闻是县掾害怕此人,才把他的名字写进迁移名单的,翁伯现在已经到长安城来求人走关系,想要解除迁移。”

    林心一听郭解,立刻道:“可不可以找人问问翁伯此行可带了他侄子来?徐邛曾经在我来长安的路上也是真心帮助过我的。”

    昭辰齐皱着眉问:“他如何帮助于你?”

    林心想了想,解释说说:“那日他被洛阳城中游侠追杀,我遇到了他,给了他们饼吃,他夜里给我说了许多故事,虽然这些故事有些吓人,但是我后来想来却觉得那夜十分有趣。”

    昭辰齐不满地说:“照你此说,应是你帮了他。”

    林心笑着拥进他怀里抱住他,道:“如果他已经不再做游侠的话,或许算是我帮他了。”

    虽然林心也会让再潼他们打扮成游侠模样,但是她始终认为若是没有规矩,便不会得到相对的公平。

    但是那日一行人一同逃命,停下来时虽然喘着气质问他,可一通下来竟觉得轻松许多,徐穹没有做什么,但是让自己在沉闷的旅途多了一个释放的机会。

    这就是对自己实实在在的帮助。

    林心翻找着昭辰齐另一只手掌中的玉勾,这次她想来藏,让他猜。

    她双手放在身后,自己都拿不定主意要将玉钩藏在哪只手中,反复几次便随意用左手握住。

    她举着双拳放到昭辰齐面前说:“你猜在哪只手?”

    昭辰齐伸出右手去抓她的左手,林心下意识往回缩,这明显表示了玉便在她左手心中。

    发现自己露馅的林心咬了咬嘴唇,想要耍赖将两只手都藏到背后去,好重新换手。

    她顶着胸忽左忽右地摇摆着身体,昭辰齐只探身下来抓她的手,林心藏在身后的两只手刚触到一起,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被昭辰齐一把抓住了。

    他的手心包裹着林心的左手心不让她伸开,将手拉至面前才松开了自己的手,道:“就这只。”

    林心还嘟着嘴磨磨蹭蹭地不肯打开手指,昭辰齐的手指轻轻摩挲她手背,却发现了异样。

    他这才发现林心的手背上有数个针眼,有一块还有些淤青,他没了游戏的心情,心疼地问:“这手为何会如此?”

    他仔细检查了林心手背的针眼,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心中已是了然一片。

    林心一直缠着小则想学针灸,但是小则没有教她,初期只是教她一些简单的配药,近来小则发现林心配药学得认真,知道她是真心想学,便开始教她扎针。

    一开始讲解了几个穴位,小则都用自己的手做示范,并且让林心也用她的手练习。

    对小则的好意,林心心领,可是她却下不去手,自己的身体可以随意些,可扎别人若是扎疼了,自己心中定然会比扎自己更难受的。

    回到房间的林心就悄悄在自己手上施针,她想要练习好了,可以止住昭辰齐的头疾。

    昭辰齐眉头紧皱,看着她手背上的几颗针眼,他心中十分不舍,虽然知道她的一片真心,可是自己实在不愿意她受到哪怕一丝的伤害。

    “不要再练了,我的头疾已好了许多,这两月已经不再那样疼痛。”昭辰齐心疼地叮嘱着林心。

    林心不在意地摇摇头:“不要,我学得很好,这个练习是必须的,又没有什么伤害。”

    昭辰齐将她搂进怀中,正色道:“都受伤了还说没有伤害,难道都要像你的脚一样才叫伤害?”

    他低头认真地看着林心的眼睛,沉着嗓子说:“哪怕只是不小心的一个针眼我都会担心,更何况你要下多大的勇气才敢在自己手上试针,我不想你再面对这些无助的场景。”

    林心为难地看着他,她只要想到学会了针灸可以缓解昭辰齐的头疾,便不觉得害怕,心中只有满满的勇敢,所以她很想继续学下去。

    *

    年前,薛柳多怀了半个月,终于生下了女儿。

    孟极有了女儿十分喜爱,竟派人给林心送来了红鸡蛋,人们以鸡为百禽之长,认为它能镇服妖魅。

    鸡是鸡蛋而来,自然鸡蛋也具有神性,而红鸡蛋不仅可辟邪,还代表了赐福送子。

    林心知道孟极好意,便回礼自己亲自酿造,半人高的十罐青梅酒,并让使者告知酒已封存,待姑娘成年之日敬与宾主尽欢。

    绛邑侯府是林心的大客户,她知道他们喜爱青梅酒。

    鸡蛋放在食案上很久了,杏儿见林心似乎在看着鸡蛋发呆,她轻轻跪坐在林心旁,道:“我去煮些酒,将鸡蛋煮了酒酿吧。”

    林心对杏儿浅浅一笑,杏儿端着鸡蛋便要出去,春日还在一旁替林心熏被子,她见杏儿要将鸡蛋端走,立刻过来阻止。

    春日气鼓鼓地质问杏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孟极世子送给女君的!”

    杏儿见春日眼眶红红的样子,有些心疼她,杏儿解释道:“我去煮了酒酿,你跟着女君吃些吧。”

    春日知道自己刚才错怪了杏儿,可是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舍不得这鸡蛋,她背过身去,气呼呼地说:“谁稀罕绛邑侯府的鸡蛋。”

    林心在一旁轻轻地对杏儿说:“你去煮了酒酿吧。”

    待杏儿离去,林心才站起身,她走到春日背后,轻拍她的背。春日回头看了林心一眼,摆出一副苦笑,又继续回去熏被子。

第二百一十章 滋补身体

    过年期间,椒柏酒永远都是最好卖的,何禹将酒垆管理得很好,但是林心有空还是去看看。

    这日眼看快天黑了,昭辰齐很快就会回府。

    林心坐在镜前哼着歌整理着头发,杏儿提醒她道:“女君,你与男君也要有度,明日炖了滋补汤药调整段时间吧。”

    林心被她一说,瞬间红了脸,她问:“你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呢,看来要赶紧把你嫁出去。”

    春日侧过头,说:“小陌也说呢。”

    林心白了她一眼,问:“说什么?”

    春日假意咳了两声,学着小陌的样子说:“男君已快到而立之年,怎的还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日日缠着姑娘。”

    杏儿笑着拉春日的头发,问:“小陌会说主君缠着姑娘?我才不信,最后这句肯定是你说的!”

    林心嘟着嘴不理她们,等昭辰齐回来,她立刻告状,道:“近来酒垆生意很好,扇肆也勉强持平,虽然赚了少少钱,却任然觉得不开心。”

    昭辰齐听她不开心,急忙问:“为何事不快?”

    林心头一歪,问:“杏儿叫我不要夜夜缠着你,我可缠着你了?”

    昭辰齐正在研究林心这个华丽的屏风,他发现,不知年上用相思子标记的规律,这个巨大的不知年上也有了。

    每隔五个绳结便有一枚大雁,大雁是玉质的,他忽然明白这个规律的意思,这是他休沐的时间。

    昭辰齐转头看林心,每月休沐时间不同,所以这上面的东西总是在改变。

    他揽过林心,说:“是我缠着你。”

    *

    过年时战事频发,昭辰齐一连多日没时间回来。

    大汉与匈奴从马邑围谋以后撕破脸皮,再也没有和亲,匈奴也不断骚扰边郡,卫青将军连人家的祖坟都扒了,双方再也不愿给对方一丝脸面,匈奴现在便逮着大汉过年时特地来给你不痛快。

    初三这日林心一个人在家,她想煮一碗面,可惜做得不是太好,虽然她找到了一些珍贵的小麦粉,但毕竟她自己也不太会弄。

    这日昭辰齐叫人送了许多好吃的回来,还写了一只竹简放在食物中。

    林心一看内容:“令细君滋补身体。”

    她想起前些时日与他抱怨杏儿说的话,立刻甩开竹简,娇嗔地哼一声,道:“敢取笑我。”

    至此,繁忙的公务之下又是多日的分离,昭辰齐写信告诉林心一个噩耗。

    林心说完想见徐邛,他便着人去寻了,可是却得知徐邛已经死了,那时候正是年节,所以没有告诉林心。

    据说徐邛同别人喝酒,让人家干杯,结果人家的酒量小,不能再喝了,他却强行灌酒,那人发怒,拔刀剌死了徐邛,然后逃跑了。

    郭解的阿姊发怒说道:“以阿弟翁伯的义气,人杀吾子,竟难捉凶手。”

    于是她把徐邛的尸体丢弃在街道上,想以此羞辱郭解。

    郭解派人暗中探知凶手的去处,凶手窘迫自归,具以实告之。

    郭解说:“你杀了他应该,是我的孩儿无理。”

    于是郭解放走了那个凶手,他把罪责归于徐邛,并埋葬了他。

    人们知道了这件事,都称赞郭解的道义行为,更加依附于他,而林心听了竟犹如晴天霹雳。

    徐邛才二十岁的年纪,他还什么都不懂,家庭又疏于管教,而最后因为郭解的义气,竟然不追究当事人的责任了,若是人人都如此,因为心中不乐便杀人,那世间岂不变成了炼狱。

    林心生气地与昭辰齐回信,让他警告身边人,不可以为郭解走动迁移一事。

    直到十一月的冬节两人才终于见面。

    昭辰齐带着林心与同僚贺冬,人们都喜气洋洋的,战事虽然还在继续,可是生活也还在继续。

    天气寒冷,昭辰齐陪着林心坐马车,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怕她冷。

    他看着林心头上的几支簪子都是自己当年选的,斜斜插在发髻上,竟显出许多柔情来。

    他摩挲着林心的手,严肃地说:“针灸别再学了,你手上的针眼我都摸出来了。”

    林心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惊了一跳,她立刻想收回手,结果被昭辰齐牢牢握在手中。

    她低着头不说话,不想反驳也不想应他,她想要学会针灸,缓解他的头疾。

    后两日,林心也与庄抒语一同去给任王后贺冬,却得知李太后病疾,梁王已经回国,而任王后还因为之前的事不愿意低头。

    自从上次林心劝过任王后以后,任王后越发喜欢林心,能真心劝解的人很少,大家就算不是看热闹也是希望不要引火烧身,此事只有林心一人劝过她。

    “右郎将夫人。”任王后落寞地看着林心,问:“你说我婆母可还生我气?”

    林心低垂眼睫,思考了半晌才道:“李太后是否生气我不知,但若是一直如此,此事定然无法解决,如今这样避而不见,永远无法解决,便会一直是一个结。”

    任王后在家时也是一家人宠着哄着,嫁给梁王以后也是一直处于上风,梁王劝了她几句见她不愿一同回国,也就作罢了。

    其实任王后心中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她是想要回国的,可她又不想低头,如此反复之后更不好开口,加之梁王已经回国,自己更是无法甩开脸面回去。

    任王后一杯接着一杯地饮起酒来,只觉心烦意乱,平日里看来不拘形迹的任王后也是有烦恼的一面的。

    王后举了杯,苦哈哈地说:“以前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真身处这身份,如何能丝毫不在乎呢?她是太后,也是我的婆母,毕竟是王上的母亲,说来真是…当初何必与她斗气,就忍让一二又如何。”

    林心点点头说:“或许在当时忍了一时的冲动,不讲话刺激彼此,说不定现在也是其乐融融。”

    任王后已经后悔,可是又觉得不仅是自己一人之责,回道:“若是太后也如此做想,我们又如何会闹得如此,她即是长辈,为何不能大度些。”

    林心点点头,似乎不是在对任王后说一般,幽幽地讲着:“世间事便是如此,谁也不想做那个先让步之人。”

    陪着任王后说了半天的话,回到府林心还听了个大消息,小陌怀孕了。

    林心不懂孕妇需要什么,只能是派了几个人送她回家去,又拨了侍女去照顾她,小陌平日里忙忙碌碌的,她不希望她怀孕了还整日操心。

    看着小陌又害羞又幸福的样子,林心心中却升起异样的感觉。

    冬节虽在冬日,可人们总是喜气洋洋,加之各处都开始烧炉子,反而让人感觉比晚秋更暖些。

第二百一十一章 怀孕一事

    林心私下约了赵破奴,又带了阿蛮一起来酒肆相聚。

    赵破奴乃是军队中的大红人,不是日日都得空的,若不是昭辰齐准许,他也没有这样多的时间与林心坐着吃酒。

    阿蛮见了琴便不愿与几人闲坐,林心干脆放了他自己去玩,她与赵破奴一同坐着谈天。

    “我跟着部队一路北上,最开始是不受重用的,直到时任车骑将军的卫青要前往龙城。”

    赵破奴顿了顿又接着说:“县官发出的指令是要卫将军迂回包抄,当时行军到路上卫将军得知离祭天地不远,又得知李广将军一部还能拖延,所以卫将军临时调整部队前往龙城,他便在军中寻找识路之人。”

    林心点点头,这件事她听昭辰齐提起过,看来卫将军确实掌控能力极佳。

    赵破奴解释道:“最开始时我不过是一名低等材官,但那时我已是一名骑兵,听闻卫将军要寻人带路,自然是一马当先。”

    赵破奴说起在战场的事似乎很开心,毕竟他身负血海深仇,每一次的战斗一定都让他心中的压力减少一些。

    鱼汐子又叫人送了些酒菜来,她与父亲混迹于这市井中,眼色必须是最老道的,只需看二人谈话便知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二人聊了很多分别之后的事,但都不提在雪山中的事,那段日子很珍贵,二人没有丝毫的界限,只为了活命。

    在雪洞中的时候,赵破奴会搂着林心,互相温暖彼此,虽然这样纯粹的友谊值得一直记得,可是正因为那样的寒冷才显得这个拥抱是那样的暖人。

    *

    到十二月初时,皇上派韩安国驻守渔阳,战事也不那么紧张了,昭辰齐才得空回来陪她一起看雪吃酒。

    林心告诉他,这是去年的金桂与初雪,还加入了早春的樱花,在入夏前酿了的酒。

    林心捧着酒盏,笑脸盈盈地说:“这可是老板娘亲自酿的。”

    昭辰齐捧着她的脸,轻啄了一口她的唇。当初分别前便说好要一同在雪天吃她酿的酒,今日总算如愿。

    时光飞逝,几年的光阴掠过,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杏儿将炉子中的碳火轻轻翻了翻,却还是起了些烟尘,林心拿袖子捂着昭辰齐和自己的口鼻避免吸入了。

    昭辰齐握住她的手,说:“还是小陌仔细,不过十月怀胎,还不知她何时能回来照顾。”

    见烟尘消散,林心放下手拉着他,欲言又止,昭辰齐便问:“这是怎么了?”

    林心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想到小陌怀孕的事……”

    “细君这是担心?”昭辰齐从林心的表情猜到了一二,却也不准确。

    林心很是为难,她自己不喜欢小孩,从来就没考虑过自己也会有孩子这件事。

    而现在自己已经成亲一年了,照理来说确实应该升级为人母,可是自己心中却越发惴惴不安。

    自己不喜欢小孩,更何况生孩子有风险,若是遇上了什么大出血,想想都觉得好生害怕。

    这件事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一个人能解决,就算是妙手如小则,也只不过是能用点药罢了。

    这是一件无法掌控的事,林心害怕说出来会引得两个人都为难,故而此刻十分犹豫。

    昭辰齐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他端坐林心面前,虽然没有与她有任何肢体接触,可是他的眼神却完完全全包裹住她。

    “世间任何事都无法掌控,就如同你的到来与离开;我们的相爱与重聚。

    若是没有孩子,我们可以互相扶持,二人相伴,若是有了孩子,我们可以看着他成长,体会一个生命的形成。

    无论未来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孩子有他的路,而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路。

    既然这条路我们无法得知会发生什么,那便不去考虑它会发生什么,一切皆是缘来缘去,我相信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情绪低落的林心现在听不进去任何道理,她只是害怕,昭辰齐这才握住她的手,承诺道:“你我夫妇二人,任何难关都会一同闯过。”

    林心跪着朝他迈了几步,又往他怀中靠了靠,这生孩子怎么一同闯嘛!她小声嘀咕道:“你这个诺言可真是太假了!”

    她哼哼唧唧地躲在昭辰齐怀中,生孩子这事又没得选,也商量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这日下午,两人挨着头玩陆博,只觉全身轻松舒爽,外间的雪下得大了,只听到簌簌的声音落下,炉火噼里啪啦,是那样的温馨。

    晚上林心只着薄衫趴在床上看一篇文章,看得睡着了,只觉身上突然很烫,原来辰齐伏在她背上拥着她。

    他道:“你背后有一块朱砂胎记。”

    林心转过头,想起可言曾经说过,她后背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她之前一直没太在意。

    他继续说:“当年你回来时母亲便提起过此事。”

    林心转过身,躺在他身下,诧异地说:“可是当初母亲并未检查。”

    昭辰齐点点头,道:“母亲说,她相信你,不需要做得这样谨慎,使你伤心。”

    林心心中觉得温暖,原来她一直被大家这样关心爱护着。

    林心突然说:“我们何时一起回濮阳看看,可好?我想去那个我们相遇的路口。”

    她曾经弄丢的东西,她一件件都想要找回来。

    昭辰齐考虑半晌,郑重地点点头。林心开心地搂着他的脖子,将他圈在怀中。

    她在他脖子上蹭了又蹭,好希望可以变成一只可以一直粘在他身边的小动物,一直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温度。

    雪天出门不便,林心大部分时间在老夫人的屋子里呆着互相做伴,这日她正一边帮小则将药材碾碎,一边与老夫人聊天。

    “母亲是什么年纪生的兄长啊?”林心一时好奇才问起这事。

    老夫人以为林心是在为自己这样久了还没有身孕而担心,她反倒安慰起林心来:“这生孩子啊急不得,孩子什么时候来找你了,便是有了,若是一心想着此事,反而乱了思绪,扰了子女缘分。”

    反正闲聊,林心假装认真的碾着药,大着胆子问:“若是我不生孩子不知……”

    话还没说完,小则走过来轻拍了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石杵与药材拿走,道:“夫人放心,你现今身体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怀不上孩子。”

    “我……”林心自知无法解释,干脆还是不要再说为好:“是,一切顺其自然吧。”

    小则见林心支支吾吾的,走过来说:“我帮你把把脉,看看可有动静。”

    林心一把将手收回藏在案几下,不满道:“你天天给我把脉,就是想给我吃药,我才不呢,以后不准你碰我了。”

    林心真应该让小则探一探自己的脉搏,那样就不至于总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忍冬

    在十二月中旬昭辰齐竟然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们要准备回濮阳了。他着人提醒林心提前与好友道别。

    昭辰齐这些年来甚少请假,这一次说要回家乡祭祖,宫中自然也是同意的,不过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月的假期。

    林心听说很快便要回濮阳,即刻便安排着道别宴,索性大家都是认识的,她便宴请了几位好友一同聚饮。

    宴席上,司马迁告知她,他已经一切就绪,只等开春就出发,大约也比林心晚不了几日,不过是与林心相反的方向。

    他准备一路游览,最后到达屈原沉渊处凭吊,此去路途艰辛,不比林心他们一路坐马车,走驰道那样轻便。

    吕步舒和孔安国听林心要回濮阳,第一反应都是怨她这两年来不好好去学堂听课了,现在还要离开长安。

    林心笑着说:“我又不是不回来,等回来一定努力学习的,毕竟有你们鞭策我。”

    孔安国心中是十分喜欢林心的,她聪明有礼,从前一同学习时总是安静认真地听他的解说。

    但这种喜欢仅止步于欣赏,他有太多需要去探索的知识,儿女情长这些事是完全无法分出心力来的。

    作为朋友、同窗,他希望林心多多学习,也可以探索更多更奇妙的学问。

    梁舒闻听闻林心与昭辰齐要回濮阳,他心中有一个问题,险些就要问出来了,他想知道林心可有姐妹,怎么世间有如此相像之人。

    话到嘴边,庄抒语却探头与林心交谈,梁舒闻摇摇头,那小姑娘虽人单纯,但性子执拗,她知道庄抒语无意中害了她,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再与她接触。

    若是假装不认识而来接近庄抒语,一方面他见林心对庄抒语的真心不似别有用心,一方面,那小姑娘若是要想报复,不可能忍了这样久。

    他了解那小姑娘,她心中有话立刻便说出来了,若要她悄悄计划一件事,定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问起以前的事,他又怕引起人夫妇二人的误会,想来想去便是作罢了。

    这场宴会如此普通,不过是喝酒谈天,伶人歌舞不断,可是林心却是醉了。

    人生总是要有得到失去,如果没有那些艰难的日子,哪里会能这样感怀今日。

    林心越发觉得,老天爷不会让你一直好,他会不停给你制造磨难,让你从磨难中去学习,若是你学会了,那便给你些甜枣。

    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她学得很好,所以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她将几日都排满了,要去见那些朋友,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这里有了自己的生活与家庭,有了友人与牵挂。

    鱼汐子说陶学奕家里已经请人执柯,两人很快便会成亲了,林心开心地说:“那我到时候可要喝一杯谢媒酒。”

    任王后听闻林心回家乡,也有些想念梁王,可是自己一个人又羞于低头,她还是决定不回去了。

    任王后让林心早些回来,上巳日想她陪自己曲水流觞。

    林心又约了元儿和元菏,这次林心早早到了,煮好了红枣茶。

    元儿年前听阿兄说林心亲口告知她从未对他动过心,她一来就拉着林心的手,眼眶红红地说不出话。

    林心曾经说过:“这是小美人鱼的选择,她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就不可怜。”

    可是元儿还是伤心,她每次看到阿兄开心地逗着孩儿时她便想到林心要一个人忍受痛苦,便想拆穿这一切。

    有时候外人反而更容易走不出来,因为她是旁观者,她更清晰地看着所有人,为故事中的人着急,感动。

    其实当事人反而只是在一步步走过而已。

    *

    因为府中已经占卜了启程的日期,这几日,杏儿和春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样样看着都觉得需要,每一件都想带着。

    林心想起第一次重阳与昭辰齐去山里小住,可言也是这样,什么都要带,林心还阻止了她。

    但是这次林心是没有打算阻止她们,她也在一旁一同挑选着需要用的东西。

    一路上就算是鞍马劳顿,也想要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停下脚步,一同喝上一杯山泉,聆听山谷鸟鸣。

    这样收拾下来,就像是在搬家,林心自言自语道:“不然带些夏季的衣物,万一回来得晚了,天已经热了呢。”

    春日数了数指头,道:“若是到夏季了,岂不是小半年都过去了,女君这是准备在濮阳住多久呀!”

    林心心中只是想着有备无患,出门在外总要什么都准备着些,确实没有考虑到时间的宝贵,但是她还是坚持带了些薄衫,怕是路上骑马奔跑会有需要的时候。

    离去这日早间,一家人送林心和昭辰齐出门,前一日在家中祭祀先祖,又设宴践行,大家都怕他俩睡得晚了,早早便赶他们去休息。

    天还未亮,一行人站在府门外,老夫人抚摸了林心的脸,告诉她:“早些回家。”

    大嫂和昭靓拉着林心的手说:“一路辛苦,你们走得慢些,累了就叫三郎停下歇息。”

    林心点点头,眼眶湿润,她感觉自己真幸福,有他们想念自己。两人叩拜了黎侯与老夫人才缓缓离开。

    林心从辎车上探出头,看到黑暗中的黎侯府挂满了灯,星星点点洒在挥手的众人身上,竟然是那样的温馨。

    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坐回辎车中挽着杏儿的手不说话,她怕自己开口便会掉出泪来。

    他们没有出东门往灞桥,而是往南走,穿过了整个长安城,这座古城,这些皇家宫殿,下次回来的时候,林心想要认真地逛逛它。

    出了长安城林心见路边雪地里有许多半人高的植株,上面结满了红色果子,就是那年腊祭时雪地里的植物。

    休息时她摘了一支放在锱车里,昭辰齐告诉她这叫忍冬,林心认真观察着这些植物,道:“忍冬?只要忍过这个冬天便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又一个冬天过去,风雪时而寒冷刺骨,让人不辨方向,时而又让人沉醉在片片晶莹雪花中。

    有时天气晴朗,地上的雪一粒粒都在发着光,晶晶亮亮的世界,也会给林心无限的美好期望。

    两人还在闲谈时,侍者来报,梁舒闻夫妇在不远处的凉亭设了宴,他们要为林心夫妇践行。

    林心带的东西多,老夫人也安排人送了许多东西,马车装得满满的都是五六辆,她让他们就在原地休息,单独和昭辰齐骑着马前去。

    梁舒闻与庄抒语一路从凉亭中赶来相迎,林心远远望着,竟觉得他们像是一对送女儿远嫁的老夫妇。

    她开心地跳下马,动作快得想要抱她下马的昭辰齐都一把捞了个空。

第二百一十三章 骊驹之宴

    林心几步跑到庄抒语面前,两人握着手便往凉亭里去,风雪扑面,林心的脸红扑扑的。

    凉亭中里里外外都布置了一遍,四面又用棉被盖住,正中有一火炉,正为这亭子暖着气。

    席上菜肴都是林心喜爱吃的,庄抒语在她耳边说:“我还单独准备了一份,让他们送到马车上了。”

    林心开心地点点头,庄抒语絮絮叨叨地开始交代林心一路一定要注意的地方。

    “这样冷的天气,你们也不知等春天了再走。”庄抒语还在一直说着:“路上千万要小心着些,尽量走得慢些。”

    林心与她一同坐下,对她说:“我想着我们冬天走,春天就到了,能在濮阳看看春色,否则夏季了雨水又来了。”

    庄抒语拉了拉林心的手,微微叹息道:“这濮阳瓠子的水患,不知何时才能好,皇上就听那些方士所说将此事搁置,连我这个平日多在内宅的妇人也知如此实在不是办法。”

    那瓠子决口已经过去三年了,起先也是派人去堵决的,结果不知皇上是如何做想,找了一群只会神神叨叨的方士来起卦,说是要任由决口奔腾,如此是命道。

    最初也有许多官员上书,可是皇上都不予理会,渐渐地也就少有人说此事了。

    庄抒语又开始叮嘱起林心:“出门在外一定要当心身体,若是累了就休息,去了也别太急着回来,不差那么一两天。”

    林心点着头,突然想起了母亲送自己上学时的事,她也是这样一直唠叨个不停。

    林心双手捧起食案上的爵,只有这样正式的场合才会使用这样的酒具,她一时感慨万千。

    当年梁舒闻从水里将她救起,两夫妇又为了教育她费尽了心思,还为此两夫妇闹得不开心。

    想来时光匆匆,一晃多年便过去了,林心想起第一次见到的梁舒闻,在火光中看不真切,只记得那是个看来冷漠傲娇的富家子。

    一路上,他用他的方式照顾着林心,为一些小事斥责她,教会了她怎么样与这个世界共处。

    后来他们走着各自的路,再后来有了心结有了误会,不愿解开。

    庄抒语总是用最高的要求教育林心,希望她更符合这些府邸女子的样子,直到林心见识了真正的苦日子才想起那些在庄抒语手底下学习的生活竟然那种轻松自在。

    而这一切已经过去七年了。七年一个轮回,大家终于又同桌饮酒了。

    昭辰齐举爵敬了梁舒闻,梁舒闻自己都不敢置信,他心中惭愧,他没有保护好那个小姑娘。

    他在那个时候懦弱了,任由她被送走,他连出头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连累了家人。

    他那时以为不过假和亲,昭辰齐能带他回来,只是会辛苦那小姑娘一段时间,若是围谋不成,他认为昭辰齐也会拼死救他。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或许也把握不住,那时的他没有掌控这件事的能力。

    林心也举起酒爵,她眼眶泛红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昭辰齐劝了她几次,她也有些动摇,想要告诉梁舒闻与庄抒语自己的身份。

    可是越隐瞒越不敢揭穿,害怕他们听了自己回来,竟然从不曾透露。害怕他们怪自己,把他们想成了全天下最坏的人。

    酒爵中醴酒甘甜,林心一句也没说,仰头将醴酒饮尽。

    昭辰齐见她双手放下酒爵,便起身道:“我们还要赶路,便不多说,待回来再叙。”

    林心立刻起身站在他身旁,梁舒闻与庄抒语也一同起身相送,依依离别道不尽不舍,夫妇二人没有再送出来。

    林心与昭辰齐二人下了凉亭缓缓上了马,却听到凉亭中传来琴声,她回头望去,凉亭的棉被已卷起,庄抒语正在亭中抚琴。

    “骊驹在门——

    仆夫俱存——

    骊驹在路——

    仆夫整驾——”

    梁舒闻站在凉亭前,高声歌唱着送行,林心还回着头,昭辰齐一挥鞭,马儿超前奋勇而去,她跌落在昭辰齐的怀中。

    昂扬的歌声与悠扬的琴声在雪地中比马儿快多了,走了再远也能听见这让人安心的声音。

    二人走武关驰道需过终南山,终南山最美的风景便在这太乙山之上,林心不是第一次到终南山,但上次只是在草原罢了,那时她总是无所谓,他们安排做什么便随着一同去做。

    可是与昭辰齐一起,她有很多想要一起做的事情,哪怕只是爬山,哪怕只是看看路边的枯枝从雪中冒出了头。

    昭辰齐总是什么都依她,哪怕是雪天路滑她还非要上山。

    他们在大昌关驻扎,第二日一早林心好与昭辰齐去爬山,杏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不开心地在嘀咕。

    春日走上前来,嘴里也是念念有词,两个人相视一眼,春日立刻冲口而出:“你说这两人在外间看来多登对多正经啊,怎么只他夫妇二人时,便像是孩子一般,雪天还要去爬山!”

    杏儿不再嘀咕,但是她心中很是赞同春日的说法,任外人便是谁也想不出来一身杀气的将军在家中就知道事事惯着自己夫人,把她惯成了个孩子一般。

    林心忽略了杏儿与春日的不满,一早只带了两个身手敏捷的侍从便与昭辰齐去爬山。

    “若是滑了,我俩就抱着一起从山上滚下去。”林心开玩笑地说着,像是滚下山去不会受伤似的。

    太乙山共五座山峰,山林俊俏,峰峦重叠,昭辰齐牵着林心的手往山上去,一边走一边说:“此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入内相去甚远,我们随意走走,累了便回去。”

    林心拉着他的手,对他咧嘴一笑,她听闻这太乙山上有瀑布,有风洞,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想看的,她只是想与他一起看这一路的风景。

    上山的路被积雪覆盖,只一旁有一条被猎人或是拾柴者踩实的小道,两人牵着手往前走,只听到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

    山中空气泠冽,但吸入肺中却让林心觉得身心通透,她抓起一把雪想看雪花落下,雪握在手中突然想要整蛊一下身旁的人。

    众人皆知,昭辰齐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黑面神,但是只有林心知道,他曾经也会偷偷笑她,也是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

    只是在这些年的岁月中,当初故作的威严,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一举一动,使他真的成为了一位不怒自威的将军。

    她素手一扬,晶莹的雪花向他而去,他身子往旁一让,头只堪堪倾斜,便完美躲过了这次的攻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连理枝

    “什么啊,怎么就这样躲掉了!”林心嘴上还很是不满。

    昭辰齐见她没有得逞便嘟着嘴不开心,只好说:“身体习惯了。”

    林心不依不饶地自顾自往前走着说:“你这样的话很多事都失去了乐趣,比如我要是躲在暗处想逗你,你会不会习惯性地出手打我呀!”

    昭辰齐伸手将她一把搂到怀中,林心正要挣脱,他伸出食指附在她的唇间,轻声道:“你听。”

    二人不做声,安静听着山谷中有鸟鸣,还有动物跑过树丛的声音,以及:“叽叽叽叽······”

    林心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啊?”

    昭辰齐低头看着她,道:“听着像是猴子。”

    林心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这冰天雪地的,有只猴子在附近,难道是出来觅食?

    顺着“叽叽叽叽”的声音,林心好奇地想去寻,可是却被昭辰齐拦住了:“你不知这猴儿是什么性子,贸然靠近会惊了它,万一它心生怨怼来挠人就不好了。”

    林心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却听见远处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叽叽····”是猴儿的亲朋来了。

    二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在一旁的竹林中有一只小小的金丝猴。

    猴群往这边靠近,但是看到昭辰齐时便都停下了脚步,动物最是敏感,对杀气重之人远远便能分辨。

    林心望见猴群停下了脚步,心中突然急了起来,这小猴子看样子是被卡住了,猴群不来救,它自己是走不了的。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小猴子越发的着急起来,它一直蹦来蹦去想要将自己的脚拿出来,反而将缠住的脚踝弄出了血。

    林心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拉着昭辰齐的手说:“你就在这里不要动,看样子它们还不敢靠近,我赶紧上前将它的脚拿出来。”

    昭辰齐自然是不愿意:“还是我去吧。”

    “不行!”林心立刻拉住他,说:“你看起来那么凶,万一它们觉得你要伤害小猴子怎么办?还是我去,我看起来没有那么危险。”

    昭辰齐思考片刻,他转头叫了两个侍从:“你俩一人去左侧,一人至右侧,若是发现猴群有异动便立刻上前。”

    侍从领命便去准备了,见他们到达了位置昭辰齐才同意林心前往。

    她踩进竹林里深厚的雪中,在雪中艰难行进,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猴群见林心靠近,有几个领头的脚下开始动了起来,但是看见两旁的侍从又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林心来到小猴子的身边,她用袖子盖住自己的手掌,害怕直接去触碰小猴子会在它身上留下气味,万一别的猴子因此便欺负它或是将它赶走就不好了。

    她蹲在小猴子身边,一边轻轻拉它的脚,一边说着鼓励的话,虽然小猴子听不懂,但是情绪是想通的。

    小金丝猴眨巴着眼睛看看脚又看看林心的手,又抬头看看她的眼睛,似乎没有一点点的戒备之心。

    昭辰齐在后面严密主意着这只猴子的动向,确保自己能在第一时间阻止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小猴只是被缠绕的树枝绊住,其实并不是多麻烦,只是猴儿还太小,不知道怎么解决,越是慌乱越是被套牢了。

    林心轻轻解决,猴儿还不知道要跑,她一巴掌拍在它的屁股上,小猴儿才噌地跑向猴群,一个纵身便跳到了一只母猴身上。

    小猴子离开了昭辰齐才来到林心身边,两个侍从也朝他们靠近,才发现在他二人身后的大树竟是连理枝。

    他二人见侍从盯着自己身后看,也回身望去,见两株栎树树枝缠绕,似有情人般亲密依偎,窃窃私语。

    林心忽地奋勇跳进昭辰齐怀中,也像连理枝般缠绕在一起,不愿意分开。

    因为小金丝猴的插曲,二人不再往山上去,昭辰齐一把将她抱起,他如同将林心捧在自己手中一般带她下山。

    从太乙山下来,他们绕道蓝溪驿休整,准备从蓝田关走武关驰道至“秦楚咽喉”的上雒。

    武关驰道是秦时修建的几条畅通大路之一,在这秦岭中有了这样的大道,行车走马都变得简单了很多。

    前两日刚出门,林心还见什么都想去看看,这两日已经有些乏了,也就安生了很多。

    马车一路来到上雒,林心下车时抱怨着:“走了这么许多日,居然还没出了父亲掌管的京畿内吏地区。”

    昭辰齐牵着她的手,听着她的抱怨,回道:“冬日本就慢些,加之马车一路浩荡,哪里是那样简单的。”

    看着林心瘪了瘪嘴,昭辰齐说:“这附近有渡头,我们坐船行段路,在船上比在马车方便轻松,行舟赶路也会快些。”

    听说要坐船,林心开心地跳起来亲了他一下,他臂膀一挥将她圈进臂弯,二人便进了官家传舍。

    在上雒只修整了一日,林心就急着想走,她是想去坐船了。昭辰齐知道她的心思,便也就通知众人第二日启程。

    天刚显出一抹光亮,他们的马车便浩浩荡荡来到了雒水旁,这里的码头已经忙碌地在上下货物了。

    船夫见昭辰齐一行人前来,立刻赶来运送他们的物品,船长又带着他们上了船。

    据说这客船长百丈,林心仔细观察了,这庞然大物竟有一两百米长,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就是林心他们这几日住的地方,称为船楼。

    等船的货物排好,已快到午时,林心已经在这穿上四处走走看看了许久。

    杏儿正在安排着中午的餐食,只见林心蹦蹦跳跳地进来,说:“我也要买一艘船!”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她假装蹑手蹑脚地来到昭辰齐身旁,又悄悄说了一遍:“我想买一艘船,这样我也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你要买什么需要一艘船?”昭辰齐不解地问。

    林心琢磨了半天,才说:“就比如那些粮食,我可以低价买了制成酒,又把酒销往各处,我们可以找桑弘羊让他多多跟皇上提出些建议,把不合理的都改掉不就好了。”

    昭辰齐却说:“你所说的不合理是站在你的角度,皇上有他认为的是否合理,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晕船

    林心讪讪地坐下,突然船身剧烈地晃动,外间的船员赶紧解释道:“是船要发动了,请大家不要担心。”

    昭辰齐听他如此说,便也坐下来准备用昼食,林心却死死拽着案几时刻注意着船身的动向。

    不过就刚开动时有些震动,船开出后便相对平稳很多,不过依然是顺水行船,摇摇晃晃。

    看着船稳了,林心又提议道:“我们去甲板看看吧?”

    案上的食物已经准备好,杏儿皱着眉不想让她出去,林心拉了昭辰齐才敢说:“他和我一起。”

    杏儿当然不敢对着昭辰齐横眉冷眼,只能转过一旁去忙着别的事情。

    船向南驶去,两旁的风景不停后退,两人站在甲板上只看了一会儿,昭辰齐就催促林心快些回去,毕竟还是冬季,这寒风如此吹,肯定会把人吹坏的。

    摇摇晃晃间林心突然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昭辰齐还站在一旁等着她往回走,她以为自己可能刚上了船,所以是有些头晕,便快步往里去。

    刚才在甲板吹了一会儿凉风,现在回到房间,觉得异常温暖,连桌上的菜肴都看起来格外香甜。

    现在换成林心催促杏儿里:“快些把碗筷拿了来,我都饿了。”

    春日赶紧给她盛了些饭拿来,不满道:“刚才让你快些吃了,你又不吃,现在一饿了就狂风骤雨般的要吃东西。”

    林心这几个丫头早就被宠得没样子了,她也无所谓她们,这样一起反而像朋友像姐妹,更快乐些。

    林心觉得没必要在自己人面前拿腔拿调,反而让自己那样累。

    桌上是几样小菜与林心喜欢的烤鸭,她看着烤鸭面上的油都在反着光,已经是垂涎欲滴了,立刻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就往嘴里送。

    “呕——”烤鸭刚进了嘴里,林心便觉得胸中胃里波涛翻涌,喉头不自觉地要将这些东西都吐个干净才舒服。

    春日见着林心不对,立刻拿了帕子来,但是林心使劲摇头挥手,杏儿赶紧拿了痰盂来,林心才抱着痰盂一阵猛吐。

    但是原本就还没开始吃,吐的不过都是些水罢了,倒是把旁边这几个看着的人给着急得不行。

    昭辰齐一直抚着她的背,担心地看着她,:“好生生的怎的吐了?可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林心漱了漱口,接过杏儿递来的丝帛擦了擦嘴,又长叹了一口气。

    这才转过脸对昭辰齐认真地说:“我一定是晕船了!”

    昭辰齐着急地打量她,生害怕她有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结果她竟然这么难受,他此刻自责不已:“早知这样我就不应提议来坐船,都是为夫考虑不周。”

    “不是不是。”林心着急地解释:“我以前不晕船的,可能是刚才太开心一直跳来跳去,突然开船有些不适应,我没事的。”

    她就害怕他觉得自己晕船了,一会儿会提出要下去,结果谁知昭辰齐立刻接着说:“我们下一渡口便下船,还是坐马车前往吧。”

    林心一听就头大,她摆出一副求饶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他眨巴着眼睛说:“不要这样嘛,我们多坐两天,我觉得坐船很有意思。”

    坐船真的很有意思,没有马蹄翻飞,船却稳稳向前,她才不要下去坐马车呢。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所有人都不让林心坐着吃饭,特别是昭辰齐,坚持要林心去床上休息。

    现在她半靠在床边,昭辰齐正不熟练地照顾着她,她张着嘴半天都得不到一口吃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能再等等了。

    昭辰齐夹一小块青菜送到林心嘴边,她勉强咬了几口便咽进肚中,无奈地说:“我现在好饿,可是吃东西又觉得好恶心。”

    昭辰齐也失了主意,怕她饿着又怕她难受,只好在一旁陪着她。

    客船摇摇晃晃,林心越发觉得头晕起来,她靠在昭辰齐怀中,想要他抱着自己,左右挪动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迷蒙中,林心走到甲板上,微风拂面浑身舒爽,可是却觉得饥肠辘辘很是难熬,她抱怨地砸吧着嘴说:“刚才就应该多吃些,肚中东西便可以多些。”

    不过好在两岸风景优美,阳光洒在水面,置身其中感觉像是徜徉在银汉之中。

    她伸手想去触摸那湖水,却见晶莹剔透的湖中探出一物,她靠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条水蛇。

    林心惊得手脚挥舞起来,她大喊道:“蛇,蛇,有蛇……”

    旁边人第一时间将怀中的林心又紧了紧,着急问:“可是做噩梦了?”

    被吓醒的林心还在说着:“水里,水里有蛇!”

    春日和杏儿围上来关切地安慰道:“女君,你是做梦了。”

    林心抬头看昭辰齐,自己还在他怀中,并不是在甲板,原来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但是刚才的并不是噩梦,她摇摇头对昭辰齐讲诉刚才对梦:“也不是噩梦,我能感觉到那蛇对我没有恶意,它只是来看我,我是突然见水中有蛇,便自己害怕了而已。”

    刚刚才吐了,这会儿又做噩梦,昭辰齐心中只怕林心是哪里不舒服,还牢牢将她环在胸口。

    这几日林心总想吐,东西也不怎么吃得下,结果坐了两天船,却什么也没看到,就被昭辰齐困在房间中了。

    下了船又在丹水县住了两日才继续上路,大家都害怕她是病了,都是各种关怀备至,她反而生出叛逆心来了。

    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往南绕了一圈才去濮阳,越走天气越暖和,林心像是放飞的蝴蝶,整日就围着昭辰齐转悠。

    昭辰齐骑马,她也要吵着骑马,否则自己坐马车也要他陪着坐马车,两个人挤在辎车中,她躺在他怀里。

    林心告诉他自己在大雪里杀过一匹狼,所以自己做噩梦多数都是在雪里,她没说那段日子最恐惧的是再也见不到他。

    她躺在他的腿上举着手形容着这匹狼有多大,她说得激动时昭辰齐却一把将她抱住。

    她再轻松活泼地说着这件事,在他听来都是那么地让他心疼,那个他从旁路过都会紧张得一脸通红的小姑娘,在那样的环境中与恶狼搏斗。

    两人一直游山玩水,直到一月开春了以后才回到濮阳。濮阳城在别处重建,已经不复从前的样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未雨绸缪

    曾经的濮阳被黄河淹没,下游皆为水患影响,这时昭辰齐才告诉林心,当初是田蚡向皇上说:“江河在哪里行走和决口,都是天意,天命不可违。尤其是黄河下游河道,历来游走不定,这种决口非人力能堵,堵塞起来不一定和天意相合。”

    皇上听后没与大臣商量,自己询问了方士,那些方士自然迎合当时还是丞相的田蚡,所以黄河堵决一事便由此搁置。

    林心找不到那个两人相遇的路口,而她这段时间的长途跋涉越发觉得身子累,到了后的几日里都是天一黑便要休息了。

    昭辰齐将怀中的林心搂紧些,她也往他怀中钻,他翻身起来轻轻地吻她,轻柔的唇落在她的肌肤,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林心哼哼了两声,昭辰齐伸手解开中衣,可她只是稍有配合,不一会儿便又抓着他脖子间的勾玉睡着了。

    他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为何这几日终日里就像个婴儿般地睡不醒。

    翌日一早昭辰齐便让人寻了当地的医匠,医匠眉头皱成一块,打量了林心又打量昭辰齐,昭辰齐和林心两人心惊地对望一眼。

    医匠叫了杏儿走到一旁,认真地问:“不知这些时日夫人可有腹痛出血?”

    杏儿问过林心,林心才想起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有来癸水,她似乎是明白了,对昭辰齐心虚地解释道:“我一直癸水不稳定,所以没在意。”

    林心害怕他怪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还想着跑这么远。

    医匠一通恭喜两人,又说让林心一定要多休息,也没有拿药就走了,昭辰齐还处在茫然失措中,他过来坐到林心身旁。

    林心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轻轻地说:“你做阿翁了。”

    昭辰齐抚了抚林心的后背,他此时激动又担心,他轻轻将林心搂进怀中,说:“我们做父母了。”

    他的手放在林心的小腹间,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是他与心中所爱的。

    “难怪你这段时日总是不舒适,我还总以为是因为坐船引起的。”昭辰齐这时候才想起林心这段时间的反常。

    光是嗜睡都不止,从以为她晕船开始,林心的食量就不太好,原本就是赶路,在外的食物当然不和胃口,可她有时好不容易吃些就会想要吐出来。

    昭辰齐为自己的大意感到内疚,他虽说年纪略长林心几岁,但在男女之事上确实知之甚少,加之这些年从来都是与军中男子在一块,更是没有听说过怀孕会是如何。

    这时候才觉后怕的昭辰齐开始后悔:“原来怀孕有如此多的不适,如今才刚开始,若是到后期不知还会如何。”

    本来以为林心是一路颠簸引起的,现在却发现是怀孕,昭辰齐竟然发现自己心中对林心的担心多过做父亲的快乐。

    在他心中还只是小姑娘的林心要做母亲了,他好担心自己的小姑娘不喜欢这样的变化。

    林心因为怀孕,不敢再往回走,只能在濮阳住下,昭辰齐整日陪着她,两人初为父母,一举一动都害怕伤到肚子,偶尔才在院子里走走。

    平时就在屋子里让林心吃了睡睡了吃,然后昭辰齐再捧着她的肚子说很多话。

    濮阳的老院子早已经被淹没,这是老夫人着人替远方亲戚在别处新建的,亲戚们原本得知林心与昭辰齐要回来就给他们收拾好了。

    这日林心真是闷得慌了,想要出去玩,昭辰齐拿了书来,说要给孩子取名字。

    林心不可置信地说:“也太早了吧,它现在还只是一颗卵子。”

    昭辰齐却说:“未雨绸缪,先想几个,以后觉得有好的再记下来。”

    她上前把他搂在怀里,假装用慈爱的语气说:“孩子有很长很长的人生,我们只要看着他长大就好了。”

    昭辰齐捧着她的脸,吻了她,但是他稚嫩得就像他们第一次的吻,他只是轻轻地吮吸她的唇。

    上辛那日的夜与林心身后如星河般的油灯,都能证明他的真心,只是一句简单的“吾心悦卿”让他们的故事那样灿烂。

    夜里林心都枕着他的手臂睡觉,这日睡得太多,半夜醒了便睡不着了,她用手指像当年那样勾画他的眉眼、鼻梁,他那样好看,想必孩子也会和他一样好看的。

    她怎么都看不够这个搂着自己的男子,哪怕岁月流逝,哪怕已是夫妻,哪怕二人马上就要做父母,她心中对他的崇拜与爱都没有一丝的流失。

    她又往他怀中挤了挤,他还在睡梦中,却下意识将她搂紧些,林心真想回到定襄郡时,那时候的感情那么青涩,但是现在想来都会觉得害羞脸红。

    两人到了濮阳后,信札也陆陆续续地送了来。昭辰齐看完其中一份停下来对林心说:“冬日时,郭解因在京中四下寻觅无人替他走动,便托人找到了卫将军。

    仲儒替郭解向皇上解释他家贫,可皇上却说‘一个百姓的权势能驱动一名将军,可见他家不贫。’因此,郭解被要求迁往茂陵。”

    林心点点头,说:“皇上这样想也有道理。”

    “皇上这是在提点仲儒。”

    林心这才恍然大悟,她瘪瘪嘴继续看着信牍。

    昭辰齐看得快,一会儿便看了一大半,他此时皱着眉看了林心一眼,说:“我陪你在院子里散散步,别累着了。”

    林心玩笑说:“看信有什么累的,我看看老朋友们都在干什么呢,出来几个月,竟然很想他们。”

    昭辰齐轻轻将木牍从她手里拿走,坚持陪她去散步,她只能依他。

    林心不知道,昭辰齐是看了一份抵报所以不让林心再看了。

    抵报中说,梁国太后不久前病逝,经人告发,梁王后任氏不尊姑母,与李太后争夺宫中宝物,又不在病床前伺候,已被判枭首,梁王刘襄也因不能善理家事而被夺五个城池。

    昭辰齐知道林心和庄抒语与任氏交好,若是庄抒语来信说了此事,他怕林心的身体接受不了。

    林心现在怀孕,原本就脆弱,他连外间吹风了都怕她觉得难受。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昭辰齐说着朝政之事:“中大夫主父偃上书,请皇上推恩行事,县官已经发出诏令,令各诸侯王的子孙共享封土,此法一出,很快就会瓦解现今各地诸侯王割据一方的问题。”

    林心听得懵懵懂懂,问他:“意思是兄弟一起管理封地?”

    昭辰齐伸手拦住林心肩膀,道:“诸侯在世时便虚建国号,待去世便由一众子孙分封,届时便解决了诸侯王日益扩大的情形。”

    林心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皇上这招真厉害,除了嫡长子,没有哪一个不会同意,现在转化成内部矛盾,以后便不再担心国中内患了。”

第二百一十七 畅想未来

    昭辰齐点点头,想找些林心喜欢的话题,他想了想觉得林心必定是喜欢听些八卦的,便告诉她:“年前修成君的女儿嫁去淮南做世子妃,可这还没几个月,世子妃便上书请求和离,希望回长安,大家都在猜测这是为何。”

    林心听完,立刻问:“为何啊?”

    昭辰齐笑着说:“看来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反应。”

    林心嘟着嘴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义凌然地说道:“我这是关心,关心长安的众人!”

    昭辰齐不置可否,继续说:“说来确实奇怪,世子妃要求合离的原因竟是因为世子不愿与她同房。”

    林心转过脸一脸不解地看着昭辰齐,他又接着说:“淮南王后荼便将他二人锁在一处,世子竟然还不愿意。”

    “锁在一起都不愿意?”林心都震惊了,难道世子心中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当然她没有这样问出口,而是说:“所以当初你不愿意和我住一起,我也应该要求和你合离!”

    “敢!”昭辰齐听了忽地着急起来:“我是有苦衷的!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

    两人就这样在院子里走着聊着,幸福就是这样简单。

    每日从长安发来的信件昭辰齐都会先过目,他不想林心收到任何不好的信息,毕竟她现在的身体不能承受任何压力。

    虽然昭辰齐一直都盼着能有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但真的有了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要林心一个人来承担。

    她夜里总是睡不好,什么姿势都好像不对,所以他每晚搂着她让她拿自己做靠枕。

    她每天都吃不好,以前喜欢的食物入嘴就会恶心,他知道她想吃,美食当前却只能看着。

    甚至因为担心她身体,他只能不让她出门,他知道这些都会使她情绪低落,可是他害怕。

    得知林心怀孕以后他才知道怀孕竟然如此辛苦,他便询问了医匠。

    医匠告知:“夫人身体健康无虞,只怀孕原就是如浴火重生,能十月怀胎产下孩儿便是万幸,这其中稍有不慎,滑胎事小,就怕危及母体安危。”

    原来怀孕时会遇到的危险有万千,他只能时刻小心谨慎,日日陪着林心。

    初为父母,时间过得很快,林心有很多畅想的未来,比如:“如果孩子哭闹,我就将他放在一旁,让他哭个够,他以后就知道,哭是没用的,就不会用哭来威胁我了!”

    昭辰齐看着一本正经的林心哭笑不得,但是他喜欢听她畅想未来,这是属于他们的未来,曾经他没想过,后来不敢想,而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幻想。

    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二月底,林心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林心将手覆在他手上,问:“你有没有觉得我肚子大些了?”

    昭辰齐低头看她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说:“似乎是有些变化?”

    他这话说得小心,害怕若是肚子大了不好看她会觉得难过,可若是肚子不长岂不是说孩子没长,那她又会担心。

    “我也觉得有些长大了。”林心并不知昭辰齐心中的那许多担心,还在为自己隆起的小腹感到开心:“不知道孩子现在有没有一个拳头大小。”

    昭辰齐覆在她小腹的手拳成拳头,挨着她的肚子,说:“恐怕是没有这么大的。”

    林心笑嘻嘻地点点头,想了想说:“那我要多吃点,让他长大些,这样才健康。”

    昭辰齐起身去案几上端了装着当归鸡汤的漆碗,这汤已经凉了一会儿,现在正好喝。

    他舀了一勺汤送到林心嘴边,林心摇摇头不想喝:“我现在怎么觉得吃东西就像是吃药一样。”

    昭辰齐每日让她们做了食补的方子做给林心吃,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食补没那么伤人,可是林心现在吃东西也难受。

    “好歹尝尝,万一今日做的合了胃口呢?”昭辰齐担心的是这样下去拖垮了林心自己的身体。

    林心勉强尝了两口,甘甜的当归味道竟然觉得清香,但是她还是觉得油腻:“这面上好多油,我尝着觉得恶心。”

    昭辰齐看了眼漆碗中的汤,上面有一粒粒圆形油脂浮在汤面上,他沉着眉来到案几旁,换了一只陶碗,在下面点了一只小炉子,又用小银勺子一点点篦着油。

    林心就默默看着昭辰齐埋着头认真的样子,他身姿挺拔,跪在案几旁竟然仿佛离案几十分遥远,但他也只是微微低头,眼神专注,仿佛能看穿宇宙。

    他手中轻缓而有力地用小银勺转动着,半晌后才端着完全没有油星的汤来到林心床旁。

    *

    三月时昭辰齐的假期早已经用尽,县官发来诏令令其复位,昭辰齐还在写着东西,林心也随手拿起一份。

    报中写材官将军韩安国驻守渔阳,抓到了一名俘虏,俘虏供出匈奴大部队已经远离,所以韩安国上书,因快至农时,请求停止屯兵,让百姓恢复耕种。

    她放下邸报,坐在昭辰齐身旁,他没有抬头,一直在奋笔疾书,林心好奇,便凑过去看。

    原来昭辰齐正在反对韩安国的上书,他正好写到:“应对良方应是同步为之,不应放松攻防,让敌军看出破绽,虽是农时,也可轮流驻守屯兵,以应万一。”

    她转头看他,他微蹙的眉,眼中的厉光,心中的热血,他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

    “夫君。”林心轻轻唤他。

    昭辰齐还在奋驰的笔突地停下,他稳定了情绪才转头问:“细君何事?”

    林心对他微微一笑,道:“你回长安吧。”

    昭辰齐深吸一口气,正要解释,只听林心继续说:“我没关系的,过几日小则就到濮阳了,我的身体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昭辰齐伸手握住她的手,想要打断她,林心反手抓住他,立刻继续说:“反正你总归是要回去的,不差这一天两天,越是到后面你心中焦急,我越会怕你赶路危险,我更是会吃睡都不踏实。”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希望他踏踏实实地去做事,虽然她心中自然是希望他陪着自己。

    昭辰齐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竹简,没有国又何来家,那些在边郡的百姓也一样要生活,要延续下一代。

    林心说得没错,他也不能再多拖几天,县官的诏令会继续发来,他迟早要走,还不如不要让她担心。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可言的回忆

    晚春时节,飞絮漫天,林心一直送他到城外,两人依依不舍,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相拥。

    林心靠在他胸口,道:“我和孩儿在濮阳等你。”

    昭辰齐将勾玉取下,又戴在林心的脖子上,林心不想要,可是他说:“你怀孕了,比我更需要它,有它陪着你,我才安心。”

    林心撅着嘴点点头。

    昭辰齐离去后,大嫂和小则一路风雨兼程从长安赶来照顾林心。

    她们到达那日正是三月乙亥晦,日有食之。

    林心知道日食是天文现象,可是内心却觉得十分忐忑不安。若是你心中有事,任何寻常之事都会变得不寻常。

    四月时,庄抒语派人送了可言来,可言做事能干利索,要说照顾林心和昭辰齐的孩子,庄抒语也最信得过可言。

    可言来了几日,照顾起林心的生活起居十分顺手,可言与林心道:“夫人与我家姑娘吃穿用都一样,难以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林心拉着她的手,让她陪自己走走,她现在肚子已经凸起,虽然还没开始行动不便,但是林心还是小心翼翼的。

    有可言陪着,林心竟然觉得像是住在新桥闾里,仿佛只是在等待昭辰齐休沐。

    但是不同的是,她是和孩子一起在等,偶尔肚子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心问道:“是不是在想阿翁啊小家伙?”

    小则从旁经过时发现林心说完以后作势要呕,很是难受的样子,第二日便寻了些盐梅来。

    林心从来不爱吃酸的,以前在新桥闾里时昭辰齐送的青梅都做成了酒,所以看着桌上的盐梅摇了摇头:“我向来不爱吃酸的,不要了吧。”

    小则像哄孩子一般说道:“我见夫人有孕吐之像,尝尝这酸梅压压口中苦涩。”

    林心拿起一颗盐梅,想起以前昭辰齐总是命人送来青梅,自己还没有问过他是为何呢,今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好像明白了。

    那日昭辰齐带她逛长陵邑,她问他在宫中任什么职位,他说:“骑郎中将,管骑马的郎官。”

    她幽幽念出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从搬到新桥闾里后他便隔三差五让人送了青梅来。

    骑郎送来的青梅,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意,可自己那时候还一直在等着他表白。

    林心尝了一颗盐梅,面上用粗盐码过,咸咸的,青梅原本的酸味上来盖过盐咸,林心下意识想吐出来,却发现恶心呕吐之感真的消失了,可细细品尝之下竟然有回甜之味。

    林心对小则开心地一笑,默默将梅子收了下来。

    夜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林心一时睡不着,坐在窗边听雨声,她让杏儿点了两盏灯,屋内光线摇晃,林心突然觉得恶心。

    自从怀孕,杏儿和春日便轮流守夜了,见林心恶心,杏儿赶紧拿了白日的盐梅给林心。

    林心吃了两颗盐梅,又忆起往日的事情,加上雨声点滴,心中伤感。

    她手指轻轻捏住一颗盐梅,想到那日分别的场面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却想起了一首词。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横波”、“目送”、“风絮”、“梅子”,这词仿佛是为她写的一般。

    相思难寄,她只能喃喃细语:“解作江南断肠句,只今唯有贺方回……”

    *

    四月底,林心终于等到昭辰齐来信,他快马加鞭月初便已经回到了长安,韩安国已然停止屯兵,后续发展不知如何,他担心战事也担心林心。

    林心看了信,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一旁的众人都被她吓坏了,可是却怎么劝都是无用。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林心突然止住了眼泪,她傻傻地说:“孩子踢我了。”

    大嫂听闻竟然却眼眶通红,她控制着情绪抿着唇道:“你看,孩子都知道叫你千万要小心些,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应该好好检讨自己。”

    大嫂虽嘴上嗔怪,但手却轻轻拂去林心的眼泪。

    从这日起,基本每隔两三日林心都会收到昭辰齐写来的信札,但因为太忙,每封信都不长。

    林心回信说:“夫君这几个字实在金贵,几匹马要知道跑上多日竟然只是送了这几句话,定然气得不肯再来。”

    信虽是这样写,但林心知道昭辰齐是因为想念她,又每日太忙,所以每日都写信,又每日送出,怕她等久了收不到信会难过。

    五月时杏儿和春日给林心准备了佩兰草水,让她沐浴,但是林心怀着孕,不能像以前一样泡在水中,只能稍稍擦过。

    房中一群人围着,林心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浏览,她拿衣服遮着背过身去,不想她们伺候自己洗澡。

    可言一眼便看见了林心腰间的胎记,她定睛看了半天,悄悄离开了房间,杏儿和春日两个人不肯走,说什么都要照顾林心。

    夜里人人都睡下了可言才偷偷陪在林心身边,她小声地问:“夫人,你可知道新桥闾里?”

    林心不明白可言为何这样问,她担心地看着可言,可言继续问:“夫人可知道新桥闾里曾经住着一个姑娘。”

    林心低下头,在此之前她没有跟可言和梁舒闻、庄抒语坦白,她总害怕自己被当成妖怪,越不说越害怕他们知道。

    可是可言竟然就这样问她,让她措手不及,她无法否认又不敢承认,只好扶着肚子假装自己想躺下。

    可言起身扶住她的手送她躺在床上,又试探地对她说:“真希望夫人就是我家姑娘,我家姑娘那样好的人,她应该值得这样好的日子。”

    林心也试探地问:“你不害怕借尸还魂啊?”

    可言正色道:“只要活过来,这有什么怕的?”

    林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表情明显就是默认了,可言见她震惊的样子,又怕她动了胎气,立刻收起自己的情绪,道:“姑娘你快休息吧,只要姑娘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她掖了掖林心的被子,仿佛在说:“姑娘你从院子里回来了啊?”就是这么简单。

    竟然这么简单她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这简直出乎林心的意料,他们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害怕,没有担心。

    但是可言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那日可言还在酒垆忙碌,林心是怎么消失的她都不知道,屋内的几位大娘只说是去了轵侯府,可是直到天黑尽也不见阿宽送她回来。

    她一整夜未眠,一直等到晨鼓一响便拿了一盏小小的灯出了门。

    到了轵侯府,才看到一片狼藉,梁舒闻将大堂中的东西悉数砸碎了,庄抒语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老太夫人端坐正中,却面无表情。

    老太夫人很客气,她让人带着可言稍等,可是这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日午间才又见到梁舒闻。

    可言吃不下睡不着,硬撑着到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和亲,那就需要公主,不过这公主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公主,甚至从高皇帝始,至今七十年,也从未有过皇室中女去和亲。

    每次和亲前总会从各府家人子中挑选几名样貌看的过去的姑娘,然后封了公主,就可以送到千里之外的塞上,让她为了国家的和平奉献她的一生。

    虽然这些姑娘都是不愿意的,但是这各府之间为了这个名额可是挤破了头。

    和亲就是不打仗,不打仗就是为皇上分忧,各府女眷都在等着这个时候送上自家的侍女,好显显风光呢。

    庄抒语原来从不在乎这些事情,她的父亲武强侯庄青翟是得了荫封做的侯,她家从来就优渥,直到那天她的表姨文夫人来。

    她向来知道梁舒闻也是有抱负的,只是奈何家族没落了,皇上虽也不排斥他,却也不喜他的外戚身份。

    文夫人劝她可以在这次和亲送上几名家人子,若是皇上满意了说不定也会多看梁舒闻几眼。

    文夫人神神秘秘地说:“轵侯在外养着个姑娘,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若是养在府里,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浪来?这种在外不受管的才是最要命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潆

    庄抒语多年不在长安,哪儿知道长安人到底知不知道,可是文夫人这一说,确实说中了她的心,梁舒闻日日去往长安听课,谁知道他到底听的哪门子课。

    文夫人继续说:“我与魏其侯窦婴的夫人是姐妹,你是知道的,魏其侯深得皇上喜爱,我让她安插个人手,没有问题,你只需要将那姑娘叫来,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庄抒语心中胆颤,为这件事好几夜没有睡着,文夫人便天天来游说她,直到这日圣旨下来,她也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只能是把林心招了回来。

    梁舒闻讲了前因后果,听完时可言已经被一旁一直哭泣的阿宽闹得心烦,她虽然知道此事与他毫无干系,却还是狠狠瞪了一眼阿宽。

    太老夫人是一位非常体贴周到的老妇人,她招见了可言。其实她大可不必,她没有必要与可言解释,甚至没有必要让她踏进轵侯府。

    但是太老夫人亲自对可言说:“你家姑娘的事我也都了解了,是我孙儿的不是,可现在也已是无可奈何,我已经着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确保你家姑娘在外打点一切,算是给她赔礼了。”

    可言听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两日没有合眼的她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被这句轻飘飘的赔礼给气着了。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是这几箱嫁妆就能买得来的?

    梁舒闻不能说出围谋一事,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林心此去便是一生,只有梁舒闻心中还是隐隐盼望着昭辰齐能将她带回来。

    可是可言没有等,她是被卖进轵侯府的,她知道被抛弃是什么滋味,她知道林心去和亲的话,是过不好这一生的。

    她不需要轵侯府的假仁假义,她拒绝了梁舒闻让她回府的邀请,也拒绝了梁舒闻给她的指婚。

    她要把酒垆经营下去,不是为了等着林心回来,她是要替林心活下去。

    这一切,可言一个字也没对林心说,她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间拿了被子,又抱着自己的被子,蜷缩在林心床脚边。

    曾经她从没有给林心值过夜,因为林心不喜欢睡觉时候房间里有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怀孕了,从今以后不用替她活下去了,有一个小生命会延续她的生命。

    林心因为担着身子,虽然一整天什么都没做,也还是觉得累了,她见着可言抱着被子回来,又在床脚边躺下,但是她没有力气说话,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五月中旬的信札开始变少,三四天才有一封,原因是韩安国停止屯军,结果才一个月匈奴就大举入侵渔阳与上谷,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四月时上谷郡战事频发,匈奴左贤王部进犯上谷郡与渔阳郡。

    材官将军韩安国仅率七百人出战,负伤败阵,退守壁垒不出,匈奴骑兵掳掠千余人及牲畜而去。

    林心断断续续收到消息,这两日的信札告诉她,县官命韩安国部向东移驻右北平,以阻挡匈奴向东方深入,韩安国一部便驻扎在此地。

    过两日又收到消息说四月底时韩安国因为受伤,希望回到长安任职却被拒绝。

    皇上重新启用李广将军,将军被封右北平太守,他上任前请求霸陵尉一同赴任。

    霸陵尉前来报道,将军便将他刺死,又上书谢罪。皇上此时要用人,也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并没有多加责怪。

    但是林心看了昭辰齐的信心中担心,李将军性格太直,刚直易折,又只是因为一些小事便激怒杀人,难保皇上会怨怪。

    皇上一直推行法律制约,而李将军却首当其冲地给了皇上难堪,虽是因为要用他只能不提,但难免让皇上感到不信任。

    可从这件事后,昭辰齐的信札便不再提起战事,多是说一些长安的事情,林心心中反而开始不安起来。

    直到六月中旬,已经五六日没有收到信札的林心担心地询问大嫂,长安那边有没有来消息,可是大嫂支支吾吾地说没有。

    这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林心一脚,林心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独自回到房中。

    终于在两日后这个炎热的傍晚,林心收到了昭辰齐的来信。

    五月时他们研究了作战方案,决定采取胡骑东进、汉骑西击的作战方针,并一改以往大军争斗的策论,此次只派两路精兵强将进行反击。

    皇上派他跟随车骑将军卫青急速出兵云中郡,突袭匈奴防守薄弱的河南地。

    她就知道,他不再提起战事,是因为他要去到这场战争当中,而林心收到信时,他早已经启程,恐怕已经人在战场。

    得知此事的林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孩子正在肚子里踢她,林心问他:“孩儿,你是不是也想阿翁了?”

    林心看着天,发现天空中的大火星,她让春日拿出一只小几,她坐在庭中给孩子讲大火星的故事。

    她开始每日运动走路,多吃多睡,可是当她看见大嫂在院子中偷偷哭泣,她也红了眼眶。

    她猜的不错,昭辰齐六月初就已经到达云中,这时已是六月底的林心才收到他的来信。

    “既留吾君,夫已达云中多日,行军不定,或不能再与书。已别多月,殊深驰系,拳念殷殊,望君珍重。未先告知细君,万望勿怪,只盼君保重身体,万勿悲戚。

    皇上复召李广,拜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之飞将军”,匈奴避之,不敢再入右北平。竟不知为何冥冥中一切都似圆环。

    前日得空为儿得一名,谓回旋之‘潆’。盼所愿终能回还潆绕。书短意长,恕不一一,临书仓卒,不尽欲言,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她知道他说的好似圆环,一定是还记得在定襄郡时,她提起李广,称他为“飞将军”,那时的人们从未如此称呼他,时隔七年,匈奴才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响亮的称呼。

    短短几行字,林心看了许多遍,行军不定,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心中想念都无法告诉他,林心摸摸脖颈间的勾玉,却不敢再伤心。

    她难过,孩子便会难过,林心深呼吸几口调整好呼吸。

    林心开始每日给孩子唱歌,讲故事,讲他父亲以前在战场上的事,讲定襄郡是什么样的,讲暖泉也的蜜饯是她吃过最甜的。

    春日最近总是耷拉着个脸,是个一点藏不住心事的人,林心问她怎么了,她突然哭起来,杏儿伸手推了她一下,春日才抽泣着说是想小陌了。

    林心摸摸她的脸,三个人都眼眶红红地想着心事,人在战场,哪儿有不担心的。

第二百二十章 生子(大结局)

    漏夜里,一阵香浓的佩兰草香气唤醒了林心,她摸摸颈项间的勾玉,轻轻坐起身。

    她看见可言裹着被子睡在床脚边,一旁的春日翻了个身差点踢开了被子。

    林心悄悄拿了衣服披上,她轻推开门,看到外间的院中透着丝丝月光,林心探头出去看天上的弯月。

    暮云收尽,银汉无声,这样的夜晚也不知昭辰齐在北地可否也是这样难眠。

    她回头看到可言已经坐在床脚望着自己,林心对她浅浅一笑,轻轻推门出去。

    她站在月光下,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林心身上,她微微地发着光,一阵清风拂过,林心回头,她感到一阵佩兰香气掠过她的耳垂,可是她转过头却没有找到他。

    她想起在北部都尉府,昭辰齐坐在廊下赏月,他怎么那样让人着迷,他撑在膝盖上的手掌;吃了酸梨后皱起的眉头;和因为与他四目相对而狂跳的她的心。

    一件件一桩桩都仿佛是刚刚发生的事,她甚至觉得他现在就会从廊下走出来。

    她真是后悔,二人成亲后的日子怎么都那样模糊,怎么好像没有好好地与他多说几句话。

    现在想来的都是在定襄郡的日子,总也工作不完,每日天不亮就已经在看军报的他,话不多却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那时候她每天总要偷看他,假装路过,或是假装进去找东西,他头都不抬,只认真工作,有时候林心会为他的忽略而感到失望,有时候又觉得认真工作的他充满了魅力。

    可言拿了只矮几跟着林心来到院中,她扶林心缓缓坐在矮几上,林心握着可言的手,轻轻哼着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光洒在林心的手臂上,竟然是那样寒凉,月宫清寒,想必嫦娥便是夜夜如此独坐,想着那个远在天边的人。

    林心手心紧贴着肚子,想要解释昭辰齐的名字给孩子听:“潆儿,你父亲的名字可是包含了日月星辰,可是我觉得那都不够,不够解释他的坚韧,他的执着,他的智慧和包容。

    你的名字也包含了你父亲的寄托,希望你如流水不滞,如江海潆洄,善利万物,而几于道。

    父母对你的期望不是做官,也不是挣钱,而是希望你寻到本真的自我,明白做人的道理……”

    上弦月缓缓消失不见,小院中陷入黑暗,渐渐看不清林心和可言的身影。

    *

    林心照常吃喝,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还要再坚持这最后一个月,他们的孩子很需要她的强大保护。

    炎热的七月,林心收到了元儿和元菏亲自做的小孩衣衫,带着这些东西来的,竟然是梁舒闻与庄抒语。

    前不久二人从可言的书信中得知了林心的身份,二人哪还顾着其他,直接将孩子送到武强侯庄青翟府上便赶来了濮阳。

    与他们一起到的,是终于从战场而来的消息。

    来送战况的人一路跑死了三匹马,只为第一时间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车骑将军卫青、将军李息率部出塞后,从云中郡向西大迂回包抄,突然掩袭匈奴白羊王、楼烦王并一举击溃之。

    是役,汉军歼敌数千人,俘获“伏听者3071人及牛羊百余万头,收复了河南地全部土地,穿行千余里到达陇西,北部边防线北推至黄河沿岸。

    此仗全甲兵还,无一败仗。”

    这日正是七月十五,离林心生产还有半个多月,她听完只觉全身的神经都松开了,险些倒在地上。

    好在周围的人全都第一时间来扶她,竟然将她如同拖举了起来。

    可是晚上,林心突然见红,府里一下炸开了锅。

    一切需要的东西大嫂都已经准备,也不算手忙脚乱,可是大家心中都紧张万分。

    小则不让林心躺着,拿了案几让她跪着伏在案几上,又拿了人参片让她含住。

    一开始并没有那么疼,林心还能忍着,她又回去床上睡了一会儿,等疼时又回到案几旁来。可是就这样反反复复,也是疼了一日也未到十指。

    到了十六日傍晚,林心羊水破了,小则见状实在不妙,便写了长长的方子让煮了先稳住林心的身子。

    小则在林心耳边道:“你可不能放松,现在都还只是第一步,将军在战场不能松懈,你也一样不能松懈,不要以为到最后了就可以偷懒!”

    林心嘴里含着人参,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说话都会泄了气一般。

    她忍着疼痛抓下自己脖子间的勾玉,小则耳朵靠在她唇边才听清她说:“孩子…出生…就…给他…给他…戴上……”

    整个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大家焦急地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

    小则双手握住林心拿着勾玉的手,认真地说:“生孩子重要的是一口气,你别泄了气,孩子也会危险,你只管跟着我说的做,不要想其他。”

    林心紧紧皱着眉,还未来得及点头,痛感传遍全身。

    “啊——”

    林心刚叫了一声,一旁小则却厉声道:“不准再叫了!保持住力气!”

    林心疼得直哼哼,小则扶着她又来到案几伏着,小则用温柔却坚定的声音说:“你把这些疼痛都忍下,你感到实在难忍时也不要叫。”

    她将林心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臂膀上,用力按了按,继续道:“实在难忍时也不要叫,你只将力气用在肚子上。”

    林心没有回答,手上抓着小则的臂膀,似乎已经掐出了血印,可是小则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直提醒林心:“深呼吸,深呼吸,疼的时候才用力。”

    外间的人已经从最开始期盼新生命和担心林心的紧张感里出来了,现在大家都茫然地在院子里转着圈。

    偶尔与别的人相遇在同一条路径时也只是互相叹口气,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晚霞照得院子里的人都是模模糊糊的,让外间等待的侍者看不清楚。直到太阳落下,只屋顶透着金光,屋脊上的走兽仿佛要迎着金光钻进屋内。

    屋门突然开了,众人围上前去,是当地的稳婆,她对着外间的侍者喊:“生了,生了,把东西全端进来。”

    等在外面的众人却被实实在在地忽略了,稳婆只是留下一句:“还得收拾半天呢,你们且等着吧。”

    天刚擦黑,大火星西沉不见。

    (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番外 想你

    小昭潆生来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别的孩子生下来还没个人样,而他一出生就睁着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

    梁舒闻和庄抒语二人真是舍不得放手,就想一直看着这个小家伙。

    因为孩子太小,不能立刻回长安,这一路跋涉哪里是能吃得消的,就这样,大嫂为了照顾孩子,也在濮阳住了下来。

    林心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就算是做了母亲,似乎也并没有激起她太多的母爱。

    特别是看到软绵绵的小孩,刚出生还长得丑丑的,她就更没有想要抱他的欲望。

    生孩子时撕心裂肺的疼痛,随着孩子的出生,竟然就瞬间消失了,可是连日的辛累让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她躺在床上说不出话,看着身边的人都忙碌着,好似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庄抒语将刚用襁褓裹好的小昭潆放在林心的身边,小昭潆正吐着嘴里的口水,咕噜咕噜的像是一条鱼。

    她对着昭潆努了努嘴,悄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你睡会儿吧。”庄抒语轻轻对她说。

    林心点点头,侧过身面对着昭潆,闭了一会儿眼休息,没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看看昭潆,他还在吐泡泡。

    她又闭上眼睛休息,不到半刻,她又睁开眼看看面前的昭潆,他现在没有吐泡泡了,好像在睡觉。

    林心将头往枕头上靠了靠,也闭上眼睛睡觉,可是半晌后她又睁开眼睛看着昭潆。

    她仔细观察着,见他没有被异物缠绕,也没有被刚吃的奶呛着,似乎是在安静地睡觉,她眨了眨眼睛,还是选择就这样望着他。

    大嫂见林心睁着大眼睛,便走过来说:“你睡会儿吧,两日没休息好了,难道不累啊?”

    林心微微一笑,可是她睡不着,她害怕小昭潆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会不会被口水呛着了,或者被被子蒙住了口鼻。

    她的眼皮已经撑不住,可是大脑却还是指挥着视线不离开小昭潆,或许这就是她全部的母爱表现了。

    昭辰齐赶回濮阳时,已是秋天,他完成了自己的诺言,任何难关都会二人一起。

    二人一同在战场搏命,为了国,为了家。

    昭辰齐前一晚夜深了才到,一家人为了不吵醒休息的林心和小昭潆,都是悄悄地为他接风。

    整日陪伴孩子的林心月子里一直都休息不好,她总是害怕孩子翻身时被被子捂住,或是呛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睡梦中她总是惊醒,瞌睡没了便这样在点点油灯中看着昭潆。

    昭潆还太小,看不出像谁,但是林心希望他像昭辰齐,挺拔的身姿,坚毅的五官,还有聪明的头脑。

    昭辰齐吸引自己的一切,她都希望可以流传给昭潆。

    可是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他了,久得仿佛是自从她离开定襄郡就再没见到似的。

    她能幻想到他天不亮就坐在案几旁写军报的样子,却想不起他在新桥闾里看书时的样子。

    定襄郡真是个好地方,干爽的空气,奔腾的黄河,接连着无穷的白云,站在峡谷旁的他像雄鹰一般,极目远眺。

    林心收回自己的回忆,她实在太想他了,可是来信说这几日就能到,一日又一日,却是怎么都等不到他。

    林心将枕头翻起来,靠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昭潆,但是屋中只留了一盏灯,十分昏暗,她看不清这个小家伙。

    大嫂本来准备了两名嬷嬷,无论夜里还是白昼都是要嬷嬷照顾的,但是林心不能时刻见着孩子就觉得不安心,虽然孩子在身旁她又觉得心烦。

    门吱哑开了,有人悄悄进来,林心以为是嬷嬷,便没有抬头,她知道每个人为了她能多休息会儿,都是尽量不发出声音的。

    其实她希望她们能弄出点声响来,让世界不要那么安静,她不想一个人这样躺着。

    坐月子便是这样,也没人陪着聊天,更不可能有人陪着玩,所有人都跟她说“多吃点。”“多睡会儿。”“不要说话,以后会嗓子疼的。”

    被这样憋了四十天的林心早就快要崩溃了,好在明日就出月子了。

    她听到一旁的杏儿从黑暗中摸索着点了一盏灯,一会儿又点了一盏灯,不一会儿,书屋里的的十二支并蒂莲灯被全点燃了。

    林心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却隐约看到穿着宽大睡袍的昭辰齐在点灯,她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在发梦。

    “杏儿。”林心轻轻唤着:“可是你在那儿?”

    “是我弄醒你了?”昭辰齐走上几步屏息着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林心突然便愣住了,她没有在做梦,可是一切却这样不真实,他就这样悄悄出现了,甚至已经在屋中呆了一会儿,自己却全然不知。

    林心已经哽咽了,却强撑着说:“你快来,来看看孩子。”

    她坐起身将孩子抱起来,平日里她抱孩子总要犹豫好半天,总觉得会把他摔了,可是今天她的动作那么轻盈,那么利索。

    昭辰齐见林心醒了,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便将林心连带着孩子搂进了怀中。

    昭辰齐稳了稳情绪才说:“辛苦你了。”

    在战场上厮杀,就是飞沙走石、乱箭齐飞他也不怕,可是刚才回到濮阳,听她们说起那日林心生产时他却觉得心惊。

    那日林心出血险些没止住,好在小则事先已经煮好了止血的汤药,又给她针灸,封住了血脉。

    在战场上血腥对昭辰齐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可是听她们说到林心出了许多血,他咽了咽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嗓子,没有说话。

    现在在他怀中的林心不仅仅是一个母亲,更是他心中的英雄。

    两人相顾无言,林心将昭潆的手拉起来,放进昭辰齐的手心,昭潆的手很小很软,让他的掌心有了一阵绵软之感。

    这是他与林心的牵绊,再也不仅仅是用那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情感维系,他们有实实在在的连接。

    林心将昭潆又抱起来一些,用他的小手去抚摸昭辰齐的脸,道:“潆儿,这是你阿翁,阿翁赶回来见我们了。”

    昭辰齐任由林心拿着昭潆的手在他脸上胡乱地抚摸着,林心继续说:“潆儿是不是很想阿翁呀?我们终于等到阿翁回来啦。”

    林心借着替昭潆说话的机会说着自己心里的话,她怕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被他听了,会说自己傻。

    她其实想说,她想他,特别想。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番外 牵挂

    此刻,昭辰齐看着还躺在床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昭潆,竟然不敢上手去碰他,他那么柔软,那么弱小,自己一身的杀气只怕吓坏他。

    而这个小不点竟然让自己的爱人这样疼痛了整整两日,他心中多少有些气愤。

    昭潆没有害怕他身上的血腥之气,反而对他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竟然是他从未见过的纯净,如同林心的笑一般,清澈明亮。这是他与林心的孩子,他们二人的结晶。

    林心放下昭潆,紧紧靠在昭辰齐怀里,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终于,几个月来的紧张感都消失了。

    昭辰齐不停理着林心的头发,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有心跳的声音和头发发出的窣窣声,这都是幸福的声音。

    不过很快这样属于两个人的幸福就被小昭潆打断了,昭潆尿床了。

    杏儿去外间拿热水,林心起身来给昭潆换衣衫,昭辰齐想帮忙却不知怎么做,显得略有些手足无措。

    林心见他难得一见的茫然,心下觉得十分有趣,她打趣道:“这小东西,是不是比那些敌人更可怕?”

    昭辰齐看着林心点了点头,然后正色说:“不过没有他的母亲可怕。”

    林心听了这话可是不依,非要他解释清楚,不过这时杏儿和春日端了热水进来,打断了谈话。

    第二日一早,昭辰齐看着人们都在忙碌,大嫂来拉了拉被子,小则却在身后说:“世子妃,孩子不能盖那样厚,这个天气还有些热的。”

    大嫂又默默将被子拉下去了些,她那两个孩子出生后就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因为老夫人就怕孩子冻着,最初她也有些意见。

    但是现在她竟然也像老夫人一般,就怕孩子冻着,看来在时光中,人都会越来越相似。

    昭辰齐双手负在身后,弯下腰正好看到昭潆在吐泡泡,他皱着眉头对林心说:“这是何样子!”

    林心也不回头,不耐烦地说:“我都看了他多日了,小孩子就是这样,真是受不了。”

    屋子里人来人往,照顾林心用朝食的人,照顾孩子洗澡的人,刚将窗户开了一刻钟又关上的人,络绎不绝。

    林心刚吃了几口,洗完澡的昭潆又饿了,她只好先喂了孩子。

    林心还十分害羞地躲在帘子后面喂奶,她实在不习惯有人看着她,昭辰齐这唯一的男子甚至被她赶出了房间。

    站在外间等待的昭辰齐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这日清晨的幸福,虽然被赶出房间的他好像是被抛弃了,但是心中却觉得无比温暖。

    这一路的奔波并不让他觉得累,反而是越离近濮阳越觉得充满希望。

    元朔二年的这场仗打得酣畅淋漓,大小战役没有一场失败,统统都是大汉取胜。

    在出征前皇上亲自送行,那日全体将士一同在校场做干戚之舞,他却想起林心还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路极速奔驰,便再来不及想其他,到达河南之地,并未修整,而是直接从云中郡向西迂回包抄。

    两部沿着黄河北岸向西,在长城的掩护下悄悄推进到高阙塞,切断了驻守在河南地的白羊王和楼烦王的联系,打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而后他们率军穿行了一千多里,将整个河南之地收复,直达陇西郡。

    河南之地距长安不过千余里,若是匈奴突袭,凭他们的战马,只一两日便可抵达长安。

    此次收复河南,国之中心便可安寝,不再受到他们的胁迫。

    原本战争结束,他应该跟随部队回到长安,但是几个月的征战他已经与家中没了联系,他心中只想快些见到林心,希望能在她身边陪伴。

    虽然他知道林心内心坚强,可那不是他可以忽略她的理由,他爱的是这完整的林心,哪怕是她的逞强,她的耍无赖,他都想要小心呵护。

    回到房间的昭辰齐陪着林心用朝食,一桌子都是林心不喜欢的菜,作为母亲的她还要勉强自己吃下去,而作为父亲的自己却是这样的没有用处。

    刚吃完奶,嬷嬷抱着拍了一会儿嗝,还没将昭潆放下,他就又尿了,大嫂不让众人帮忙,自己拎了昭潆去清洗。

    完全没有融入到父母角色的两个人仿佛在看别人的孩子,反而是大嫂忙前忙后,对孩子悉心照料。

    洗完又换了干净衣裳的小昭潆躺在摇篮中闭着眼睛,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昭辰齐轻轻推着摇篮,站在一旁的林心看到秋日的光束从窗户的一角照在昭潆的脚丫子上,发出绒绒的光。

    林心才刚出月子,不能久站,她坐到昭辰齐身边来,用手去逗弄昭潆的脚丫子。

    大嫂走过来,见这两夫妇似乎没有要给昭潆盖被子的样子,才很是不满地拿了被子将昭潆裹起来。

    大嫂刚要说话,但是想了想又算了,只好独自出去,将这里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林心将头靠在他肩膀,说起了这几个月的事:“潆儿可喜欢你了,最喜欢听我说起以前的事情。”

    “你都和他说些什么?”昭辰齐问:“有没有提起定襄郡?”

    林心忽地坐起身,认真回答:“当然了!说得最多就是定襄郡,他也最爱听。”

    昭辰齐右手还在摇着摇篮,左手牵着林心的手,问:“那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对我忽冷忽热,我原本以为和你也算相熟了,结果你又总是躲着我。”

    “那你是因为这样觉得我很神秘,所以喜欢我了?”林心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道他是被自己不经意间的“欲擒故纵”给蒙骗了?

    昭辰齐的右手停滞了一秒又继续摇着,他解释道:“自然不是因为这样的把戏,那日在骆县我原本已经要离开,却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太守。

    太守说起轵侯一事也是啼笑皆非,谁能想到一位侯爵竟然离家出走,但是我知道他心中有抱负,早晚也一定会想办法入朝为官的。

    只是没想到,一个怯生生的眼神会在那样的场合出现,你无法看到那日你的样子,一个男子打扮的侍从,眼睛却水润晶莹,眼神渐渐越过案几朝着高处看去。

    我那时已经观察你许久,你脸上写满了疑惑与好奇,竟然显得很是可爱。我知道你是在濮阳遇见的那位女子,所以也对你诸多照顾。

    你可记得到达桐过我便命人送来的睡榻,那是特地替你准备,或许那时候我便已经对你有了心意,所以心中才会牵挂着你。”

    那时如何能想到,这便是一生的牵挂,现在还有了一个维系这份牵挂的小人儿。

第二百二十三章 番外 昭潆

    有了昭辰齐在身边,林心这个母亲当得更是不称职了,除了吃吃睡睡以外就是指挥昭辰齐照顾孩子。

    此刻,小昭潆正哭闹不止,奶也不愿意喝,她便将孩子往昭辰齐怀里一塞,气鼓鼓地说:“我是管不了他,你来管!”

    昭辰齐看着怀中白白胖胖又软软呼呼的昭潆叹出了一口气,竟然觉得自己手上使不上力气。

    在平日里这双手可是用来,握长矛,引石弓的,就是两石半的弓在他手中也能轻易拉满,可是偏偏抱着这样一个小家伙却没了力气。

    昭潆还在哇哇地哭着,他恐怕还感受不到他父亲的压力,只一味地想要寻求安慰,但是二人都不知小昭潆为何哭泣,他便只能抱着昭潆轻轻拍着。

    林心打了个哈欠,嘟囔说:“吃又不吃,就知道哭,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了说话,直接讲他想要什么。”

    昭辰齐还在轻轻哄着孩子,探寻着他哭泣的原因。他在屋中走来走去,又哼着一些林心没听过的歌谣,手掌不停在昭潆的后背摩挲,想要给他多一些温暖和安全感。

    林心继续抱怨着:“要是不生孩子多好,现在可以坐着聊聊天,喝喝酒,哪儿需要这样围着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

    昭辰齐没有说话,他研究了半晌,拉了拉昭潆的衣服闻了闻,若有所思地说:“似乎是拉了臭臭。”

    昭辰齐得出的结论让林心对昭潆更是敬而远之,她打开门对外面喊道:“进来个人,再准备些热水。”

    她说完便关上了门,毕竟已是秋季,大家都害怕孩子吹了风,染了寒,现在这医疗条件林心也明白,所以不会太过分要求开窗透气。

    她刚转头,却发现昭辰齐已经独自抱着孩子在睡房中,她走过去一看,他已经干净利落地将小昭潆的衣物解开,擦拭干净了。

    林心躲开一旁换下来的脏衣物,坐在床边,笑着说:“我怎么从没见你换过,你就能这样熟练了呀。”

    昭辰齐拉过床上的被子将昭潆盖住,又对林心说:“我已经看了许多次她们怎么做,自然也是会的,只是手下还是担心没有轻重。”

    他看似熟练的动作,其实心中一直在疯狂敲鼓,好在听林心这样说,说明自己做得还是不错,加上昭潆也不哭了,他做父亲的心才落了下来。

    可是林心见昭辰齐拉了被子给昭潆盖住,立刻反对道:“他还没洗呢,这样不是把我的被子弄脏了!”

    昭辰齐解释道:“当然是孩子的冷热重要了。”

    林夕嘟着嘴,很不情愿却也只能说:“虽然是这样,可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然,今日就我们来给潆儿洗澡?”昭辰齐见林心这样子,便想要逗弄她一番。

    林心刹那间便抬了头,支支吾吾说:“也不是不…不可以,但是…有得选…就不必要了吧……”

    这么久了,林心都没有给小昭潆洗过澡,更何况今天这个情况还是他刚拉了一身的臭臭。

    林心全身心都在拒绝,昭辰齐却忽而来了兴致,他到门口安排她们再多拿些热水,给昭潆全身沐浴。

    小孩子的澡盆没那么大,一会儿热水便装满了,昭辰齐用手垫着昭潆的后背,将他慢慢放入盆中,看着小家伙在水里扑腾着双手,两个人也很开心。

    昭潆吃得好睡得好,才不到两个月,已经白胖得像是一个小藕人了,林心忍不住在他的腿上手上又摸又捏。

    昭辰齐的手那么强韧有力,这样悬空着也稳稳地垫着昭潆,任他怎么扑腾也不会掉下去。

    杏儿在屋子中架小炉子,一会儿屋中暖和了,昭潆从水中出来才不会冻着。

    林心坐在一旁往昭潆身上泼水,逗得他一直笑,她便玩笑说:“想必他在肚子里就这样玩儿,所以现在才会这样开心。”

    昭辰齐听了将昭潆在水里抖了抖,问:“是不是经常这样在阿母肚中游玩,害她担心了?”

    昭潆被这样晃了两下,觉得有趣,开始摇头摆尾起来,昭辰齐便替他回答说:“他摇头说‘没有’。”

    林心却不依了,她把手伸进衣服里,在肚子那里往外戳,对昭辰齐解释道:“后面他大了,就是这样在我肚子里踢来踢去,我都害怕他把我肚子踢破了。”

    昭辰齐伸手抚摸上林心假装出来的肚子,林心的手指还装作是昭潆的脚,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手心。

    昭辰齐的温柔或许全都给了林心和小昭潆,他跪在床边,手上慢慢地,认真地替他擦拭干净。

    林心只管躺在床上看着他,他那样的块头和昭潆对比起来简直是庞然巨物。

    可是昭潆一点都不害怕他的这位黑面神阿翁,吃着手蹬着腿,让昭辰齐的穿衣工作十分难进行。

    昭辰齐耐心地给他穿着衣物,见他一直在吃手,便问:“潆儿是不是饿了?”

    林心还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仿佛一切不管她的事一般。

    昭辰齐又问:“我的潆儿饿了,潆儿的母亲是否能让他缓解一二?”

    林心倏地手一放,趴在床上假意哭了起来:“我又不是奶牛,为什么要管这事,我才不要这样,我想一个人躺着!”

    昭辰齐对她脸色一变,竟显出几分暧昧,道:“既然细君累了,便休息吧,我来抱着孩子喂奶。”

    说着他就爬上床来替林心解衣扣,吓得林心一个激灵地爬起来,她着急地伸手推他,说:“你你你,你出去,我自己来就好了!”

    昭辰齐没有停下,却一把抓住了林心的手,回来后林心一直不愿和他过多接触,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这两日听到林心悄悄与大嫂提起才知。

    原本林心平坦的小腹因为怀孕而隆起,可是孩子出生了,肚子却并未完全收回,加上妊娠时的纹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难看。

    所以林心无论是洗澡还是喂奶都要把昭辰齐赶出去,她不想让他看见。

    他死死拉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又拉起昭潆的手放入二人掌心,对她说:“你看潆儿能有这样嫩滑的肌肤都是来自于他的母亲,他便是你。

    生儿育女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身上的纹路便也是我身上的纹路,你大可不必认为它不好看,不用担心我会不喜欢。

    就如同我从未担心过你会不喜欢我一身的刀痕一般。就算我们有一日老去,我也会喜爱你慈祥的双眼,你也一样会喜欢我苍白的头发。”

    林心还在往后退缩着她的手,但是昭辰齐吻上她的掌心,让她逃无可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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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入了敌对阵营?不仅加入了,敌方阵营声望值还高达十万!一直在反魔王道路上的我,有点尴尬。
本书又名《圣父男主竟是个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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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白——林心,一不小心来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
这个盛世王朝,一派欣欣向荣,叛逆少女林心如何在这个与自己三观不同的世界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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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本人发言:“刘彘彘,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每次你出手我都中箭?”
汉武帝本人发言:“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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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又名——《从心传》
看林怂怂如何苟成长安第一大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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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我想卖酒,赚小钱钱~”
昭辰齐:“货殖乃末业,若为游食之民,则投机钻营,不劳而获。”
林心:“我亲手酿的‘秋露白’,再来一杯?”
昭辰齐:“再来一杯。”结绳知密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结绳知密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