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壁画上的谜题
和卢修印象里那些存放于博物馆之中,有些狰狞怪奇,看起来像是龙又像是虎的雕像不同,眼下的这些雕像,则明显有了些现实主义的意思。
单从头部的轮廓来看,已经是有了点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恐龙的意思。棱角分明,口齿锐利。再加上一个眼神凶狞,可以说是入木三分,淋漓尽致。
然而,也仅仅只是个脑袋。在下半身的部分上,卢修就只能是不置可否了。
众所周知,食肉恐龙基本都是大长腿,小短手。但在这里,它们显然是被设计成了那种身体比例更加协调的姿态。甚至说,工匠还专门给它们设计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蹲坐动作,似乎说想要以此来彰显一下它们的拱卫之意。
这不奇怪。艺术吗,向来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又不是拍照片,当然不需要那么的真实。而即便说它们和真实的形象之间有着不小的出入,但仅凭工艺以及这份悠长的岁月,它们估计也是当之无愧的无价之宝。
这东西,怕是都够当紫禁城里镇馆国宝了。
不提这份独特的形象,光是这两米多的长和高,放在国内出土的这些青铜器里,也差不多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其历史意义之重大,怕是弄脏一块表皮都够他们几个吃个几年牢饭的。所以根本就不敢有半分的大意,卢修一把拍开了老胡正准备上手的爪子,同时瞪着眼睛警告了他一下的,就把他向着其他的方向推去。
老胡也只是纯粹的手贱,毕竟博物馆里的那些青铜器都隔着一层玻璃,怎么也不可能像是眼前这对一样,能让他上下其手。他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一个动作来。
而一下子被卢修惊醒,他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差点犯下了怎么样的错误。于是连忙缩了缩手,他就讪笑着的,紧跟上了卢修的脚步。
按理来说,既然都已经是出现了这样的青铜立兽来左右拱卫,那么基本也就意味着整个大殿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就在这台阶的上面无疑。
但卢修对此不感兴趣,此刻的他反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四周,那些色彩艳丽的墙壁上。
也不知道是用了怎么样的涂料,哪怕说过了两千多年,这些墙壁上的绘画也依然是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其中的景观、人物,更是一一俱在,比起历史上那些饱经风霜和人祸摧残的壁画,这些墙绘的完整简直可以说惊人。
正国向来有以墙绘来记叙故事的传统。而不同于后世喜欢将许多宗教故事描绘在壁画上,在秦汉之前,墙绘更多的是王公贵族用来记叙生平事迹的一种手段。从某种角度来说,它就相当于一副不用文字的史书。而卢修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和他根本不相信的长生不死药相比,他到底还是更在乎那些潜在的线索。在他看来,所谓的长生不死药和仙山之谜,想来是跟自己这伙人、尤其是自己身上的变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而既然那个夏无熵敢声称他们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那么不管真假的,他们也应当是已经探究到了些许这岛上的秘密才对。
之前的竹简、石碑,都已经是隐约的透出点蛛丝马迹,而他现在则希望,他能在眼下的这些壁画里找到更深一层的线索。
为此,他心无旁骛,完全就是一门心思的在壁画中搜寻。而很快的,他就看到了一副有些眼熟的画面。
那是一副描绘有滔滔波浪的壁画。巨大的船舶在其中航行,有缰绳将船舶与海中的巨鱼勾连,一直驶向前方,有万丈深渊的所在。
这无疑就是夏无熵竹简上所说的,驾大船越过归墟的故事。抽象是抽象了点,毕竟古人绘画往往只讲究一个神似。但大鲛、深渊以及滚滚波浪中淹没的人影,也已经是足以和他之前听闻的故事一一对照起来。
所以,这应当就是一切的开始喽?
感觉已经是找到了头绪的卢修心中开始窃喜,然后当即就顺着壁画展开的方向一一观摩了过去。
接下来是一副大船行于大海的惊涛骇浪之中,四周有三座高不可攀的仙山的画面。
山顶上是五色霞光,山脚却是烟云滚滚。云中还有无数面目狰狞的野兽、鬼怪竞相向船舶踊跃而去,其图画之诡异简直就有些像是佛教中的森罗地狱。
卢修把目光着眼于烟云中的那些野兽鬼怪,因为这其中不乏几个让他感觉眼熟的存在,假使他猜的没错的话,这些狰狞可怕的怪物应该就是指岛上那些可怕的史前生物。而它们这凶残恐怖的模样,显然也说明了在当时的秦人心中,对这些可怕野兽究竟是何等的恐惧与厌憎。
其中不少怪物的口中还衔着断裂的残肢、流淌有殷红的鲜血,这应该是指它们对这些秦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而从大船上飞射而下的箭雨,再加上不少野兽怪物身上都有透体而出的箭矢,也应该是在说明,秦人们也在竭力的与这些野兽们对抗。
再接下来,画面就变得有些海晏河清了起来。
浪涛平复,大船似乎是安然前行在一条大河上。一个个高大的身影张弓搭箭的站在船头,而在河岸两侧,无数野兽竞相奔跑。
其中有不乏有如同虎豹熊狼、恐龙巨兽之类的猛兽浑身遍插利箭的翻倒在地上,而即便是在河流的波涛之中,也有断首的巨鳄、大鱼沉没于其中。
这表现的应该是这些秦人的武勇。而上面那个张弓搭箭、面带虬髯的大汉,应该就是夏无熵所说的那个将军龙彧了。
当然,这里面描述的是龙彧的神勇无敌,能单枪匹马杀得这些史前巨兽屁滚尿流呢,还是说在龙彧的带领下,秦军发挥出他们百战之师的锋锐呢?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卢修选择后者。他不是看不起谁,而是单纯的觉得,一个人就算是本事再大,除非说能像是他那样的机关算尽,不然再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这些猛兽。
要说只有那些虎豹熊狼的他也就认了,但那两头像是霸王龙和巨齿鲨的,这就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玩意。
除非说这位龙彧将军是一个姓孙的老头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里抱出来,不然,绝无这个可能。
这应当是为了拍那个龙彧将军的马屁,这才给他安了这么一个显眼的位置。至于说这么做很可能会导致误解...开玩笑,人家好歹也是这一行的最高领导者,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你真当几千年前的古人就拎不清楚这个轻重了吗?
略过这一图画再往下看,只见在高悬的太阳之下,大船已经是来到了一座山谷边上。各色人影自大船上下来,在山谷中开辟田亩,搭建房屋,饲养野兽。看起来像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模样,但那个虬髯的龙彧将军却还是面色凝重,手扶剑柄的站在船头。
结合石碑上的文字,这应该是他不甘心的一种表现。因为无法完成秦始皇赋予他的使命而深感不甘,这从某种程度上也足以说明他的忠心耿耿了。
直到这里,壁画上的故事都还在卢修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但从这往后,卢修就明显的觉得,壁画上描绘的故事开始明显变得有些魔幻了起来。
先是这个龙彧将军手持长弓,下跨骏马的带着一众手持长戈的军士在围猎一群野兽。这些军士三三俩俩的聚集成群,将一只只凶悍的史前巨兽斩杀在脚下。然后有赤裸上身的猛士手持大斧,将这些野兽斩去头颅,砍下四肢。
最后在一座高高的山峦之上,龙彧率众而立,面前是一座置身于熊熊烈火中的大鼎。诸多被斩杀的野兽被投入大鼎之中,被连带着龙彧在内的一众将士分食。只留下脑袋,仿佛是成为了什么祭品一样的被堆砌了起来,在一种披红挂绿好似跳大神的小人的舞蹈中,被彻底的付之一炬。
整个画面血腥而诡异,不管是人是兽,面上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狰狞神色。这一点格外的让人在意。
卢修不知道是作这画的人意有所指呢,还是说单纯的只为烘托出一个气氛。考虑到当时的时代背景,鬼神之说盛行,他觉得这应该是一种烘托,是表示某种原始的神灵祭祀使得这些秦朝的将士得到了鬼神庇护的意思。
而略过这一章再往下看,就可以看到龙彧已经是带着一众军士重新坐上了大船,向着波涛滚滚之中的万丈高山重新的进发了过去。
这应该是代表着他们重新进入到那些所谓的仙山之中,为始皇帝寻找长生不死之药。
然而这种寻找应该是茫然无绪的,因为他这一路往下,给人的感觉根本不是在找寻什么东西,而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疯狂的战争。
先是以大船上的床弩去和海中的巨兽搏杀。
这巨兽犹如神话中的蛟龙,只是有着巨大的幅翼和遍体的棘刺。最可怕的还是它的身长,一艘大船整个的就被它层层纠缠了起来。
壁画上以日移月新来表现出彼此的厮杀旷久。以浪花赤红和其中的具具尸殍来体现出战况的惨烈。
最终,是以龙彧船上高高挂起蛟龙的头颅来彰显出他们的胜利。但这卢修看不出来任何的意义。
他们明明是来找长生不死药的,又不是来屠龙的。先不说这种如同蛟龙一样的野兽到底存不存在,就算存在了,斩杀它和找寻不死药难道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这着实让卢修费解,但显然,这影响不到两千年前已经发生过的那些事实。
壁画中,龙彧并没有因为斩杀掉这条蛟龙而就此罢手。他甚至变本加厉,以至于往后大片的壁画之中,都是他率部众和那些千奇百怪的野**锋的场景。
有羽翼遮天的大鸟,被他们以弓弩射杀,从云端坠下。有披鳞带甲、四爪带火的猛虎,被他们以锁链擒拿,车裂而死。如若披着甲胄的飞天大蜈蚣,高过山峦的带角暴龙...让卢修完全看不懂这到底是基于现实的描述,还是说作画的工匠在任由着想象的肆意发挥。
总之就是,这些个野兽一一被龙彧带着军士斩杀,而他们本身,也已经是逐渐的深入到那高过云端的万丈高山之中。
长生不死药难道是在这万丈高山之上?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怀着一肚子的纳闷,卢修接着往下看。然后就只见一整面的墙壁之上,都被刻画成了一只异兽的模样。
那是一只大体上看上去如同有着威武大角的白色雄鹿。但仔细一看,却能看到其中有着巨大的差异。
首先是脑袋。它有着如同龙兽的脑袋,一眼望去威武霸气,尤其是眼神,更是尽显睥睨,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冷漠。
其次,它的身上披鳞带甲,连尾巴都有仿佛剑戟一样的利刺。这让它给人最直观的一个反应就是危险。
最后,它似乎能驾驭风雷一般的。不仅仅是脚踏大风的位居于万丈高山的穹顶之上,周身更是有雷霆交织,恍若随侍一般的护卫在侧。
仅卖相来说,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神兽了。哪怕是放到现代的电子游戏里,也是压关boss一级的存在。可还是那个问题,卢修根本不能理解,以如此巨大的篇幅来描绘这样一只神兽究竟是何等的用意。
总不能说,这只神兽会把所谓的长生不死之药给送货上门吧。
卢修带着这样的疑问往下一看,顿时只觉得自己脑门一抽的,就是一脑门子的黑线浮了上来。
因为他确实的看到龙彧高举着双手,手里捧着一只像是灵芝一样的存在,而周围的军士也尽都是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应当就是找寻到了长生不死之药的意思,之前提到的木芝也应该就是这么个玩意。可问题还是那个问题。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玩意的,而他们又是怎么确定这个玩意就是他们要找的长生不死药呢?
卢修不能理解,但他再不能理解,壁画也已经转到了结尾,龙彧督造眼下这座洞中宫殿的情节。
石碑上说,二十七年,不管是将士还是工匠都已经濒近衰亡。这一点,从壁画上也能看得出来。里面的许多人都已经是头发斑白,身躯老朽。
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而卢修一时之间,却也是有些弄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奇怪在了哪些地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机智的老胡
“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的呢?”
卢修在这里嘀嘀咕咕,颇有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而在他身后,从刚才开始就亦步亦趋的明日香却是探头探脑的,突然给出了这么一个答复。
“老师,这些人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二十七年后的你难道还能和今天长得一样?”
卢修翻了个白眼,感觉明日香简直就是在这添乱。但明日香可不这么认为,她也是连忙的为自己争辩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师,你仔细看一看,这些人的身形还有他们的神色,他们真的是有着很大的变化呢?”
看明日香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卢修也就姑且信之了一把。他连忙将自己眼前的人像和之前的做出对比,而这么一对比,他很快也就发现了那些不对的地方。
整个壁画上的人像,大体被分成了三种模样。
一种是他们刚刚定居下来的模样,几乎和常人无异。然后就是那种找寻不死药,并且野兽厮杀的模样,其面目已经是越发的狰狞、可怖了起来。
最后,则是在这大殿之上,代表着已经过去二十七年的模样。
表面上看上去,这些个军士一个个的已经是垂垂老朽,弓腰驼背,须发颇长。但仔细一看却不难看出来,他们身形上的一些异样。
其面目多少已经有些扭曲,有些军士的嘴中甚至已经是露出了森然獠牙。其身形似乎也变得格外的巨大,和周围那些大体上还像是常人的工匠相比,他们简直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巨人。
一开始的时候,卢修还以为这只是一种单纯的阶级象征,代表军士在秦朝二十等爵的爵位上要比这些工匠来得更加高级的意思。但现在看来,作这画的人似乎并非是这个意思。而再一仔细琢磨,那些军士周围轻微萦绕的黑云,还有刻意描绘出来的那种火光映射下的重重鬼影。似乎都在意指着另外的一种情况。
难道说,这些个军士到最后都已经是变成鬼怪了?
卢修摇了摇头的,似乎是想要放弃这么一个荒谬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就好像是扎了根一样的,怎么也消不干净了。
是或不是,他不敢断言。为了能够更加的确定后,他打算再去察看一下那个将军龙彧的情况。如果说连龙彧都有了这样的变化的话,那恐怕也就真的是说,这里面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隐情了。
卢修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有些忧心忡忡,因为从这些军士的怪异之处,他已经是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同样是吞吃了这个岛上的野兽,同样是在身上有了些许的异状。或许自己以后,就要变得和他们一样?这显然不是卢修想要看到的一个情况。
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龙彧的身上,是希望龙彧能作为一个特例来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最终会沦落到这么一个地步的。但可惜,这只是一种侥幸。因为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意外的,龙彧的形象也已经是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壁画中他最后的模样是一副须发皆白的老者形象。比起一开始时的威武雄壮,大腹便便,现在的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有些枯瘦。
照理来说这并不奇怪,因为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家身形枯瘦一点的也属实正常。这里的医疗条件又不好,或许一场大病就让他变成这个模样也说不定呢?
卢修一开始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再仔细一看,他却不得不推翻自己以往的那个想法。
因为龙彧身上的甲胄。
作为秦朝的将军,龙彧从始至终都穿着着那一身红黑色的甲胄,戴着高高的鹖冠绛袙(绛袙,大红色的头巾。后汉书说“秦雄诸侯,乃加其武将首饰为绛袙,以表贵贱。”)。
这甲胄,肯定没有现代人想象的那么华丽。其造型有点像是今天肉贩经常会穿的那种围兜,只是说上面要多上许多甲片镶嵌,再加上一层大约是皮革做成的披膊而已。
他身材应该本就高大,甲胄看起来也比寻常的军士大了不止一号。但在最后这幅图画里,却可以明显的看见,这甲胄披在他身上,却了一种大人穿着小孩衣服的感觉。
明明是一直能护到下身的长甲,披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破破烂烂、鼓鼓囊囊,只是说护持到大半个胸腹。其中很多捆扎的束带都像是被撑断了一样,让这一副甲胄看起来根本就是歪斜将就着,被他套在了身上而已。
这总不能说是人到壮年之后的龙彧又迎来了第二次发育吧。所以必然的,他也是在身形上有了一个堪称巨大的变化。
这怕不是从八尺的大汉直接飙升到了一丈。并且说有些还不止的,卢修从他按剑的手臂还看到了些许白色的鳞片,而他那满头的白发之上,甚至还冒出了两根像是鹿角的尖角。
这让卢修忍不住的在心中咋舌,这莫不是龙彧这个家伙真的修了仙,打算化龙了吧。名字里有个龙字难道就这么好运?那自己名字里有了卢字的,岂不是只能当鹿力大仙?
脑子里已经是有些麻乱的卢修开始控住不住思绪,只能胡乱作想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明日香却是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然后忍不住的再次张开了嘴来。
“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白头发的老人家和那头神鹿看起来有点像啊。”
卢修刚想反驳一句“哪里像了,物种都不同”之类的话,但仔细一看壁画中勾勒的龙彧的眼神,他却是有些直接发愣了起来。
眼神,龙彧的那个眼神。的确是太像之前壁画中所描绘的那个神兽了。
同样是一副睥睨的眼光,同样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哪怕说这种古早的壁画很难表现出更具体的细节,但作这壁画的人也的确是堪称神技的,寥寥几笔就已经是将这种细节神态给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都不用做他想,直接就能把龙彧和那只神兽联系起来。可,龙彧怎么会有那只神兽的特征呢?难道说,这家伙杀了那只神兽,然后像是之前对待那些野兽那样,将它分而食之。可这样一来,所谓的长生不死药到底又由何而来呢?
依旧是疑问,卢修感觉自己已经是走进了一片死胡同之中。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个时候,突然之间,老胡的大嗓门也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娘的,怎么是空的?长生不死药呢?”
抬头一望,其他的几个人已然是跑到了那高台之上。显然,相比较于这些壁画里所描绘的那些个遥远的故事,近在咫尺的长生不死药才是更值得他们关注的东西。但,空空如也,这却也是卢修没有想到的一个情况。
哪怕说里面就是有一颗已经放干了的灵芝他都不会那么的奇怪。可空空如也?难道说有人比他们早来了一步,或者干脆就是当初的那些秦人中有人监守自盗?
卢修诧异着,也是赶忙几步的爬了上去。而在一把推开了还在骂骂咧咧的老胡之后,他当即就看到了摆在当中案几上的一个匣子。
玉石质地的匣子,外饰以金玉,内里铺垫着厚厚的丝绸。雕刻也是异常精美的,又是海浪仙山,又是奇珍异兽。一看就该是装盛着非常名贵的东西才对。可问题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的痕迹大概也就是一块丝绸时间长久以后留下的腐朽污渍。
所谓的长生不死药连个毛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人给拿走了,还是直接汽化了。
卢修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从一开始都没有把这当做是真的。所以也就是在把匣子倒了个底朝天之后,他就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叹起了气来。
“行了吧。既然这里没有,那就不用想了。估计这东西也不靠谱,想也知道,这世上哪来的长生不死药。真要是有的话,那不是早就该冒出一两个神仙了。”
卢修的话让老胡无言以对。但说到底了,他也是有些不太甘心。
就好像是错过了一个亿...不对,是几十个亿一样。明明是滔天的富贵摆在了他的面前,可他却错手而过,这实在是让他心里疼的简直就像是刀绞一般。
“奶奶的,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截了老子的胡!”
“也许是那个将军龙彧,也许是那个博士夏无熵,也许是哪个想着长生不老的秦人,也许是某些在我们前面的后来者,这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卢修心里完全是个无所谓的想法,自然也是漫天胡地的瞎排鼓。而对此,老胡却是摆出了少有的精明模样,咬着牙的就斤斤计较了起来。
“不对,这事不是这么算的。”
“那个叫做龙彧的将军,为了始皇帝的命令废了那么大功夫,吃了那么多苦,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什么动摇的意思,可见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你要说这家伙会偷了长生不死药,我不信。真要是他动了心思,也不可能说会那么千里迢迢的把不死药带到这里来,还专门让工匠修了这么个大殿来供奉着。所以肯定不是他动的手。”
“至于那个博士夏无熵。他一个文弱书生,想要在龙彧以及那些个骄兵悍将的眼皮底下偷走长生不死药,估计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除非说,他非常得龙彧的信任。但我想龙彧除非是个傻子,不然这么兹事体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让别人随便的去接触?所以别说是这个夏无熵,估计那些秦人都不大有这个可能。”
“呦,可以啊,老胡。你这还分析的还真是头头是道啊。怎么,你已经猜到是谁偷了你的不死药了?”
卢修瞟了老胡一眼的,大有一种想要看他能怎么接着发挥的意思。而老胡也是猛地一砸拳,直接就咬牙切齿了起来。
“不用想了,肯定是那帮子幕后黑手的锅。这群王八蛋一定是捷足先登,从这里面摸走了长生不死药。而他们现在也肯定是在这岛上研究着,想要把这个宝贝给复制出来。你们之前肯定是想岔了,我就说为了一群恐龙至于杀那么多的人嘛?现在看来,他们一定是为了不死药才这么做的。”
“不是,你怎么就那么的肯定?”
虽然说眼下这些秦朝秘史的发现足以推翻许多他们之前的猜想,但这却也不足以佐证,老胡说的这些就一定是有道理了。
别的不多说,光是他们能畅通无阻的一路摸到这里,都是一个不大讲得通的事情。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真的是让那些幕后黑手们来了个捷足先登。那么面对着这些直接关系到不死药由来的古物,他们难道会一点保护措施不做。而哪怕说就是安插一队持枪的安保在这里,他们现在也只能是一个饮恨于此的下场啊。
而既然这种事情没有发生,那么就说明事情不应该如此。只是,话虽这么说,但此刻已经上头了的老胡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说服的。
“当然,我很肯定。至于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能给你解释清楚了。”
“首先,这些事情肯定是那些白皮鬼畜干得好事。也只有他们,才能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的这么瞎折腾。而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么他们拿到了这个长生不死药会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给那些有钱人和政客们服务的。”
“这些白皮鬼畜一个个的都想充大头,装自己是老凡尔赛家的贵族。像是长生不死药这种宝物,他们肯定是不想打着秦始皇的旗号,那太跌了他们祖上的脸了。他们宁愿扯那些不着调的,什么耶稣的圣杯,宙斯的金苹果...管他真的假的,只要有人信,并且愿意掏钱,这群瘪犊子可不会在乎!”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眼看着老胡说的有些不太着调了,卢修咳了两声的就打算说两句不至于。总不能说真有人连神话和历史都分不清楚,连历史的佐证都不要,非要往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话上套吧。
那这脑子要被驴踢了多少遍才能被扭曲成这样。
他刚想这么说,脑子里却是突然间转过了一个弯来。好像这就是西方人的一贯尿性啊。
就好比《荷马史诗》。放在正国,它顶多就是一个和《搜神记》、《山海经》类似的神话故事。毕竟是一个瞎子道听途说,甚至是凭着自己的臆测写出来的玩意,根本就不具有什么考证性。可好家伙的,西方人直接就把这东西拿来当正史对待了。
也就是《荷马史诗》中的希腊人跟现在主流的西方人没有太过于直接的血缘关系,不然这帮老梆子怕是直接就把那些个神话人物给写到自家的族谱上面了。
他到底是没敢高估这帮子人的节操。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是龇着牙的对着老胡说道。
“好,就当是他们做的。那你又能怎么办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秦人的村落
这...着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别看他们嗷嗷叫着的,恨不得以一个日行八百里的架势给那些幕后黑手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但说到底了,这还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如人的缘故。
真要是有那个本事的话,哪用得着那样的招数啊。直接等着人家找上门来的,不比眼下这么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的来得舒服。而把话再说明白点,这也不是他们刻意的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纯粹是因为他们怕了那伙人手里的那些杆枪。
作为一个现代人,同时也是成年人。大家都必须要足够理性的看待客观的事物。而一个足够客观的事实就是,枪这种东西,拿出来真的是无解的存在。
但凡对面有一把狙击枪,隔着三四百米的人家都能给他们几个一个个的都给点了号。而要是有个大机枪,别说他们七个人两只猫,就算是加倍加倍再加倍,估计也是都不够人家一梭子扫的。
肉攒的怎么也不可能挡得住铁作的啊。老胡是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他憋了半天,到最后也只能是撂下这么个狠话来。
“这帮子狗日的可别落在我手里了。这要是落在我手里,我非把他们给剁吧剁吧找个纱布包着,堵在我们家下水道口上。我让他们打那天起,连我吃的咸的甜的,窜的干的稀的都能门清了。”
“呵,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歹毒的啊。有那大的仇吗?”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按杀父之仇那个级别算,我这都还算是轻的呢!”
老胡是一脸的愤恨,大有一种不共戴天的意思。而对于他这种还没揣兜里就已经单方面宣布归属的行为,卢修也只得是呵呵一声的,来了句你高兴就好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也就是无能狂怒而已。就他们这几个平头老百姓的,就算是操事能操出火花来了,估计也不可能拿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武装机构怎么样的。真要是想对付他们,恐怕还得是正国的国家力量介入进来才行。但国家力量介入进来了,哪还有他老胡吃肉喝汤的份,能蹭个腥沫子都算是他能耐的。所以,他在这闹心闹得纯属白给。
姑且就任由他这么闹腾一阵子吧。卢修这么心里想着,也是略过了老胡就对着其他人询问了起来。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长生不死药了,那么你们还要呆在这吗?”
“你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了?”
刘老发问,对于长生不死药的不见踪影,他内心里多少也是有点遗憾的意思。不过他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反倒是能看得更开一点。所以就心态上而言,他反倒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或许吧,但也未必是我想要找的东西。”
把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卢修就主动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行了。既然没有什么停留的必要了,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别忘了,那艘船还在等着我们,我们可不能让他们久等了。”
“你说得对,那艘船上的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们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老胡突然一声嚷嚷的,差点没把卢修的脑筋给绕蒙了。
我说这话了吗我,还别人人家跑了,人家就在等你上钩呢好吧。
感觉老胡已经是魔怔了,卢修摇了摇头,就直接向着大殿外走去。这个大殿他已经仔细的扫过了一遍,除了这个放置不死药的高台以及四周的壁画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再去关注的东西。所以他这一走倒是相当的干脆。
而看见他走得这么干脆,老胡却是连忙的环视四周。他显然是想来个贼不走空,搬弄搬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一把拾掇起来的物件。
但可惜的是,作为专门为长生不死药而打造的宫殿,这里还真没有什么能让他搬弄动的物件存在的余地。所以他最后也只能是把装不死药的匣子往自己身上的背篓里一塞的,就连忙的跟上了卢修的脚步。
“老卢,你能慢点吗?我说这里面那么多弯弯道道,古代秘辛的你都给盘摸清楚了?”
“一个大概吧。”
“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哈,你说那个龙彧还有那些个秦人,他们最后的结局到底是怎么了?”
老胡纯粹是好奇,当然好奇之余也是有了点其他的心思。
他琢磨着,既然长生不死药不在了,那么他多少也要从其他方面回点本吧。而别的不多说,这些秦人用过的家什,什么喝水的碗,吃饭的盆,只要是有,他是半点都不带嫌弃的。最好是能来个多多益善。
而这说到底了,还是要摸到这些老秦人的地盘上才行。而哪里才是他们的地盘呢?他估摸着,找到了线索的老卢同志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听到这个问题,卢修当即也是一愣。他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是忽略掉了一个问题。
关于龙彧,关于夏无熵,也关于那些跟随他们而来的那些老秦人的结局。
对于这种两千年前的古人,他首先的一个反应是他们都已经作古了。这不奇怪,要是隔着两千多年他们还没有作古,那才叫奇怪了。
而对于他们的那些个死法,卢修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深究。他又不是法医,没事研究人家是怎么死的干啥。但现在仔细一想,恐怕他们的死法也应当是存在着众多的隐情。
那些个军士在壁画中已经显露出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现实之中,他们也的确是发现了一具类似的尸骨。这足以证明壁画上描述的是空穴来风,事必有因的。
而如果真要是按照壁画上所描述的那样的话,那龙彧,都已经是半化龙的人了,他能那么轻易的死掉吗?还有,有这么一个神仙在,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在那些个气根底下,难道说他作为将军的,就眼睁睁的看着不成。
那棵妖树的来历,龙彧最后的去向,那些秦人可能包括夏无熵最后的结局。这些恐怕都是成疑,并且关系匪浅的问题。
壁画中并没有记载这些事情,可这并不代表这些事情不重要。因为如果说壁画是给别人看的,让人知道他们事迹的正史的话,那么这些事情恐怕就是那些不能告人的野史秘辛了。
可如何才能深挖出这些秘辛呢?另外,他们还有必要去深挖这些和他们关系不大的事情吗?
卢修有些迟疑,而老胡却是在他迟疑的这个时候,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哎,你倒是说个话啊。问你话呢?不管你知不知道的好歹吭一声啊。”
“我又不是那些老秦人,我哪知道他们是个什么结局啊。你要是真想知道这事情,你去那棵树跟前对着那几个老哥问问啊,说不定他们就张口给你答复了呢?”
“不是,在这鬼地方你给我说这些阴间的话,你打算吓唬谁呢?我告诉你,我老胡可不是吓大的。”
他话是那么说,但说这话时忍不住缩脖子的熊样卢修可是瞅在了眼里。他嘁了一声,一边是把不屑写在了脸上,一边出了大门的就向着左手边拐了过去。
老胡还没有跟他盘估清楚呢,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他走脱掉。而也是连忙赶上两步紧缀在他屁股后头的,老胡就再一次的喋喋不休了起来。
“哎!我说老卢,你这儿知道路吗,就这么瞎拐活?你就不怕这么七拐八拐的,给自己带到沟里?”
“您能把眉毛底下那俩出气的窟窿眼给瞪大点吗?还是说你上面那瓜里的瓤都是液态的,压根记不住事啊。看看,这是那两头熊走过的路!这要不是个出路,它俩吃饱了撑的要往死胡同里走啊。”
“哎呀,你小子吃炮仗了。我怎么听你说话说得越听越觉得有火药味呢?”
老胡捋了捋袖子的,差一点没鼓着胆子的奋起了。但考虑到现实,他到底还是做出了以和为贵的决定。
卢修自然是没吃炮仗,但他内心里估计也跟吃了炮仗差不多。壁画里龙彧他们的最终的变化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里。他不怎么敢直说,可不代表他就能把这事情给抛在脑后。
可以说,这个时候他满脑子的都是乱麻,心情之烦躁不比刚滚的开水差。而这个时候老胡还赶着趟的往上撩拨,这不就是明显找啐吗。
当然,他也是明白。自己这么对老胡是有点不太地道。但没办法,谁让他自己个凑上来了呢。
“行了啊。就咱们这大锅饭的,我吃没吃火药你还能不清楚喽。别逼逼叨逼逼叨的了,赶紧的,先出去这里再说!”
“唉,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逼逼叨了?”
老胡还想要扯上两句,卢修却已经是几步的绕过了眼前的一个弯道口。而他这边才刚迈脚的追过去,另一边,刺眼的眼光就已经是把他的眼睛晃得一片恍惚。
“好家伙,这就已经是到头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这里出去居然是那么的容易的一件事情。按照那些古墓探险之类的玩法,这不经过几个机关陷阱、迷宫暗道的,怎么都有些说不太过去吧。
但事实如此,他们此刻已经是走到了出口的位置上。从他的角度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一扇已经崩裂坍塌的石门外面,明媚的阳光正像是纯金的流苏一样穿透进来,直让他的眼睛里都由不得的泛起了泪水。
而也是用力的眨了眨眼的,他就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别外面是个万丈深渊什么的,那可真就是完犊子了。”
“胡桑,您就歇一歇,别尽说这些根本不像是人说的话了,好吗?”
连清水泉都有些忍无可忍的埋汰了起来,可见他现在是有多么的不惹人待见。而老胡此刻尚不自觉。
“我怎么就没有说人话了?我要说的是鬼话的话你们是咋听得懂的?”
嚷嚷了一句还不怎么满足,他当即就嘿了一声的打算上去和清水泉辩个究竟。但几步上前,从坍塌的石门边绕了出去,他刚一站到阳光底下,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迷糊了眼睛。
“好家伙,这是别有洞天啊!”
眼前是一座静谧的山谷,而阳光则刚好就斜照着越过周围的山峦,将山谷中的一切都给清晰的映照在老胡他们的眼中。
其中有方方正正的田亩,尽管已经是被杂草遍布,但那阡陌交通的模样却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辨识出来。
此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建筑。
尽管说这些建筑既不高大堂皇,也不怎么精美秀丽。其中大多都是茅草混着黄泥糊出来的模样,少部分才是木石堆砌起来的造型。并且大多已经坍塌,墙上还遍布着杂草、藤蔓,一看就是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少年的样子。但这到底还是建筑,是人居住过的痕迹。
看到这里,卢修他们已经是猜到了这地方的由来。这已经有一个大型村落的规模,十有八九是那些先秦时代的百工军士们留下来的遗迹。而不远处的河岸边上,一艘早已经搁浅、看起来破破烂烂,却和他们在溶洞中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的大船,则也是很好的佐证了这一点。
对此,卢修忍不住就是扯起了嘴角。既感到讶然又有些情理之中的呵了一声,然后就对着身后有些大张着嘴巴的老胡这么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那些老秦人的下场吗,眼前估计就是喽。怎么,要不要自个儿去看个究竟?”
“我吃饱了撑的...”
老胡下意识就是拒绝。因为一看眼前的这一片废墟遗迹,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感觉有些鬼气森森。
他是有点捞偏门的心思没错,但也不至于说想要把自己也给捞进去啊。可他这话刚一说出口,也是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片河流走向的。他咦了一声,就对着卢修这么回复了起来。
“不对啊,老卢,你看看那条河。它是不是打南边往西北的方向改道的?”
“好像...还真是哈。”
卢修定眼一看,也是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而面对这样一个答案,老胡脸色当即就是一垮的,直接就呵呵一笑的自嘲了起来。
“好家伙,那看样子我们还真是要往这个废村子里钻一道子喽。这破地方的,晚上睡觉能不做噩梦恐怕是都要算是心大了吧?”
这话...的确。尤其是联想到洞穴里那些人的凄惨死法,几个人连带着卢修在内,都是忍不住的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科学唯物主义无所畏惧。但真要是轮到你的头上,你可未必能那么的豁达。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先天的质疑
“怕什么。就一片废墟而已,你还怕木头梁子砸到你头上不成。实在不成...实在不成咱们躲远点。反正这上古破房的,我也没打算在里面过夜。”
卢修的这个说法,很容易就能听出来里面的忌惮成分。而也是有些奇怪的觑了他一眼,老胡这才是有些诧异的说道。
“难得啊。你小子怎么到这个时候学会认怂了?你不是头一直挺铁的吗?”
“头再铁,也不能说明知道眼前是个坑,还闷着头的往里跳吧。总之,看那些个秦国士兵的死法就知道,这里肯定是有什么邪性的地方。而只要脑子里还没进水,那就该明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
“呃...你说的有道理。”老胡无法反驳,只能是默默的点了个赞。只是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村落,他就有些遗憾的咂起了嘴来。
“可你就真的不打算过去看看了。这想来就应该是那些老秦人生活过的地方,而别的不多说,你要找的那些线索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吧。”
这话也多少是有些说在了卢修的心坎上。他之前的探究只是把自己越陷越深。就好像是挖一个大萝卜一样,好不容易刨了半米地,结果才发现只是刨出了一个萝卜秧子一样。老大一块还埋在地里的感觉,直让他觉得怎么都挖掘不出一个头来。
说真的,他都已经放弃了。一方面是这里面的神神道道似乎是有些水太深了一些。而他这种平民老百姓又不是什么考古专业的探险家,实在是没那个功夫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探究出这里面隐藏的秘密。
此外,也是他着实有些信不太过这些两千年前的老秦人。
不是说看不起这些古人的智慧。而是说,当时的生产力和时代背景放在那里,他们根本就没多大的可能去探究出这里面的奥秘。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古人对于世界的认识本身就是片面的。一旦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往往都只会假托给鬼神。
神秘学基本都是被这样给塑造起来的。而这也导致了,太多的神秘混淆在了一起,以至于单从古人的角度根本无法切实地剖析和分辨。
而科学则不然,元素周期表和基础物理摆在那里,任何自然存在的物质和现象都可以对号入座。而只要能对上号来,那就跟庖丁解牛一样的,顺着纹理就能剖析出其真正的内在。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卢修肯定是要站在科学这一边。而这也就导致了,他对于这些古人的说辞先天性的就多出了几分质疑。
还是那句话,一群文化水平最高也就是夏无熵这种古代的博士,一个个对鬼神之说笃信不疑的老迷信。你让他们能研究出这个所谓的仙山神地的秘密,这本身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他们连自己都还没整明白呢,不然也不会说出现那些军士连同着龙彧这样的将军都变得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情况。而自然的,已经差不多是和他们一个处境的卢修可不会愿意去重蹈他们的覆辙。
他到底还是选择寄希望于科学。
或许回到文明社会,看在这座岛存在的怪异以及自己或许是一个典型案例的情况,会有正国官方的力量介入进来,从而帮助自己控制住这种异变?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同时,面对着老胡的这个说法,他也是多少的表现出了一些犹豫来。
“怎么,你想去看看?”
“那是,既然来都来了,那要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话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尤其是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些宝贝什么的...我也不是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怎么也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留在这种海外之地的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了我们。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老胡这一开口,卢修就明白了他算是贼心不死。之前对不死药的时候就是这样,眼下不死药没戏了,他却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东西上。这让他顿时就有了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但转念一想的,他却也是点起了头来。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能在正事上面耽误了。眼下我们的正事到底还是要尽快的做个筏子出来。你确定我们有那个暇余的时间?”
“嗨,这事...简单。看见岸边上那块竹林了吗?等下让这几个丫头去伐竹子,我们俩去打点小猎物,顺便去村子那里看看不就行了。左右不过是稍微转一圈的事情,能耽误上多长时间?”
他这话一说完,立刻就迎来了明日香有些怨念的眼神。
讲道理,她也想跟着一起去探这个险。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份惊悚诡异的气氛。
或许表面上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实际上,她可是个多年的灵异爱好者。而说真的,对于她这样的资深爱好者来说,瀛洲那些本土的怪异传说已经有些满足不了她的好奇心了。唯有眼下这个来自两千多年前的大秦神话,才能真正的调动起她内心里的那种探求欲望。
所以,几乎就是用钢刀一样的眼神在死盯着老胡,她一边抓住了卢修的衣摆,一边就小声的嘀咕道。
“老师,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打猎。”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这种事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早已经是感觉被明日香的眼光刺的有些脸皮生疼,老胡说起话来自然是不会有那么的客气。
只是他不客气归不客气,受清水泉的影响,明日香可不会对他有半分的畏惧。
直接的扒着眼皮对着他摆出了一副鬼脸,明日香就再一次摇晃起了卢修的衣摆,对着他可怜巴巴的请求了起来。
“老师,好不好嘛?拜托你!”
“你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你就不怕那些个鬼地方里会有两千多年前的老粽子?”
“粽子我知道,是一种食物?可什么是老粽子?为什么这里会有粽子?”
明日香这样的混血儿能会说汉语都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指望她能明白这种暗语,那肯定是不切实际的。
卢修刚要解释,老胡却是直接的横插了一脚进来。
“粽子就是僵尸的意思,你看没看过那些香江的恐怖电影。那些会蹦来蹦去,咬人脖子喝血的东西在我们那都被叫做粽子。”
“而老粽子,那可就厉害了。一般来说只有千年的老僵尸才有资格被叫成是老粽子。这东西,飞天遁地的,嘴里一滋溜就能隔空把你的血都给吸出来。号称是不在三界,不在五行,不死不灭。人送外号僵尸王!”
“过去有个僵尸王叫将臣,好家伙!什么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被他抓到了咔咔两口都给啃成了一张皮。那漫天神佛来了都拿他没什么办法。被他一个逮一个跟小鸡仔一样的,都给吃了个干干净净。你说为啥这几百年的科学横行,什么神仙妖怪的都没有出来过?”
“为什么?”
这话听着就离奇、没谱。但作为灵异爱好者,明日香还真就好奇这样的故事。她只当这是正国的民间故事,一副兴致勃勃的就追问出了声。
而一听她这追问的,老胡立刻就更加的来了精神。
“为什么?那是因为什么神仙妖怪的都被将臣和他的僵尸崽子给啃完了。你想啊,只要被这种老粽子啃一口的就要变成一个小粽子。而在这漫天神佛都不例外的情况下,他们可不要被啃个干净了吗?”
“哎哎哎,你到这就给我打住了吧。那些个页游公司没请你去当策划还真是屈才了啊。要有你这编故事的水平,那什么僵尸道长的破页游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完蛋了。不多卷个几个亿的,都对不起你这水平。”
感觉老胡是越扯越没谱,再扯下去估计都要教坏这些国际友人了。卢修连忙也是出声制止住了他。只是话虽这么说,老胡却还是有些老大不情愿。
“别介啊,我这还没过瘾呢?这好久都没碰到一个好听众的,你倒是给我点发挥的空间啊。”
“你行行好吧,人家还只是一个孩子。你这么唬一个孩子玩,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对于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老胡沉吟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然后忍不住一捂嘴的,他就开始抽动起了肩膀来。
“那啥,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地道。但一想到我就这么一扯,她就这么一信。我除了想笑之外,还真没别的什么感觉。”
“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卢修白眼一翻,真感觉自己是没法和这样的家伙再交流下去。而也是用一副看垃圾的眼神盯了老胡差不多五秒钟的时间,明日香就再一次的拉动起了卢修的衣摆来。
“老师...”
“你这...毛病吧。我都跟你说了可能有粽子。就算不是老胡嘴里的那种神仙,那也是实打实的干尸。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赶着趟的看这个热闹干什么?”
明日香没好意思说自己就好这一口。之前在溶洞里的时候,她就躲在墙角边上偷偷摸摸的看。这情景,一般人一辈子估计都难得碰到一回,她自然是怎么都不肯放手的。
而面对她这样的坚持,卢修还没有给出个肯定的答复。老胡却也是先一步的说起了好话来。
“她既然想跟着你,你就让她跟着呗。反正也是个大姑娘的,见见世面也挺好的不是。以后出去和人聊天,也能有点唬住人的谈资不是?”
卢修这个时候很想说一句,你见过谁家女孩子坐一起聊天的时候会说这种鬼话。但看到老胡暗地里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他却也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要说吧。
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是勉强的改了改口风,对着身后一脸可怜巴巴的明日香就叹了口气出来。
“行吧,你要来就来吧。腿长在你身上的,难道我还能把你腿打折了不让你跟着不成?”
“清水老师要来吗,就当长长见识,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呦!”
完全搞不明白老胡的意图,卢修也只是冷眼旁观着,看着他对清水泉也发出了同样的邀请。
而清水泉,显然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她讪笑了一声的,一边以一种你给老娘等着的眼神瞪了老胡一眼的,一边就很是干脆的摆起了手来。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一来的话可能你们伐木的人手就不够了。我可不想因为这就拖累了大家的时间。”
“没事,我可以回来帮着你一起砍...”
“请您闭嘴好吗,我是在表示拒绝,谢谢!”
清水泉这一回很明白的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而对此,老胡也只能是耸耸肩的选择了接受。
牛不喝水他总不能强按头。而也是确定了刘老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之后,他转过头来的就对着卢修说道。
“那咱们这就算是定下来了,暂时的分道扬镳一下?”
“急什么,先定下来扎营的地点再说。那些房子就在那里的,又不会张腿跑了。”
“我这不是担心天色晚了,会出什么变故吗?”
看了眼头顶上正在当中的太阳,老胡到底是不好意思明说,自己是害怕这一忙活就要耽误到天黑的这个事实。
有个大太阳的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大晚上的去这么个鬼地方折腾,那就恕他有些敬谢不敏了。
他不是那些浪催的赶趟子找死的神仙,非要等天黑了才要往那种闹鬼的地方钻。虽然说明面上大家都知道鬼怪什么的都是迷信,但保不准就让你碰到了呢?
“能有什么变故,你还真怕里面有大粽子啊。”
卢修也是硬气的说出了这种话。诚然,他也是对那种事情有些发憷。但到底的,还是团队的安危在他心里占据了上风。
这要是在这个时候分道扬镳了,那指不定清水泉她们这一伙子人碰上了什么麻烦的,就要是个叫天不应的局面。
他还不至于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就把同伴给陷入到这样的一个险境之中。所以根本不顾老胡眼色的,他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一行人就这么从石门所在的山壁里绕了出来,顺着高耸的岩壁一直走到了面朝河流的豁口那里。
面前就是一大块郁郁葱葱的竹林,往右手不远处就是那副朽烂的几乎只剩下龙骨的大船以及边上那座面对着河流敞口的大屋。
河水滔滔,仅仅只是少许的滩涂能够延伸到山谷之外。而用一句军事上的话语来说,这就是个典型的易守难攻的局面。
这样的一个选址,配上一伙军士驻扎。估计也没有几个野兽能悄咪咪的摸过来的。而料想一番的话,那些秦人会把屋子建在这里,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河边的作坊
“等下先从这里开始?”
看着那几乎是对敞,并且明显有些向河岸倾斜的大屋,老胡摸了摸大胡子的直接就提出了个这样的建议。
他会突然有这么个想法,想来也不是没来由的。而也是搭起手,对着不远处的大屋仔细端详了一番的,卢修这才有些纳闷的说道。
“怎么,你认识这是个什么玩意?”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艘船坞。”
语气里虽然有那么点不肯定,但老胡到底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看这对敞口的大门,肯定是方便木料和船只进出的。而这么宽的屋子,还是这种倾斜往下的设计,离河边又是这么近的。肯定也为了方便船只下水才设计的。”
“等船只造好了,只要架上几根原木,就可以直接把船滚到水里。这里面古今中外的做法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当然,我能肯定这一点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边上的那艘大船。这要不是一座船坞,那些老秦人有病才会把船停在这么靠近的地方。他们就不怕一个涨水的,大船直接把屋子给撞垮了啊。”
“这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这真的是一艘船坞的话,那我们过去干什么?难道你还想从里面开出一艘船来不成?”
这话固然是给了卢修一个答复,却也是让卢修心里更加的费解了起来。总不能说老胡真的是把主意打到了那些两千多年前的老船身上吧。
两千年前的老船,他就是敢开,自己也不敢坐啊。鬼知道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古董会不会刚下河就直接进了水,然后哗啦啦的就把他们一伙人都给搭进去。真要是碰到这么个情况,那这就跟赶着趟的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船?那肯定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好的船估计也烂的差不多了。但船虽然可能是派不上用场,但不代表里面不会有造船用的木头啊。要知道像是这样的船坞,保不齐的就有专门的地窖用来阴干木头。而只要里面还有存货,那么拿出来就是上好的材料。能给我们省上一大票的功夫。你...确定不用吗?”
“真就是有,那怎么说也是两千年前的木头,你确定能用?”
“当然。”在自己专业的领域上,老胡自然是有敢打包票的魄力。而也就是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胸脯的,他就异常肯定的说道。
“我可是亲眼看过那些老帆船厂的船坞和地窖,里面的木头有不少都是老早以前保存下来的。再加上地窖里往往空气稀薄,常年和外面隔绝开来。所以往往一根上好的木料,哪怕是存放个几百年也能依旧完好无损。”
“眼下这座船坞可能历史上是更悠久了点。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的地窖也应该是封存了这么些年才对。和我知道的那些老船厂相比,它好在一点的就是,这里不会因为需要存取木料的问题而每隔一段时间的被迫打开地窖。真要是两千年过去了,那里面的空气估计也早就耗得差不多了。几乎是真空的一个环境,你说木料能保存的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你就不怕这两千年里有个地质变迁什么的,河水直接把那个地窖给淹了?”
卢修差不多已经被说服,只是出于一贯的秉性,他还是找了个由头的挑起了刺来。
这并不怎么出乎老胡的意料。毕竟按照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卢修要是有那么容易的认了他这个说法,那才会是让人感到奇怪的。眼下这只是正常表现,而已经习惯了这种常规的表现,他也是立刻就笑着摊开了手来。
“多大点事?左右不过是上去察看一番而已。真要是不行,那再重新砍竹子呗。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更省事的办法,你总不会说连更省事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吧。”
“那行吧,姑且就按照你说的这么来呗。”
罕见的在和老胡的唇枪舌剑中落了下风,卢修也是连忙的挂起了休战牌,绕过了这一茬。
他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人,清水泉她们已经是机智的在一块竹林环绕,足有小屋一样大小的巨石边上架起了篝火。
看来这些天来的野外生活,也已经是让她们学会了如何寻找合适的宿营地点之类的求生技巧。这个地点选择就挺不错。
巨大的石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绝对是一个足够的依仗。稍微布置一下,不仅能遮风挡雨,更是能很好的反射篝火的热辐射,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热量。
而且安全上,这么一块巨大的石头,爬上去可以抵挡住一些腿脚不那么灵便的野兽;背靠着,也可以防止被什么野兽给偷袭了后路。总之,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明智之选。
而也是看到这里,卢修才算是放心的卸下了身上的背篓。然后一边舒展着筋骨的,一边就这么说道。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暂时不需要我们了。所以,现在就出发,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之前看看能不能赶回来?”
“你这话算是说到了我心坎子上了。走走走,别在这耽误时间了。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咱们啊,得学会珍惜!”
几乎是以推搡的方式催促着卢修开始动作,老胡完全就是在催命一样的赶着时间。卢修拿他没啥法子,只能是半推半就。而明日香也是一点不用多说的,自己就跟在了后头。
三人脚程是一点也不慢的,很快就摸到了那座船坞的前头。而也是直到这时,卢修才是一甩老胡架着自己的胳膊的,然后当着他的面就质问了起来。
“行了啊。你这急匆匆的,怎么就跟后面追着一群要债的一样呢?赶着投胎也没你这么急的吧?”
“我这不是赶时间,想着早点完事,能早点回来吃饭吗?”
“你搁这唬鬼呢?老实点,把你刚刚挤眉弄眼的那意思给我说清楚喽。别跟我说你那是发了善心。我可看不出来,你会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卢修这么一说,也是立刻让老胡急了眼。他嘿了一声的,当下就嚷嚷了起来。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我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得着咱俩的双簧里面一天天搁这唱白脸的是你啊。”
老胡摆出了骂战的意思,但看着卢修大有一种转头就走的趋势。他却也是不敢再这么闹腾的,直接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吗?你这家伙,就不能让我稍微卖点关子。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能憋死你还是怎么遭。”
“你少跟我贫,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卢修一瞪眼,老胡也不敢再叨叨。他把眼睛随即一转的,就直接看向了边上正看着热闹的明日香。
“本来还想把清水老师也拉着的,既然他不在,我就先跟这小丫头透个气吧。”
“之所以让你跟过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让你防着你那个同学,也就是三谷麻美那丫头一手。有些事我不好断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丫头的心思想来是不怎么纯粹的。”
“不纯粹,怎么个不纯粹法?”
不提明日香在一边,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卢修到底不是个闲的没事会去琢磨一个小丫头心思的人,所以他也是一脸不耐烦的就追问了起来。
“这个...你得自己琢磨。总之我只说一句,咱这一个个都快是胳膊上能站人的好汉了,你就是平日里再怎么娇滴滴,也不至于说在那种关键时候会连一个百十斤不到的丫头都拽不住吧。”
他只提了个由头,卢修就已经是想出了个大概来。而也是心里面有些恼怒的,他脸上当即就有些绷不住的,显露出了一个阴冷的表情来。
这表情放在电视上那些个阴柔的小鲜肉身上,顶多只能算是阴柔。但放在他这种手上见过血,并且能力博虎豹的猛士身上,这就是十足的阴狠了。说句有些夸张的,那真是平白瞪你一样,都能让你骨子里打一个冷战。
而也是生怕这家伙由着性子的去找那丫头的麻烦,老胡这个时候也是连忙提醒了起来。
“哎,我跟你说啊,这事你知道也就行了,可别胡乱插手啊。还是那句话,这丫头到底是清水老师的学生。在她真正弄出什么事情之前,我俩这样的外人怎么都不能说是越俎代庖的去把她给怎么滴了。这是给清水老师一个面子,你晓得不。”
“行,听你的。”
脸上虽然还是那样的一个表情,但卢修到底也是听明白了老胡的意思。不过,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却并没有忘了给边上的明日香提上一个醒。
“听到没,丫头。打今天起,你就要给我多长个心眼了。可别平白的让人给坑了,知道吗?”
“我明白,老师。”
听到卢修的警告,明日香的脸上立刻就泛出了堪称明媚的笑容。
“请放心,我是不会给她任何机会的。甚至说如果她敢打我的主意的话,我也是会让她知道厉害的!”
“很好,很有精神。”
相比较于卢修只是淡漠的点了个头的回应,老胡则是干脆的竖起了大拇指。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丫头天天跟在老卢屁股后面的,是练就了一身本事啊。那啥,你叔我也没啥别的好说的,就祝你旗开得胜了啊。”
嘴里这么说着不怎么着调的话,老胡也算是把该带的话都给带到了。仁至义尽,没什么好说的他话一落下,直接就转向钻到了大屋里。
而一进大屋,则完全可以说一句即是在他意料之中,又是有些在他意料之外。
说是在他意料之中。那是因为这里面的确有一部分的构造是一个船坞的模样。
首先地上有两条并排的宽阔沟渠。而在其中一条沟渠上,则是一架还没有打造完成,如今看上去只有半截龙骨的朽烂破船。
周围零散的朽木,大都是围着这艘未完工的船只横直竖排铺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人造船用的脚架。
总之,就跟卢修一开始猜测的时候那样,根本就不用对这些东西抱有多大的希望。因为就这种肉眼可见的破旧程度,估计稍微的用点气力,这架老古董都能直接的散成一地。
这是在老胡意料之中的情况。而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则是在这座大屋里面,还有着另外一堆乱七八糟的构造。
首先是好几座差不多有一人多高的火塘子。应该是有些常年猛火炼就的意思,以至于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这些堆砌火塘子的石头都已经是成了一种仿佛是石灰一般的苍白颜色。
此外,在这些火塘的周围还有一条深挖的沟渠。
这沟渠两头通着外边的大河,大概是有一种想要引流而入再导流而出的意思。但多年来的未经打理,这里面早已经是淤泥积深,如今最多也只是能看出有这么一个沟渠的轮廓。
这就让老胡有些费解了,他还没见过谁家船坞里放这么一条水渠的。
虽然说这两边是左右各半,大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但自家的地盘上,谁愿意多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他开始好奇的上前打量。而卢修也是紧跟其后。
看到那些个火塘子,他就已经是大致的猜到了一个可能。而沿着火塘子再往沟渠边上一走,卢修顺手捡起一块已经朽烂,但大致还能看出是个平板的木头,就点着头的,感觉有些八九不离十了。
俗话说,自信的男人最帅气。这一点明日香深以为然。她对于眼前的这一堆烂木头可没有什么兴趣,但对于胸有成竹的卢修可谓是兴趣十足。
面对这个让她感到敬仰的男人,她可不在乎当一个捧哏。所以也是也是立刻装出一副惊喜模样的,她就对着卢修高呼了起来。
“すごいですね!(厉害啊!)老师,你已经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了,对吗?”
“明日香...你这个演技还需要在磨练一下,太不自然了。”
被人吹捧固然很爽,但要是吹捧你的人演技生硬,那就只会让人感觉到尴尬。卢修现在就是如此。
但已经被架上台子的他面对老胡揶揄的眼神也不好意思不吭气。所以也就是低着头对着明日香一阵咬耳朵的,他就清了清嗓子,随即说道。
“没错,我已经猜出来答案了。这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个水车无疑。而假使这是个水车的话,那么眼下这些东西,应该就是冶铁用的锻炉没错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千古的利器
“水车?锻炉?”
来回的扫视了一眼这些物件,老胡先是点了点头的,然后又是摇起了头来。
“你说是锻炉我信,这东西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个烧火的。但光凭这么些木头,你怎么判断出这是个水车的?”
“我说我猜的,你信不?”
搓烂了手里的木头,又是把脚下的泥土给扑楞开来,卢修看着泥土里埋着的一截仿佛是带着个锤头的原木就这么说道。
“假使这东西是个熔炉的话,那么冶铁肯定是还需要锻锤才对的吧。而人力自然是比不过水力,所以借由水力在这里搭建起一个水车,用来帮助锻造,这有什么不好猜的吗?”
“你别说,还真有!”
嘿了一声,老胡也是来劲一般的说道。
“你作为一个现代人,想到水车很正常。可问题是,这玩意可是两千多年前的老秦人留下来的,你觉得那些古人有这个技术和头脑,知道用水力帮助锻造这么先进的技术?”
“嘿,你这话说的是看不起谁呢?听过庄子没?”
“听过,老庄吗!写逍遥游的那个。他不是个职业神仙吗,这关他什么事啊?”
老胡脸上是一片纳闷,心里面也是暗暗叫糟起来。一般来说,但凡是提起这样的名人基本就是一个引经据典的结果。而真要是碰到这么个情况,那恐怕他又要被打脸了。
在这一点上,老胡的预感并没有错。卢修的确是打算引经据典,而老胡也算是一头撞到了枪口上。
“庄子外篇天地里有一个子贡南游于楚,见老农灌溉乏力,给他出主意的一个故事。里面有一句话是‘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佚汤,其名为槔。’这个叫做槔的东西,就应该是水车的原形。而尽管说,它距离后世真正的水车可能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这东西在战国就有了的事实,你没法否认吧。”
“不是,这种神仙说的故事你也信?鲁班还说自己能造飞机呢!”
“为什么不信,这么简单的结构连我都能做得出来,你觉得能难得了靠这吃饭的手艺人?”
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卢修几步就走到一块大墩子面前的,指着它就说道。
“假使我脚边的这根木头是水力驱动的锻锤的话,那么眼下这个墩子就应该是铁毡才对。虽然不确定这东西的材质到底是金属的还是石头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冶铁技术应该还没有到那么高的水平。但最起码的,上面千锤百炼留下来的痕迹应该还是在的。”
顺手抽出了一根长矛,用力的敲打了几下面前的这个大墩子。在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朽烂玩意扑啦啦抖落下来之后,里面当即就是传来了清脆的金铁之声。
这让老胡脸色当即一垮,但他仍旧是有些不信邪的在上面狠狠的刮了一下。在如同刮腻子一般的直接刮掉了一层锈渍之后,他也是立刻看到了一层翻着铜绿的金属光泽来。
金属表面平整非常,肉眼可见的就有许多敲打磨平的痕迹。上面甚至说已经有了一层仿佛涟漪式的花纹,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数次的捶打所造就出来的结果。
看到这里,老胡就已经是知道,自己怕是又输了一阵。但他仍是有些不太甘心,只感觉这只是一个巧合。而也是有些着急于翻盘的,他走到一处堆积着层层杂物,甚至都已经是被野草菌苔覆盖的所在,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翻腾了起来。
“事实都已经是摆在面前了,你还在瞎搞鼓什么呢?”
“还是那句话,我不信。既然你说这是个冶铁的作坊,这又是铁砧,又是锻锤的,那么怎么着这里面也应该有一点成品吧。光是一个铁坨坨的,你可说服不了我。”
“你傻了吧,两千多年前的玩意,估计什么东西也锈成一坨烂泥了。就你这个找法,你就是找出来估计也认不出来啊。要我说,你不如老老实实的认输算了。不就是一个小赌吗,我连五毛钱都赢不了,你在乎这个又是何必呢?”
“狗屁,输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好意思说这种风凉话。”
老胡白眼一翻,连搭理他的心思都没有的,就跟刨窝一样的把面前的一大堆东西都给扒拉了出来。
他早就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问题。因为看起来很有点工作台的意思。
一块依稀能看出点案几模样的木头再加上边上一个大瓦罐。木头上面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真要是有什么冶铁制品或者工具的话,那么也就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
而如果没有,那么多少也可以反驳一下卢修的猜测,给他稍微的挽回一点面子。
他现在只想挣回这么一点面子。但可惜的是,残酷的事实可不会那么轻易的向他进行妥协。
呛啷一声脆响,一根铜绿色的玩意掉落在了地上,并且和地上的石头碰撞发出了足够清脆的响声。而听到这个响声,老胡老大不情愿的低下了头,磨磨蹭蹭的就把它给捡了起来。
“一个铜条子,说明不了什么。也许这玩意是准备融了给船上那个地方镀膜的呢?”
“扯淡。人家大秦将军做的好好的,又不是去当海贼王,整什么船只镀膜啊。”
翻着眼的反驳了一句,卢修的眼睛就已经是死死的盯在了老胡手里的那根铜绿条子上。
他越看这玩意就越是感觉熟悉,就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一样。而一看老胡对这玩意漠不关心,大有随手一扔的意思。他也是径直的就伸出了手来。
“别乱扔啊,我警告你啊。这东西我看着眼熟,你要是给扔坏了,到时候真要找你算账你可别别怪我没提醒你。”
“还来这招,你以为同样的招数对我这样的圣斗士能起作用两次吗?”
“别瞎叨叨,先拿过来我过过眼再说!”
眼看着卢修的态度越发强硬,老胡到底也没法继续跟他别什么苗头。把手里的条子一递,卢修这边一接,就顺手从身上撕了块布的开始在这条子上仔细擦拭了起来。
而这根铜绿色的条子虽然看起来厚实,但实际上大都是外面附着的层层污渍而已。
稍微使了点力气,上面的层层斑驳便已经是一块块的脱落了下来。而边缘处也是随即变得轻薄、锋锐。
轻轻的拇指上一刮,已经能感受到那种锋芒略过皮肤的感觉。而也是再稍微一使劲的,条子正面就已经是被脱出了一个平整的菱形表面来。
斑斑铜绿,却依然是不能掩其锋芒。哪怕说是过了两千年之久,这件铜器也依然是一副完整且锋锐的模样。
它看起来有些像是一柄短剑。
剑尖线条锐利。剑刃约有三十多公分长,三四公分宽,整体呈六面菱形。两侧锋刃如新,显出一种略微泛白的清亮色。而当中两侧内凹,凸显出一条脊线的部分则是显出一种有些晦涩的暗铜色泽。
底部有一字型剑格。似乎与剑身是完全两种不同材质的缘故,整个剑格已经锈成了一块铜绿。这是最像卢修印象中青铜器的地方。而剑格之下则是剑茎,同剑脊一样,也是有些晦涩的模样。
整体来说,这东西也算是不轻。少说有个两斤的手感,用来作短剑也是够分量了。但卢修觉得这应该不是一柄短剑那么简单,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秦朝似乎已经是完成了青铜冶铁技术上的突破,军士已经开始配备制式的长剑了。
这一寸长一寸强的,谁也没有理由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造一把短剑来充数吧。而就算是用来当护身的短兵,这东西似乎也略长了一些。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既视感越来越强烈的卢修开始绞尽脑汁,而也是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的,他当即就开始用力的擦拭起中间剑脊的部分来。
剑脊中间还有一些斑驳的痕迹,在摩擦的作用下也开始脱落下来。这个时候,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有古旧的文字,如同扭曲的蚕虫一样,细细的刻印在了剑脊的两边。
虽然依旧是秦朝的小篆,但字迹好歹不算是复杂,卢修勉强也能辨识出那么几个。而“四十三年匠烈工”、“铍十七”这几个字,也终于是让卢修回忆起了自己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玩意。
“原来是一把青铜铍啊,我说我怎么觉得眼熟呢?”
“咋地,你又认识了。”
眼看着自己刚刚还弃之如敝履的铜条到了卢修的手里,几下一盘楞的就大变样的成了一把上古的兵器。老胡的心里顿时就跟恰了柠檬一样泛起了酸来。
这个时候唱反调,已经成为了他宣泄的一种途径。而也就像是捧哏一样的,他当即就呛出了声来。
“那是。你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秦始皇四十三年,一个叫做烈的工匠制作了这把长铍。而这个铍则应该是他当年所做的第十七把。”
“春秋时期有一个物勒工名的说法。讲的是‘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究其情’。而到了吕不韦的时候,秦国则实行了一套严密完整的物勒工名制度。也就是以秦法规定了,任何官造的器物、兵刃都要铭刻制作者和管理者的名字,以应对官方的质检。而一旦有不合格的产品,工匠和管理者都要受到处罚。”
说到这里,卢修弹了弹手中的长铍。在一声脆响中,他就这么感慨了起来。
“我曾经在长安博物馆见过一把秦朝时期的青铜长兵,名曰青铜铍。除了刻字不同之外,和眼下这个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铍吗,说白了就是重装的长矛。这东西又叫做铩。比起一般的长矛要锋刃更长、重量更大,按理来说刺杀和削砍的能力也应该是更加的突出。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到西汉中后期,这东西开始逐渐被长槊之类的兵器所替代。没想到,我今天居然还能有幸亲手摸到一把。”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正国古代从战国到汉初横行了数百年的古典兵器,算得上是当时时代里的一大凶器。而手捏着这样的一个凶器,卢修也是忍不住的啧啧称奇了起来。
正常来说,这样一个掩埋了数千年之久的兵刃即便是重见天日了,也该是锈迹斑斑,不堪一用的才对。但眼下这把长铍,却只是让卢修感觉到了一阵阵逼人的寒气。
其只是略微显得有些黯淡的锋芒,让卢修丝毫不敢怀疑它的坚硬与锐利。而只是稍微在手上布条上那么一蹭的,厚实的布料当即就被割裂出了一个大口子。
“好家伙。以前还只是听说,说兵马俑出土时的长剑锋锐异常,千年如一。跟那个越王勾践剑一样,随便一划拉就能割破几十层宣纸。当时还以为这只是个玩笑,但现在看来,这玩意还真不是吹出来的。难道这真的是秦朝的黑科技,那个什么镀铬技术的原因?”
什么镀铬不镀铬的,老胡弄不明白。他现在只想尽快止损。而也是腆着一张老脸的,他就对着卢修伸出了手来。
“那啥,给俺也瞅瞅,让俺也见识见识!”
“不给!我的了!想要就自己再找。别想打我手里东西的主意!”
开玩笑。男人对兵器的热爱是到了骨子里的,这把蒙尘千年的兵刃到了自己手里才再一次的显现出锋芒,这在卢修的眼里就叫做缘分。而这样一个天赐的缘分,你区区一个老胡却想要横插一脚进来,怎么,显得你脸大吗?
一番话把老胡说的瞬间为之气结。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先到手的玩意,怎么到卢修这里,就成了他变成第三者了。
他有心争辩一下。但卢修现在的眼神已经是变得危险了起来,简直就像是护犊子的母老虎一般。而考虑到双方之间最本质的实力差距,他到底还是以一个输人不输阵的方式咽下了这口气来。
“呸!当你胡爷爷稀罕。不就是个破枪头吗,看你胡爷爷再给你扒拉两个出来瞧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喜的收获
在这个问题上,老胡还真不是说说的。
就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神助一般,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老胡就好像是扒到了地鼠窝一样的,乒乒乓乓的从那一大堆破烂中扒出了不少的家什。
其中有许多是只有拇指大小,锈蚀的已经是化作了铜绿色的青铜箭头。
尽管说已经是变成了这样的颜色,但整体上这些个箭头还保持着金属该有的坚硬。而不管怎么说,这是要比那些个木头、骨头都要更具杀伤力的一种武器,所以根本就不用卢修提醒的,明日香就已经是眼疾手快的拾掇了起来。
为了堵住老胡的嘴,明日香还故作感激的对着老胡甜甜一笑。
“谢谢胡叔叔,这些东西可是能帮我一个大忙呢?”
老胡要这些箭头本来就没什么用,毕竟也没有人赶着趟的送他一把大弓玩。再加上明日香嘴甜的都已经是开始叫他叔叔了。他自然也是不好再小气,干脆就是大手一挥。
“都拿上,反正老子也用不到。不过丫头,你叔我可先跟你打个招呼啊,你自个用可以,可别便宜了别的家伙。就那家伙小气吧啦的劲头,老子就算是烂在兜里的都不打算便宜了他。”
这是气话,卢修可以肯定。毕竟总不能说真要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老胡手里还捏着个大杀器的舍不得掏出来吧。所以,他是一点都不在意老胡此刻说了些什么,反而还是暗地里对着明日香示以眼神的,让她直接答应下来。
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这种现成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对此,明日香自然是从善如流。而也不是看不到她和卢修之间的眼神交互,老胡啐了一口,就只能是在嘴上骂骂咧咧道。
“你这丫头,早晚有一天会让这孙子给带歪喽。”
明日香光笑不说话,卢修则完全是在冷眼旁观。这种小丑好像只剩下自己的感觉让老胡只觉得一阵胃疼。也是有些眼不见为净的,他就开始把目光放在了剩下的那堆家什上。
抛除掉那些个箭头,剩下的东西里最多的是一种看不出形状的半成品。清除掉上面的锈蚀之后,也只能是和铜锭没有什么区别。老胡还没有那种铁匠的手艺,能够来一个废物再利用。所以这些东西最多也只能算是个摆设。
当然,也不完全是摆设。老胡的运气好也就好在这里的,因为他在剩下的家什中还找出了两根铜绿的矛头,以及一柄狭长但是却依然锋锐的长剑。
矛头是那种通体宽扁笔直,中部起脊,直刃长锋的模样。卖相上比不了卢修手里的这把青铜铍,但不论是制作之规整,还是保存之完善,似乎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而且和卢修手里的这把青铜铍不同的是,因为长矛是以矛筒作为固定的方式,只需要找一根大小合适的木棍往矛筒里一插,再锲入一根用来固定的木锲,就可以立刻投入使用。
而卢修手里的青铜铍作为一种类似于短剑构造的长兵,恐怕光是枪杆的制造都要耗费上不少的功夫。
想明白了这一点,老胡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而更是让他喜上眉梢的则是,那柄长剑的坚固和锐利。
几乎和之前的青铜铍是一样的情况,那种剑身是黯淡青铜,但边缘剑锋却隐约泛白的亮白色泽足以证明这把秦代长剑的历久弥新。而和之前那把青铜铍不同的是,这把长剑可是一柄标准的秦代长剑。
剑身足有八九十公分长,尖细的剑身如同柳叶。轻敲一声,可谓是余音不绝。
虽然说握柄的地方因为木质的腐烂以及青铜的锈蚀而变得有些喇手。但老胡是全然不怎么在乎的,握住剑柄就尝试着左右挥砍了起来。
呼呼的风声让老胡越发的欢喜,手上把玩之余的忍不住在剑锋上一拭,当即就是一道细密的血线渗了出来。
这让老胡不惊反喜,立刻就是眉开眼笑的嚷嚷道。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有了你谁还稀罕那根短的!”
“那啥,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这东西就算是再怎么保存完好,那也是搁外面风餐露宿的放了两千年。那锈迹都还没有理干净的,你这么玩小心得破伤风啊!”
“你他娘的不早说...”
突然想起有这么一种可能的,老胡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连忙的就把割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吸溜了起来。
这概率没那么大。毕竟也只是一个细微的小伤口而已。而卢修这么提醒他也不单纯是一片好心,更多的还是为了稍微的打击报复一下,以缓解自己内心里那种酸溜溜的情绪。
刚刚还觉得这是天赐良缘,但现在他却已经是开始后悔,之前把话说的太满了。
这要是稍微有了点转圜的余地,那现在说不准还真可以捞到一点其他的好处。但也正因为是之前话说的太满了,以至于他现在反而是拉不下这张脸来的去说些服软的话。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是哼哼唧唧的,酸溜溜的说道。
“可以啊,老胡。你这绝对是入错了行啊。这要是搬山倒斗的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你现在也不至于说才混成这样。”
“怎么说,你觉得我能靠那种倒斗的手艺混成个有头有脸的角色?”
虽然感觉卢修这是话里有话的,但兴致上头的老胡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声来。而这也算是落入到了卢修刻意布下的圈套,他当即就咧开了嘴的露出了一副恶劣的笑容。
“没。我只是觉得按照你这发掘文物的运气,但凡是让你在这行当里混个几年,你都绝对能混成一个上新闻的大人物。到时候就算是不吃上一颗花生米,那恐怕也是最少几十年起步的水准...怎么样,这够看得起你了吧。”
“你给我滚犊子,有多远滚多远的那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就不该嘴欠的问你这一出。”
老胡狠劲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他甚至都恨不得一把把手里的宝剑给甩到卢修脸上去。
卢修心里其实还真有这种看他会不会一时冲动把剑扔过来的念头。但可惜,老胡似乎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让他得手的意思。而这也只能是让他在心中那么惋惜一下的,然后就只能是转而说起了正事来。
“行了,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现在确定这地方是我说的冶铁作坊无疑了,那么你倒是给老子证明一下,这里面也有你说的那个存木头的地窖啊。”
“你急什么,赶着大号啊。”
老胡呛了一句,打算今儿个一整天都要和他不对付一阵。但他这话刚说出口来,卢修就呵了一声的,然后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我倒是不急。不过我可提前跟你说啊,咱们这后头可还是有事要做的。你在这多耽误一分,咱们就要晚回去一阵。这要是一直耽误到天黑还没有把事情忙活完的,你可别赖在我的头上。”
这话刚一说出来,老胡也是立时从那种沉醉的欣喜中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手里的宝剑并不能让他在那个有些阴气森森的村落里有太大的安全感。要论安全感,还是头顶上这个煌煌的太阳来得更足一些。而考虑到了这些,他也是立刻的就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这种正事你也不早点提醒我,这要是耽误了大家吃晚饭可怎么办?我看你啊,绝对是被这些个宝贝给糊了眼了!”
这熟练的倒打一耙的功夫让卢修干脆的就捋起了袖子。而自觉自己并不是怕了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不适合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老胡则是一缩脖子的,当场就找了个由头的回避了起来。
“让我看看...既然船坞是和作坊放在一起的。那么地窖的方向也就应该是在这附近的才对。要存放能够充当龙骨的木头,这地窖的大门肯定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所以,找一找...”
有道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让两个全无头绪的人的在这里摸索,肯定是摸不到一个门路。但如果是有这个经验和认知,并且能够把其中线索串联起来的人,那找寻一座封存的地窖,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老胡用一根长矛当做工具,围着既是船坞又是冶铁作坊的大屋一阵摸索的。到底是在一块光秃秃的,贴近大屋的土层里摸索出了一个大概来。
“应该是就在这里!”
这是一个有些凸出的土坡。而也是凭借着这个高于地表一定幅度的角度,老胡才大致的判断出,这就应该是那个地窖入口的所在。
因为和寻常农户用的那种地窖不同。农户的地窖主要是用来作为储藏,其大都是为粮食以及生活用品准备的,充其量百十斤的分量,对于常年劳作的庄稼人来说最多也就是肩一扛手一提的功夫,根本不用在意地窖开口的方向。
但这种储存龙骨巨木的地窖则不同。那里面存放的都是实打实的原木,少说也是个小千百斤的分量,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扛得动的。而要像是农家地窖那样,把一根巨木笔直的竖放进去,再给拿出来。那更是费了老鼻子劲的事情。
手艺人谁会这么为难自己。所以,这种地窖往往会选择一个足够倾斜角的开口,甚至还专门留有足够几人并肩同行的步道。这就导致,它的入口几乎必然会高于地表。而依照周围的地势来看,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加符合条件的选择了。
老胡是存着一个卖弄的心思,同时也是赌上了自己的名誉。
“除了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我敢打赌,只要把这里的土层掀开一层,绝对就能看到地窖的入口!”
这要说错了,他肯定会被卢修嘲笑上好一阵子。但眼下这个情况,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研究和判断。
当然,卢修这个时候也会选择相信他这个专业人士。最起码在闹出乌龙之前,他不打算唱任何的反调。
“那还等什么,动手啊。别磨磨唧唧的了,你直接说从哪里开始就行了!”
在这个时候,他就是个卖力气的。而有着这个觉悟的他也是适时的捋起了袖子。
对此,老胡只感觉是压力山大。这要是搞出了乌龙来,他可说不准就要和这个大胳膊掰掰腕子了。
心里面求了一嘴妈祖娘娘,希望她老人家保佑自己不闹出笑话。老胡也是咬了咬牙的,指着土坡倾斜角更大的一面就这么说道。
“就这,刨开看看,这应该是门的位置!”
“得嘞!”
卢修一矛插进了土层里,使足了力气一掘,大块的泥土伴随着野草的根系当即就纷纷的剥落了下来。
而好悬是没有出乎老胡所料的,一扇被封存起来的木质大门也是在这个时候显出了端倪。
厚实的大门多少有些朽烂的痕迹,但或许是因为足够厚实的缘故,到底还是留了个底子。这让老胡顿时欣喜若狂,而也就像是工头指挥着农民工一样的,他嚷嚷着就对着卢修叫唤了起来。
“就是这没错,还愣着干什么,加把子力气啊!”
这是心里有谱,腰杆子也硬了的一种表现。而看在他的确是蒙对了一筹的份上,卢修也是懒得和他计较的,当下就越发卖力的刨起了土来。
说成是人肉机器也毫不为过的,在没有趁手工具的情况下,他愣是靠着一膀子蛮力将这足有一丈高的土坡给整个的刨了开来。
大片的泥土伴随着他的动作从门板上脱落,不消多时的就已经是在地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大块。而眼看着大门就这么一点点的展露在自己的面前,老胡也是按捺不住兴奋的,伸手就开始对着大门推攘了起来。
古朽的木门可挡不住他这样的憨货。咵嚓咵嚓的,整个大门就碎裂崩解了开来。
一股子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老胡被冲的忍不住咳了几声的就打算直接往里钻。
他是真想要亲眼看看,两千年前老秦人储备起来当船只龙骨用的木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刚刚迈动这个步子,卢修却是一把从后面把他给拽了回来。
“你脑子抽了?不要命了。这种地方你也敢直接进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村中的大宅
“咋地啦?”
“不是,你这好歹也算是开始学着人倒斗开始往地下钻了,怎么连人点烛,鬼吹灯的这套标准流程都给忘了?”
“嗨,你说这个啊。现在这个情况,我到哪去找一根蜡烛的?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下次吧,下次一定。”
这话说得有些诚恳,好像他下次真的会补上一样。只是卢修明显不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也是被老胡给这么一堵的,他老半天才算是回过了味来。
“兄弟,你是干介个的。我是说蜡烛的事情吗?我明明跟你说的是这个规矩的事情!”
“对啊,规矩我懂啊。这不是没条件吗?你总不能逼着我现在去做根蜡烛出来吧。我也没这个能耐啊。”
老胡一脸纳闷的叫屈,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明白卢修的意思,还是故意在这装傻充愣。总之,卢修是懒得和他继续掰扯的。直接白眼一翻的,就对他摆明了车马来。
“行了啊。咱俩说的是一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你想想小说里那人点烛,鬼吹灯的典故。那是在告诉你,这地窖里两千年没进过活人的,估计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能让你喘气的玩意。你这么赶着趟的往里钻,那就是在找死。你要是不信,你现在就进去。憋不死你算我的。”
“滚蛋,真要是憋死了,我还能做鬼回来找你啊。”
老胡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个关卡,也是随即老老实实的顿住了脚步。虽然说好奇这些老秦人到底存放着怎么样的料子,但到底的,他也没有为了满足这个好奇心而把命给搭进去的决心和魄力。
所以,此刻的他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地窖也算是犯了难。
“那咋整?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吧。”
“就这么晾着呗。反正它又不会长腿跑了。趁现在咱们先去那个村落里转一圈,等天快黑了再回来看一眼就是了。估计那个时候也应该刚好够这个地窖换趟气的了。”
这倒是个合理的办法,也算是把时间充分的利用了起来。所以老胡纵然是有些恋恋不舍,但到底还是做出了从善如流的选择。
三人收拾好东西,转头向着山谷中的村落前进。而也是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三人就已经是在蔓蔓的野草中摸到了村落的外围。
和今天的农村有些类似的,这个秦代古村的四周主要还是那些荒废的田亩。尽管说如今已经是被层层的野草、植被所覆盖,但仔细辨识的话,还是能从其中看到类似小米、豆苗之类的作物。
这应该是当年老秦人留下的庄稼。只是说,在这两千年的时光里,它们也已经退化成了野生的模样。
随手摘了一颗像是大豆的果实塞到嘴里一嚼,虽然的确是那种豆子的清香不错,但明显果实有些不够饱满,而且涩味也要更重上一些。
把这当做食物,恐怕是不顶用的。而同样的道理,那些瘪的跟个狗尾巴草一样的小米就更不够看了。
对此,卢修只能是深表惋惜。本来还说这几天吃肉吃的有些腻味了,想要换换口味。但看这个结果,估计还是吃肉要更香一点。
绕开了这片野生的庄稼,卢修带头走进了村落里。而从这个角度去打量,也是越发的能感觉到这个村落的破败。
很多房屋根本就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连一堵稍微像样的墙都没有,完全就是靠着一根根腐朽的木头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房屋框架。从外往里看,往往也只能是看到遍布丛生的野草。
老胡想要在这里找到什么值钱的家什,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就算说这里有着类似于之前那样的竹简,但以这么一种直接的方式来历经两千年的风霜,恐怕也只能是化作一片腐朽的,什么的剩不下来了。
左右环视一圈,这些以泥土夯筑而成的茅草房基本都是一个样。唯一的例外大概也就是村落中心的那座砖瓦建筑了。
虽然同样是有些坍塌的痕迹,但和河边的船坞作坊有一些类似的,这里显然是经过了工匠精心的建造,材质上也明显要好上许多。所以这两千年来,它大体上还保持了结构上的完整。
尤其是,这座有着青黑砖瓦的大屋还有着相当复杂的结构,几进几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大户人家,将相府邸。和之前的那些茅草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这自然是让打量了许久的老胡忍不住就泛起了嘀咕。
“好家伙吗?这种阶级划分也太严重了吧。人家住四壁透风的茅草屋,你搁这住四合院?这当个将军的就那么阔气吗?”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这天高皇帝远的,他没有直接给自己盖一座皇宫都算是客气的了。而且别忘了,这些个工匠隶民可是和徐福一样,都属于戴罪之身。按当时的规矩,没直接给他们作了,而是让他们在这里戴罪立功的,这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句仁厚了好吧。”
“哎,不对啊,你怎么还给这种阶级敌人说话啊。这又没有人掏五毛钱给你,你就不能不昧着良心说话吗?”
老胡一听卢修居然背叛了自己的阶级立场,当场就开怼了起来。而按照规矩,这个时候理当是双方再争个高下的时候。但缘由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卢修此刻却已经是完全没有了这方面的心思。
“别搞了,人家工匠隶民的和你也不是一个等级啊。按照秦朝对工匠的重视,高级点的工匠最少也是个有爵位的。而隶民放到今天,估计就是所谓的奴隶,没有政治权力的那种。你自个派派,你跟哪个算是能对号入座的?”
“我这...”
老胡肯定不可能承认自己跟没了政治权力的奴隶是一个级别,而觍着脸的说自己等于是个有爵位有身份的人,他却也是没那个底气。
他祖上又不是老凡尔赛家的,况且自个混的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光鲜。所以他还真就不那么好意思夸出这个口来。
“而且再说。你不就是想要捞捞偏门吗?你想想,是那些普通百姓家里的破碗来的值钱,还是一个将军家里的尿壶来得珍贵?这年头从来都是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将军什么身份、什么家庭条件的,你掂量不清楚吗?”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捞偏门啊。我这叫发掘和保护文物,确保这些老祖宗的玩意不在这里继续吃灰蒙尘。其主要的意义是为了让后人能更好的瞻仰一下这些前人的作品,让他们对历史能有一个更深刻的印象。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怎么到你小子嘴里就那么不对味呢?”
老胡摆出了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完全就是把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振振有词。但可惜,他说的这些屁话,卢修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而也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的,他抛下了一句话就带头向着这座将军的府邸走去。
“这话是你说的啊,我可都记着呢。这要是真的找到了什么值钱的玩意,你可就别怪我给你报上去,让有关部门直接来找你充公了啊。”
“卧槽,你做事这么绝的吗?”
一听这话,老胡瞬间就没有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想法了。他拿不准卢修说这话到底是说着玩的还是认真的。而假使说,一件稀世珍宝,真让他一张锦旗五十块钱的上交给了有关部门。他怕是能一头撞在前朝皇宫的大门上。
事不至此,事不至此。老胡有心想要纠正一下卢修错误的观念,毕竟在宣扬正国传统历史文化之余,他们还要考虑一下国家GDP的发展和增长才对。只是,刚走到卢修的身边,他却是又被卢修给一把拉了下来。
而眼看着这已经进了大门的,厅堂就在眼前的,老胡也是不知道卢修到底是在搞什么幺蛾子的,所以他当即也就是纳闷的挠起了头来。
“不是,你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你自己长了眼睛的,不会去看啊。”
听到这话,老胡这才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眼前。而眼前这个庭院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唯一的怪异大概也就是一颗大树,长得也太茂盛了一些。以至于说这么大的太阳,他却还是在这林荫之下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阴冷。
嗯?等等,大树?
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老胡也是猛地眉头一皱。而就在他越发聚焦的目光中,他已经是看到了那颗大树上星星点点的,仿佛萤火一样闪烁着的光芒。
“这是那颗妖树?不对啊,这隔着老远呢,怎么就跑这来了?”
光是看到这棵古怪的妖树,老胡的身上就有了一种浑身发麻,骨子里都有些打颤的感觉。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和怪异最接近的一个玩意,而哪怕是本着一个君子敬鬼神而远之的想法,他也不想和这玩意沾染上哪怕半分的干系。
不止是他,就连卢修和明日香这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种树到底太古怪,也太阴森诡异了一些。一想到那些气根里的尸体,他们就根本无法把它简简单单的当做一棵植物来对待。所以,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卢修这样的家伙也免不了变得踌躇了起来。
“也许是同一种类?它们应该不是同一棵,毕竟这棵树可没有那些要命的气根。可不管怎么说,有这个东西在,那就说明这里绝对不会太简单。老胡,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走,还是...”
“走?”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棵妖树再怎么诡异的,也不可能说突然就迈开腿的来追杀他们。它就是想,那也要看它有没有腿这个部件才行。
可问题是,老胡并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之前他已经是和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失之交臂。眼下要是再错过这样的一个机会,他要到哪里去谋取自己东山再起的本钱?
要知道,他如今也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一个男人到了这个岁数,再想要从头开始可不是那么的容易。而即便说他去重操旧业,一个丢了船的二副也未必能那么的吃香。
况且他本人也已经是厌倦了这种漂泊的生活。如果能有一笔资金让他安稳下来的话,他当然是想舒舒服服的当一个包租公,过过那种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大保健枸杞茶的小日子。
所以,这个时候这笔收获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起来。而也是因此的,他稍作迟疑之后,就咬着牙的走出了代表他态度的一步。
“一棵树而已,还不到能把我们两个老爷们给吓跑的地步吧。就算它有些邪门,我们避着它点不就行了。这院子那么大,房子也不止一间的,总不能说我们连一棵树都躲不开吧。”
卢修本就在踌躇,老胡这么一说,也算是帮着他拿定了主意。他终究不是那么畏首畏尾的人,所以也是略一点头的,他就两步一并的跟了进去。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不过说好了啊,见者有份,你可别想偷鸡啊。”
“瞧你说的,就咱俩这关系,我至于吗?”
老胡嘿嘿一笑,他不怕卢修要分他一杯羹,他更怕卢修是个油盐不进的。眼下这事,也是正合了他的心意。所以也是拍着胸脯的,他就摆出了一副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的豪迈模样来。
“那个,我...”
明日香在这个时候或许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但不论是老胡还是卢修,都选择了将之无视。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作为瀛洲人,她显然没有参与正国古文物归属这一问题的资格。
不论是从法律的规范,还是从朴素的民族感情,她都是只有看的资格,而没有碰的权力。所以忽视她,真的不算是刻意的针对。
明日香大概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也只能是嘟着嘴的生着闷气。家境不是一般富裕的她还真不是在乎这么点东西,只是说,这种不被卢修重视的感觉实在是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自己的分量还不够吗?小丫头心里有些自怨自艾着。而这个时候,已经走远的卢修看着她居然还在那里发愣,也是连忙的对着她催促了起来。
“丫头,你还愣在这干嘛?跟上来啊!你要是跟丢了,我可没法交代!”
“嗨,我这就来!”
喜滋滋的答了一句,明日香也是立刻就追上了卢修的脚步。至于说之前的自怨自艾,却是已经直接被她给抛到了脑后。
什么啊,老师还是在乎我的吗!
她的心里已经是被幻想所充斥。而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似乎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卢修显然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糟糕的开始
明日香根本就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让卢修有一种一转身就要不小心碰到她的感觉。简直就是碍事。
他可不想在有了什么突发状况的情况下还被自己人给绊上那么一下,所以很是直接的,他就对着身后的明日香警告了起来。
“和我保持两米远的距离,丫头。贴这么紧的,你是想要干什么?行刺吗?”
“我这不是害怕吗...老师!”
明日香企图萌混过关,但卢修可一点也不吃这一套。他一摆手的,就直接呛声了起来。
“害怕就回去。我就没见过像是你这样,一边嘴里喊着害怕,还一边硬是要往上凑的人!”
“人家是女孩子吗?女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明日香小声的抗辩着,想要通过自己女性的身份来为自己争取到一定的额外权益。但卢修这种性格刚直的,可不会轻易的买她这个帐。
“我又不是女人,我哪知道你们女孩子是个什么毛病?不惯着你!既然是你说要跟过来看热闹的,你就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两米距离,懂?”
“嗨...”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句,明日香也只能是慢慢拉开了和路修的距离。而眼看着这俩人还整出了这么一出,全程看戏的老胡就已经是忍不住的对着卢修调侃了起来。
“我说兄弟,就你这个做派的,也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
“我不找女朋友是因为我不需要。不像某些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缠着别人给介绍相亲。也不反省一下自己,还好意思说别人!”
这一句话就把老胡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有心想要辩驳吧,但事实摆在这里,他还的确是没有那个底气能辩的赢他。所以,也只能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干咳了几声的,就算是揭过了这个茬来。
“那啥,咱们从哪开始找呢?”
这倒也算是个问题。
那棵妖树坐落在院子里偏东南角的地方,他们自然是要避着东南角的那几间屋舍才行。而去除掉东南方位的,西边的几个屋舍院落,以及正北方的大屋后宅,这都是可以探查的地方。而真要是探查起来了,一时半会恐怕也未必能勘探个究竟。
“从哪开始?西边的屋子明显要小一些,估计不是给下人就是给客人准备的。而后面则应该就是这个将军的后宅。你说从哪开始?”
对于这样的一个问题,卢修则直接把自己代入到了传统飞贼的角色之中。
既然是打算捞偏门,顺便还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之类的。那自然是不能在那些小人物上浪费太多的精力。这个将军的身份以及他的遗物,这才是值得他们花费心思的东西。所以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直接往北边的后宅上去。
而对此,老胡却是有了不同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可别忘了,这里面还有一个夏无熵呢?”
“这个村子里就这么一间大宅,夏无熵作为军中的幕僚书记,在龙彧这个将军的宅邸里暂住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而假使夏无熵就住在这些客舍里,那咱们这要是把他给错过的,那岂不是有些太亏了吗?”
老胡考虑的比较周全。这是因为他觉得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笔记要比什么将军的家底来的更值钱一些。毕竟,这里不是繁华的中土,而是海外的一座荒岛。而虽然名义上这些老秦人是来寻不死药的,但实际上,他们倒更像是来开荒的。
就好比眼前的这座大宅子。虽然看上去也算得上是气派,但真要是比较起来,恐怕连后世那些个豪商的宅邸别院都比拟不了。
当然,这固然可以说是龙彧这个将军秉性朴素、崇尚节俭。但老胡更愿意相信的却还是,在这些工匠日夜不休的筑造那座洞中宫殿的前提之下,其他所有人的享受待遇都必须要从简的一个说法。
龙彧作为将军,连住宅都要这么的亏待自己。那他究竟又会收藏些什么样的宝物,老胡实在是不敢做太多的期待。
尤其是,这里与世隔绝的,就算是有再多的金银财宝都无处可以花销。他是真的不觉得那个龙彧将军能那么的好心,会专门囤积一批金银宝物的来便宜他们这些后来人。
而相比较之下,夏无熵可就不一样了。
别看他的身份地位都不如被秦始皇亲自任命的龙彧,但他是个读书人啊。
而尽管说老胡并不是非常的清楚,先秦时代的博士和后世的读书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有一点他却是很清楚,那就是这些人掌握着书写的权力,并且的,他们天生就爱附庸风雅。
书写意味着这些人手上肯定会有着为数不少的文字记载。别的不多说,像是船上那样的竹简肯定是不会少的。不求这些竹简会像是之前那些一样,记载着什么历史的秘辛,只要是稍微保存完好一点的,他都有信心卖上价格来。
开玩笑。这可是始皇帝专门派遣、记载寻不死药之旅的阴阳博士。哪怕说现在不死药没了踪影,但谁又能小看得了这么一个已经跻身到神话传说之中的角色呢。
这要是他身上还能有那么一两件古玉配饰的,那就更加的不得了了。这么说吧,我作为一个亲眼见证了传说的人,说一句这些古玉配饰中或许藏着不死之谜,你们就说信不信吧。
这个世界有钱人很多,但不死的传说现身于现实的恐怕也就这么一个。凭借这一点,老胡就不认为那些个怕死的有钱人就能够按捺得住。至于说,是否真的有不死药?反正这仙山就摆在这里,不信你自己来找啊。
总之,老胡心里的算盘是打得乒乓响。为了发财,他可算是把脑汁都给绞干净了。
而也是因为他如此有理有据的一个判断。心里面也存着几分继续找寻线索念头的卢修罕见的没有挑刺,而是认同的点起了头来。
“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就从这些个屋舍开始吧。”
作为一个行动力果决的人,卢修向来是拿定了主意就要立刻开始行动的类型。而也是几步穿过当中的庭院,顺着回廊一路深入的,他很快也就已经是来到了一间屋舍的面前。
头上的砖瓦已经坍塌,房门也大半脱落。卢修这里只是稍微一使劲,就让门板直接砸在了地上。然后也不知道是砸到了什么东西的,当即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
“轻点,我的祖宗呦。这可都是老古董啊,你就一点不知道珍惜吗。”
低头看了一眼,被打碎的只是一个破陶罐,千年的时光早已经是让它残破不堪,如今也只不过是让摔倒的门板给砸了个稀烂。这很正常,卢修觉得即便是没有自己,它早晚也会有此一劫。所以只是抖了抖眉头的,他就哼哼了一声。
“不就是一个破罐子吗,大惊小怪的。”
“破罐子?你给我一个这样的完整破罐子,我能给你买十个,一百个!”
大声的嚷嚷了一句,老胡直接推开了卢修,率先的走进了门里。他算是怕了卢修这个破坏王,觉得与其让他在这里糟蹋东西的,还不如自己来开这个道的比较好。可是刚一走进大门,还没有来得及左右环顾,一个东西就噼里啪啦的当头砸了下来。
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可能是头上的瓦砾。毕竟这已经坍塌了一部分的,说不定刚刚门板倒下的气流一吹,就让上面的瓦片再次的松动了起来。
但他刚刚抬手往自己的脑袋上一扑腾,就只觉得簌簌灰尘洒落下来的同时,手感上也是有了一些别样的怪异。
那不是瓦砾的触感,而更像是...骨头。而也是连忙甩甩脑袋,睁大眼睛的,老胡立刻就看到了一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骨。
手骨是从头顶上吊着的尸骸上脱落下来的。而那个被吊着脖子的头骨此刻则正阴恻恻的低着头,仿佛是在注视着老胡一样。再加上那副脱落下来的正好搭在肩膀上的手骨,几乎是瞬间就让老胡的脑海里有了一个骷髅头化身为邻家大爷,对着他说一句“来了啊”的画面。
诡异感瞬间爆了棚,让老胡一下子就拍掉了肩膀上的手骨,然后忍不住的就叫起了“卧槽”来。
这一边大喊着卧槽的上蹿下跳,动静可一点也不比之前的那一下小。而眼看着这已经风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前人手骨就在老胡的暴力践踏之下,咔咔的就碎成了几节。卢修也是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好吗,幸好这些人跟我们这年代的人隔了不止十八辈,想认祖宗都不是那么容易。不然但凡能碰到一个能沾亲带故的,这不把你里面那条裤衩都给讹没了都算是他手下留情的。”
“这又不是你们家老先辈的,你搁这跟我掰呼个锤子啊。快,帮我瞅瞅,看看我这身上还有什么零碎的没有。我可不想带着谁家老祖宗的一块回去。”
“没啦,就那一截,还被你给踩崩了。你脚下留点情啊,说不准这一位就能和你沾亲带故的呢?”
卢修随口甩了一句,就开始向着屋舍内打量。总的来说,挺简陋的。除了一张案几之外,也就是几个瓦罐和一个破木头箱子。那箱子上面都已经是开始长蘑菇了,估计里面也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家什。
所以他不怎么犹豫的,转头就走。可看着他这么一点不拖泥带水的,老胡却是有些着急的嚷嚷起来。
“别这么急着走啊,你好歹等我把东西看完再说啊。”
“照你这么个看法,估计到天黑我们也摸不到后宅那边去。要不干脆就兵分两路,你在这里接着看,我去前面瞅瞅?”
卢修提了个折中的想法,这也是他认为的最省事的办法之一。但一听他这么个说法,老胡当即就有些炸起了毛来。
“别介啊,兄弟。你是没看过恐怖片还是怎么滴,不知道这种分头行事往往就是各种离奇事件的开端吗?咱这本来就有点阴气森森的,你就不能别整这么多阴间的活了?”
“那你这时间...”
估摸着老胡是心里面怕了,但又不敢明着说。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卢修这个时候倒也没有怎么嘲笑他。而是随口一句的,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时间上的确是个问题,但老胡可不想因为赶时间而错过了太多。所以也是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他小心翼翼的就避开了地上的那些个骨头。然后蹲在箱子面前,搓着手的就做出了跃跃欲试的模样来。
“我尽量加快点速度呗。但愿这里面能有点好东西...开!”
嚷嚷了一句,然而很遗憾。这个已经长蘑菇的箱子怕是已经被根须给缠死了,根本就不是他嚷嚷一嗓子就能弄得开的。
而感觉这似乎是有些落了他的威风,老胡嘿了一嗓子,往手上一吐唾沫的就加大了力气,开始和这箱子较起了真来。
他到底也是个有超凡力量在身的人,而在连脸都已经是有些憋紫了的情况下,这么一个已经朽的差不多的木头箱子还真是有些经不起他这么一折腾。
所以,只听咔嚓几声闷响的。大块木头直接就被他的蛮力给生生撕扯了下来,而箱子里的东西也是哗啦啦的带着些许液体的,瞬间流了一地。
老胡一看地上的那些东西,那是连脸都有些变绿了起来。因为里面并没有他要的什么金银珠宝,珍稀古董。里面只有一堆已经朽烂的布帛,以及被裹在布帛中的一具骸骨。
说真的,骤然一看见又是一具骸骨的,这着实是有些吓了他一跳。但惊吓过后,他却是明显又有些恼怒了起来。
这种和自己设想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情况让他内心里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当即之下,他就忍不住的骂咧了起来。
“什么狗屁玩意,老子这是进了阎王殿了还是怎么遭。怎么尽是些死人骨头啊。”
“你先别急着嚷嚷,老胡!这骨头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同样是没想到,但和心理落差极大的老胡不一样,卢修到底还是能以平常心来面对这样的一种情况。而也是因为这个平常心的缘故,他也是在第一时间里就发现了一个有些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箱子里的这具骸骨和之前的似乎有些不类相同,甚至说,它都有些过于狰狞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割下的头颅
假使说,之前挂在房梁上的那具尸骸还能算是个人样的话。那此刻,箱子里的这具尸骨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还没有开化的猴子。
只有小孩大小的身体上最显眼的是一根粗壮的尾骨。而单凭这个尾巴的存在,就足以把这具尸体从人的类别中划分出去。
人肯定是没有尾巴这个构造的。至于猴子...卢修虽然没见过猴子的尾巴骨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依照他有限的见识,他还真是想不到有哪种猴子会有这么粗壮的一条尾巴。
这尾巴的粗壮程度都已经有些超过大腿骨了。而如果说这不是出现在一具类人的骨骼之上,卢修甚至都以为这是哪个恐龙的骸骨了。
当然,他还是一个人,最起码说像是个人。不论是头骨的模样,还是身体躯干的结构,这一点都是确信无疑的。而也正是因为对这一点的确信无疑,才越发的让人觉得古怪和悚然。
“这小东西,难道是个人?”
回过神来的老胡细细一打量,也是顿时的生出了疑惑来。而对于这样的一个问题,卢修则是摇着头,不置可否的说道。
“不清楚。不是人的话什么都好说。可是如果是个人的话,那它恐怕只能算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不管是明日香还是老胡脸上都已经是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老胡更是下意识的抬头往上,去打量上面挂着的那具骸骨。
“不用看了,我已经看过了。身材娇小,骨盆突出。应该是个女性没错。”
“不是,你一个写小说的,怎么还懂这个?”
老胡嘀咕了一声,也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此刻他的脑子里已经是被某些某些幻想出来的情节给充斥了。
如果说上面挂着的是个男性,那么他恐怕还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可既然上面是个女人,而且这具像是小孩子的尸骨又恰恰是藏在了她的脚下。这就由不得他不生出更多的幻想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压迫。一个女人生出了有些畸形的孩子,受尽了白眼,不堪重负、百般无奈之下最终选择了悬梁自尽。当然,没了这个母亲的庇护,这个孩子估计也没有了活路。所以最终也只能是饿死在这么一个木箱之中。
可怜,可悲。残忍的世界充满了对这种弱势女性的压迫。老胡都忍不住对这对可怜的母子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然而他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打算用这博取一下其他人的同情。卢修却是摇着头的,用最耿直的一个态度将这一切给推翻了过去。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她是不甘受辱才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块寻死的话,那么在她死了之后,为什么没有人过来清理一下。这可是将军的宅邸,总不至于说连个收尸的下人都没有,就任由她挂在这里一点点风干吧。也不嫌晦气?”
这话说得,有些过于直白和现实,以至于老胡以及正在酝酿情绪,大有滴几滴眼泪架势的明日香都是明显一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卢修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但这个道理却也实在不是他们想要听到的东西。说白点,这话是有些大煞风景了。所以,哪怕说是明日香,都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小声的暗地里嘀咕起来。
“老师,你可真是不懂人心...”
“我又不当皇帝,要懂什么人心。行了,这里既然没有你要找的东西那就快走吧。如果说你真要是于心不忍的话,你去帮她们一把,把这对母子合葬了也不是不行!”
前一句话是对明日香的反驳,而后一句话则明显是冲着老胡去的。
言下之意是你既然已经想要当一名拳法家了,那么就要有一个拳法家该有的姿态。光靠说可是不够的,你最起码也还要做一点什么才行。
而做吗?老胡看了看满是那种植物粘液的小孩骸骨,又看了看几近乎危房的房梁构架。心里也是瞬间的,就熄灭了把拳法给发扬光大的心思。
说归说。但要是说做,他可不想在这种没有什么保障的前提下就擅自去接触这些个状况不明的玩意。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那等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有人发掘了这个现场,把自己和这母子俩当成是了一家三口,那自己这未免也就太亏了一些。
他还没结婚呢?可不想就这么毛都捞不到一根的喜当了爹。
老胡的表现被卢修看在眼里,也是个不出所料的情况。毕竟不管说的再怎么好听,一般人也不可能有那些个闲情和雅致,在无亲无故的情况下,跑去给什么陌生人收尸。
逃之夭夭,哭爹喊娘,这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像是老胡他们这样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的评头论足,都已经是罕见的表现。而指望他们更进一步,并不切实际。
圣母,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有。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思想觉悟。卢修自认自己不行,所以老胡他们更是免谈。
“没这个想法,那就甭矫情了,走啊。”
卢修的说辞老胡全然无法反驳,他只能是悻悻然的跟在了卢修和明日香的身后。三人是随即就转到了另外的一间屋舍之前。而推门一看,里面的情景也是让老胡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来。
这是空空如也。如果说前面那间破屋子里还有几个瓦罐、案几的,那这里就跟走了贼一样,当真是连个耗子都不带剩下的。
堂堂一个将军的宅邸,就算这是个下人的房间,也不至于说连个给人睡觉喝茶的地方都没有吧。你这将军未免也是太寒酸了一点吧。
老胡就差没把这话写在脸上,想来他心里应该是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而对于此情此景,勉强还算得上是平常心的卢修倒是觉得事情不该是那么的简单。
区区一张案几,一个卧榻,这应该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但凡是长了个手脚的人都能自己安置一下,实在不行,就算是找张草席也该是能凑活的才对。可眼下,连一张草席都没有,这反而是更让他觉得,这会是另外的一个情况。
要不这就是个无人的空屋,要不,就是这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
空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还是那句话,将军的体面还是要的。就算是这间房是给还没有着落的下人准备的,也不至于说连那么点东西都不舍得。所以,他更倾向于后者。而后者,则明显会衍生出这样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人敢从将军的宅邸里搬东西,他们又为什么要搬走这些个东西?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头绪,卢修也只能是跟着老胡一路向着其余的屋舍摸索过去。而一连七八间,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即便说是有少量的存留,也仅仅只是一些破破烂烂的玩意,被时间侵蚀的早已经是不成模样,这实在是让老胡在心态上有了些爆炸的感觉。
他是来发财的,不是来摸空的?堂堂一个将军,你怎么就那么的寒酸呢?
一脑门子纳闷的他估计对剩下的几间小屋舍已经是失去了耐心和兴趣。所以几乎就是草草了事的看了一眼之后,他就闷着头的向着中庭的主厅还有后宅的方向走去。
估计是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些主人居住的场所里,老胡的不死心也是让卢修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希望越大,失望可能就越大。不过也是因为直到现在为之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太过离奇的事件的缘故,他也只能任由着老胡这么去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托了这个宅邸规模并不是那么大的福,一行人很快就沿着西边的回廊绕到了主厅的跟前。而刚从主厅的大门进去,本来还显得有些气冲冲的老胡也是立刻一个激灵的,下意识的就把自己迈出去的脚步给缩了回来。
这家伙也是个心大的玩意,不然也不可能在看到那几个尸骸之后,还能表现出这样的镇定。但连他都会下意识的有这样的动作,卢修已经是意识到了厅堂中的不一般来。
上前一看,果不其然。遍地的尸骸,让卢修这种自觉心性沉稳的人都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大气来。而明日香就更加的不堪,她几乎是立马的就尖叫出了声。
照理来说,这不应该。毕竟多少已经见过人类尸骸的他们理当是对此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和应对经验的才对。然而,话却并不是这么说的。因为一两个和一大片,还是有着足够明显的差距的。
如果只是一两个的话,那么卢修他们还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以一个足够的平常心来面对。
这一点,其实现代人都差不多可以做到。只要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面对尸骸其实也就和看恐怖电影差不了多少,最多也就是这个恐怖片逼真了亿点点罢了。
但一大片...说真的,这种直观上的视觉冲击已经是有些超乎了一般人的想象,以至于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人,都有些难免的心神失守了起来。
尤其是,这可怕的场面还是非同一般的诡异...
地面上的皑皑白骨,几乎将整个厅堂都铺的满满当当。尸山血海是什么模样,卢修他们想象不到。但是白骨积山是个怎么样的场景,他们也算是看到了个端倪。
而这还不止...因为这些个堆积在地上的骨头,大都是没有头颅的模样,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以一种跪立的姿势立在了这厅堂之上。
他们的脑袋,也就是如今的这些个森森头颅,几乎都是被方方正正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就好像是在敬献着自己的头颅一样,整个场面都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森然和诡异。
而也是乍一看到这么个情景,卢修当即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到过的一个由鲁迅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老电影。
那是讲述干将莫邪的一个故事。说是楚王命干将莫邪铸造宝剑,剑成之后,楚王不想让如此宝剑再现人世,便命军士屠杀了以干将为首的一众铸剑师。
然而,干将早知道楚王的残暴。所以他并没有将自己铸成一对宝剑的事情告知楚王。而是在将宝剑中的雌剑敬献给楚王之后,让自己的妻子莫邪带着雄剑和他们的孩子暗中逃离,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干将莫邪之子眉间尺自然是想要找楚王报这不共戴天之仇。但他只是一个工匠之子,而仇人却是一方诸侯,麾下十万甲士的楚王,这中间的差距根本不可以道计。而就在他为此所苦恼的时候,一个侠士晏之敖却是给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建议。
假使眉间尺愿意交出他父亲留下的雄剑,并且割下自己的头颅以作投名之物。那么他就可以以敬献楚王宝剑和不忠之人头颅的名义来接近楚王。介时就是匹夫一怒,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故事的高潮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而也是从这里,卢修见识过了春秋古人最让人难以理解的一面。
眉间尺听到晏之敖这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自刎,将自己的头颅和宝剑奉上。而这晏之敖,也并没有说在拿到宝剑之后,就用这些去换取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是真就如他所言的那般,开始一步步的设计,要斩杀楚王。
最终,晏之敖得偿所愿,获得了面见楚王的机会。他先是以术法烹煮眉间尺的脑袋,让其在大鼎中作歌。而歌至半晌,又以眉间尺脑袋在大鼎之底作舞之名让楚王近前观看。楚王不疑,径直上前。而晏之敖则趁机拔剑砍下了楚王的脑袋。
烈火烹煮的大鼎之中,眉间尺的头颅犹如鬼神一般,开始了与楚王脑袋的殊死搏斗。而眼见得眉间尺不敌,晏之敖又是挥剑割下了自己的头颅,钻入鼎中与眉间尺一起夹击这暴君。
三个头颅拼命撕咬,到底是一起在鼎中化成了森森白骨。而也是因为根本无法辨识谁是楚王,谁是刺客的,楚国的公卿贵族也只能是将这两个刺客和他们大王的头颅放在一起作为供奉。
这故事严格来说是个神话,但凡是讲点科学的人都不可能相信这里面的情节。但此刻,眼看着这些个皑皑的白骨居然这样摆放自己的头颅,卢修还真有些忍不住的在心里打鼓,怀疑起这世上到底是否有这样的人起来。
难道真的有人能魂灵不死,将自己的头颅取下,供奉身前?说真的,他是不敢相信的。
第一百三十章 可怜的收获
不止卢修是这个想法,其他人也几乎是一样。
面对这样一副森然诡异,怪力乱神的场景,他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持镇定的。
老胡还好,还能勉强保持着屏息的不大喘气。但像是明日香这样的小丫头,这时候就难免有些沉不住气的、牙关战战了起来。
“老师...这里...”
她虽然连话都说不明白,但卢修却已经是差不多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以至于她内心里难免有些疑神疑鬼了起来。
别看她自以为是个典型的灵异爱好者,事实上拿这种事情当爱好的人基本上都是叶公好龙的类型。
没有真正的灵异还无所谓,那他们可以装模作样的自娱自乐一番,也算是对那些爱好没那么特殊的人多上一份别样的谈资。但真要是碰上这种灵异事件了,那就和假高僧碰上了真妖魔一样,怕是连哭都有些来不及的。
明日香现在就已经是有了那种进退两难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突然萌发的黑暗将她笼罩起来了一样,让她在骨子里战栗的同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好了。
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还是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人。而卢修显然就扮演着这样的一个角色。只是...纵然是她再寄希望于卢修,卢修现在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啊。
他总不能用一块大布把眼前的这些东西都给遮起来,或者干脆就像是扫垃圾一样的,把这些具骸骨都给拾掇走吧。
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么大的一块帷幕,就算是真的有,他也没有这样的一个胆子啊。真当亵渎死者是闹着玩的事情吗?
哪怕说是抛开虚无缥缈的报应之说不提。光是他内心里的道德准线,恐怕都不容许他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所以稍稍的摇了摇头,卢修就对着明日香这么说道。
“别太在意,丫头。如果你真的害怕的话,就躲到我的背后好了。不管发生什么,反正有我在你的前面。这样的话哪怕真的是有鬼怪作祟,我也能给你争取点逃跑的时间不是吗?”
这话说得,明日香当即就露出了感动的神色来。而老胡也是忍不住啧啧作响的,有些感慨自己怎么没有碰上个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这要是清水老师在这,然后自己再这么表现一下,那是不是也能...等等,为什么会是清水那个家伙?
老胡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而卢修也被明日香突然靠上来,几乎是小可怜一般的抓住自己后背衣襟的动作弄得浑身一抖。
在这个时候,这种冒然的接触真的不是什么太过舒服的体验。毕竟眼下的诡异,让他浑身都仿佛是爬满了虫子一样心神不宁。但他到底还是强忍着,并且强迫着自己去把目光放在那些骸骨上。
单纯的畏惧,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本质上,他还是要更加相信唯物主义和科学一些的。所以他也更愿意相信,眼下的这一切是有着一个更加科学的解释。而究竟该如何解释,或许这些骸骨可以告诉他答案?
尸骸虽然已经是化作了森森的白骨,但这并不意味着左右的线索都已经是随着时间而流逝。最起码的,一些细微的端倪,还是在千年之后被保存了下来。
比方说,这些骨骼的形状。
尽管说大体上一看,基本上都是人的模样。但仔细一端详,还是能从其中看到许多非人的部分来。
比方说,奇长的手指,指骨锐利的几乎等同于矛枪。
再比如说背脊上的凸起,厚实的骨板几乎都像是大块的甲盾插在了后背之上。此外,锋利的獠牙、粗大的骨骼,这些形象瞬间就让卢修想到了一群人...
那些壁画里所描绘的,已经是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军士。
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想,但他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明。而也是再悄悄上前两步,对着地上的散落白骨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稍微一打量的,他就已经是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时间虽然是一把杀猪刀,能把所有的事物都给杀得不成模样。但到底的,还是会留存下一些蛛丝马迹。而在眼下,最明显的蛛丝马迹还是地上的那些兵刃、以及有些残破的甲片。
秦朝军士的穿着,往往都是内套深衣,外披甲胄。时间的流逝,让这些穿着早已经是和血肉一起化为了腐朽,但到底的,真正腐朽干净的也只是其中布帛、皮革的部分。而像是镶嵌其中的金属甲片,就不会那么容易的变成腐朽。
通过这些至今还保留下来的残存细节,卢修算是彻底断定了他们的身份。毕竟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在冶金还没有发达到能给所有人都披甲执刃之前,估计也就只有那些个军士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个军士,又是怎么样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呢?
他们究竟是如同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是自己割下了自己头颅?还是他人所为?是迫不得已,还是甘心引颈受戮?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什么鬼魅在作祟。他宁愿相信这是其中有着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就好像眉间尺割头相送一样,就好像晏之熬自刎头颅一般。
在那个时候,那个人心还没有今天那么浮杂,那个道德要占据更高地位的年代里,或许是有什么理由,能支撑着他们这么做的?
卢修是这样猜想着的,同时也是慢腾腾的沿着这些尸骸的最边缘,向着厅堂的深处走去。
他有些想要弄清楚这个答案,虽然说线索留存下来的可能并不大,但他还是抱着一份侥幸的心理做出了尝试。
而他的这份尝试,对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明日香来说,就有些太过于煎熬了。
尽管眼前的宽大背影让她心里满是被保护的感觉,但稍微的一扭头,看到那些几乎已经是近在咫尺并且奇形怪状的骸骨,尤其是那些个头颅上的空洞眼洞好似正在森森然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的开始战栗起来。
可以说是抖得像是个筛子一样,连卢修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这种畏惧。而也是有些无法可想的,他只能一手抓住这个丫头的冰凉手掌,就有些像是爸爸牵孩子一样的把她给拉扯到了身边来。
“你要是怕的话就闭上眼,抓紧我的手...”
明日香虽然害怕到不行,但这可不代表她就拨不清心里面的算盘。这摆明了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以也是含羞带怯的嗯了那么一声的,她就紧紧的抓住了卢修的这只大手。而看着这丫头这样一副喜不自拔的模样,老胡则是在边上干咳了一句的,就对着卢修小声的哔哔了起来。
“老卢啊,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啊。她这个年纪的可还算是个孩子。你悠着点,别试图试探法律的底线啊。”
“滚犊子,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好的。”
卢修实在是懒得和这个满脑子龌龊的家伙计较,白了他一眼之后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而紧跟着他的脚步,明日香也是恼怒的回头瞪了老胡一眼。那种差点被搅了好事的心情让她简直恨不得给老胡几下。这家伙,难道就不能干一点人事吗?
老胡算是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嘿了一声的他恨不得转手给自己俩耳光。
这不是欠的吗?这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自己这赶着上趟的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该!
他心里开始暗暗的赌咒发誓,这要是自己再这么赶着趟的,那他就是小娘养的。而也就是这话刚刚在肚子里落了下来。卢修的声音就已经是适时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老胡,来搭把手!”
“搭什么手,有什么好搭手的。这一地神仙的,你碰他们干什么?”
老胡没好气的凑了上去,打算探头看看卢修到底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但一看到卢修面前的这个骸骨,他脸上也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这厅堂面积不小,比较起来几乎是和现代大学里的大课堂相较仿佛。
从大门的位置进来,光线逐渐的黯淡,再加上之前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骇人,以及卢修面前这具骸骨是处在左手最上角的一个位置上,他一开始还真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堆尸骸中还有这么个特例。
而且,这还当真是个特例。
和其他已经化作森森白骨的尸骸不同,眼下的这个骸骨虽然说也是卸下了自己的脑袋,但他的尸身可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因为时间流逝而彻底的腐化。他的尸体,更像是风干了一样,全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已经是紧紧的附着在了骨骼之上。
而虽然说,一般的风干尸体都会有一种瘦削的,弱不禁风的感觉。但眼下这具尸体却并不是这个情况。
因为他的骨架非常的巨大。哪怕说是以跪坐的姿势立在一张案几之后,这具无头的尸骸也有着几乎能和卢修比肩的高度。
而要知道,卢修的个头最近可还往上窜了一截,已经差不多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单单跪坐都能有这样的一个高度,这人站起身来怕不是要超过三米了吧?
老胡这一辈子的,还没见过这么高大的家伙。而也是情不自禁的,他就开始嘀咕了起来。
“乖乖,这是哪来的怪物?这家伙长这么大到底是吃啥长得?还有,这么大的块头,那放在古代岂不是万夫不当之勇?他要是没跟着这个龙彧一块出海的,说不准连西楚霸王都要绕着他走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先不说这个头是不是个先天的。单说本事...又不是说个头大就一定力气大的,也许他只是个假把式呢?”
这话说得言不由衷,纯粹是看在霸王别姬这出戏码的份上给项羽老哥站站台子。
当然,这都是瞎扯淡。眼下这个巨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们不知道,而项羽到底是不是史记里记载的那样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也不清楚。他俩又不能把这哥俩的给凑到一块掰掰腕子,所以怎么掰扯都是扯淡。
老胡懒得和他在这种掰扯不清楚的事情上斗嘴,所以也是以一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嗯了一声的,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这巨人身前的案几上。
巨人是跪坐于案几之后的,而在他面前的这个案几上则是摞着一堆堆的竹简。甚至说,在这个巨人的面前还专门的摆着一卷摊开来的,就在他的头颅之侧。
只是说时光流逝的,这一卷早已经是腐朽的不成样子。哪怕是以卢修的眼力都看不清楚上面篆刻的笔画,自然就更谈不上去辨识其中的细节了。
这固然是有些遗憾,因为说不准这一卷郑重其事摆在那里的,就会是什么事关重大的秘辛。很可能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在里面。
但卢修并不气馁。因为他觉得他们看不出个端倪来,不代表刘老也看不出端倪。只要把这些个竹简都给带回去,摆在刘老面前。哪怕说是连蒙带猜的,他们也能猜出个大概究竟不是?
赌一把,反正赌输了也不会掉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这意思,老胡也是明白的。只是和他一开始料想的那种满载金银珠宝的回去差距太大,眼下这种只能拾掇拾掇这些破竹简的结果实在是让他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但他也是明白,这大概就是他们当下唯一的收获了。而本着一个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思,他只能是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就把身上的背篓给卸了下来。
“奶奶的,怎么全是这些玩意?就不能来一点稍微值钱点的,也更有价值的宝贝?”
“你急个什么,说不定后面就有你想要的那种宝贝呢?”
面对已经是快要掉进钱眼里的老胡,卢修也只能是出声安抚了一下。只是这安抚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老胡甚至说还非常不屑的对这嗤之以鼻了起来。
“得了吧,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伙子老秦人都是一帮子穷鬼。我早就该猜到的才对。他们要是真的有那么多宝贝的话,怎么可能只在大殿里摆了那么点家什?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伙子流落荒岛的难民,比咱们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他们人多势众,还有一帮子手艺人傍身,不然估计连那个大殿还有后面的船只都建不起来。”
“我算是放弃了。现在只求找到那个夏无熵,或者这些个竹简里能有什么值钱的信息。只要能让我稍微的弥补一点损失,那我就谢天谢地喽!”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是把竹简一卷卷的放在了背篓里。而似乎是感觉东西有些凌乱,空间有些不够用的。他掏了掏的,却是把一个大匣子掏了出来,直接的放在了案几上。
而看着这个匣子,卢修也是直接的愕然了起来。
“不是,这不是装不死药的匣子吗?你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苏醒的巨人
“这...当然是趁你们没注意的时候。”
因为是偷偷摸摸、私下里的动作,老胡自然也不敢把这话说得多么的硬气。只是这东西既然已经是落到他的手里,那他可就没有还回去的意思。毕竟能不能翻身当咸鱼,就看这个宝贝的了。
所以也是以一个近乎回护的姿势把这个匣子往自己身前一拢,他就眉眼一挑的直接对着卢修警告了起来。
“我先提前说啊,这东西可是我们以后发家的本钱。见者有份、分你一份的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卖,卖多少,那要我点头才行,懂不?”
“怎么,你还想把这种国宝给卖出去?”
卢修瞪大了眼睛,大有一种你敢应一声是就立刻捋袖子给你点颜色看看的意思。而老胡哪能犯这样的原则性错误,他脸一甩的,就翻着白眼的说道。
“我有病啊。国内那么多有钱人我不卖我卖给老外,你当我傻啊。卖到国内,我多少还能赚到份人情。卖到国外,除了几个臭钱外我他娘的还要被人天天戳脊梁眼。真当老子分不清楚好坏,算不清楚这笔账啊。”
“怎么,看这样子你心里面已经是有谱了?”
“那是,总之,先容我给你卖个关子,反正我是不会干那种卖国的腌臜事情就是了。”
老胡这样的信誓旦旦,卢修也只能说是姑且信之。而看着老胡收拾竹简手脚上是那么麻利的,他也懒得上去给他添什么麻烦,干脆又是把目光放在了那具巨人的尸骸上。
有一点他很好奇,那就是为什么其他的尸骸都已经是腐化成了白骨,而到他这里却还只是一副干尸的模样。
按说尸体腐化这事情,不都是和环境有着最直接的因素吗?只有气候太过恶劣,有些类似于沙漠那样的才能自然的造就出干尸来。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应该自然分解化成白骨的才对吗?
卢修有些疑惑,眼前的这个情形实在是和他所了解的科学不相符合。而也是出于一种好奇的,他下意识的掂起了长矛,向着这个巨人尸骸的体表试探了过去。
有时候眼见为虚,恐怕真就只能是亲手上去试探一下才能探清楚虚实。而也是怀着这么个念想,卢修就已经是如同操使着筷子一样的,用长矛直接挑开了这个尸骸上的甲胄。
或许是因为尸体没有彻底腐化的缘故,这个尸骸上的甲胄也保存的更加完整一点。不过,其中布帛束带之类的东西也仅仅只能算是一个摆设,稍微有一点外力的挑拨,就足以让它彻底的破裂。
卢修只是轻轻一碰,那套早已经只剩下锈蚀甲片的甲胄就直接从尸骸上跌落了下去。而看着甲胄背后所暴露出来的细节,卢修也是立时间皱起了眉头。
尸骸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毕竟干巴巴的皮肤和他印象中的干尸很像。而他又不是什么专业的摸金校尉,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干尸的他其实也根本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在意。那就是那干巴巴的皮肤下所凸显出来的那些好像是经络一样的凸起。
这东西在肌肉大汉的身上很常见。毕竟体脂的纤薄再加上发达的肌肉,真的很容易就把血管之类的经络给凸显出来。
可问题是,这是活人才有的体征,是要靠血液的流动才能支撑起来的一种表现。而一个死人,一个死去了两千多年都已经风化成干尸的家伙,他的身上怎么可能还有这种部件,不是早都该风干的跟纤维束一样了吗?
卢修想不明白这个答案,所以他决定亲自去探一探究竟。
而也是稍微加大了点力气的,他就打算用手里的矛尖去捅破这巨人的皮肤,好看一看这里面的经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来。
矛尖很是锋利。毕竟经过碳化处理,而且还专门在砂岩一类的石头上研磨过。连捅穿野兽厚实的皮毛都不在话下,理论上只是捅穿一层干枯的外皮,就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才对。
但,手感上就像是碾进了一层厚厚的树皮,矛尖阻塞的当即就有了一种再进不能的感觉。
矛尖都有些发钝,这是超乎常理的事情。而更超乎常理的却还是,在他捅开的这一层表皮里,正有潺潺的粘稠绿色液体一点一滴的流淌出来。
那颜色,像极了被割开的树木里流淌出来的树液。可问题,这是个人,又不是一棵树,怎么可能说...
卢修心里还在震惊着,但手上却已经是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传来。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做着有规律的运动,并且顺着长矛直接就传递到他的手心里一样。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震惊,然后心下里立刻就是警钟大作。而根本就是不带任何迟疑的,他当即的就对着老胡大喝了起来。
“老胡,有问题,快走!”
“搞什么啊?”
抬起头来的老胡现在还有些迷茫。这种细致活做的他有点无暇他顾,根本就没注意到卢修这边的异样。
他只感觉卢修又在拿他开涮,甚至还觉得有些厌烦。
你这孙子偷懒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不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人吓人是能够吓死人的吗?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呛出声来,但猛地一抬头,眼前的一幕却是几乎要把他的魂魄都给吓得窜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巨人骸骨,不知为何的突然间有了动作。尽管说还稍微的有些僵硬,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已经开始了动作。
这是,诈尸了?
老胡头皮都陡然一炸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吓到了的猴子一样,根本什么都不顾的就突然的向后蹦窜了过去。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举动。因为尽管他这一蹿几乎是把自己扎进了一片骨头堆之中,哗啦啦的声响里,他更是直接和一大片撂倒的骨头混成了一片。但到底的,他凭着这样的狼狈,躲过了堪称致命的一击。
因为是扶膝跪坐的缘故,谁也没有注意这巨人放在案几下的大手到底是捏这个什么玩意。而眼下根本就只见寒光一闪的,破烂的案几就好像是被裁剪开的宣纸一般,直接就被一柄锋锐的大剑给当中劈成了两半。
那当真是一柄大剑。按理来说,老胡之前摸到的那一柄青铜剑就已经是够长的了。九十公分的剑刃,哪怕是放在后世也是极长的类型。
这是秦剑的特征,是秦朝发展工匠制度和冶金技术下所产生的一种特象。在其他六国只能使用六七十公分的短剑的情况下,秦剑就是靠着这么一种冶金锻造上的优势,奠定了战场上的三分优势。
只是因为秦的其亡也忽,这种堪称跨时代的冶金技术并没有很好的流传下去。以至于一直到后世冷兵器时代结束,都没有办法在秦剑的基础上完成一个本质性的超越。
比秦剑更长、更坚韧、更锋锐。
这似乎已经是成为了冷兵器时代不可能完成的一个绝响。同时也是让作为一介冷兵器爱好者的卢修一度所为之遗憾的事情。但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遗憾居然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得到弥补。
眼下这巨人手擎的这把大剑足有一百五六十公分的长度,常人四指并拢那么宽。乍一眼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那些魔幻作品中的西式大剑。但捏在这巨人的手中,却也不过是常人的标准而已。
而且,这大剑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个虽然历久弥新,但细节上却也已然是免不了有些斑驳的青铜武器不同。护手上的狰狞兽面纹固然是铜绿的颜色,但剑身的霜白颜色以及上面流淌的湛湛清光,都无疑说明着,这是一柄在当时堪称罕见的钢铁利器。
早在春秋时期,正国就已经是有着铸铁的记录。只是说,比起当时已经日趋成熟,甚至于说已经快要登峰造极的青铜冶炼技术来说,冶铁技术在当时仅仅只是初露端倪,远远还达不到那种普及乃至大规模应用于战争的标准。
而到了战国,七国之间的乱斗使得战争进一步的加剧,而白热化的战争也开始进一步的推动起了冶金技术的发展。铸铁技术开始在这个时候蓬勃发展,但到底的,发展时间尚浅的铸铁技术还没法在短时间内取代青铜技术,所以哪怕是后来雄踞天下的大秦,也没法在武器上将铁器彻底的普及。
但,钢铁的威名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显赫。不提后来那些诸侯公卿墓葬出土的各式铁剑,便是在各类的神话和地方志异之中,都已经是开始流传起百金之英淬炼而出神兵的典故和传说。
欧冶子、干将莫邪,都算是春秋战国那个时代里的人物。而那些耳熟能详的神兵利器也是亦然。
可以说,以当时的冶铁尤其是锻钢技术来看,一把钢铁制造的利器绝对是价值千金的神兵。
越绝书里就有越王勾践作用宝剑纯钧,有人用千匹骏马两座大城相换而不肯的故事。
虽然说这里面肯定有杜撰的成分。毕竟这只是一把剑,又不是能在战场上开无双,冒蓝火的加特林。只要是个不傻的,都不可能开出这么离谱的价码。但也足以从侧面说明钢铁兵器在当时的珍贵。
而眼下,这个巨人手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一把神兵,而且历经千年还能如此的神光湛湛,这在卢修的眼睛里就未免有些离谱了!
难道说这跟着徐福出海的工匠里还有能和欧冶子比肩的大匠师?亦或者是这个巨人的家里有一柄祖传的神兵?
他不敢确定,但他敢确定的是,如果自己再不出手,那老胡怕是立马就要尸首两处了。
这柄巨剑剑长一米五开上,而这个巨人的臂展也差不多是这个长度。二者相加,几乎一丈的攻击范围简直就是一个霸道。
而破开了案几,不过是这巨人随手间举剑那么往上一撩的结果,他真正致命的一击,还是手持大剑的劈手斩落。
以这巨人的庞大体型以及这巨剑的锋芒和分量,估计一头牛放在他面前也都只会是一刀两断的下场。而老胡,尚且还在白骨堆中狼狈挣扎的他要是被砍中了,怕是连抢救一下的必要都没有了吧。
卢修可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当即就挥舞着长矛,把它像是鞭子一样猛力的对着巨人的躯壳抽打而去。
巨人是跪坐在地上的,这意味着他的重心存在着问题。而只要能破坏他的重心,让他摔倒在地,那么这致命的一击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这是曲线救国的计俩,毕竟即便是他也不愿意去和这么离谱的一把大剑硬碰硬。而好在,这巨人的躯壳到底是个没有脑袋的,他显然无法明确的感知外界的变化。所以卢修的这一棍子几乎是毫无阻拦的就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如击败革的声响下,巨人的躯壳直接被击倒在地。但他却并没有那么简简单单的就被击倒,因为不知道是下意识的还是巧合的,他的另一只手在他被击倒的同时,也已经是握在了卢修挥过去的长矛上。
双方一个握着矛头,一个握着矛柄,直接就开始了隔空的较劲。
而即便说巨人是躺倒在地,而卢修则是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先天上就有着一个腰马合一的优势,但到底的,他还是没法在这场角力中占据到什么明显的上风。
完全就是一个僵持的局面。甚至说他可能还要更弱势上一些。这让他内心里满是惊诧的同时,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扳回这一筹。
但,纵使是他有这个决心和实力,那根长矛却也已经是没法再负担这样一个激烈的对抗了。
长矛的中间已经是扭曲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而伴随着两端力量的加剧,它几乎是再也承受不住的,当即就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崩裂了开来。
激荡的力量让卢修手心都忍不住有些发颤。但对于巨人来说,这却几乎是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的手掌就像是铁铸的一般,不仅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说还能紧抓住断裂的那一半长矛,在把它的振荡给强制按压下来的同时,还把它像是标枪一样的,径直对着卢修的方向投掷了过来。
毫毛都炸起来的感觉让卢修提前意识到了危险,他抱着明日香一个懒驴打滚的就将将避过了这凶险的一击。
而当他再度爬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向这个巨人的时候,这个巨人却是又没有了后续的动作。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恐怖的开场
这并不是指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
老胡的狼狈不是假的,卢修他们的险死还生也不是一场幻梦。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攻击暂时停滞下来的情况,完全还是因为作为攻击方的巨人突然间停手了而已。
这巨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在反手射了卢修一矛之后就暂时的停下了手来。
他先是支起了自己的身子,让无头的尸身半跪着支立起来。然后顺手一插的,就把那柄钢铁大剑直接的插入到了地板之中。
这个动作让卢修眼皮忍不住就是一跳,心中越发是有了一种见鬼的感觉。
他作为一个冷兵器爱好者,可是知道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传说中的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基本上都是一个夸张的修辞,现实中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神兵利器。
因为这涉及到材料科学。冷兵器的主体是钢铁,而钢铁制造的冷兵器比如长剑之类的,一般的洛氏硬度都不会超过60。这个硬度不高,碳含量稍微高一点的钢铁都能超过这个数值。但一旦超过这个数值,长剑就会变得失去韧性。
作为一种战争型工具,长剑这样的兵器被制造出来可不是为了在战场上被人给轻易砍断的。士兵们宁愿自己手上的武器满是豁口,也不希望在突然的对拼中它一下子变成要命的两截。
所以,韧性比硬度更重要。而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哪怕说是在冶金技术高度发达的当下,冷兵器的标准也往往是被卡在了60这个坎上。
越接近但达不到这个数值,冷兵器就越是完美。这种完美是那种均衡式的完美,既足够的坚韧,也足够的强硬,可以应对那种激烈的战争。但想要切开金属如同腐土,甚至说劈开比金属还要坚硬的物质,那就是单纯的白日做梦了。
卢修就有过类似的血的教训。
花费重金买来的长剑只是往大理石地板上一杵,锋锐的剑尖当即就咔的一声崩出了一个豁。那感觉...就跟女人攒了大半天工资买了个LV结果发现是赝品一样。心态简直就是跟点着了炸药桶一般。
虽然说往后他算是知道了这是冷兵器的局限性,现实到底是和臆想的故事有着本质性的差距。但到底的,这也是往他男人的梦想上彻头彻尾的泼了一盆冷水。
爷青结,这是他当年的感觉。然而却不想,在今天他却是亲眼目睹了奇迹。
好家伙,他直接就是好家伙。别的不多说,卢修首先好奇的就是打这把大剑的铁匠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又是从那个旮旯里弄来了这样的神奇材质?
这样的锋锐和强度,你跟他说这是艾德曼合金他都不会怀疑。可问题是,能在两千多年前整出这么强悍的兵刃,这样的大匠师放被到徐福东渡的队伍里,是不是有些太屈才了?
说真的,卢修着实是眼馋了这样的一把利器。要不是说这个巨人半跪在那里的,他当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明抢了。
但正因为这巨人在那里,他才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不管怎么看,这玩意的存在都像是恐怖片一样的,着实是有些太过于挑战人类神经底线了一些。
有些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刑天。尽管说脑袋不在头上,但这巨人却依然保持着行动力。而此时,他就半跪在那里,双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
先是摸索到了自己那个同样有些干瘪的头颅,巨人想也不想的就把它往自己的脖颈上安去。
这让卢修有些瞠目的意思。他第一次知道脑袋这玩意居然还可以是个可拆卸的零件,是能够即装即用的。
理智让他下意识的觉得,这肯定是在和他开玩笑,要不干脆就是这巨人因为连脑子也风干了的,完全就是在夏姬八尝试。
但现实却告诉他,这都已经是灵异魔幻的开局了,他所在意的这些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如同根须一般的东西从巨人的脖颈上伸展出来,像是钻入腐土一般的钻入到了那干瘪的头颅中。然后在一阵肉眼可见的皮下伸展、扩散下,这脑袋就好像是被缝合起来了一样,当即就给固定在了那巨人的脖颈上。
这有用吗?卢修忍不住的怀疑。而就在那巨人脑袋上一阵阵咕噜噜的皮下起伏之后,他也是清晰的看见,巨人那原本已经干瘪了的眼睛就好像是注了水一般的,开始渐渐充盈了起来。
一双浑浊发白,仿佛是死鱼眼的眼睛陡然睁开,然后从眼眶中暴突着,开始狰狞的注视向他们。
这情形足以让小儿止啼,即便是卢修,面对这样的一个场景都难免的有些小腿发抖了起来。
老胡几乎是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都顾不得自己身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境况,连滚带爬的就一路后撤了起来。而明日香则更是不堪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好似被卡住喉咙一般的叫声,要不是卢修抓着她的,她此刻恐怕都已经是要瘫软在地上。
这画面已经是超过了人能承受的心理底线,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而哪怕说是出自于人最原始的求生欲求,他们也都开始本能的想要逃离了起来。
但,巨人并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完全是突着眼的环视了一周之后,这巨人随即就已经是把自己浑浊发白的眼睛盯在了跌落的匣子上。
他伸出双手,如同捧着珍宝一样的将木匣置于怀中,然后打开一看,只是瞬间,它那干瘪的眼睛就再一次的暴突,而眼角那褶皱的皮肤也像是炸裂的树皮一般,层层崩裂了开来。
他长大了嘴巴,枯萎的舌头和声带纵然是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但他体内未知的运作方式还是让他的胸腔中传来了仿佛鬼哭一般的空腔嘶鸣。
而这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卢修一下子就头皮炸裂,他根本是下意识的,就把别在腰带上的青铜铍给拔了出来。
这玩意,稍微的在茎上绑上两块破布的就可以当做是短剑使用。而相比较于那些木制的长矛,也就只有这种金属利器才能多多少少给他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不过,这也是虚的。他根本就不想和这么诡异的玩意玩什么短兵交接。所以也是一边持着短剑对这巨人做出防备的动作,他就一边拉扯着明日香的快步向着出口的方向退去。
“快走!老胡!别在那里磨叽了!”
路过老胡的时候,他还没忘捎带上老胡一句。而看着眼下这个情形,刚刚才爬起身来的老胡也是腿脚无比利索的跟了上来,同时着急忙慌的对着卢修大喊了起来。
“你他娘的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惹出来个这么大的粽子?”
“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还有,别什么事都赖在我头上。看这怪物的动作,明显是你带出来的那个匣子把他给弄醒过来的,这事要负责也该是你负责的才对!”
只顾着埋头奔走的卢修一听这话,也是老大不愿意的怒怼了起来。这让老胡明显就是一噎,然后也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这么说道。
“现在不是追究是谁的责任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后面的那个大粽子!他要是追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问题让卢修立时就是一阵龇牙,但到底的,他还是咬牙切齿的发起了狠来。“实在不行,那咱们就只能跟他盘下个道来了!”
“老胡,我现在可跟你说明白了,你到时候可不能怂啊。能跟他盘出个道来,让他知难而退那是最好不过。可要是不行,那咱俩就只能不含糊,直接去跟他玩命了啊。”
“玩命!”老胡差点是掖不住嗓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一阵咔咔作响声中站起身来的巨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已经是徘徊在了崩坏的边缘上。
“和这老哥玩命!你咋不挑一个好点的对象呢?”
“挑?我他妈有的挑吗?”
同样是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卢修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这鬼地方一看就是这种怪物的主场,虽然说并不觉得地上的那些白骨也会像是他那样活生生的爬起来。但既然已经是出现这么个先例了,他自然也是不敢在这方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他现在只想尽快的离开这个诡异的厅堂,哪怕说真就是到了要玩命的地步,他也不希望是在这里和这么一个怪物玩命。但可惜,这怪物可不会那么轻易的如了他的意。
咔咔的声响开始加剧,那种如同干枯朽木在崩裂的动静让卢修内心里的紧迫感简直是濒临到了极致。他都不敢再回头去张望,因为他害怕自己这么一耽搁,就要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一阵风声的剧烈呼啸,到底还是让他的这个想法直接破产。
因为一座巨大的青铜台灯几乎是顷刻间的就越过了他们的头顶,然后以雷霆万钧的架势,直接就砸在了大厅的门楣上。
这种木质构架的房子,先不说它已经是年久失修到了这副德行。就算是它完好的那个时候,怕是也顶不住这么大一个青铜疙瘩这样暴力的一番破坏的。
所以就在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之中,大片的砖瓦伴随着断裂的房梁直接就砸落了下来,顷刻间就把厅堂的大门给堵塞了个大半。
这等同于是断了卢修他们的后路。因为即便说他们已经是超乎常人,但这超乎的程度可不会意味着他们的脑袋就会变成铁脑壳。
两千多年还能保持基本完整的老秦砖,这可和那些掺了水的豆腐渣工程不是一个概念。挨两下到底是头破血流还是直接升天,卢修也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底气。
况且,这也并不是说他们挨了这么一下就能直接逃出生天的。因为背后那个怪物,摆明了就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安然的逃掉。
强行冲过去,然后顶着一脑门子血流哗啦的跟这种狠角色玩命,怕不是失了智。所以即便是心里面有着一万分的不情愿,他终究还是一把拽住老胡后衣领的顿下了脚步来。
“艹...就差那么几步啊。”
看着眼前哗啦啦的落石和飞溅起来的烟尘,老胡的脸上也满是要命的纠结。
他当然知道这么冒然冲出去的厉害,也清楚卢修拽住他是明智之举。可问题是,他是宁愿被当成是个屁的直接放掉,也不想跟后面那大哥就这么划下道的来硬的啊。
这不是玩命吗?
心里面一声哀嚎的,他到底也是把身后别着的宝剑给掏了出来。也幸好是随手用皮革包着的,把这玩意带在身上,不然他还真没有什么勇气,去和这么一个可怕的怪物正面对抗。
人家三米多,他一米七八。人家胳膊都快有他腰粗,手上的大宝剑估计一个劈砍都能把他给从当中卸开的。而他呢?
手上这把说是千年古剑,但连个基本的保养都没有,实战能力完全是未经考验。真要是对抗起来,那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心里面有着一杆秤的他很快就完成了一场硬件实力上的比较。答案也很明晰,他百分之一百的不可能是这玩意的对手。
别说是对手了,怕是连来上两个回合的可能性都不大。
毕竟这都已经是进入到恐怖片的环节了,他又没有英叔那样的本事,怎么可能斗得过这样的千年老粽子?
越想心里越是没底气,老胡两股战战的几乎就要回头看看大门那还有没有个空隙的、能够让他直接钻过去。
不过好歹,他还记得这里不只是他一个人。逃命虽然很紧要,但也还不至于到需要让他抛弃自己队友的地步。
所以也是一边紧盯着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巨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好几眼身边的卢修。老胡紧攥着手里的剑柄,就有些忐忑的张开了口来。
“老卢...你真打算要跟这老哥比划比划?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要不咱俩再盘算盘算,要是能化干戈为玉帛...”
“化干戈为玉帛?我倒是想。问题是你看他这架势,像是能跟我们好好说话的样子吗?别他娘的揣着这种侥幸了,等下看我眼神,我俩并肩子上。我攻左,你攻右。咱不求能一下子干死他,但最起码的,也要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懂?”
“懂...吧!”
这一声回答的,明显是迟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大的敌人
然而是时间不等人。不管老胡心里到底有几分犹豫,几分迟疑,巨人的来袭都已经是成为了定局。
体型巨大的他一步迈出就是将近两米的距离,而倒提着巨大的钢剑,一路仿佛是推土机一般碾压过来的模样,也足以说明他是怎么样的来者不善。
唯一好一点的情况大概也就是这个巨人似乎还在顾念着千年前的袍泽之情,以至于他多少还会避让着一点厅堂里的骸骨。可饶是如此的,此刻的他也已经是逼近到了距离卢修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步。
再进两步,卢修他们就等同于是陷入到巨人的攻击范围之中。而一旦被他打了个先手,以他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以及那柄神兵的锋锐,卢修实在是不认为自己几人能讨得了任何的好处。
被动,肯定不行。那就只能是化被动为主动。而在这个问题上,卢修自然是半分不带迟疑的,当即就对着老胡暴喝了起来。
“老胡,动手!”
他说完,就已经是率先拔出了一根标枪,然后冲着迎面走来的巨人就径直的掷了过去。
本就是千百次锻练出来的绝学,又是这么近的一个距离。按理来说应当是半分意外也不可能有的才对。可是,这巨人却实在是没法以常理来进行揣度。
他是个武将,毋庸置疑。能在这些身经百战的秦国军士之中,占据到一个足够特殊的地位,足以说明这家伙的本事和悍勇。很有可能的说,这家伙的军中帐篷和功劳簿里人头都已经是积攒成山了一般。而这样的一个家伙,其在诈尸了之后,就只会变得更加的可怖。
这种可怖不仅仅只是外在形象上的。更是在战斗意识以及技巧上的一种体现。寻常野兽,哪怕是本能再怎么敏锐的那种,面对卢修的这一记投矛也往往是只知道硬抗,最多也就是靠着灵敏的身形稍微地躲闪一下。
而这个巨人,面对这一记呼啸而来的投矛,却是避也不避的径直往前一抓。在空手将标枪攥住的同时,却也是反手一甩的,又是将标枪给原路的掷了回去。
危!巨大的危机感让卢修的汗毛都瞬间炸立。他的瞳孔也是立时的收缩,暗红的色彩就好像是池水中渲染开来的血色一样,在他的眼睛里瞬变。
这一刻,就好像眼里的世界都已经是陷入到了迟滞一般的,一切的运动都几乎是以一个慢动作在进行着。标枪也是亦然。
而也是拖着自己同样有些迟滞的身躯,卢修在清晰的算计出标枪飞来轨迹的同时,也是赶忙将身躯一侧。几乎是以差之毫厘的方式避开了这暴烈的一击,他立刻就同样是伸手向着标枪的矛杆抓了过去。
这是一种不甘人后的表现。虽然说这是他先动了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觉得自己活该吃上这一矛。
不管是被凄惨的钉在地上也好,还是狼狈的逃过一劫也罢。这都不在他的选项之内。
因为明明就是想要先声夺人的他们,结果却只能是被这么硬生生的挫败回来的话,那他们之前所设想的化被动为主动,就只能是当做一场白日梦了。
士气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切实存在的。他可不想只因为这一下就让他们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跌落谷底,然后只能任由这怪物搓圆搓扁。所以他就只能是强迫一下自己,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表现得不落声势来。
而怎么才能不落下这个声势?卢修的脑子里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是想出了答案,那就是和这个巨人表现出来的一样,来一招转守为攻就行。
这不容易。巨人能做的这么轻松,一方面是他平生历经百战的,早已经是培养出了无比敏锐的战斗直觉和意识。另一方面则是他现在就像是千年的老粽子诈了尸一样,怪力乱神之下,可以说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已经是达到乃至于超越了人类巅峰的水准。
随手接下那样的一击,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稀松平常。但卢修可没有他那样的本事,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太轻松。
手攥住标枪的枪杆,巨大的力量带得卢修的身体都开始忍不住的踉跄向后。
而也是骨子里发了狠的,他在退了两步之后,也是猛地一顿。以左脚跟为轴心,右脚直接画出一个大圈,带着腰身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动,却也是直接调转矛头的,反身两步,又向着巨人迎面刺杀了过去。
“杀!”一声暴喝,不仅仅是鼓起了一腔血勇。同时更是将全身的劲力都给扭成一股的,做出了堪称是破釜沉舟的一击。
气势可谓是如虹,全身的力道也都已经是被催发到了极致。这中间不仅仅是有卢修本身所爆发的力气,同时也是将巨人掷射过来的强大力道也转化了一部分在其中。可谓是接化发打,一气呵成。而在这样的力量之下,标枪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已经是杀到了巨人的面前。
如此凌冽的攻势,让巨人也不由得为之侧目。而和之前轻描淡写的动作不同。此刻的他却是弓步向后一蹿,然后手握着大剑就当空劈斩了下来。
本身就步伐极大的他一做出这么个动作,当即就是和卢修拉开了近一丈的距离。而这样的一个纵深拉扯,却也是让卢修本来盛极的气势瞬间就开始滑落下来。
卢修本来都已经是算计好的,三步之内,一枪杀出。介时就算是一株大树挡在他的面前,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之给一枪给穿透进去。但此刻,巨人的动作却直接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而别看是多走了这么两步,这两步就是天差地别。
距离,本就是这种冷兵器械斗的核心要素。一个好手,理当是有能力判断是自己在什么样的距离下该发出怎么样力道的攻击才对。而他这一下,虽然说还不至于到那种一拳打到空处,完全无处着发的地步,却也是有了点失控的感觉。
而这,正是巨人的目的所在。
眼看着卢修的雷霆一击失了控制,巨人趁着他能发不能收的这个关头,一剑就斩在了枪杆之上。
锋锐的剑刃瞬间斩断枪杆,但巨人却极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让剑刃没有因为力量的宣泄而继续下坠,而是借由着劈斩所带来的反震力道,径直的向着卢修上撩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纯粹的战斗智慧,总之,他是想要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将卢修直接斩于剑下。
而面对这样致命的一击,卢修在心中大骇、警钟狂响的同时,却也是连忙的侧身招架了起来。
间不容发的瞬间,卢修用青铜铍作为护身的短剑挡住了这样的一击。钢铁和青铜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而卢修也是双手握柄死死按压着,这才使得上撩的剑刃没能从自己的身躯中划过。
但也是因为仓促的缘故,他的身体已经是有些难以稳住重心的,开始明显向后倾倒。而巨人也是适时加大了力道,让钢铁的剑刃在青铜铍上磨蹭出明亮火花的,就开始加剧这个过程。
尽管说卢修手中的这把青铜铍此刻显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坚固,让这样一把锋锐的大剑都没能将它劈断开来。但这不重要。因为巨人此刻只需要通过上挑来彻底破坏掉卢修的重心,那么下一次,当他再度劈斩下来,就是卢修授首的时候。
这是完全无法可想的事情,因为这就是力量、技巧乃至装备上的全方面碾压。这就跟你不能要求一个刚刚学会握剑的中学初学者去战胜一个免许皆传的剑道高手一样,中间的差距太大,根本就不可以道计。
卢修已经感觉到了这种差距,但他却不想就这么轻言放弃。紧握着手中的青铜铍,他已经是做好了准备。哪怕说就是拼着断去一臂,他也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争取到这一线生机来。
生死,都已经是在这旦夕之间。然而,事情到底没有糟糕到卢修所设想的那种地步。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纵使说这电光火石,兔起鹘落的战斗让老胡他们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节奏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陷入危亡。但并不意味着直到最后,他们还在那袖手旁观。
所以,就在这巨人手臂高高抬起,反手又要落下的这个瞬间。老胡就已经是大喝着,一个跃起,挥舞着手中长剑的就向着他的后颈斩去。
虽然不知道这种千年老粽子,一刀枭首到底对他有没有个作用。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也已经是容不得他再去做这种计量了。
他只能是匆匆出手,不求一击毙敌,但求能围魏救赵的,解开卢修眼下的这个危局。
这一招也着实是有用,最起码的,巨人就不愿意拿自己的脖颈去试试老胡手中的长剑究竟是否锐利。
他连忙的转过了身,手中大剑笔直竖起的、直接就架住了老胡的进攻。尽管是仓促之下的应对,但他的力量还是给老胡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明明是腾空一跃而起,压上了自己全部分量的一击。但对于这巨人来说,这一击却是那么的稀疏平常。只是稍微的振了一下手臂,在两剑交击的清脆响声之中,老胡的身躯就已经是无法抑制的倒飞了出去。
“艹...”
虽然预判过这样庞大体型的巨人会有着如此可怕的巨力,但真就是正面对抗上了,老胡才真正意识到这股力量的可怕。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泊的小舟,在汹涌澎湃的河流上被浪涛给高高的抛起。那种完全无法与之对抗的力量,让他的胳膊都是一阵好像断裂一样的刺痛。
而这还不止,因为巨人并不会仅仅只是想要击退自己的敌人那么简单。无数次的血战早已经把他磨炼成了无情的杀戮机器,让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只是为了杀敌而服务。
而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振臂击退了老胡,巨人马不停蹄,抬起一脚就是正好的踹在了老胡的身上。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头大象给蹬了一脚一样,老胡只感觉自己呼吸一窒,双眼暴突之下真是大半身骨头都好像是要碎裂掉了一般。
他整个人更是腾空飞起,一下子就撞到了厅堂上方一个吊着的青铜大灯上。
不知是什么质地的粘稠液体顺着翻倒的大灯倾泻而下,一下子就把老胡和巨人淋了个通透。而巨人对此并不在意的,只是手擎大剑一个横扫就对着下坠的老胡挥砍过去。
这一下砍实在了,绝对是个一刀两断的下场。而就在这巨人挥剑横斩过去的瞬间,一根利箭伴随着弓弦振动的响动,仿佛是电射一般的,向着他的眼睛就飞驰了过来。
这是明日香以自己手中仅剩的三根箭矢所发起的突袭。而以她的箭术来看,这一招即便是不能致命,也足以射瞎这巨人的眼睛。
可谓是箭发如神,攻敌要害。但这巨人终究不是那些寻常的对手,他到底是一个纵横沙场的人物。
无双的武艺,让他根本不畏惧这样的偷袭。哪怕说箭矢都已经是快要射到他的面门上了,他也只是间不容发的一个退步,然后手上一扫的,就用大剑将箭矢直接的扫荡了开来。
轻松的简直就像是闲庭信步,可怕的也是让目睹这一切的三人心中忍不住的感到窒息。
这种怪物,真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吗?
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是忍不住的生出了这样的疑惑,而绝望也伴随着这种疑惑,开始在他们的心中蔓延开来。
这真就是只能闭目待死了吗?老胡心中呻吟着,多少有了点认命的意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只听一声好似破了口子的风箱在漏气一般的嘶吼,巨人突然的一个转身,却是一脚把一个身影给踹了出去。
那是卢修。
可不敢只是干看着的他在老胡陷入危局的时候就已经是翻了个身,同时一个虎扑就向着巨人扑了过去。
他本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巨人给扑倒,实在不行就拿出玩命的势头,使出何金银的金蛇缠粘手和他缠斗一番。
但明日香的攻击却是让他有了更好的机会,他干脆就一个发狠的,直接挥出青铜铍的就在这个巨人的后脚跟腱上狠狠的拉了一刀。
虽然说入手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切割一截木头一样,但到底的,这把青铜铍的锋利没有让他失望。
一击,建功。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险的搏杀
一刀断开了巨人的跟腱,这直接就让巨人的动作一个踉跄。
而他随后反应过来的一脚虽然也是把卢修给踹飞了出去。但好歹的,卢修这一行人也总算是有了点建树。
和之前废了半天力气,几度险死还生都没有能伤到这个巨人的一分一毫相比,这个结果无疑是让人振奋的。
因为这等同于是巨人亮了血条,说明他不再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怪物,而是一个切实可以被干掉的对手。
只需要他们的配合足够的到位,那么或许、可能...总之,这大概也就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了。
所以卢修是半点也不犹豫的,一边连滚带爬的重新站起身来,一边就抽出了一根标枪的指着巨人大喊道。
“大家并肩上,别给他任何机会!”
老胡抹了抹脸上的粘稠玩意,咯了一口血水出来。也是咬着牙的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奶奶的,这种邪魔外道本来就应该给他来一场正义的群殴才对。都是你这个孙子,你偷跑个锤子!”
说好的我们左右交攻,结果你小子一下子跟这家伙打得火热。
好家伙,那两下打得就跟拍电影的一样,让他光是在边上看着都些一愣一愣的,愣是没能插进手来。
结果倒好,差一点他们就要被这巨人给来一个各个击破。
也幸好是他们及时反应了过来,同时又配合的还算得上是默契。不然,就算不是被开膛破肚估计也是个脑袋搬家的结果。
侥幸,真是侥幸。直到现在,老胡心里也还是在后怕。而也是担心局面再度失控的变成这种情况,他自然也是当先的对着卢修大声控诉了起来。
“我知道了。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已经吃过了一次亏,卢修自然不会再在同样的地方摔倒第二次。他一手端着长矛,一手把青铜铍护在自己的身前的,就已经是做好了一个转攻为守,防守反击的准备。
把巨人的注意力尽可能的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从而确保老胡和明日香能有更大的发挥空间,这是卢修当下的打算。而也是为了确保这一点的执行,他也是立刻就将手中的标枪向着巨人撺刺了过去。
如果说之前那一矛是迅雷怒发,十成的力道恨不得使出十二成的话,那么此刻这一矛最多也就是七八分的力气。
快是够快,但却不至于说全无转圜。当然,巨人是难以明确分辨的,毕竟是杀到自己面前的一招,他自然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去判断下这是否是个虚晃的招数。而也是出自于自己的战斗本能,他立刻就故技重施的向着这一矛劈斩了过去。
卢修顺势收手,手腕只是一抖,就把标枪给缩回了大半。
这一剑等于是斩落在了空处,而哪怕是巨人这样精湛的武艺,也是在稍作迟滞之后,才能将手中的大剑偏个角度的再度斜斩过来。
对此,卢修也算是早有了准备。他连退两步,直到大概退出了巨人的攻击范围之后,才猛的将手中的标枪一抬,对着巨人的脖颈就挑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巨人固然是可以选择进击。以他的步伐优势,大可以一步上前的让大剑直接威胁到卢修的生命。但同时的,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会让矛尖穿透他的咽喉。
这种等同于自寻死路的事情自然不在巨人的考虑范畴之内。所以他当下就顿住了脚步,同时也只能是反手将大剑扫荡了过去。
这是机会。明日香抓准了时机,站在巨人侧后方的当头便是一箭直射巨人的项上头颅。
巨人此刻剑势已经用尽,再想要折身挥舞大剑的挡住这一击,时间上已经是必然来不及的。为此,他只能是铤而走险,反手就向着空中一抓,明显打算像是之前抓住标枪那样,将箭矢自半空中拦截下来。
但,箭矢终究和标枪不同。
既没有标枪长也没有标枪重的箭矢在速度上就胜过标枪不止一筹。所以纵使是这巨人有着精湛的武艺、非凡的战斗直觉,但到底也只是棋差一招的,堪堪只是抓住了箭矢的尾部。
一米多长的箭矢,有近十几公分的长度都已经是锲入了巨人的左眼中。而就像是痛吼一般的,他的胸腔中当即就爆发出了激烈的嘶鸣。
这声音已经是让人见怪不怪。老胡也是根本就不把这声音给放在心上的,举起青铜剑,就向着这巨人发起了冲刺。
巨人无暇他顾。毕竟眼睛上的创伤足以扰乱他对外界环境的判断。况且卢修也不是吃素的,他仅剩的一个眼睛还要死死的盯着卢修,以防他趁机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的动作。
这是典型的双拳难敌四手。
除非说实力差距大到根本无法弥补的地步,否则想要在一伙配合默契,并且分工明确的人手中讨得了好,还真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也是古往今来,话语权都掌握在国家暴力机关手中的主要原因所在。
抛开现代社会,两把手枪就能教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残酷现实不提。就算是在古代,武器装备差距还没有那么大的时候,那些技击好手也不大可能是一队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的军士的对手。
你刀枪棍棒再是娴熟,我这边一个军士拿刀盾一挡,两个人拿勾枪一架,再有几个拉弓搭箭往你身上一瞄,你浑身就是铁打的,又能搓几个钉呢?
除非说你是楚霸王,杨再兴那样的无双猛士,能靠着一刀一枪杀得人头滚滚,让敌人都胆寒到不得不给你作史立传。不然,到底也只能是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巨人的本事确实不错,但到底还没有到能和那种传说人物比肩的地步。所以,他自然是没有什么翻盘的可能,只能是任由着老胡将长剑贯穿他的身躯。
老胡不是没有想过给巨人一剑枭首。但以巨人的体型,他怕是要跳起来使足了力气才能做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而之前的遭遇也明确的告诉了他,这是有风险的。他现在肚子里都还在一阵阵的抽痛,骨头怕是都断了好几根。这样的教训,让他实在是不敢再冒险做这么冲动的举措。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用刺杀来解决问题。
秦剑狭长锐利,本身就是刺杀的利器。
或许说挥砍起来,还不可能对这巨人造成太大的伤害。毕竟能一刀将人从中间劈断的武器都已经是神兵利器的档次,而这到底也只是一把历经千年的老古董,肯定是不能太过于苛求它。但要说刺杀,在这柄秦剑因为秦朝的锻造技艺而保持基本结构完整的前提之下,它还真就未必会虚了哪个。
一剑捅穿巨人的身躯,并不比捅穿一层皮革来的更加的困难。尽管说中间或许会有一点硌手的感觉,但到底的,其内里的那些构造也没有能对这把秦剑的贯入造成多大的阻碍。
巨人估计也是在感到内腑一阵绞痛,再加上低头看到剑尖从自己胸口上冒出来之后才意识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也是胸口里像是漏气一样痛苦嘶鸣的,他大手一挥的,就已经是一膀子砸在了老胡的身上。
按这老哥拳上能站人,胳膊能跑马的水平来看,这一膀子下去不比八十的大锤夯在身上的来得痛快。但老胡忍住了,就是没有直接撒手。
他死死的攥住剑柄,人都被捣飞起来了也依然是紧咬牙关。这让利剑直接在巨人的身上划拉出巨大的豁口,尤其是内里面,怕是连重要的器官都给切开了几个。
粘稠的绿色液体几乎是泉涌一般的从伤口里流淌出来,假使把这看做是血液的话,那这几乎就是一个致命的伤势。
这就是老胡心里面的算计。
用自己受伤换来对这巨人的致命一击,这在他看来怎么都是不亏的事情。然而,事情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巨人的构造或许还的确停留在人类的范畴之内,但这可不意味着他眼下还真就能当做是一个人类来看待。
单纯的人类可没有办法在两千年之后还跟着一个大粽子一样的诈尸起来,更没法表演那种提着脑袋就往头上安的戏法。
这一点,他们显然是缺乏了认识。而也是因此的,当这巨人盛怒之下,完全不顾自己身上伤势的对老胡进一步的追杀过来的时候,老胡还真就是有些无法招架了。
他连滚带爬,想要逃开这巨人的攻击范围。但刚刚受过那样的攻击,身上还一阵阵痛楚的他显然是没有那么卓绝的行动能力。
而巨人即便说也是有些行动不便,一只脚跟腱断裂的他只能趿着步子前行,但到底是身量摆在那里,他追杀起来可要比老胡逃命的来得容易。
这个时候,可以说老胡的小命就在这旦夕之间了。而就像他之前会拼了命的救卢修一把一样,卢修自然也不可能说在这个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他沦为剑下的亡魂。
他在老胡刚刚得手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手抬起标枪,将标枪对着巨人掷射了过去。
而眼下巨人一心只想追杀老胡,自然也是没有抵挡住这一击的能力。
不过木质的标枪到底和狭长锐利的秦剑不同。秦剑能轻易的贯穿这巨人的身躯,是因为其千锤百炼的工艺和物理接触面积足够的狭小。而光是这些,就是标枪所弥补不了的差距。
碳化的矛头再怎么坚固也不可能比拟金属,而巨人表面的身躯也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脆弱。
这一点卢修是亲自尝试过的,可以说是坚韧的如同木头。当初这巨人跪坐在那里,任由他施为的时候他都没能把手里的长矛给碾扎进多深的距离,眼下这巨人浑身力量勃发的,这自然也就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中间的差距,估计就跟对付洞鬣狗和凶齿狶的差距一样。
前者卢修能靠着标枪直接把它们钉在地上作标本,而后者,最多也就是在它们的身上插上一根装饰而已。
眼下这巨人体量上已经是和凶齿狶仿佛,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皮包骨的枯槁身躯肯定不如凶齿狶那样肌肉贲张的野兽来的壮硕。
但他有神秘力量的加持,在卢修眼里等于是千年大粽子的他没有任何的理由会输给一头寻常的野兽。
所以,他对于这样的一记标枪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掷出去也只是为了能尽可能的给这巨人制造一点滞碍。
而也是根本不出他的所料,这一记标枪就好像是扎进了一截韧性十足的木头,仅仅只是穿透了后背,扎进了大半个矛头,连前胸都没有透出来的,就已经是彻底失去了势头。
卢修所赋予标枪的强大动能仅仅只是让巨人一个趔趄。连栽倒都没有栽倒,顶多只是稍微一顿,巨人就矢志不渝的向着老胡追杀了过去。
如果他有想法的话,那他大概是揣着一个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意图。而恰恰也是不能接受这一点的卢修,只能是立刻的向他飞扑了过去。
身上的长矛已经用尽,这个时候他也只有一把青铜铍傍身。而一个飞扑跳到巨人的身后,再接着一记前滚的把身子埋低,卢修也是二话不说的,就把青铜铍向着巨人完好的另一脚捅了过去。
目标还是跟腱。
之前那一刀的效果显然可见,他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浪费这难得的机会。只要能破坏掉这巨人的基本行动能力,那接下来将他斩于剑下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这也是想当然的事情。因为巨人可不会任由你这么轻易的对他施为。
在卢修意图很是明显的前提下,巨人也是立刻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将自己那条断腿像是鞭子一样的对他甩了过去。
他是想要暂时的击退卢修,从而给自己争取到击杀老胡的时间。而根本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卢修也是猛地变换了动作,以一个有些狼狈的姿势直接就向着这一记鞭腿迎了过去。
巨大的力量抽打在他的身上,发出如击败革的响动。那力量让卢修胸口里顿时一闷,脸色涨红之下直接就有了一股想要吐血的冲动。
但他强忍了下来,同时也是一把就抱住了巨人的这条断腿。
借由着自己好歹也有一米九体量的优势,他在双手死死纠缠的同时,也是趟地一脚的,直接就向着巨人的另一只脚飞铲了过去。
巨人也是人,或者说是类人型的怪物。而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体貌特征,那就改变不了他的身体重心是和人类仿佛的这个事实所在。
卢修半是拖拽半是架扛的姿势已经是让巨人的重心开始的发生了转变,而几乎就是金鸡独立的巨人想要在这种飞铲之下还能屹立不倒,除非他脚底下扎了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巨人当即就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扑倒了下去。
不过他也是个经验丰富的,明明就是一个快要脸着地的情况,他却是靠着一剑插在地上,用剑身支着自己上半身的架势,又是重新的把自己的重心给找了回来。
这怎么能够?所以说时迟那时快,明日香就已经是射出了自己的最后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