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白鹿鸣
新柳拂溪了无痕,草庐阶前捣药根。春风拈起白纱角,惹得桃花满面羞。
咚咚咚……咚咚咚……
枝头的早燕好奇的盯着下方白衣女子手中的药杵,一下下,一下下,很是有节奏的将臼里的药根给研磨出汁液来。
女人很年轻,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当芳华。一身白衣胜雪,宛如一池清水中出落的雏莲。轻轻药香缥缈萦绕于身,容貌虽不是那种让人无法忘怀的惊艳,眉眼也非勾魂摄魄,但那股清幽恬淡的气质却是无与伦比出尘。通俗来讲,就是有股令人很是舒服的书卷气。
“鹿鸣姐……鹿鸣姐……不好啦……快,快躲起来,那两个家伙找上门来了……”
从溪口方向,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光着脚丫边往这边跑边叫唤。急切的呼喊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打破了水中鱼儿的恬静,也中断了有节奏的捣药声。
“小山子,你慢点跑。别摔着了。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站起来两步迎了上去,见小男孩跑得满头大汗,还想去劝阻。
“鹿鸣姐,你快躲起来,那……那……那两个坏人正往这边来了!”
白鹿鸣听完眉头紧锁,她当然知道小山子口中说的两人是谁。就在十几天前,远在令支寨的爹爹白崖托人来信说要讨些治伤的药膏。由于一味用做药引的药不够,所以她便去海崖边去采集。不料回程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两个正来海边游玩的公子哥。
那两个富家公子见色起意居然敢出言调戏,好在当时恰逢小山子和他爹路过相救,一番周旋下才得以脱身。本想着时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却不料今日那两个登徒子又寻了来。
“小山子别怕,你先去喊人来帮忙。”
白鹿鸣也很是紧张,父亲当初为了熬药的方便,所以将医庐开在了这条小溪边。如今与村里相距还有段路程,就不知能不能及时的将村民给喊过来。
小山子前脚刚离开,远处的溪头便出现了一小撮人,其中就有一个仆人打扮的家伙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白鹿鸣是很想跟着离开,可她一个弱女子只是百多步的距离被追上还不是轻而易举。与其和小山子一块被堵住,不如在这里拖一拖等村民来救。
只见她提起衣摆,两步并做一步就往屋子里躲,竹篾编织的门从里面用矮桌死死的堵住。可刚堵好门,这才想起来门外的药罐里还熬着的药膏没有撤去柴火,一咬牙关,这个傻女人居然重新搬开了桌子把门打了开来。
可这下简直就是羊入虎口,面前出现带着四个黑衣仆从的两个公子哥刚刚好将之堵在了台阶上。
“呀……”
白鹿鸣再想往屋里跑的时候才发现门口已经被另外两个仆从给拦住了退路。
“这位淑女,你可让我们哥俩一通好找啊!”
“是啊!若不是今天我兄弟无意中遇到那个小屁孩跟了一路,还真不知道淑女原来居住在这里呀!”
为首的两位公子哥一人一句,互相看了看对方,从各自的眼中看到都是浓浓的猥琐味道。
“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赶紧离开……”
白鹿鸣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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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心里此刻竟全是汗。
“啊,对噢。自从上次与淑女在海边匆匆一晤,还未曾自我介绍呢。小生腾氏,讳武。这是我的弟弟,腾文,敢问淑女名讳。”
在这个年代,当众询问女孩子名字是件非常有失礼节的事情。
“为何要告知于你,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想认识你们,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的话村中长辈待会就会赶来!”
白鹿鸣鼓起勇气作威胁状,殊不知如此气鼓鼓的姿态更是风情万种,惹得面前这两个家伙愈发心猿意马了。
“哈哈哈哈……有人要来,有人要来好哇。若是来人见到你一孤身女子与我们一群大男人厮混在一起,就不知道这名节到底损是不损?”
白鹿鸣心思单纯,听完后心中大骇。
“你……你……你……你们到底怎么样才肯离开……”
“离开?离开还不简单。我们兄弟俩仰慕淑女已久,却是苦于不知淑女芳名。你将名字告知与我等,那我们知道后也便知足了,说不定也就走了呢。”
大哥腾武挑着眉头调笑似的说道。
白鹿鸣心想这一大群人围着自己,周围又没有其他人,若是等村民们前来,到时候这些人又再胡说八道几句,那么之后自己的名节可就真要毁了。心急如焚之下,居然是妥协了。
“白……白……鹿鸣……”
少女心思就是单纯,被人三两句就骗去了名讳。自以为这样对方就肯离开了,直到现在她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面前两个家伙仍旧像上次那样只是说些不三不四不着调的话而已。
“哈哈哈……好名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白鹿鸣!的确是个好名字!
鹿鸣小娘子,今天我们也算是嘉宾了,就不能请我们进去坐坐,也好方便你我一起鼓瑟吹笙啊……哈哈哈哈……”
腾文这番荤话,顿时惹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笑不止。
“你……你……你们不是说要离开吗?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
白鹿鸣气得两颊通红,至于刚才话中另含的其他意思,单纯的她根本听不出来。
“君子?做君子有什么好处吗?是不是做了君子,马上就可以和鹿鸣淑女鼓瑟吹笙了呢?哈哈哈……”
随着这一阵哄笑,两个公子哥也终于伸出了色狼的爪子,开始一步步的向白鹿鸣靠近。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要喊人啦……”
白鹿鸣心生绝望,此时村子的方向也并没见到有半个人影赶来……
山间小道上,三个年轻人悠哉悠哉不疾不徐的赶着路。前面的小哥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含着根草茎时不时的上下翻动。旁边是个双手垂膝的瘦子,长得像只猢狲,一路上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干什么,像是在算计着某项什么重大计划一般。至于最后面的那个身材臃肿如彘豚的胖子,身上背三个褡裢,嘴巴里始终都是在嚼着东西,从出发时带出来的吃食,几乎有八成都进了他的肚子,却又始终填不满一样。
“死胖子,你别吃了行不行?咱们走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啊?”
孤夜吐出嘴里的草茎,有些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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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的询问身后的庖硕。身为本地人,路总该要比他这个外来人要熟悉的。
“不知啊,快到了吧?”
“我在问你,而你居然反过来问我?你不是本地人么?”
孤夜有些抓狂了。
“对啊!我是本地人啊,可我就是不知道啊!”
庖硕说得很理直气壮,一时间怼得孤夜哑口无言。
砰……
“算算算,算个毛啊!有什么好算的,直接对半砍了!
你不是个斥候吗?拜托赶紧清醒清醒辨辨路吧!”
孤夜一脚踹在蛮九脚窝里,差点没把他给踹跪在地上。
“干嘛呀?刚刚的某个瞬间,我就要捕捉到眉心处那缕天道神韵的最佳分割点了,现在被你一踹给踹跑掉,你赔得起吗?就知道你怕我融合后实力超过你,所以才会时常搞破坏。认了你这兄弟绝对是我做过最亏的买卖!哼!”
“混蛋,亏不亏我不知道。但若是咱们还不找到白崖那老家伙的医庐,庖硕晚上可赶不回去见他老爹了,且我们也又要睡荒野。”
孤夜没好气的说道。
“哎呀你就是事多,刚才问路的时候不就说了么?见到小溪顺水而下就见到了。”
“是啊,可这溪呢?那农人可是说沿山路走小半时辰就见到了。可我们现在都快走一个时辰了,别说溪了,连滴水都没见到。”
“定是你走错道了还怨我们。走开走开,看我的。”
只见蛮九骂骂咧咧的在路边寻了块软地。用随身携带的小刀两三下便挖出个小坑出来,然后将怀中的一个小陶罐埋进去。将周围的土重新踩实之后,他整个人就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陶罐上。
半刻钟之后,他将陶罐挖出清理干净重新放了回去,然后大手一挥。
“跟我来吧,离得应该不会远。”
于是三人便离开了山间的小道,跟着蛮九往另外一个没路的方向拨草前行。还真别说,这家伙很是有一套。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当孤夜从一处齐头高的竹茅草里钻出来的时候,落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而更令人欣喜的是,溪水的对面便有一处草庐,远远的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老九你厉害啊!这手听声辨位的本领实在令人佩……”
孤夜的“服”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了对岸草庐传来了呼救声。
“来人啊!放开我……快放开我……登徒子……快点走开……”
“我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
蛮九还待再说下去,就见孤夜捡起地上的一块鹅卵石,两步助跑就奋力的往对岸草庐台阶上那冒头之人丢过去。
四瓮巅峰的全力一掷,那颗鹅卵石几乎是带着破空声的。
啪……哎呦娘嘞……
丢石头当然没有箭射得准,为首之人没有砸中,倒是将拦门边的其中一个奴仆手臂给当场砸断。清脆的骨折喀嚓声,听得在场几个人瞬间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救美
白鹿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两个公子哥居然会这样胆大包天。当着这青天白日之下就要对着自己行不轨之事。
惊惧之余,入手处居然摸到了放在台阶角落的一把小药锄,于是想也不想的就往腾武头上砸过去。
“呦呵,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却是个小辣椒呀!”
一双捣药的手又如何能敌得过舞枪弄棒的手?果不其然,白鹿鸣的皓腕就被腾武死死给握在了掌中,要不是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栏杆,此刻已然被其拉跌到怀中了。
“来人啊……放开我……快放开我……登徒子……你们快点走开……”
这番程度的挣扎,只会让面前两兄弟情绪更加亢奋和刺激。连同那几个家仆狗腿子也开始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而就在白鹿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倍感绝望恨不得一死守节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惨叫把在场所有人瞬间都给惊住了。
一个家仆原本是撑开双臂挡在医庐门前的,其笑声也是最大的一个。可当突然激射而来的鹅卵石打在尺骨上的时候,那嚎叫声亦是最为惊人。
腾文腾武两兄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声鬼哭狼嚎自身边响起,伴随着从高处滚落的声音,又一个家仆捂住肩膀蜷曲在地上痛苦的打着转。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家伙边上分明多了颗半巴掌大的鹅卵石。很明显,这人的肩膀刚刚是被石头从背后打中失足才滚滚落下去的。
“谁?到底是谁?有胆的给本公子出来!”
话音刚落,又有一颗石头飞速击来。腾武刚看清轨迹,自己右手边小臂粗细的竹扶手咔嚓一下就整根被砸凹了下去,然那颗镶嵌在竹子里面的分明就是那块鹅卵石。
这可得多恐怖的力道啊,若是砸到自己的身上,那还不得骨断筋折。思及至此,腾武赶紧放开白鹿鸣的手腕,便直接从栏杆上翻下台阶,并且及时的躲在了柱子后面。其他人见自家少爷跑得如此之快,也是一哄而散全都逃开了。只剩下腾文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慌之下一脚踏空咕噜咕噜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白鹿鸣依旧是一头雾水,她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刚才还嚣张跋扈纠缠不休的一群人怎就突然就跑的跑摔的摔。待到其定睛一看,原来在小溪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而其中一个胖子手里还抓着石头作势要往自己这边丢。而另外两个人却是在拦阻,特别是消瘦的那一个,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在人家手臂上了。
“死胖子,你还丢上瘾了是吧!快点把石头放下啊,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啊!”
旁边的孤夜被刚刚最后一颗石头落点给吓出了一身冷毛汗。在场的三个人,论到准头谁也比不过蛮九,毕竟这家伙的武器就是投枪。石头当然也是一丢一个准,击碎家仆肩膀的那一颗就是他的杰作。
而孤夜情急之下丢的那一颗发现大失准头后就不敢再继续了。可他有自知之明,奈何某胖子没有啊!好在丢的那一颗打在了栏杆上,要是砸中距离不到半步远的少女,白崖那老家伙绝对能找上门来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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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再让我丢一块,这块保证能命中目标,我可以向皇天后土发誓……”
“发个屁,小孩子别乱发誓,皇天后土哪里对不起你了,别那样害他们。乖,先忍忍,咱们得过去看看。”
孤夜掰下其手上的石头,像哄小孩一样的拍了拍庖硕的头。虽然他也觉得在对岸拿石头丢人这种事情很爽很容易上瘾,但还是得克制一下自己的。
溪边没路,只有杂草和刚冒芽的芦苇。好在水不是很深,卷起裤腿从较浅的地方也就淌过去了。此时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腾文刚抬头就见到了朝自己走来的三个人,心里也已断定刚才的石头肯定是他们丢过来的。
“哥,哥,快出来。丢石头的定是他们三个人。”
腾文这个名字取得好,人如其名,看着从小就不怎么打熬过身体。所以对于刚才丢石头这件事并没有看出里头的门道。这会儿还想喊自己哥哥腾武出来,打算好好教训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反观腾武就不同了,自小也跟着家中老管家练过拳脚的,所以他知道其中厉害。这石头要是换成他自己来丢石头的话,定然没有那准头和威力的。也就是说他们中间的那个胖子起码是个练家子,且实力应该超出了两瓮之力。
不错,就是两瓮之力。这就是腾武此刻依照经验给出的判断,不知者无畏形容的就是这样的人。
单打独斗怕是很难有赢面,现在身边除了自己兄弟两个还剩四个家仆。
心中暗自计较之后,腾武最后在他在脑子里做了下对比之后便招呼着手下围了上来。
“呔……你们是哪里来的杂种,居然敢拿石头砸伤我两个家仆。可知道我们兄弟两是谁家的!”
老套的小反派出场模式和台词,这种场面自小游走在安平城中画春宫图的孤夜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遇见一遭。有时候他都在怀疑这些脑子长毛的纨绔是不是拜的同一个师父,不然为何说出来的话都是大相径庭的。
本以为对面三人听完后会上来放几句硬话的,然后自己便能很自然的说出自己的家世身份出来,到时候就是对方听完后诚惶诚恐颤颤巍巍的跪下来磕头道歉。这样的剧情在这些年里,昌城街面上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当然,腾文腾武认为这一次亦是不例外。
怎知对面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径直走到了两兄弟面前,二话不说就是抬手啪啪左右来了两巴掌,随后就朝台阶上目瞪口呆的白鹿鸣走去。
某人还想着抬起胸膛要迎接即将到来的膜拜,可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给了两个大嘴巴子,一时间算是将两兄弟给打懵圈了。末了还隐隐的听到那打人的小子嘀咕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对于这样的羞辱,简直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你……你……你给我站住!”
腾武气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刚想拱手对白鹿鸣做自我介绍的孤夜还没开始便听到后头那人又在瞎叫唤,顿时整张脸就变得异常狰狞起来。
“该死的东西,本以为等大爷我办完正事再来收拾你们几个,现在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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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送死是吧!
瞎狼!秃鹫!交给你们两个了,先把看到的人一手一脚给打折,再敢瞎逼逼,就直接做掉,在溪边随便挖个坑给埋了!
他奶奶的,这女人是我们伏牛山大当家看上的压寨夫人,你们想尝鲜,问过我们伏牛山三千弟兄没有!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
孤夜满嘴的山贼土匪语气,把在场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在蛮九心思活泛,立马便知道了孤夜这样做的目的所在,于是也就假装凶狠配合了起来。
“七当家的放心,这几个家伙交给我秃鹫处理便可,你且与嫂嫂进屋说说话!
嘿嘿……”
蛮九话刚落地,毫不犹豫抬脚就朝还在地上打滚的家仆小腿跺去。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咔嚓响,接着就是痛苦无比的嚎叫。
“只是第一个而已,下一个又是谁呢?”
蛮九阴冷的目光扫向腾文,嘴上戏谑道:
“乖乖,要不就你吧。放心,我下手会很快的,不疼……”
战场上养成的杀气在此时全外放出来,哪里是这个只会欺男霸女的纨绔所能承受的。蛮九若是连这种窝囊废都不能用气势压服,那这几年的斥候也就白当了。
两位公子哥平日欺负个平头百姓还行,当真正面对从战场上归来的杀才,双腿早就吓得不受控制的在发抖了。特别是刚才踩断家仆小腿的那一下,腾文腾武两人几乎是菊花一紧,差点就尿出来了。
“好……好……好汉……有……有话……有话慢慢说……”
腾武牙齿不断打着颤。
“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居然敢打我们大嫂的主意,这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一手一腿留下,然后就可以滚蛋了……”
蛮九说着开始向前踱步,而两位公子哥只有不断的往后退却。
“好……好汉,我们是真不知道这白鹿鸣是大当家看上的女人啊!且我们也没有做什么,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是啊好汉,您就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随着两兄弟的服软告饶,其他四个家仆也吓得在一旁不敢动弹。
“还说没干什么?看你们打坏的这些东西,堂堂的伏牛山寨主夫人的家被打砸成这样,传出去我们这做兄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一手一腿,没得商量!”
“赔!我们赔!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我们通通加倍赔偿!”
说着两兄弟就把身上带着的金银馃子刀币全掏在了地上,边掏还边作揖求饶。蛮九见戏演得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还真把这些人的手脚都打断吧,于是挥手像赶苍蝇那样把人敢走了。
要说打断个无足轻重的家仆奴婢对于这种纨绔来说是无所谓的,他们每年自己说不定也会弄死几个。至于真把这两家伙给打残了,那事情可就真闹大了。毕竟这样拙劣的伎俩,骗这两个笨蛋可以,若是出来个聪明点的,很快就会想出其中的纰漏……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昌城行
腾文腾武两兄弟连带着那些狗腿子都夹子尾巴跑了,草地上却是留下了十几个金银馃子和百多枚刀币。伏牛山土匪的大名在这燕北边地还是很响亮的,几千号人啸聚山林,那是连勇武营的腾超都拿他们没有多大办法。
之所以要假借其名,事实上也是无奈。白家医庐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这些个纨绔揍上一顿很容易,可三人早晚是要离开的。于是孤夜临时生智找了这张挡箭牌,长期管不管用不知道,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人再敢来骚扰了。
此时那个叫“秃鹫”的家伙可没有那么长远的考虑,把眼前地上的财货揣进腰包才是其最开心快乐的事情。倒是被唤作“瞎狼”的胖子直到现在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那么呆呆的傻站着,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宽大的背影却令台阶上的某个女人心跳又加快了不少。
“呃……白姑娘是吧?我是……”
“啊……你走开……”
孤夜还没把话讲完白鹿鸣转身就往屋内狂奔,嘭的一声门就被重重合上,听着动静,后面怕是用什么东西又给堵严实。
“怎么连句谢谢都不说?太没有礼数了吧?”
见孤夜吃瘪,庖硕嘴上发着牢骚,两步走上前就要去砸门。若不是被及时给拦住,那沙包大的拳头锤在这扇门上,能直接将其整散架喽。
“哎哎哎……你是来帮忙的还是砸场子的?登门拜访有你这样的么?去去去……一边去……”
孤夜向掸苍蝇一样将身边的胖子给撵开,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内喊道:
“鹿鸣姑娘,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把门打开来吧……”
“你们快点走开,我是不会做什么压寨夫人的!再不走,村里面可要来人了!”
孤夜一听就想发笑,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可还未等他再行解释,从远处田埂里呼啦啦的上百号人,几乎都是带着锄头镰刀的家伙什朝这边猛冲过来。
根本无需怀疑,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孤夜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如今趁着还没有被合围之前,拉起庖硕跟蛮九撒开腿就赶紧开溜。
“白鹿鸣,我们大当家说了,只要你一天不答应,他就一天守着你。他的心可比那伏牛山顶的磐石还要坚定不移,他永远不会放弃的……”
临走之前,孤夜几乎扯满了嗓子放了这句狠话。意外的是,前来救人的村民们听到伏牛山三个字居然都不约而同猛得定下了脚步,而躲在门后面的白鹿鸣亦是小脸煞白,眼泪啪嗒啪嗒如珠帘的往下掉。
这一口气三人就直接跑出了两里地,待到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不得不瘫在树下歇息的时候,庖硕才不解的询问身边的兄弟。
“孤夜,咱们为什么要跑呀?你不是要来买敷面药膏的吗?”
“憨子,你没看到上百号人奔咱们来的吗?那群孙子先跑了一步,顶缸的可就是我们三个了,不跑的话真得被人打断手脚啊。
这买卖做得亏到姥姥家了,真倒了血霉!呵褪……”
蛮九骂骂咧咧,想起刚才的憋屈忍不住的狠狠吐了口口水。
“三两句话的事解释清楚不就好了,也不需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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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长这么大的一颗脑袋也不知道用。要是能解释清楚咱还跑个啥?算了,反正也不亏什么,等以后见到白崖老头,再好好的宰他一顿狠的。”
孤夜拍了拍蛮九怀中那凸出来的一大块,有些无奈的对着庖硕说道。
“咋就不能解释?明明是那群人欲行不轨的!那女的看着也不是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人啊。”
庖硕依旧是不依不饶的。
“脑袋不聪明就别问太多,又笨又爱杠。那两公子哥摆明了就是本地人,咱们能帮人一时能帮人一世吗?等过几天咱们走了,人家该来祸害的还不是继续祸害。
所以孤夜才冒称咱们是伏牛山的土匪,这次来是替大当家求亲的。如此的话,以后应该在很长的时间里没人敢再来打主意了。毕竟刚才我下手的时候故意重了些,还有就是最后离开后放出的那几句狠话,效果绝对是神来之笔,是属这个。”
蛮九对着孤夜竖起了大拇指,能在那种情形下短时间就能考虑得那么长远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办到的。
“嘿嘿……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澄清咱们不是伏牛山的土匪,刚才所做的只是骗那两个公子哥?岂不知人多嘴杂,不消几天肯定穿帮。所以我们三个就只能像狗一样被人撵着跑喽……”
孤夜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歇了几刻钟,三人打算先回庖硕家了。至于礼物的事情,怕也只能随便了,反正金钗是绝对不能乱送的就是了……
昌城北,这里是靠海的一面,周围十几个村都是世代以赶海为生,由于盐碱地居多,所以可耕种的田很少。不过此处却与贫瘠半点挨不上边,反而是盛产海盐鱼货,定居在这里的可是有好几个大家族。地主家有佃农,而这些大世家却有渔农,通过租借渔船渔具给下面的穷人,他们生活的奢华程度甚至丝毫不逊色于蓟城的豪族。
庖硕他老爹倒不是其手底下的渔农,而是凭借着一手好厨艺,在当地一个豪世家里当了个掌厨。其社会地位根本不会低,要不然庖硕从小也不能进入主家族学里跟着学认字。
本以为这胖子虽说自小在村子里就是个随便受欺负的货色,但老爹在地主家里好歹也算是个管理层,所以哪怕是被欺负也是在暗地里为之。可没想到的是等孤夜三人走在村道上的时候,立马就有七八个年轻人明目张胆的围了上来。
这些人年龄有大有小,大的怕是二十七八了,小的也有十六七岁。从穿着上应该是属于最底层的那些人。说好听点就是游侠,说不好听的就是当地小混混。
“呦呵,这不是庖胖子么?不是上令支寨当兵去了,怎么今个又回来啦。
嘿嘿……身边这两个不会是又拿你老爹的好东西换来的吧。嘿……哥们,得了啥好东西了,也跟咱说说呀!”
为首的一个家伙上来就是一通瞎逼逼,嘴巴还是特臭的那种。孤夜细心的发现,当这厮出现的时候,身边的庖硕身体很明显的怔了怔,眼神中也有些许的畏惧。
不怪乎如此,自小以来产生的心理阴影而已。哪怕是如今的庖硕在战场上见过血面对东胡人的长矛也敢往前冲,可偏偏对这个毫无威胁弱鸡却心生恐惧。
这是病,得治!孤夜在第一时间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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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要帮自个兄弟彻底战胜心底的恐惧,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面前这个嘴
臭的家伙给打得连他母亲都认不出来。
“他就是从小欺负你的家伙吧?”
孤夜把手搭在庖硕肩膀上认真的询问道。
“嗯……嗯……”
胖子只是点着头,平时挺能杠的嘴此时也如同夏蝉撞树杈,彻底哑巴了。
“那还等什么?这家伙嘴巴这么臭,上去将揍他呀!”
孤夜故意说得很大声,特意让对方七八个人听到。
“哈哈哈……让庖胖子揍我?给他十个熊心加豹子胆!是不是啊?傻胖子?”
这年轻人的一通话,顿时引得身边其他几个同伴也大笑起来。在他们的印象中,面前这个自小只会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傻大个就是个被人随意打的沙包,这么些年了又何曾见其敢还过手。
果不其然,庖硕听到众人熟悉的嘲笑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急退了两步。迎上孤夜的目光,甚至有些羞愧和委屈。
“别看我,被人打了自己打回来。敢不敢打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
你打不过我会帮你,可若是你连出手都不敢,那就继续被揍一顿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孤夜就对着身边的蛮九使了个眼神,两人远远的退到了一边去。而这样的行为在对方几个人眼里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以前庖胖子,也没少用好东西贿赂地主家里的那些管事的小孩来帮忙撑场子,可是到头来几乎都是光拿好处不办事,甚至是当成一场猴戏来看。
“庖胖子,就你这傻样这辈子是甭想交到朋友的。看吧,以为在外面能找个撑场子的人,到头来如何,还不是跟以前一样远远站在一旁看笑话。
来来来,看你肩膀上背着的褡裢鼓鼓的,看来装着不少好东西。还不快点递过来,还想让我们动手不成!”
这是种条件反射,庖硕此刻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一盾牌接下常绞蛇尾七瓮力的重击,也没有想过一年时间里死在他手上的东胡人都超过了二十个。见自己现在又遭到勒索,两手下意识的就解下了自己的褡裢放在脚下,然后迅速退了开去。
“哈哈哈……还以为当了兵会长些能耐的,没想到还是这副熊样。哥几个,还不快去看看庖胖子给咱带了什么好东西!”
年轻人手一挥,身边六七个人笑嘻嘻的就去抢庖硕放在地上的褡裢。这一幕被后面的蛮九看在眼里,顿时心中怒火冲天。就这群家伙,他自己让出一手一脚也能在几个呼吸内全给废了。他刚想踏步冲上去,不料却被身边的孤夜给扣住了肩膀。
“别动!这件事咱们别插手,也不能插手。过不过得了心里那一关得全靠他自己,我们如果帮了只会害了他。”
孤夜这话说貌似很坚决,理也确实是这个理。可他另外一只手攥着的拳头,却是快拧出汁来了。可见此时其心中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淡定……
未完待续……
这几章并非注水,而是在为第二卷整体铺垫埋坑。其中涉及到的人物将会牵连到多个大事件,甚至贯穿全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杀人
地上的褡裢包袱沉坠坠的,上前的几个家伙以为又是些好吃食而已。可当他们将之打开后一看,几乎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整个都呆住了。
金银馃子就那样骨碌碌的滚了出来,更多的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刀币。一群穷酸游侠儿平时最常的就是讹诈些针头线脑粟米吃食之类的东西,到顶了也就从城内小商贩身上弄得一两枚刀币已算顶了天。
可现在如此多的财货就这样摊开在地上,而且还是在他们意识中认为的傻子身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且不说财帛动人心,庖胖子的东西向来不都是自己予取予求的么?
为首的年轻人看着依旧畏缩后退的庖硕,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是很紧张的。因为抢些吃食与抢金银在心理负担程度上是非常不同的。战战兢兢,这厮试着用手去抓滚落出最远的那块拇指大小的金馃子。见面前的胖子依旧如之前一样躲闪的眼神,他终于大着胆子将其揣进了怀里。
有一就有二,既然有人带了个头,其余的六七人也就胆子大起来。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哄抢,很快的地上就只剩下一块烂布头。
“把你肩膀上的那个也拿出来,快!”
年龄最小的一个见自己只得了几把刀币,金银半颗没有就打算更进一步。既然抢不过其他人,当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庖硕身上。他上前指着庖硕肩膀上另外一个褡裢,见胖子只是不断的摇头后退,心里的胆气也就更壮了。
金钱从来都是人性恶念最有效的催化剂。这群游侠儿如今尝到了一次不劳而获的升级版本,那就再也无法抑制住不断从心底涌出来的贪念。
“庖胖子,快把你剩下的褡裢放下来。不想挨揍的话就乖乖老实的照做!”
年轻人收拾好怀里的财货,双目放光的死死盯着庖硕肩膀上的褡裢。他已经豁出去了,若是那里头依旧是装满金银的话,那么自己完全可以离开这里,离开昌城到其他地方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好生活。
“不行!我的已经都给你们了,这个褡裢是孤夜的。孤夜让我保管的东西绝不能给你们。”
庖硕双手抱在胸前连退,终于鼓起勇气对这些人说出了第一句拒绝。而被眼前财货彻底迷了心智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庖硕比之以往的不同。也根本没有去听清其口中所说的孤夜究竟是谁。他们只听到了拒绝,拒绝放下那个可能存着更多财货的褡裢。
“岂有此理,你这个傻子是不是以为当了几天兵胆子就大了,居然还敢不听话。”
年纪最小的那个说着就扑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抓庖硕怀中的褡裢。还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之前抢吃食那样,对方不给就直接来硬的。
而就在那双脏兮兮骨节粗大的手刚刚要触及褡裢的时候,庖硕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用手横挡了出去。就像持巨盾防御东胡人的投枪一样。
咔嚓……
粗壮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架上了伸过来的手。一声痛呼响起,伴随着尺骨清脆的折断,那个游侠儿立时倒在了地上捂住手臂不断惨叫。
“啊……我的手……啊……”
除了站后面的蛮九和孤夜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懵了。特别是为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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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他刚才看到的明明只是庖硕下意识的挡了一下,不知为何同伴的手臂就如纸糊的一样突然折断掉。在这群人中,发生如此一幕是完全颠覆认知的。
但世人就是这样,颠覆性一旦超过正常认知太多,那都会被归结为巧合。而庖硕只是一挡就废掉同伴一条手臂这样的事实,就在所有人认为的巧合范围中。
既然都认定为巧合了,那么肯定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年轻人贪心不足见向来胆小的庖硕之所以还手就是为了要保护那个褡裢。那么间接的也就说明里头装着的东西必然十分贵重。
“庖胖子!我数三声,若你还是不肯将褡裢解下来,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唰的一声,一把牛角尖刀从裤腿处被拔在了手上。周围的同伴见到老大居然抽出了刀,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远远退开观望。因为如今的性质已经不同了,刚刚的行为只能算是欺凌,而只要拿出来刀子,那么必定是以生命相要挟。
此时的孤夜已是悄悄往前走了几步,确保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距离内能够轻松拿下对方。而蛮九手中早就多了颗石头,他有信心在对方危急到庖硕性命安全之前砸爆其脑袋。
“我再说一次,把褡裢放下来!别逼我真的动手!”
年轻人的理智此时算是彻底被贪念所掩盖。手里揣着尖刀面色狰狞的向庖硕一步步靠近。
“不行,我绝不会给你们!这是孤夜的东西,谁来了我都不给!”
庖硕心中的恐惧感在见到对方拔刀的那一刻就不断的消散。这时候吼出去的话已经隐隐带着战场上搏命时的些许杀气了。
“大哥,要不算了!反正我们都得了……”
“给老子滚开!”
年轻人一脚将前来规劝的小弟给踹翻了几个跟头。
“这死胖子今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如此大声对我说话!都别拦,今天他手里的所有钱财我要定了!”
不知为什么,这厮如今拿着尖刀越是靠近,话语中越是威胁,庖硕的恐惧感越是消散。等到双方距离只剩下五六步的时候,原本抱在胸前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只不过是眼神中还带着些许迷茫。
“憨子,乡人邻里之间斗殴争抢常有之,可打可骂或可伤。但只要对方提起了刀,那便是生死仇敌。既是仇敌,便不可再留手!”
似乎是知道庖硕此时心中所虑一般,孤夜在身后适时的高喊了一声。也就在此刻,不知是不是被孤夜话中“生死仇敌”四字刺激到还是怎么滴,那年轻人还真的提刀对着庖硕的肚子狠狠刺来。
“欺人太甚……”
最后一刻,庖硕突然抬起腿就是一记窝心脚狠狠朝前蹬去。接近五瓮的力道重重的踏在年轻人的胸口上,一时间这厮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村道上飞出,径直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树上冬天残留的几根枯枝也因此全震落了下来。几乎没有什么哀嚎和痛呼,甚至连呻吟都没有。
伴随着尖刀叮当一声落在地上,那年轻人嘴巴里就像个小泉眼一样不断的往外吐着血沫,无需再行确认,铁定是活不成了。
一脚,只是一脚。横行霸道祸害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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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渔村的游侠头儿就这么被活活的踢死了。而且这个踢死他的人居然是那个见谁都和和气气的傻胖子庖硕。
如今这个杀人者,其杀气外溢,同东胡人厮杀的那股狠劲也全然表现在了脸上,顿时吓得剩下那些人腿脚一软全跪趴下了。也是,这样一脚能将人踢出十几步远并活活给踢死的猛士,那个见了不害怕。特别是这些人刚刚还在饿狗抢食般的哄抢这位猛士的钱财,还一个劲的要他解下所有褡裢。
这时候不需要后头的蛮九开口做些什么,刚刚庖硕被收刮出去的钱财已经被人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送了回来。连同死去的和断手臂那个,身上放着的也被掏了干净。
要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特别是欠了地主老财哪怕只有一枚刀币,那也得是利滚利压的你喘不过气。可说到杀人偿命,在这时代特别是燕国却是没此规矩。换做是在秦国或许还有亭长或者乡中三老来处理公道,可现在完全是当地宗族说了算。
游侠儿算什么,那就是群鬣狗,死在水沟里发臭都不会有人搭理的那种。平时不事生产专干敲诈勒索的勾当,最多也只是占着有时候给地主家管事出门讨债带个路的威风,连给地主家儿子斗鸡走狗调戏个良家当个马前卒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如今庖硕当街杀个人还真的不算个啥事情。大不了出点钱找几个人给埋了而已。甚至连名声都不会有碍,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算是为民除害。刚才几个人拦路抢劫的事情远远的可是有不少人在观望,只不过是不想摊上麻烦没有上前而已。直到现在见死了人反而是凑上来看看能不能赚几枚跑腿挖坑钱。
孤夜见庖硕最终还是自己把事情给解决掉,心中也是长舒了口气。还没等他把想说的安慰话讲完,蛮九已经花出去了三十几枚刀币,雇佣了刚刚在周围看热闹的渔农将尸体给埋了。
这可是个好差事,几个人上前二话不说的便把树下那具尸体给扒了个精光,连那鞋子都没有放过。最后才将赤裸裸的尸体给直接丢到了海边礁石下,任凭海水冲刷,不消三天未等尸体泡烂了,怕也被螃蟹给吃得差不多了。或许也是此原因才导致这种丑陋的东西并不会出现在当地人的食谱上,哪怕是快饿死了也不会有人碰。
这本就是路上出现的一首插曲,可这曲子由于太过的刺耳,导致远在几里之外的庄园内在孤夜三人未曾到达之前便已经听知。
庖硕踹杀游侠儿这个奇闻甚至惊动了地主家里的许多管事,而听闻自己儿子杀人的庖丁庖大厨则是大惊失色,乃至不顾一切丢下刚刚捆好的肥彘就奔出门外寻去……
注:战国时期,请不要高估了这个年代人们的价值观。经过了春秋数百年的混战,知识和上升渠道几乎都是掌握在少数贵族手中。
底层绝大多数人都在不断为生存而努力挣扎,百家思想的出现且影响到的人也只会是最上层的那群人。为忠为义只是极少数,不择手段,尔虞我诈,不断秀底线才是时代低层的主流。
有读者说老米写的对话不够复古,可我想说的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模式只会出现上层人中。普通人更多的还是乡间俚语,甚至连操
你
妈这句国骂也绝不只是现代人专属。不要被电视剧给迷惑了,当然,这只是本架空历史小说,将之当故事看就好,注定是不符合史实的,认真你就输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腾姜
暖阁台,青菱灯,小轩窗檐面含春。桃花枝头莺啼早,观铜鉴,复鬓梳,又把相思挠……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映照着窗前豆蔻少女那绝美的脸上。手中一把牛角梳正毫无意识的在自己的发尾上拨拉。桌上摊放着的是一封家书,是从令支寨送来今早刚抵达的。
信上说,时至立春,蓟下学院即将开录学生。孤山子已从五天前归返,到时路经昌城势必会往家中拜访……
女人,又有那个不对未来的夫君有所畅想。期待骑白马的王子可不是某一小撮人的专利,谁不希望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来迎娶的是自己。更何况十三四岁最是爱幻想的年纪,自去年莫名其妙被定下婚约之后,那种忐忑不安可想而知。
不过随着一封封家书的到来,父亲已是尽可能详细的将那个名唤孤夜的未来夫君所有情况都一一告知。从单枪匹马射杀东胡射雕手,再到夜夺令支寨,以二十人只身潜入营救同袍,并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反杀全歼来犯之敌,最后更是制作雪橇绕到截击敌军夺回锻骨草,帮助腾家完成王上委派的任务,甚至独自一人深入戎山诱引剑齿熊群触发雪崩,这一役几乎凭借一人之力灭杀五百东胡精锐。
一桩桩一件件,通过文字上的描述加上少女无限的想象力,一个勇武睿智,谋略滔天的年轻俊杰形象赫然浮现在脑海中。试问如此夫婿,天下少女谁能不爱?谁能不羡?
此次得知不久后将见到真人,少女很想知道,来的这一个跟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那一个是否能够重叠起来。哪怕是相似达到八成,那么今生也算无憾了。
痴痴傻傻,彷彷徨徨,门是不得出的,但在暖阁之上当窗远眺着街角还是可以,想要找人问询,却又羞愧难当。一会儿照照镜子想是不是发丝乱了,一会儿又低头细瞧,看看是不是衣角有了褶皱,此小女儿怀春心态根本就无法掩盖得起来。
“好啦好啦,我儿腾姜当最是漂亮的。都说女生外向,如此看来又岂是外向两字足够形容的?”
正在窗前托腮,盯着外面桃花枝头的腾姜听到身后响声猛的回过头来。见原来是母亲来了,脸上顿时娇羞无比。
“母亲又来取笑女儿。”
腾姜脸蛋微微低垂着,双腮已是有些泛红。又是声音憨娇,惹得窗外枝头的鸟雀探头来看。
“怎是取笑?本就是如此。唉……以你父亲那性子,人又是在行伍中挑选,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太大希望的好。
别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好在你母亲我存了分小心,那婚约签是签了,可却未曾给予那对家。
信里说是那孤夜要来,等人见到了,若是钟意,那便着人将婚书送归。若是我儿不合心意,那为娘就把这事给推掉。”
说到底,这位将军夫人打心底还是不怎么瞧得起穷人家出身的孤夜。从签婚书开始就留了个心眼,也是几个老头都不是什么文化人,没有看出这茬来。
“母亲怎可?父亲他……”
腾姜听完后心里着急,自己父亲是个什么脾气她哪里还不知。若是让他知道母亲违背其意愿,光擅自扣留婚书这事就能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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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他!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婚姻大事关乎终生,又怎可留有丝毫遗憾,定是要找个情同意合好郎君的。”
见母亲如此维护自己,腾姜一时间眼眶也是红了。然母女俩还待再说些贴己的话,外面院里突然就传来老仆的呼喊声。
“公子……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昌城里谁敢下此狠手!”
紧接着就是哼哼唧唧的痛苦哀嚎声,内院阁楼上的母女一听这动静,惊得赶紧前来查看究竟。而腾姜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自己今日错过的,又将经过何种苦难才会弥补回来……
“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你猜我从城西回来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渔村之间的羊肠小道上,两渔农并肩而行说着闲话。
“嘿,今儿个就有两件奇事。第一件便是庖丁家的傻儿子一脚踹死了那群阉骟游侠的头头。就在刚刚,你是不知道哇,那傻大个当了一年兵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就是那么一脚,百多斤的人呐,硬生生被踹出百多步远,最终撞塌了一堵墙才停下来。那血呦,连同内脏喷出了三丈高!”
“有没有这么厉害啊,能把人一踹百步远,那不成神仙啦?”
见同伴说得夸张,另一个却是有点儿不相信。
“嘿!别不信!尸体还是东村老赖头三儿子带人丢的,为此还赚了十几枚刀币。我也就是慢了几步,要不这钱能让他们赚去?”
见这厮说得煞有其事,原本心存怀疑的也开始相信了。
“那还有一件呢?”
“哈,这一件就更奇了!昌城腾家你可认得?”
“当然认得!令支寨师帅,好汉子一个。就是家中那两个二世祖太招人恨了!
你要说的该不会是这两家伙吧?”
年轻一点的渔农好奇的问道。
“哈,就是这两家伙!今个他们不知怎么寻到了城外白家医庐,欲对白家淑女行不轨。怎想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偏偏伏牛山的大当家也看上了白家淑女,并派人下山欲聘其为压寨夫人。
于是两伙人就撞了个正着,腾家那两家伙带去的家仆被废了好几个,听说手脚都打断了,要不是关键时刻花钱买命,怕是腾家这次得断了香火……”
两渔农就这样在前头兴趣盎然的大声谈论着。而从中途岔路拐过来的孤夜三人恰恰就听到最后腾家纨绔调戏白家淑女那一段。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自己前些时候教训的人居然是师帅的两个儿子。早听说腾超家中两个儿子不成器,整日惹事生非欺男霸女,原来是早就见识过了。
“呵呵呵……没想到这么巧,那腾家门咱们还登不登了啊?”
蛮九很是无奈的看着孤夜询问道。
“去?还去个屁啊!你这大名鼎鼎的伏牛山头目秃鹫,不怕一登门就被人认出来,然后乱棍打死?”
孤夜没好气的怼了过去,他也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巧。现在去是不可能去的,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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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真怕被乱棍打死,而是若是那两纨绔知道自己三人不是伏牛山的土匪,那么白崖老头的闺女可就要遭殃了。到时候有了腾超这层关系在,再想动手也不太好看呀。
“那怎么办?真不去啊!你可是拿了人家的大好处,两截断骨草且不算,冲传授兵家导气法门的恩德也得去把礼数做足的。不然若是传出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坏名声出来,以后就更不好混了!”
蛮九的话绝没有危言耸听,这年头最管用的便是声望,一个坏名声可是要陪伴终身的。到时候别说要当城守了,恐怕走到哪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要不怎有那么多人热衷邀名养望,只因为这看似虚无的玩意真的可以使人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啊。
“行了,别说了!这点我早想过。可若是去了。名倒是得以保全,人家白崖的女儿肯定得天天被骚扰,搞不好还会被糟蹋。咱们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这里,你说是自己的名重要还是人家的名节重要?哪怕是托人写信告知师帅也不行,他若是真能压制住自己两儿子的话,那也不会成纨绔子弟了。”
孤夜挥了挥手,心里有些烦躁。
“关键是你保全了人家的名节,可人家也不一定知道啊!别忘记,在人家眼里你孤夜却是伏牛山的盗贼土匪呢!这买卖不能这么做呀,血亏,亏到姥姥家了!”
“亏就亏吧。老子问心无愧就行,嘴长在别人身上,爱咋说咋说。一切等从蓟城游学归来后再解释不迟。”
两人的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到身后啃肉干的胖子。这家伙确实是喜欢抬杠,但却能在某个时候闭上自己的嘴。人只用两年学会了说话,却需要用一生来学会闭嘴,或许大智若愚指的就是这样一种人吧。
三人又走了几刻钟,翻过小山坡便已能见到底下的建筑群了。青瓦灰墙大大小小的房子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周围是连绵数里的农田,在这临海地区,如此大的一片田地还是很少见的。
农人们许多已经地里忙碌着了,他们所耕的田应该是属于建筑群中央最大的那户人家,拥有如此大的房子,必定是地主老财家无疑了。而根据庖硕平日的描述,他家就在大房子的东北角,是两间青瓦房,也算是主家管事阶层才能拥有。
此时三人还没走近,远远的便见到有个年近五十,大腹便便的男人,提着把牛角尖刀就往这边直奔过来。见其身上还绑着白色围裙,仔细看还能见到上面沾染的点点血迹。
“什么情况?这人来势汹汹啊!”
蛮九大惊,以为这人是要为刚才死去的游侠儿来寻仇的,他俯身一把抄起石头在手,大有等其再靠近些便要砸过去的架势。
怎料庖硕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将蛮九刚抬起的手臂给死死抱住。
“别……别……那是我老爹!”
“你爹?”
孤夜曾几何时想过这个堪称智者大贤的男人是何等的英姿伟岸,可如今见到却是让人大失所望。中年发福的身材,头上的毛发也很是油腻稀疏。果然是脸盘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完全就跟他脑海中那仙风道骨字字珠玑的形象相去甚远……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蓟城
行行复行行,道上三人未敢停。不是改了悠闲性子,而是实在是耽搁不起,今日已是惊蛰,再不加快脚程,怕是要错过了进学的日子。本来是无需这么匆忙的,只是庖硕那个老爹实在太难缠,要不是半夜捂着耳朵偷偷跑出来,现在恐怕还出不了渔村的范围。
至于为何要捂住耳朵,只因这个神一般的男人有着一条神鬼莫测的舌头和一套无懈可击的处事逻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用一个通俗易懂的道理来把你反驳得哑口无言。
就例如庖硕要往蓟下学院求学这件事,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父母都会是欣喜若狂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老爷子居然表示强烈的反对,且死活就是不让儿子远行。
刚开始孤夜以为是眼界见识的问题,认为庖丁对一个蓟下学院名额的珍贵程度没有概念才会如此。所以才找了个机会,把心中能想到的理由都拿出来劝解。
犹记得当是时两人之间对话的画面是这样的:
厨房外,灶台热火朝天。孤夜与庖丁对坐在旁呷着茶水配上盘炒瓜子。
“世叔,其实庖硕的天赋条件得天独厚,若是能往蓟下学院进行深造,来日必然是国之栋梁!”
“国之栋梁?你说这傻孩子是国之栋梁?”
庖丁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孤夜见其有此反应,心中已定下了三分,算是开了个好局。
“当然,蓟下学院乃是当今天下大贤齐聚之所,七国世家子弟无不向往。若能在此学有所成,那么他日封君拜将亦非难事。”
“封君拜将?封君拜将有什么好处?”
庖丁吐了口瓜子皮,不以为意的问道。而这一问倒是把孤夜给噎了个半死,心想着这老爷子怎么这么没见识,莫非平时从庖硕口中时不时蹦出几句警言并非出自其口。不过心中疑虑归疑虑,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将且不谈,一国封君者,或辖民千户,或辖地百里。所封之地,赋税全归其主。到那时荣华富贵有之,更可延绵数代。”
说到这荣华富贵孤夜自己也是不敢想的,毕竟自己目前最高期望只是个城守而已。只是现在想要庖硕他老爹庖丁放人,当然是牛皮要往大了吹,饼子要朝天上画。
“小后生,有了这荣华富贵又能如何?”
庖丁似笑非笑的盯着孤夜,语气中突然就带了些许睿智。
“还能如何?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想动手的时候就可以使唤其他人来帮忙,如此生活世人皆是渴望向往的啊!”
孤夜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也不认为这样的观点有什么错误的,人嘛,不断努力着不就是为了以后活得更安逸么。
“原来是这样,我儿去那蓟下学院求学,为的就是以后想吃的时候就有得吃,想睡的时候就有得睡,懒得动手的时候就有人听其使唤。”
庖丁放下茶盏点点头,一字一句的缓缓复述着。
“是吧,应该就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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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吧。”
孤夜思路也被绕得有点晕,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不料庖丁却突然话风一转,声量也变大了起来。
“那还去个屁,老夫现在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在这大宅后厨中,我想吃什么皆可拿,我想休息,大把仆役抢着干活。什么时候困了累了不想动弹了,也只需要对下面吩咐一声既可。在大宅内管着几十号人,在大宅外有三间青瓦房,老婆孩子热炕头,银钱不缺,这日子与那封君拜将何异?”
孤夜被这番话怼下来,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是啊,好像真没多大的区别,可仔细想想好像区别又大了去了。
“当初我花大把银钱将那傻小子送去令支寨,言语间是要他去自力更生广交善缘,可本意却是要其在火头军中历练个几年,回来后也好接我的班。狄咸那老家伙和负责录册的参军,可都是收了我不少的银钱的。
可没想到只是待了一年不到,却要去什么蓟下学院。学那么多本事干什么,七国纷乱数百载,这年头最先死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贤人。秦国的商君如何,风光几年啦?最后还不是被车裂弃市,活着的岁数还没老夫大呢!”
庖丁指着水缸里面养着吐腥的几条鱼又道:
“你猜这六条鱼哪条的命最长?”
庖丁语气缓和下来,却又莫名其妙的向孤夜询问。
看着水缸里头的鱼都差不多,除了底部有一条半死不活奄奄一息,时不时还把白肚皮翻上来再翻下去。还有一条则是偶尔小啄同伴两下鱼鳞,显得要有活力些。
“底下那条吧。看着都快死了的样子。”
孤夜自以为回答得很中肯。毕竟那条鱼看着是真的快死了。
“呵呵……你确定?”
庖丁再问。
“确定,若是要问那条活的久,小子不知。但要问最先死的必定是最底下那条病鱼。”
而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只见一仆役从灶台边走来,然后往缸里看了看,二话不说便把最为活跃还会啄鱼鳞的那条鱼给捞出来,然后啪的一下就砸在地上将之摔死带走开膛破肚。这样突然的骚操作让孤夜的脸瞬间就垮了。
“看到了吧,天下犹如水缸,人就像这游鱼。会扑腾的总是会最先被挑出来杀了吃肉,而会装死的,却往往死不了。你刚才说到那条鱼,可是在里头不死不活的待了快两月里了。”
庖丁拍着孤夜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
“天地很大,人很渺小。我儿庖硕无需出彩,这几方灶台就足够他转悠一生的了。”
说实在的,孤夜在某一个时刻真的很认同庖丁所说的观点。可心里却有一个强烈不甘的声音在呐喊着,抗议着。自知在嘴上功夫方面无法再劝得庖丁老爷子回心转意,于是在当天晚上,他和蛮九将行囊打包完毕后,趁着庖硕熟睡把人架起就往外跑,直到跑出几里地之后,这胖子再想反悔也回不了头了。
不得不说庖丁的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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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在国泰民安的特定条件下是可行的,但如今这种特定条件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他的安逸只是建立在地主家有余粮的情况下,若是有天闹灾荒或者东胡人打过来,这种安逸就成为最可笑的了。
但这些事情此时毕竟都没有发生,所以也就别指望能够说服庖丁老爷子放庖硕出行了。不过软的不行还有硬的,在孤夜的生拉硬拽下,三个人终于如期赶到这燕都蓟城郊外。
国都不愧是国都,其繁华根本就不是安平那种边野小城可比的。来来往往的马车不绝于道,茶棚小食肆也都开到了城外,沿着大路铺出去两三里地。
蓟城地处两山之间的平原,西面有滦河过境,直通东海。城外有渠引滦水灌溉,所以此时孤夜放眼望去,皆是青翠色一片。而在这心旷神怡的尽头,才是那座巍峨的城池。
“死胖子,别绷着张脸了。把你架出来是我的主意,蛮九也只是来帮忙的。
你这都堵了一路了,再怎么也都改变不了是吧。既来之则安之呗。世叔只是怕你吃亏而已,等咱们入了学,再寻到常威那家伙。到时候咱们再把生意铺陈开来,想象一下大把大把的银钱往你老爹怀里塞的时候,再大的气也都会消散的不是。”
孤夜一如既往的搂住庖硕的肩膀开解着。还真别说,头一次出远门,当见到那高出昌城三四倍城墙的时候,庖胖子心里也是很兴奋的。俗话说有钱远游闲如仙,如今三人兜里都揣得满满的,底气那叫一个足。
而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先去蓟城最大的食肆里腐败一次呢,还是先去学院把名字报上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嚎叫。
这声音很是尖锐,可听着又不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待到他们循声转头望去之时,却见田里不知何时窜出来一个涂满浑身黑泥的人。
不错,就是一个人,从其身量上看并不是很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消瘦。只是不知因何原由,这人就那样从田里蹦跶而出,然后朝着大路上大呼大叫。
无巧不巧的是,此时道上正好有一辆马车行至于此,前面牵引的驽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一吓,竟然是惊了。一时间御者手中缰绳也无法控制得住马匹,整辆马车就这样被带着朝前狂奔。
然道上行人又何止孤夜三人,在其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年轻人,看那左提竹篮又执纸伞的模样,很明显就是出来踏青谈恋爱的。霎时间眼看着那失控的马车就要往这两人身上撞,相差七八步距离的孤夜左右看了看,一眼就发现依靠在道边田埂上的扁担。脚下轻挑,直接就将之抄在手上,一个箭步冲出蓄足了力气就往马腿上猛丢过去。
在如此近的距离,基本上是不用怎么瞄准的。那在中途打横出去的扁担直接砸在驽马的高高扬起的前腿之上,结果自是马失前蹄整个马头直栽在地。咔嚓一声,长长的颈骨折断成好几节,血沫从口鼻处流了好大一滩。而在惯性的作用下,马车上面坐着的两个人也向道边的农田飞跌了出去,最惨的还是那个御者,肩膀磕在坚硬的路面上,差点没把骨头给摔散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偶遇
突然其来的意外,将前一刻还在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吓得嘴唇泛青花容失色。若是刚才没有孤夜及时打折马腿,那么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但这两小年轻倒是有惊无险了,那摔进田里的两人却很是狼狈。初春的雪刚化,自然是湿漉漉的泥水横流。这么一头栽下去,受伤怕是未必,可就是成了个泥猴子而已。
孤夜赶紧上前去搀扶摔趴在道上的御者,见其只是手臂稍微有些擦伤,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可别整得那边人没伤,这边又伤人就不美了。他踮起脚朝田里看了看,只见里头有一人踉跄的正爬起身拍打身上泥巴。而另外一人则是怒气冲天,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后就唰的一声将腰间配剑抽了出来。
“大胆贼人,竟敢在蓟城地界上公然袭击本公子!来人!快来人!将冲击车驾的那人当场击杀,还有他,连他也一块砍了!”
此话一出,孤夜便知不妙。这算是又遇到不讲理的纨绔了,看人家动不动就拔剑喊打喊杀的样子,怕是在这蓟城里的身份还不低。可事情不做也都做了,毕竟是救了两条人命不是。
不过身边搀扶的这个二十出头御者倒是没有什么过分举动,有也只有跟孤夜对视了一眼,然后抱以一丝苦笑。随后便赶紧踩下田去将另外一个华服男子扶到道旁来。
人不找事,事自找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孤夜上前先行了一礼歉然说道:
“兄台见谅,刚才一时救人心切,好在大家都没受什么伤!对不住,对不住哈……”
那御者上前二话不说就先扶起此人,明显的面前这个才是三人中为首的。
“无妨无妨,小兄弟无需自责……”
此人还没来得及将脸上泥巴弄干净,双手倒是先拱起回了礼。看似狼狈,但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本以为这事情很快就会因此平淡揭过去,不料刚才那尖锐诡异的嚎叫声再次响起,这时候两人才闻声望了过去。
那个浑身黑泥巴的怪人身边这时候出现一对三四十岁农人打扮的夫妇,男的正紧紧抱住“怪物”的腰不让他继续扑腾,而女的则边抹泪边连声安抚情绪让其尽快冷静下来。
这会儿孤夜也瞧清楚了,那所谓的“怪物”不过是浑身被黑泥覆盖的半大小孩而已,身边的两人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了。瞧这架势,那小孩的脑智应该是有些欠缺,无论是两人如何劝慰,他却始终如一的嚎叫不止。
见此一幕,这场事故的前因后果有点脑子的人也都想得明白了。只是个智力欠缺的小孩惊到马匹而已,很小的一件事情,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况且看这几人的穿着也不像是缺那点赔偿金的主,甚至孤夜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自掏腰包,帮那两夫妇赔了这钱。毕竟看着可怜,且惊马也是自已弄死,还是有些连带责任的,其实说到底还是腰包里有货底气足。
可宽容这种美德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还杵在田里拔剑的那个见没人搭理自己,耳边又被那嚎叫声刺得烦躁得很,加上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突然没有征兆的就大步往那一家三口奔过去。
见那人手提长剑目露凶光,孤夜暗道一声要糟。
“老九,快阻止他……”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孤夜出声提醒,身后的蛮九掌中泥块已然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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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而出。就在距离那一家三口还有几步的时候,持剑之人的腿弯处忽然被重物猛地砸弯下去,猝不及防自然是摔了个狗啃泥,所持长剑也脱手掉进了沟渠中。
虽不及身,但那对夫妇自知自己儿子闯了大祸,更是被眼前持剑报复的人吓得双腿打颤。尽管不知道这个人为何好端端的会跌倒,可也感受到其身上的杀气。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我儿只是无心之失,我们赔,我们都赔……”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砰砰砰把头直接磕出了血来。虽是底层人物,但谁也不傻。在蓟城能坐上马车且拥有专门御者的,当然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贱民通通都该死!”
这人从地上爬起来,回头便盯上了手中还抓着泥块的蛮九,眼睛里爆怒得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不过他这时还顾及不上,而是又转过身去抬腿便要往那妇人身上踹去。
“燕丹公子,且慢动手!”
与孤夜站一块的年轻人见状连忙高声喝止,且也是几步跑上前去横拦在两人中间。
“苏先生为何拦我,此等刁民无法无天,故意惊马致使我等险些丧命,就算是当场格杀亦是合情合理!”
这个被称为燕丹的男人自视甚高,张口闭口都是刁民来刁民去的,还动不动就要格杀,吓得那对夫妇猛按着儿子的头拼了命的往地上磕。而那智力欠缺的小家伙更是被按得哇哇直叫,声音尖锐刺得耳膜疼。
“公子且听我言,咱们先借一步说话。”
这姓苏的年轻人面子似乎挺大的,语气也是温和悦耳。面前这个叫燕丹的公子哥本还在怒火爆发的边缘,却是不得不强压下来点头答应。
“没事了,你们先离开吧。以后多看顾点,别流连在这道旁了,万一又惊到过往车辆的驽马伤到人便不好了。”
有了这句话,两夫妻如蒙大赦。不顾苏姓年轻人劝阻,又猛磕了几个头后就强拉着儿子离开。
“公子,敢问此番自咸阳得归意欲何为呢?”
“父王多病,当然是榻前侍奉不敢怠慢了。”
燕丹淡淡的回答道。
“明人不说暗话,公子心有鸿鹄之志苏某当知。可既然有心承王位,如今又要在都城外擅杀子民。看这周遭有多少双眼睛,就不怕人言可谓。
若是让他们知道面前这位有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王,那他们是否会拥戴你,别忘了在这蓟城里头,还住着燕王另外两个儿子。”
这话一出,燕丹刚才仍在升腾的怒火顿时尽皆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勉强还算和善的表情。
“咳咳……本公子自秦而归,久别家乡心有些急了。刚刚被那小儿惊了马,还好有几位壮士相助才不至于酿成意外。丹,在此多谢诸位了。”
做戏要做全套,被这么一提醒,燕丹把心里所有的怨恨全都吞到肚子里去。然后强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对着孤夜三人一一拱手致谢。特别是轮到蛮九的时候,那笑容就更盛了。
周围农人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见那冲撞惊了驽马的那家人无需赔偿就被允许离开,不明白全部情由大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公子丹仁义。当然了,也对孤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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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腿救人的行为表示肯定。唯有把所有细节瞧在眼中的一对情侣脸上尴尬不已。虽然心中鄙视,但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足。再对孤夜连声道谢后,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急急的离开了。
如今现场很狼藉,马死了车翻掉。上面乘坐的两人全身又都是泥巴,显然这样子入城是很不成体统的。于是身上还算干净的御者被吩咐先行一步去找马车。
那个叫燕丹的家伙说自己不能如此狼狈回到蓟城,所以要等御者带来干净衣物,自己则先行到沟渠旁洗洗,反而是苏姓青年没那么大的讲究。
于是之后的路上,孤夜三人便多了个同伴。交谈间互报了名姓后得知这人原来叫苏秦,是大老远从秦国来的。从其言谈举止中也听不出什么世家豪门的傲气,倒是时不时蹦出两句乡间俚语来显得很接地气。
“孤夜兄哪里人啊?这是第一来蓟城吧?”
苏秦半眯眼睛笑着问道。
“我啊,安平城的。身边这一胖一瘦是我两兄弟,都是来自昌城。今日不是惊蛰了嘛,我们都是去蓟下学院求学的。”
孤夜的回答让苏秦很是意外,或许可以说是羡慕。他也久闻蓟下学院之名,当初就是没人推荐不得入其门而已。
不过这三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世家子弟,倒是像行伍中人多些。苏秦好奇一问之下,也果然是如此。
几个都是年轻人,路上倒是交谈甚欢,不过毕竟只是初次见面,所以都是浅尝即止,话题也并没有深入太多。还没等入得城门,那个先行一步的御者已经从远处随同两辆马车前来,而其中一辆上面却是早有一人在手搭凉棚往这边眺望。
见状,识趣的孤夜三人也就先停了脚步,然后主动对着苏秦拱手告别。
“今天很开心能认识苏兄弟你,若是来日有缘,到时候定要请你喝酒。”
“好,就这么说定了。他日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苏秦也是干脆,他知孤夜停下脚步是不想让自己多费唇舌去作介绍。本就萍水相逢,最后说的也都是客气话,当然谁都没有放进心里。见马车已至百步之外,苏秦拱了拱手后,大步的便往前迎了上去。
“孤夜,咱们以后真要请他喝酒啊?”
庖硕看着调头远去的马车有些不解的问道。
“呵……说说而已。你们别看那个眯眯眼说话挺客气的,事实上跟咱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看那身衣服,虽被泥水浸染,但恐怕两个金馃子都未必置办得过来。
你想请他喝酒,那得等你爬到同样一个高度才有可能吧。”
蛮九态度有些不屑,语气中更是充满了揶揄的味道。
“或许吧!管他的呢!咱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喝碗羊肉汤吧,这时不时飘过来的香味可馋死我了。”
孤夜拍着褡裢很是兴奋的提议着,另外两人听了也是连声赞同。然就在三人满心期待欢呼雀跃的时候,刚刚同来的另一辆马车刚好从身边经过,不用猜应该是去接后面那个叫燕丹的。然坐在御者位上的家伙在路过三人之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孤夜总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蓟下学院
孤夜有想过蓟下学院会是一个很大很了不起的地方,毕竟是如今天下七国中榜首的存在。可当他看到这连绵三里的建筑群之后,才知是自己思想狭隘了。
虽然没见到他国学院的规模,但孤夜心中已是认定与眼前的这个没有可比性。这个几乎占据了蓟城南郭小半角的学院,连燕王宫殿也是自愧不如的。很难想象如此大的地方,每天花费的钱粮得多少。
所谓的学院大门,应该可以说是一条宽阔街道的路口。两边是长长的围墙左右延伸不见尽头,墙内树影婆娑郁郁葱葱,若是想见青瓦飞檐,那还得往里再行百多步。
蓟下学院是没有门的,或者应该说这门就从没有存在的必要,本以为在没有递交推荐信之前会被拒之门外的,可没想到却是没人拦阻。非但如此,孤夜三人甚至看到了一些游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时不时嘴上还要附庸风雅几句酸诗。
不过在门口处还是设有监门,两三兵卒手持长戈立于道旁,目前也就这点让人感受到这是个天下读书人皆向往的文化思想圣地威严,而非一个供游人携友踏春的景点。
待到三人入得其门,举目所见又是一番感叹。这周遭到建筑可不全是讲学之地,不但有提供吃食的酒肆,还有专供沐浴的澡堂。而且风景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最没能想到这里头还能有个小湖,湖中有亭,亭外有舟,舟上油纸伞花花绿绿,湖畔青石上还有老叟悠然垂钓。
春风拂面,万物生发。细细听之,柳树下似有两人在辨道,初时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发展到后来便有双方同伴加入,不消一时半刻,甚至发展到二三十人集体辩论。其中关键两人更是争得面红耳赤,恐有下一刻便大打出手的迹象。
然而周围游人该干啥还干啥,大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倒是蛮九至始至终的注意力都不在那远处的辩论上,而是在身边时不时走过的淑女身上。
她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脸上都是洋溢着满满的自信,与之前所遇到的女子有太大的不同。甚至在看到远处那些高谈阔论辨得吐沫横飞的男人时,脸上还带着些不屑。
就是这样一种气质,连蛮九此番在战场上见过血,幼时又饱读过几本书的家伙遇上了都自残形愧。这是发自心中的自卑感,无关乎身份高低贵贱。须知是被人家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光芒给照得睁不开眼。
“不愧是蓟下学院,天下贤才聚集之所啊!”
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中熏陶了三四年,蛮九就打从心里由衷的高兴。想着等晚些时候相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同刚才那些淑女一样,行进间都是带着智慧的气息。
孤夜和庖硕点头肯定,眼里亦满是对周遭事物的好奇。又行数百步,耳边忽然传来刀兵相击的铿锵声。又转了个路口循声靠近,只听那动静原是从一处围墙中传出的。
与蛮九对视一眼,身边胖子也很有默契的蹲了下去。两人踩上其肩头伸头探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里面是个很大的校场。而场中或是三三两两捉对比斗,或是射箭舞枪举石锁打熬身体,较之军营里,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在两人目瞪口呆连连咂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斥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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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三个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里乃是兵院,门口的牌子没看到吗?兵院范围皆是军事重地,没有允许不得擅进!”
声音听着有些稚嫩,三人扭头过来一看,原来只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过这男孩眉宇间颇有英气,加上身上这副有些显大的甲胄,看着倒也有几分气势。
“原来这里叫兵院。嘿……小子,牌子看是没看见的,如今进也进来了你又能怎样?”
蛮九笑盈盈的反问,打算逗逗面前这个小屁孩。
“哼!即是军事重地,当然得立刻离开。若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小男孩攥紧拳头,一副再不离开老子就要动手的架势。
“呦呵,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你大哥我现在就不离开了,怎么?还想揍我?”
话音刚落,见那小孩当真就大喝一声冲上前来,小拳头对着蛮九的肚子就打过去。不过胳膊太短还没够到就被一只大手掌抵在额头上。
“哈哈……这小家伙有意思,别说力气还真不……”
“小”字还未脱出口,只见小男孩身子一矮,同时双手扣住蛮九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腕。由于角度的突然变化,蛮九腕上关节居然感到一痛,还没等反应过来,脚裸处就被男孩踩中,然接下来发生的画面却让孤夜都有些目瞪口呆。
见那小男孩整个身子向后一倒,全身的重量就全作用在蛮九的手腕关节上。而此时的蛮九只能将手前伸去稍微化解这股扭力,如此一来重心就开始偏移,加上脚裸又被同时踩中,整个人居然就这样向前摔了出去。
“老九小心,可别伤着孩子。”
孤夜声怕蛮九的体重压伤了下方的小男孩。显然担心是多余的,就在这时候,底下的小男孩则在关键时刻往左即时翻出。
啪……
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的肩膀着地,为了不弄伤人家,蛮九摔下去的时候临时扭转了身影,所以摔的就更重了。可这还没来得及喊疼,那小男孩已是坐到了蛮九背上,且并起两指顶在其下颌接近咽喉处。
“若我手上有利刃,你此时已经死了!”
蛮九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船会被一个小屁孩给整治了,还想翻身起来找回点面子的,可这时候听到这话再感受一下自己下颌处手指按压的地方,突然间背后寒毛整个竖了起来。
他是亲历过战场的,当然知道从这个角度位置,若是真如其所说有一把利刃从此处穿入,必定能直接戳
入颅脑之中当场毙命,且这个地方完全不会出现骨头卡滞的情况。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强的吗?”
蛮九心中打着疑问。
“服不服!”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服,我服了还不行么!快点起来,别把我的老腰给坐断了。”
一招不慎反手被擒又有什么能不服的。只是身后的两家伙见他如此囧样却是幸灾乐祸的笑出了眼泪。
“哎呦喂,小兄弟真是好身手啊!敢问尊姓大名啊?也好让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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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栽在谁人之手吧。”
蛮九揉着摔疼了的肩膀,有些无奈的问道。
“哼,哪有胜利者先报名号的。是你输了,应该你先说。”
小男孩扬起下巴,表情特高傲。蛮九这下可真被整得哭笑不得了,
“好好好,我叫蛮九。身后这两个哥哥,胖的那个叫庖硕,另一个叫孤夜,今天是来报名的。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又有何能教我们的。”
“报名?早说呀,有推荐信么?拿来看看。”
孤夜只觉得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身手却十分了得,应该也是哪个世家子弟在此学习的。反正人生地不熟的,就将腾超的推荐信掏出来让其看看也无妨。
“耶,原来是军方推荐来的。那敢情好,快跟我来,下午的考核应该快开始了。”
见到封面的特殊图案,小家伙便已知晓。
“有小兄弟带路那太好了,多谢多谢。”
孤夜说完就要跟着离开,不料身后的庖硕和蛮九却被拦下来。
“你们俩跟着干嘛?”
小男孩不解的问道。
“还能干嘛,不是说要考核吗?”
庖硕抖着手上的推荐信反问。
“孤夜兄是军方的推荐信才需要考核,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直接去报名处就行了呀,到时候你们想进那个院自己选。”
这时候三人才知道,原来那两封由常威写的推荐信和孤夜这一封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也就是说庖硕和蛮九可以直接入学,并且自由选择要入那个院学习。
而孤夜是由军方系统推荐的,所以还要经过重重考核才能决定能不能入的兵院学习。
这样的内倾倒是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打发了庖硕和蛮九让他们两个去自由发挥后,孤夜随着小男孩就往兵院方向而去。
路上一大一小经过交谈才知道,这个小家伙原来是赵国人,名字叫李牧。之所以会到燕国来,那是去年邯郸学院推荐过来的。通过他孤夜也知道了这个学院大体的构成。
蓟下学院内分设有文武两大类。文类有儒家的儒院,道家的道院,墨家的墨塔,医家的医庐,农家的农园,法家的律所,和其他乱七八糟学说统称杂家的大杂院。而武类则只有兵家一门归为兵院,而兵家会定期接纳来自燕国军方推荐来的名额,也算是学院对燕王维护的回报吧。不过为了控制人数,该有的考核也是异常的严格。
刚刚一路上听李牧说每年前来报名的军方人员会很多,孤夜本来还不以为意。毕竟自己为了得到这个名额付出多少努力是毋庸置疑的。可当他绕了一大圈真正来到兵院门前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山人海。
经过小李牧解释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除了一大部分是燕国军队中杰出的兵卒之外,还有其他国家通过各种渠道推荐来的。作为周王室主导的学院,当然是恨不得能笼络全天下人才。至于什么非我国人必生异心的妄言燕王又哪里会在乎,须知商鞅范雎百里奚又有哪个是真正的秦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对赌
兵院门前五十步外,小李牧停下脚步,指着那大群人说道:
“孤夜兄,眼前这些都是今年想进兵院的人,为了免遭人口舌质疑考核公正性,所以我只能带你到这了。好好加油吧,希望能在兵院里再见到你。”
李牧掂起脚跟,人小鬼大的在孤夜肩膀上拍了拍,老气得就像长辈在教训晚辈一样。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往正门跑去,临了还不往回头攥拳作势摇了摇。
然哭笑不得的孤夜无奈的只能摆摆手以做回应,拿着腾超的推荐信顺人群后头排队。
“兄弟,你是从哪里来的?”
“武平,你呢?”
“我是阳城的!”
“哈,羡慕啊。赵军这几年都在跟秦军拉锯,边境上定是没怎么闹腾吧?不像那些该死齐军,不知一个个是不是鱼籽吃多了,有事没事就来偷个营放把火。”
“兄弟说笑了,这年头哪里能不闹腾。秦赵拉锯归拉锯,他也不妨碍在这燕赵边境没事找事啊!上个月外出巡逻,卒里的兄弟半路闹肚子,于是寻个棵树就随便解决。可左等右等没见回来,待到两司马带人去寻的时候,居然已经被暗算了。更可恶的是人头没带走,直接丢在那堆东西上了。
他奶奶的,兄弟们气不过当天晚上就想去放把火,可是还没出边界,就被他娘的一阵箭雨给盖了回来,最后仇没报成,又丢了四个弟兄……”
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年纪在二十二三左右。一个方脸身材魁梧,另一个颧骨高突,看着有些刻薄像。
孤夜站在人群中,类似这样的对话比比皆是。但这两人却是声音很大,几乎是半吼出来的,所以不得不让人多注意一下。总结起来就是燕国如今的对外策略都是趋向于保守防御,发生摩擦的时候也是吃亏居多。特别是在与齐国接壤的几个城池,那几乎是隔上几天就要死几人的。
没出门不知道,还以为天下间最不安生的要属令支寨了,毕竟东胡人年年来犯。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整条燕国边境线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着流血事件。
“喂,这位兄弟,你是从哪来的?”
孤夜没想到刚才高声交谈的那个颧骨有些高的家伙居然会来搭讪自己。
“安平城令支寨的,小地方。呵呵呵……”
“原来是对付东胡蛮夷的堡寨,还真是个小地方。看你这小手细腻的跟娘们似的,不会是还没见过血吧?”
本想着自己也就客气客气,没成料到你谦虚了人家却就不客气了。刚刚那个说自己是从武平来的家伙此时说话怎就听着刺耳。什么叫小手细腻像娘们?什么叫没见过血?
孤夜想着初来驾到,也没有必要跟这两人一般见识。说不定待会考核过后,大家就相忘于江湖了。既然要谦虚,索性就谦虚到底了。
“呵……火头兵一个,血还是见过些的。兄台见笑了……”
说完孤夜就把视线转移到院门前检验推荐信那几个人,并不想再予理会身边这两个家伙。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方脸身材魁梧的那人听孤夜自称是火头军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找到个可做对比的人了。
“火头军也见过血?怕不是杀鸡才染的吧。想我在武平带着二十几个弟兄杀进齐地三十里地,用了二十几个人头才换来这封推荐信,没想到你一个火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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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只鸡也能来这里,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不是嘛,我在阳城也是好几次完成偷营才有这推荐信的,没有十几二十个人头垫底,那个将军刚乱盖下戳子啊!”
孤夜当然知道这两家伙故意提高声量说出鄙夷之语是个什么目的,无非是想借此抬高自己身价,好让前面那几个验证推荐信的兵院管事注意到而已。
都知道有了推荐信,但要入兵院也是困难重重。真是难为了这两个人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卖力表演。也是孤夜倒霉,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的垫脚石。
某人就是这个脾气,若你不带坏心眼,哪怕是无意间惹恼了自己那也只会笑笑了之。可若你真拿他当棒槌来敲,那就要有折手的准备。
“呦呵,不说还真不知道两位居然这么勇猛。这么说待会这验证的第一关你们必定是稳过的了?”
“可不敢这么说,不过有二十几个人头踩着,总有八九分把握的。”
高颧骨的家伙下巴上扬,就像是高傲的公鸡。
“那敢情好,以后就多亏两位大哥多多照顾小弟了。”
孤夜嘴上恭敬,还不忘拱手作揖。不料却是引得周围好些人哄笑了起来。
“哈哈……你个手没沾过血的火头军也想入兵院,就是这第一关军功筛选怕也过不了吧。我们两个哪怕真想照顾一二,那也得你进得去兵院再说吧。
哈哈哈……”
“真是不自量力,这队伍也差不多了,还是走个过场回令支寨颠大勺去吧。哈哈哈……”
随着这两家伙的揶揄讽刺,周围其他人也都是偷偷窃笑,且大多数人眼中还都是带着嘲讽意味的。
“你们不信我能过得了第一关筛选?”
孤夜故意提高声量,好让更多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你只是一个火头军,我们哪怕是想信也没理由啊!”
“就是,你这家伙是不是使了银钱了。我告诉你,使了也是白使。这入兵院的第一步就是要验军功,你在军中所立的功劳和斩杀敌人的首级数量都会被详细写在信中。
这军功之事是经过多方核查的,哪怕是一军主帅也不能擅自做假。哪一场战役,领队何人,都是有文书可查的。
别看这里有这么多人,到时候能过的只有军功前一百名,其余皆得淘汰回老家。别以为花点钱买几个首级就想浑水摸鱼,待会就得把你打回原型去。”
没想到这个方脸魁梧的家伙还是个肚子里有货的,这通话说出来,场上不亚于有十几人脸色骤然一变。
孤夜故意一口气憋着,好使得自己的脸发红发烫些。这样一整在对面两人看来就是心虚被说中要害的表现。
“我……我……我没使钱!谁……谁使钱了!我就是能过这一关,不……不信咱们打……打赌!”
孤夜舌头打着结,故意把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好“诱敌深入”。
“哈哈……打赌!好啊,怎么赌?来来来,正愁以后待在蓟城开销大银钱要不够花呢,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哥们,可不能吃独食啊,有便宜记得带上兄弟我呀。”
方脸魁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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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见孤夜要与高颧骨的这人对赌,立马出声就想加入进来。
“赌!就赌我能过第一关军功验证!我有钱!”
孤夜说着就把身上的褡裢拿下来在地上摊开,只见里头除了一大块马蹄金外,还有二三十个金银馃子和几百枚刀币。如此多的财货顿时让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果然是个豪客。谁人当兵出门能带这么多钱的,有这些钱傻子才去干刀口舔血的营生,在乡下买几亩地他不香么?”
这是周围绝大多数人的心声,原本还有些怀疑孤夜使钱买军功的人现在都已经认定了刚才那两人的判断。
“怎么样,赌不赌?”
两人对视了一眼,几乎都是咽了口口水,同时从各自的瞳孔中看到了贪婪。
“赌!当然赌!只是我们可不像你,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
“是啊,就算我们两个身上加起来也没你的多呀!”
见这两家伙一唱一和,孤夜又岂会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那好,你们把身上所有的银钱全拿出来!我就以地上这些与你们对赌。只要我过不了第一关,这些全是你们的,若是我侥幸通过了,除了你们身上的钱,还有衣服鞋子,外加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财帛动人心啊,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动动脑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个陷阱。可偏偏当局者迷,已经被贪念蒙蔽双眼的两人现在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便是面前这家伙就是靠使钱换到的推荐信,待会验证军功的时候必然会被先淘汰掉。
“给句痛快话!到底敢不敢赌。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不敢赌就吱一声,给我道声歉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说每人脚底下都踩着十几二十个人头,我看你们才是用银钱使的吧!”
这通激将下去,两个家伙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就跟你小子赌了!我就不信了,老子当了这么久的兵,你有没有见过血还看不出来。明明就是雏,硬是充杀才!”
“老子也赌了!看你待会有得哭去吧!”
方脸大汉也是干脆,立马将身上所有钱都掏出了出来。等其包袱打开来一看,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暗道了一声无耻。
只见那破麻布头紧紧包裹着的就只有两颗小拇指头大小的碎银,还有的就是十几枚刀币,里头更是还有两枚是残缺的。而高颧骨的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差不多多了颗金馃子而已。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了。
“不要脸,这点东西就要与人家如此多财货对赌。”
“小子,我看别赌了吧!明显就是吃大亏的买卖!”
“是啊,别赌了。面子算什么,留着钱回家置办几亩地娶个婆姨不好吗?”
周围几个心善的看不下去已经开始出来打圆场了。不料孤夜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就在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中,三人当着众人的面击掌立誓,定下赌局!
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孤夜这傻小子是被人给坑了。殊不知人群中却有一个相貌奇丑但身材却极为高挑的年轻人将刚才发生的从头看到尾,并始终认为要倒霉的当属那两个挑事之人才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质疑
这是场很侮辱智商的赌斗,起码孤夜是这么认为的。大家老老实实排好队井水不犯河水等待验证不好吗?偏偏要搞什么小动作引人注目。
这方脸大汉也算是个明白人,都知道第一关是以对比军功多少做筛选的条件,就算再跳脱一点也是没多大作用的。可偏偏两个家伙就这么干了,且还不怎么长眼要拿孤夜当垫脚石。
于是也就使了个不怎么高明的伎俩,无非是先示弱后激将,要论别的孤夜倒还心里没底,若是要以军功算的话,他自己可以吊打很大一部分人。
此时兵院门楼上,三个甲胄在身的男人正对着下方人群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赫然便是给孤夜带路的小李牧。
“你们瞧那里好想闹起来了,恐怕又是哪个愣头青兄又再故意抖羽毛卖弄了吧。”
“这还不得怪你,要不是你前年挑起事端把一个家伙破坏规矩弄进了第二轮,还会有这些破事么?现在人人都想着要在咱们面前混个脸熟引起注意,殊不知脸是熟了印象也有留下,可只都是令人生厌的那一面。”
三人中年龄最为年长的那个摸着颌下的长须有些不屑的说道。
“赵奢,你这可就有些不讲理了呀,连先生都说我的办法好。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将兵之人手握着是万千人命,只是略施小计便能把那些浮夸之辈全然剔除出去,何乐而不为也。”
这年轻人倒是挺傲的,似乎对自己当初的做法颇为自得。此时说话的时候下巴都是下意识的上扬起来。
“秦开竖子,亏你还是燕国豪门大户出身,老夫的年龄做你爹都绰绰有余了,我儿赵括甚至还年长你两岁,居然连个尊称都没有,还敢直呼其名!”
“嘿嘿……先生说了,入得兵院者无分年龄辈分只论先后,若按入门时间,你这匹夫不还得称呼声师兄!”
秦开这话一出,差点没把赵奢气吐血,无奈理确实也是这个理。心下一急,甚至都要就此拂袖而去。
“赵世叔且慢,今日早些时候我可是在门外听见了的,先生让你二人负责今年兵院的入收录事宜,您若是离开,恐怕先生要不高兴的。”
人小鬼大的李牧适时的提醒道。而刚迈出一步的赵奢顿了顿,不由得哼了声留了下来。
“先生说过,为将者要心如止水,凡事切莫被情绪所左右。你这般急躁,两句话一激就要愤而离去耽误正事,以后怎能带得了兵。”
秦开不依不饶继续挖苦,不过这次赵奢却不动声色,无论接下来听到什么他都视若罔闻。本打算要再调侃几句的秦开见状也觉得无趣,只能把注意力又转回到门前那些人中。
其实对于这么一群人,秦开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因为这年头真有才学的都是些有背景的,且大都早入得学院修习。至于寒门和农家子不是说他们天赋不行,而是根本没有那个条件。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都是军中筛选优中选优推荐来的,可他可以断定,里头起码超过半数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人群中,孤夜在双方赌约成立了之后老老实实的又排了几刻钟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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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他那封腾超亲笔书写的推荐信递给面前负责收录整理的老者时,他的表情不出意外的突然变得精彩起来。
只见他用小刀挑开上头的腊封,随后边看手里的推荐信,边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明显的从其眼中看出满满的怀疑之色。不过整个过程也仅限于此,很快的就被引开轮到后面的人。
然而就是刚刚老者露出来的怀疑神色,却被那两个打赌的家伙看在眼里,立马就又被他们无限脑补出很长一段内容出来。看他们笑容灿烂的样子,肯定又是在进行自我催眠和欺骗。
很快的,几百人的队伍,所有推荐信都被归拢起来并一一排序。所有的依据都是由信上所述为主,至于真实性只需与军功册对比一下便知晓,应该也没人会傻到去徇私舞弊,毕竟这等罪名可是动辄就能让全村吃席的主,且还是一吃个把月的那种。
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经有人架来一块三尺见方的平整木板,上面铺就的白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上了一百个名字。不用多做解释众人也知道,上头若是没自己名字的现在就可以乖乖回去了。
一百人,除了近半人是持周王室和燕国王公贵族的推荐信而来无需验证之外,其余的就是燕国军功中排名佼佼者了。当中孤夜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五十三个。
名次看似不高,但其实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从第五十二个起那些都是走内部渠道的关系户。这一点当事人孤夜自是不知,且他心里还在暗自感叹果然还是不能小觑了天下人,原以为以自己几战下来累积的首级人数最少也能拿个前十,没想到居然排到了第五十三。
随着人群里不断传出来的唏嘘和懊恼,熙熙攘攘的有人喜来有人忧。不过孤夜可以确定的是,那欢喜的人中绝对是没有刚才与自己打赌的那两个家伙。只因他们两个如今正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将榜单上的名字重新确认一遍,等最终接受现实的两人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孤夜那有些戏谑的眼神。
“妈的,老子二十三个首级居然连百名都排不上。还好这次也不算白跑一趟。走,找那小子兑现赌约去!”
高颧骨的男人说着就往孤夜这边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那方脸大汉应了一声也跟在了身后。如此举动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知道刚才双方赌约的,也都好奇的跟着围上来。大多数人都有这么个心理,反正淘汰都被淘汰了,看个热闹再回去也不迟呀。等到时候回部队里也算可以多些谈资。
“呔……那小子,如今榜单出来了,这赌约应该兑现了吧。还不快快将身上所有钱财交出来,愿赌服输!”
方脸大汉自己没能上榜,当然也就认为身为火头军的孤夜自然榜上无名。于是人还未到就开口呼喝了起来。
“嘿,嘿……那小子要倒霉了……”
“为什么?他们打的是什么赌……”
“这你都不知,我告诉你呀……”
很短的时间内,三人之间的赌约就被有心人给重复科普了好几次,现在也算是众人皆知。连同从门楼下来的秦开和赵奢都有所耳闻。
“钱?为什么要给你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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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夜双手抱胸鄙夷的反问道。
“嘿……男子汉大丈夫,你想当众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么?”
高颧骨男子手指孤夜鼻头质问道。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听到这对话便赶紧围上来些。里头就有秦开和赵奢,当然了,小李牧也挤在人群的最前面。
“笑话,当初赌约是我能过第一关为赢。现在我过了,又何需再拿钱财出来。反倒是你们两个,赶紧把身上钱财衣服都给我留下,然后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众人一听孤夜之言,立即将目光都投向了另外两人。
“哈哈哈……笑话,你说过了就过了么?我以二十三个首级的军功都得被淘汰,你一个令支寨的火头兵又如何能够上得了榜。若是榜上真有你名,那只能说明兵院的第一关筛选不公平不公正!”
这话可就诛心了,要知道在场的可是有许多人是被筛选下来淘汰准备回老家的。如今被这通话一说,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只等着能找出兵院徇私舞弊的罪证出来。
“岂有此理,是谁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赵奢本就被秦开刷得一肚子气,刚想着过来看看人群聚集是因为什么事,没想到还未走近便听到了这样的混账话。先生将兵院收录之事交于自己负责,岂能容得这样的流言存在,简直就是对自己名声的侮辱。
众人见一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大步跨了出来,从其身上甲胄就能辨清其身份。因为在蓟下学院,除了卫戍的兵卒外,就只有兵院里的人才会在平日甲不离身。随后秦开也来了,跟着挤上来的还有小李牧。
“我乃兵院赵奢,今日收录新人事宜由我等负责。刚才是谁质疑收录之事徇私舞弊的?站出来!”
这声音威严,周围手上见过血的人多了去,但就是被赵奢的气势给压得不敢做声。那两家伙相互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就同时站了出来。
“兄台误会了,刚才只是一时口误。只不过也是事出有因,那是……”
很快的,两人就把自己与孤夜对赌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质疑。看着周围众人的目光,赵奢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得当众理个清楚,不然兵院声誉肯定是会受损。
于是他便转身对着孤夜问道:
“年轻人,你说你上榜了,不知名姓为何?”
未等孤夜开口,身边的李牧已经替其回答了。
“世叔,他叫孤夜!刚才榜单我也看了,他居然排在了第五十三位。”
外行人当然不知道这五十三位是个什么情况,而作为主持开录事宜的赵奢和秦开自然清楚这个排名意味着什么。如此战绩,刚刚他们还在里面赞叹了许久,对比军功册附带的战役经过,这两人可是连连拍手称快。本以为有如此胆量和谋略者应该最少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特别是里头注明了还是个裨将。可没有想到的是当事人居然会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冲突
“不可能,他只是一个火头兵,如何能上得了榜。众所周知,像这样的后勤兵种,有没有机会碰见敌人还是个未知数,我就不信他斩得首级比我还多。要知道我脚下踩的二十三个首级可是历经大大小小七八场战役,共用时五年之久。
大家看此人,其面型尚显稚嫩,年龄最多不超过十六。燕国男子十四以上才受征召范围,也就是说他从军至多不过两年。
两年的火头兵,莫说是斩敌首级了,怕是连杀只鸡他们卒长都不舍得让他上手。”
方脸大汉一席话有理有据,周围那些落榜之人也都开始兴奋起来,似乎是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也是,都是军中老兵油子了,谁不知道其中的道道。
火头军里,像这样的新人还真如刚才所言那样连杀只鸡都不大有机会的。若非熟手,鸡血便会浪费,对于肉食极端稀缺的军队,哪怕是几滴鸡血也是难得的荤腥,所以像孤夜此等新人最多就是帮忙砍个柴烧个火打打杂而已。
一时间,四周围的人都开始在有心人的带头下开始起哄。也是,若方脸大汉所说确凿,那么这个名唤孤夜的年轻人是绝没有道理出现在榜单上的,且名次还如此靠前就更是天方夜谭。
“我们不服,我们要一个公道……”
“一个火头兵凭什么能上榜,难道老子一个斥候还比不过他……”
“公布他的斩首数量,不然我们不服……”
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兵油子开始燥起来,那对赌的两人自觉胜券在握,更是变本加厉趁热打铁。
“两位兄台,既然你们负责此次兵院收录事宜,现在大家伙又对结果有不小的质疑,本着公平公开公正的主旨,是不是应该把这小兄弟的斩首数量公诸于众,不然恐怕难堵悠悠众口啊!”
高颧骨的家伙这几句话难得的有些水平,看来是在心里斟酌过许久的。所以才刚喧诸于口立马便得到众人的好一阵声援。
赵奢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明显的之所以场面会弄得如此不堪,这个两家伙充当的便是搅屎棍的角色。可如今大势已成,虽是心里十分憋屈,但为了兵院声誉不受损伤,他现在也不得不把孤夜的斩首数量公布出来。
“好,兵院信誉不容质疑,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便一说又何妨。”
未等赵奢开口,旁边的秦开已是当众承诺,且同时伸出了大拇指和小尾指。
“六!是六!居然是六!”
“只有六个首级么?哈哈哈……还说不是徇私舞弊,我二十三个首级都未能入榜,他六个又怎能?”
“是啊,这作何解释?还请两位给个合理的解释。”
随着两人打了鸡血般的起哄声,场上众人的情绪也都全被点燃,瞬间哗然一片。这时候的动静闹的,不止是走内部推荐渠道的那些人围上来看热闹,甚至其他分院的学生也都被好奇心吸引过来。
而此时的孤夜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注意力却全在人群中一个男人身上。只因其刚才扫过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凌利。观那人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并不是他有多么的英俊潇洒,反而是面色蜡黄线条粗旷,总之乍眼一看眉眼口鼻都很正常,可组合起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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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唐突怪异,甚至更可以说是奇丑无比。且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五大三粗的丑汉子,可偏偏配套这面孔的却是副很是修长的身板,更是隐隐透着些阴柔之气。
不过孤夜被吸引的还是他那双穿透性很强的眼睛。很亮,很有神,就像能直击人心一般。虽然只是微微扫过,两人目光也短暂碰触了一下,但就是让人有种不可抑制的危机感。这并不是说对方就有恶意,倒是像遇到强大的妖兽时心里自会产生的避退感一样。
“谁跟你们说首级只有六个的?”
“难道你比出这个手势代表的不是数字六吗?难道还能是六十不成,这小子只最多只有十六岁,谁能相信他手上能有六十条人命?”
高颧骨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咄咄逼人了。这声音颇为刺耳,这时候的孤夜也从那男人身上被吸引回来。
“六十?呵呵……你认为可能吗?”
赵奢在旁边哼了一声,冷冷说道。
“哈哈哈……大家听到了吧,就连他们自己也认为不可能。
那好,既然不是六十,就请给大家伙一个合理的解释吧。为何这个叫孤夜的火头兵能够入得了榜单!”
方脸大汉不依不饶,说话间眼神很是贪婪的盯着孤夜身上的褡裢看。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人,我秦开师兄说的是六百,具体来说应该是六百五十三个首级才对!”
小李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认为跟这群人争论是件十分低级无趣的事情。反倒是对待会兑现赌约环节很是期待。
“六百五十三个?首级?哈哈哈……这徇私作假也得有个限度吧?就这个十几岁毛还没长齐的家伙能斩六百多个首级?大家伙信吗?呵呵……反正我不信!”
“我自然也不信,这也太夸张了些。若是真有如此多的军功,那么他现在起码得被人唤一声将军,然而这可能吗?哈哈哈……”
显然这样的结果很难让在场绝大多数人信服,莫说他们了,此刻就连孤夜也是有些懵圈。
“六百多个,有这么多吗?我不是已经分出去绝大部分给那些战死的兄弟了么,为何还剩下如此之多?”
其实孤夜不知道的是,他当初的确是在腾超面前要求将大多数的功劳分润给牺牲和落下残疾的弟兄。然实际操作则是将首级换算下来的金银财货以孤夜的名义分了出去,而人头数量还是全挂在他一人身上。
笑话,腾超是什么人?孤夜未来的老丈人。这些首级本就是他女婿打下来的根本无需作假,加上自知以令支寨师帅的身份送出去的推荐信分量本就不足,还不得拼命往这上头加砝码。
“尔等切莫呱噪,有军功册为凭。特别是你们二人,待会有得是哭的时候。”
说着秦开直接招来刚才那负责登记的老者,让其将军功册里属于孤夜的那部分当众念出来。
“秋十月十六,火头卒外出采集六人遇袭,孤夜击之,得敌首二,后确认为东胡射雕手……”
刚开始听还不觉有什么,首级也只有两个。可最后加了“射雕手”三字,场上原本熙攘的人声骤然安静下来。都是在军队里混的,当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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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东胡射雕手这五个字代表着什么。光这两个首级,怕就可当普通敌首三十了。然那个面色蜡黄的年轻人这时候也再次把目光投向孤夜,眼神中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冬月初二,夜。东胡袭营,营中百三十人皆被俘。孤夜得逃,后伙同斥候二十人等前往反夺,敌全歼,得首级五百一十二……”
二十几个人不但把被东胡人完全占领的营寨夺回来,甚至还全歼所有来敌。这战绩念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孤夜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炙热且难以置信,而与之对赌的两个家伙则是满脸涨红。
“冬月二十,戎山遇敌。孤夜只身引雪崩塌,尽埋来敌,得首级七百三十一,其中两人为东胡乞连部族长嫡子……”
“哇哇哇……”
全场哗然,现在大家看向孤夜的眼神只剩下崇拜了。要知道像这种有具体时间地点事件的军功记录,那是绝对做不得假的。也就是说,以刚才这些斩首人数来计算,何止是六百之数。单以引发雪崩一役,他一人就杀了七百三十多人,其中还有两个部落族长的儿子。
现如今,观那两个家伙的脸色已变成了猪肝色,双脚也是开始打着颤。
老者缓缓合上军功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末了还不忘讽刺了一句:
“才二十几个首级就敢在这里瞎闹腾,人家的一个零头都比你们加起来都多。”
这刀补的,差点让那两人当场气吐血。
如今已然成为场上焦点的孤夜也没敢飘,只是淡然的朝四周拱了拱手。不过谦虚是做人的态度,兑现赌约则是做事的原则。他可不会像那些所谓的道德君子一样讲上一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然后就很是大度的把事情揭过去。
“来吧,愿赌服输。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衣服也都留下,然后跪下学三声狗叫!”
孤夜双手抱胸语气很是戏谑的说道。
“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钱我们给你,都在这了。包袱里的衣服也可给你,但身上的不行,学狗叫也不行!”
两人把身上包袱往地上丢去,可身上的却是死活不肯脱。
“嘿嘿……是你们一开始挑衅在先,双方击掌对赌在后,而今怎么成了我欺人太甚了。我欺负你们了吗?没有啊,只是让你们兑现赌约而已。怎么,想食言而肥啊?”
两人也算是军中汉子,自是受不了这等言语讥讽。心想着大男人脱个衣服也不算个啥。至于学狗叫,就硬着头皮随便唤两声得了,毕竟这里是蓟城人生地不熟的,出了这范围谁认识谁啊。
犹豫了几下,这时候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两个家伙已经打定注意脱衣服了,准备赶快兑现完赌约后就立马开溜。没成想才解开裤腰带,人群中便有两个头带儒冠的青年大步走上前来伸手拦住了两人。
“二位且慢,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今若没有遇到那也就算了,可现在被我们赶上,若是再让尔等学了那狗叫,那岂不是白读了这圣贤书。
且先在此稍安勿躁,待吾等去与那少年好好说道说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始料未及
走来的两人年纪很轻,二十五六上下,体态仪容一丝不苟,就连鬓角都看不出有丁点碎发穿出。当走到面前五步为止,便先对着赵奢和秦开两人拱手作揖,然后再向孤夜施了一礼。
“吾乃儒院弟子伯当,这是马喜,几位有礼了。”
赵奢回了一礼,心想着儒院里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此时出来干嘛,别是又来捣乱的吧。虽不喜,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脸上亦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反倒是秦开就没这么给面子了。
“你们儒院弟子来我们兵院作甚?没事赶紧离开,别在这里瞎掺和。”
就像是见到逐屎尿的蝇虫,秦开的厌恶是确确实实表现在脸上的。
“无他,吾辈儒生修的是一身浩然正气,自是看不惯有人得理不饶,欺辱他人,遂路见不平一声吼耳。”
先礼后兵,这两家伙刚才还一副温文尔雅,没想到言辞一转就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一番话说出口,孤夜心里就很不爽了。什么叫得理不饶人!什么叫欺辱!放屁,愿赌服输而已。原本也没想着怎么着,最多就是让他们大庭广众之下把上衣给脱了,留条裤子给个惩戒,终归不会光屁股的。至于跪下学狗叫什么的,也没必要,有个态度就行。可人家这不还没兑现呢,不知又怎么跑来两个想出风头想疯了的家伙。
“哇哇哇,什么味道这么臭啊,怎么闻到了一股狗屎味。”
孤夜故意在面前拿手掌扇着风,眼神却是由上到下将这两人浑身给扫了个遍。这番浮夸的动作表情作下来,周围人已经有些开始偷偷窃笑了。
“你说谁嘴
臭了……”
这个叫马喜的不开口还好,如今却是让许多人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自知失言的他脸上顿时涨红一片,更是狠狠的瞪了孤夜一眼。
然这个叫伯当的年轻人见自己还没开始发挥猪队友就先送了个人头,心里面也是暗骂了声愚蠢,说不定待会儿利用解决此事养出来的名望也要大打折扣。为了挽回颓势,他立马站了出来对着孤夜再次假装有礼拱手说道:
“孤夜小兄弟,刚刚你与身后这两位的矛盾我是知晓的,如今兵院既然已为你当众正名,那么这赌约之事作罢如何。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化干戈为玉帛才能显小兄弟你的胸襟呀。”
“胸襟么?我有啊!而且应该还挺宽广的。”
孤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很是肯定的说道。
一听对方如此回应,伯当心中大喜,以为此番调解应是有八成把握了。
“小兄弟果然有容人之量,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他们二位前来道个谢。”
事实上也根本无需伯当开口,身后的方脸大汉和高颧骨年轻人已经走上前来拱手,却不是先对着孤夜的。
“伯当兄果然仗义,这次却是多亏了你……”
“是啊,小弟在此谢过……”
两人躬身行礼,之后才是面向孤夜抱拳说道:
“兄台胸襟广阔,果然有容人之量,多谢了……”
“多谢……”
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事情会就此划上句号,可接下来孤夜的话却是令众人险些咬到舌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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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谢,为什么要谢?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吧,我还要参加兵院第二轮考核呢。”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全场哗然。
“实在太不要脸了……”
“这孤夜实在是个无耻之徒……”
“刚才说好的广阔胸襟呢?”
面前的伯当也没想到孤夜变脸会变得如此突然,而两个当事人则连嘴角都带抽搐的。哪怕是秦开和赵奢,他们此时心里的印象分也直往底线跌去。
“你这人怎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刚才明明说好的……”
“刚才我说什么了?”
未待马喜把话说完,孤夜就插嘴反问道。
“你说你胸襟很宽广……”
“是啊!这话我的确说过,可我胸襟宽不宽广跟他们兑现赌约有什么关系?”
孤夜摊了摊手,无辜的眼神环视着众人。
“你……你无耻。他们既然已经交出了身上所有钱财,可你还是不肯罢休非要他们脱光衣物跪下学狗叫,就冲你这得理不饶人,心胸宽广四字又如何挨得上边。”
伯当认为自己刚才是被戏耍了,所以此刻几乎是指着孤夜鼻子开骂了,前一刻的温文尔雅现在几乎淡然无存。
“嘿……我就纳闷了。起初是他们两个挑衅在先,遂对赌在后。而今赌输了不兑现赌约,反倒是我成了无耻之徒?
敢情我赌输了就得大把钱财拱手相送,而他们输了就赖账。且我这个赢了的人还要废除赌约,不然就显得心胸狭隘。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道理,是不是儒家弟子最拿手的就是这种道德绑架?”
孤夜也算是看明白了,刚才被当众公布了斩首数量后,应该在特定区域内名气升得有些快了,而面前这两个儒生肯定又是来把自己当垫脚石刷声望来了。看来确实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金银俗物算什么,于自身尊严相比,那皆是粪土。你要他们当众脱去衣物下跪学狗叫,那便是在鞭笞其灵魂。若是他们真的被逼无奈照做了,你让他们有何脸面去面对他们的父母妻儿,难道你忍心让他们的子孙后代身上都背着个曾经裸身下跪学狗叫的先人吗?
在你提出这样赌注的时候,那便是其心可诛。杀人者,死则死矣,可你却还要诛心,不但诛他们的心,还要诛他们子孙后代的心!
只不过是一场意气之争的小事,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说,为何要做如此歹毒之事!”
儒生伯当火力全开,那条舌头就跟开了挂一样都不带停顿的。不只孤夜的脑袋,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这套犀利的言辞和貌似合理的道德逻辑给洗得有点晕。
而受影响最大的还要属那方脸大汉和高颧骨年轻人。这两位仁兄此时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想起自己刚才一度曾想妥协的。可经过伯当一番分析下来,居然还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没有考虑进来。
还脱吗?当然打死也不脱!跪吗?绝对宁死也不跪!为了家中妻儿以后能够抬起头来,今日哪怕是自刎当场也不能受这样的屈辱!
两人相互确认了对方的心意,从其眼神中都可见到如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绝然。
“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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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哦,伯当兄是吧。刚才那番慷慨激情的言论,说实在的,若不是我最后反应过来,险些就真信了你的鬼话了。
当然也得承认,你所言的后果或许有很小的几率会发生,但这并不能成为赖账的理由吧。
其实你把这事情发展的顺序给弄反了,或者说是把概念先给偷换掉,从而误导大家。
首先,赌约是建立在双方共同认可的情况下,并不存在任何胁迫。他们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其心贪婪。再者,对赌输了之后,履行赌约是诚信问题,所谓人无信而不立,是否要做个诚信的人,选择权在他们而不在我。
至于我的心胸宽广与否,宽容与不宽容是建立在他们履行赌约之后的事情。
伯当兄要先让我宽容,那是否得先确定一下他们是否决定做个诚信的人。若是他们都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那我今日宽容小人,以后又拿什么来宽容君子?”
孤夜所言句句打在七寸之上,总结起来意思就一句。你们他娘的好歹得做个样子出来老子才好开口制止选择宽容吧。若是现在听这家伙在这里哔哔两句事情就算了,那么老子算个什么?里子丢了,连声真心感谢都是人家的。
凭什么,老子就得让人踩着刷声望。哪怕是你们把上衣脱一半也好吧,连个梯子都不搭起来,哪里还能有台阶下。
很质朴的理由,平时乡人之间闹个矛盾,孤夜大都是以这个逻辑去帮着解决事情。要获得原谅可以,起码你得先做个姿态出来。若是连个应有的态度都没有,凭什么让人家原谅你。面子是大家互相给的,不是自己想挣就能硬挣的。
可乡人间的道理总有水土不服的时候,自以为识礼知礼的儒家弟子伯当与马喜就不认可这一套。不过不认可归不认可,短时间内居然也没能及时组织出反驳的语言来。
方脸大汉与高颧骨年轻人见到替自己出头的人已是词穷,心中当然是绝望的,看来除非赖账,不然这衣服是非脱不可了。
特别是那句“士可杀不可辱”,又想以后家中亲人会因为今日之事永远抬不起头。两人心下一横,不知是从身上何处分别拔出一把匕首出来。
“伯当兄说的是,士可杀,不可辱!吾非士,亦不可轻辱……”
方脸大汉话音刚落,手中匕首已是划过自己的脖颈。一股血箭突然喷射而出,当头洒了孤夜满脸。
高颧骨的年轻人亦不犹豫,手中匕首快如闪电的捅入自己的心脏,临死的时候眼神紧盯在孤夜身上。
“不要啊……”
孤夜前冲的身子终究还是慢了一拍。两个好汉子就这么活生生的自戮当场,如此突然那是孤夜根本无法预料得到的。若是哪怕有一丝征兆,他哪里还会去争这口气。
木若呆鸡的孤夜微张着嘴巴,任由血液从两颊划落。两条人命啊,就因为自己的意气之争就轻易断送掉。他无法理解,他想不明白,这明明是件非常小的事情呀。
“你们来挑衅我,想要利用我。可以啊,我就要给你们个教训。丢个脸,损失点小钱,说不定大家以后见面还能成为朋友。事实上根本就无需两个儒生出来说和,你们只要解下上衣光膀子表个态度,我就已经打算开声制止了呀!可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迷雾
兵院门前发生的流血事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特别是孤夜,在战场上无论再如何血流成河都不会如此,本就是敌人,你死我活无可厚非。可现在却是两个同袍,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便丢了性命。这种感觉是全然不一样的,愧疚,自责瞬间充斥着他整个脑袋。
很快的,负责蓟下学院治安的卫戍部队就来了,在问清了所发生的情况后,便将两具尸体仔细收敛并发快马通知其所在部队长官。只不过临行之时,那些人看着孤夜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鄙夷之色。至于那两个儒生伯当与马喜,还想趁此机会大肆抨击一番,可还没等开口便被赵奢愤怒凶厉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去。
“所有人立即离开,不得再在兵院门口停留。榜上有名者明日辰时之前再次参加考核,逾时者以淘汰论处。”
宣布完毕,秦开与赵奢也不再做停留自顾自的离开,而小李牧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且就是死在自己面前的。心神恍惚间也赶紧跑进了门内,很快的这空地之中剩下的就只满身血迹的孤夜一个。远远的,那些刚刚散去的人还在偷偷望向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间更是带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与之相反的却是那伯当与马喜,由于敢于仗义执言,虽结果很不尽如人意,可还是收获了许多人好感度。
好名声坏名声,它的传播速度就像这二月的春风唤醒尘封的大地一样,根本就抑制不住那人云亦云的小草破土而出。在很短的时间内,孤夜之名整个蓟下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又如一场不可思议的风暴般席卷全城。
刚刚才从道院出来的蛮九庖硕听说了这个事情,立马疯也似的赶到了兵院。可才到半路,却远远见到小湖边上正坐石头上发呆的孤夜。只见他脸上湿漉漉的还挂着水滴,衣服前襟上仍殷红一片,那是尚且洗不干净的血迹。
“孤夜……孤夜你没事吧?”
庖硕见到他身上有血,脸色骤然紧张了起来。
孤夜转过头来,淡淡的笑了笑说道:
“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没事,看你一身的血,怎么好端端的就跟人起冲突了?”
蛮九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最终确定自家兄弟没受什么伤后才松了口气。
“走吧,不要在这里干杵着了。找个客栈先歇歇脚,等明天再过来。”
孤夜原本郁闷的心情在见到两兄弟后才稍微好转。也未再说什么,在蛮九的拉扯下三人便先行往学院外走。
是夜,蓟城北市边上的一间客栈中。洗漱干净换了身衣裳的孤夜坐在天井中回想着白天发生之事的所有细节。
有一点他始终无法想通透,一开始那两个家伙明明是打算履行赌约的,且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我意识,为何到最后会演变到因为尊严而自戮的地步。难道儒生伯当的几句话就真能产生那么大的共鸣。
“士可杀不可辱”,不得不承认这是句很有煽动性的口号。但就因为这六个字能让人把刀子捅进自己的心窝里眼都不眨一下,这显然是太过魔幻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孤夜用手搓了搓自己疲惫的脸,如今名声算是彻底的臭了。不仁不义当众逼死同袍的骂名,搞不好真要通传整个燕国。
“还在自责啊?其实也没那个必要,那两个家伙是咎由自取,谁能知道他们的心理素质会如此之低。就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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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脆心灵,上了战场怕也是个连累自家弟兄的料。
算是运气不好吧,人一倒霉啥破事都会自个找上门。不过这段时间人多的地方你就别去了,省得屁话听多了影响心情。来来来,想不通就别想了。胖子专门去给你买的羊臊子面,赶紧趁热吃。”
蛮九把大海碗塞到孤夜手里,又从旁边掏出一小坛酒出来拍开。
“嘿,嘿……有什么屁话可以影响心情的,知我之人无需解释,不知我之人何必解释。也就是愧疚,若不是因为我一时意气用事,断是不会多了两人命。
算了,不想了。说说吧,你们两个转悠了一下午是打算入那个分院啊?”
孤夜吸了大口面后好奇的问道。
“不急的,明天再多转转。反正若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要跟你一起的。还别说,常威的推荐信当真好用,我跟胖子只是往报名处一递,那场面立马引起了一阵骚动。
于是我们两个就顺理成章得到了两块旁听的小牌牌,凭此可以到任何分院去溜达不受限制,也可等体验个清楚明白后再决定加入哪个分院。”
有如此待遇,这一点倒是孤夜之前没能想到的。
“原来常威的名头在蓟下学院如此的好使啊!”
“可不是,我们拿到牌子第一个目标就是去了道院,之前就听颜老头说过他是道家中人,当然得先去瞧瞧是个啥样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里几乎人人养宠物。蛇虫鼠蚁,鸡鸭鹅犬千奇百怪。我甚至看到有一个家伙养了只很奇怪的鸟,它居然还能口吐人言,当时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还有……”
后头庖硕抱着一大包炒瓜籽,还没坐下来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个不停。
“农家的农园也很好玩,那里的人看起来都是庄稼汉,皮肤黝黑黝黑的亮得出油。不过经过他们手种出来的东西要比外面的大上许多。
有个老农,我甚至看到他能让一颗种子在短短的几息时间内发芽并开枝散叶长成半尺高的小苗。”
听到这里,孤夜的好奇心也完全被勾了起来。
“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道韵符的运用是不是?哈哈……蓟下学院果然是学术圣地,确实是名不虚传,厉害呀!”
“这有什么,还有更厉害的!我们打听到了,在这蓟下学院最大最强的两个分院,除了大杂院之外便是儒院了。
那些儒生们平时养的是一股叫浩然正气的东西,听说到高深处张口就能言出法随。”
蛮九听到庖硕开始献宝,赶紧把酒坛子丢到一边,也是兴致勃勃的加入到话题中来。
“何为言出法随?”
孤夜好奇心大盛,把手中海碗一丢连忙问道。
“言出法随还不知道?简单来说就是嘴里说什么就应验什么,学院里其他学派的人统一戏称吹牛逼大法。”
“吹牛逼大法?”
“不错,比如说这碗面。那些儒生只要指着它说一声:此碗重千斤,那么你差上那半两力就端不起来。”
“居然如此的神奇?”
“当然!”
蛮九很是肯定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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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还有什么限制吧,不然突然来了一个家伙说燕国当灭,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成了亡国奴。”
关于这儒家的吹牛逼大法,孤夜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不过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猛的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突然间陷入了呆滞。
“孤夜,你怎么了?好端端走什么神啊?”
庖硕推了推他的肩膀,手里剥好的瓜籽也都递到了跟前。
“好家伙!老九,你说若是有个会言出法随的儒家弟子突然对你说了句什么,那是否影响到你的主观判断力。比如:士可杀不可辱……”
孤夜死死的盯着蛮九,眼睛瞪得老大了。
“他娘的,你是说兵院门前两家伙之所以会自戮,是因为那两个儒生用言出法随施加的影响?”
蛮九想到这里也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事实在某个程度上,这样的猜测应该也算是正确的。此时蓟下学院的某个校舍中,确有两个人在因为这个问题产生了争执。
“伯当兄,实话告诉我,你刚刚在兵院门口是不是对那两个人动了手脚?”
马喜表情严肃,问出这话的时候拳头几乎要攥出水来。
“动手脚?呵呵……以我刚入点墨境的这点微弱实力,这点小动作根本算不上是手脚。”
本以为面前这个同窗会直接否认或者辩解几句的,可没想到居然承认的这样干脆。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若是让夫子知晓,我们必定会被赶出门墙,从此天下之大,绝无我们两人的立锥之地!”
马喜又惊又怒,他现在悔得可是连肠子都青了。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脑子发热受到蛊惑随同站出来出这样的风头。
“伯当,我们同窗五载有余,我一直是把你当成兄弟,你却为何要这般害我……”
“害你?马喜兄,你又何出此言?”
伯当悠哉悠哉的坐到矮桌前,慢吞吞的拿出两个茶盏,并从容的倒上水。水满刚好八分,半滴不溢,可见心中之镇定。
“兄弟且稍安勿躁,先喝盏茶消消火气。”
马喜无奈,只能愤愤的箕踞而坐,茶这时候却是绝对喝不下去的。
“马喜兄,今日小弟所为,确有目的。若非你我交好远胜同姓兄弟,此番好事又岂会相予?
兄弟可知,今日有秦使来燕?”
“秦使来燕便来燕,秦燕素来交好,邦交互使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马喜侧着头,面无表情的淡淡回应着。
“秦使固然不值得惊怪,可你可知随同的还有谁?”
伯当故意卖着关子,话说一半反而闭嘴端起了茶盏。
“谁?哎呦你别喝了,快说到底随同的还有谁?”
马喜抢过伯当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呵呵……急了吧?还能有谁?自然是质秦的公子丹啦!”
马喜一听顿时双目放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考核(上)
公子丹质秦的归来,预示着燕国储君之位,原本以大公子燕常傲与三公子燕常威的两虎相争之势骤成三足鼎立之局。
而势力最弱的公子丹当然是要召回当初质秦时遣散的门客,并为他们尽可能的争取相应的官职权利。
作为公子丹的旧部,马喜又怎能不喜。现在他已是有些明白伯当为何要在那个时候站出来了。
名望,在公子丹开始发力之前,必须得积攒足够的名望和曝光度,最好能直接传进燕王的耳朵里。
“马喜兄,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那样做了吧。当初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提前下了个保险,以点墨境的修为也只能稍微放大施加在那两个人心中的信念而已。蛊惑人心本就是无法预测结果的事情,谁能想到他们会傻到自戮当场。
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以孤夜那番言辞的犀利,差点就就被他将局面给扳了回去。现在倒好,恶名有人背,急公好义四字却戴在我们头上。不出意外的话以那厮彪悍异常的斩首人数早晚是会从学院传到燕王耳中的,那变相的岂不是我们也露了个脸。”
“伯当好算计啊!到时候公子丹组建的班底里面,我们必然会占据一个重要位置,若是将来夺嫡成功,那么一国上卿乃至国相亦是可期啊!”
想到这里,马喜全身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兴奋颤抖起来。回过神来之后,又是赶紧把盏里的凉茶倒掉重新满上双手奉到伯当面前,然后退身两步郑重的作了一揖。
次日,当孤夜三人再次站在蓟下学院门口的时候,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到周围目光投来的不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原本入内是不需要盘查的,可这时候却是有五六个兵卒围了上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特别是孤夜身上里里外外都被故意找茬似的翻找了好几遍,大有要将其当街脱光的意思。不用说,这几个兵卒肯定是来为昨天那两人出气打不平的。
蛮九见状很是生气,二话不说就想上前理论,而庖硕更是死心眼,也不管这里是个什么地,抡起拳头便要往人家脸上开瓢,若不是孤夜及时喝止,现在绝对又是场流血事件。周围游人与学生也大多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如今见到正主,当然纷纷凑上来吃瓜。
“别乱来,他们是卫戍的兵卒,有权搜查的。别再把事情弄的更复杂了。”
孤夜板着张脸,眼神锐利的盯着那些为难自己的兵卒冷冷说道:
“你们责职范围内我会配合,可若是超过尺度以权谋私,那么就该想想后果了。可别忘了,我脚下可是踩着六百多个东胡人首级……”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既然名声都臭大街了,那么就干脆点好了,无需去辩驳什么,反正都不仁不义了,再背上个以力压人也无所谓。
果不其然,那几个故意找茬的兵卒虽然眼里都是怒意,可手下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我们现在可以进了吗?”
蛮九见状上前大声喝问道。而回应他的只是几个转身离去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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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影。
“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入兵院了。”
路上,孤夜思虑良久之后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说什么屁话!你怕自己连累我们?告诉你,从认你这个兄弟开始老子就知道是个亏本买卖,可老子就是愿意!
别怕人家嚼舌根,等到咱们实力起来了,定然一个个屁颠屁颠赶上来巴结来来不及呢!”
蛮九气鼓鼓的,看着孤夜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谁说孤夜坏话我打谁!”
庖硕攥起拳头,宣誓似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并不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比如庖硕,天生力气大,加上又凝聚出了道韵笔,若是入了兵院实际上就是浪费。
至于蛮九也是一样,除非你把那缕天道神韵全部融入己身。若想分割开,那么入兵院之后凝聚出道韵笔的部分同样是浪费。力量可以在外面通过其他办法提升,导气图我想办法在兵院里弄出来给你们。
狡兔尚且有三窟,我总觉得以后在这蓟下学院里的日子不会平静。所以我们兵分两路也是为了以后多留一招后手。”
孤夜始终相信,未雨绸缪才是立足的根本。在猜测兵院门前的自戮事件或许是那两个儒生动的手脚后,他心里面就有种隐隐的危机感,似乎觉得这个事件还远远不止于此,且后续应该还有更多不可预知的发展。
“你是认真的?”
蛮九表情开始变得郑重,再次确认的问道。
孤夜用力的点点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这样的决定是对我们最为划算的。
“孤夜让我怎么做,那我就怎么做。总之你说的都是对的,也绝对不会害我!”
庖硕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有时候蛮九在想,是不是孤夜让他拿刀捅自己,这死胖子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不误。
“我知道了,到目前为止你所做出的决定还没有一件是错误的。
既然你认为有必要,那么干脆就做得更彻底些。短时间内我们三个就暂时停止走动吧。先把学院所有势力关系混清楚后再说。”
蛮九的提议孤夜也表示赞同。三人都是执行力很强的性格,一经决定,立即便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孤夜由自去了兵院报道,另外两人则是直接去了与儒院同等规模的杂家大杂院。
今日兵院门前的人较之昨天却是要少很多。但除了榜上百人之外,倒有许多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待到辰时末,本以为百人皆可入内,考核地点应该也在其中。未曾想秦开上来就直接给每个人分了毛笔宣纸各一。
“半刻钟之内,将自己的籍贯,姓名,所在部队将领是谁通通写于纸上,规定时间内若没有上交的,一律淘汰。”
这便是兵院的第二项考核,看似非常儿戏,但也是见仁见智。识字的自然用不着半刻钟,若不识字的怕是给上两时辰也是照样写不出来。还真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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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单单这一手简单操作,百人之中居然被直接刷掉四成半。与孤夜同样从燕国军队系统推荐来的就只剩下寥寥数人,其余的皆是手持周王室推荐信的各国世家子弟。
这样的结果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质疑和不满。立时就有几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明知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能够填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又有几个是能认得字的……”
“不错,明面上说得好听,说是会给燕国培养人才,我们为此拼死拼活才有资格站到这里,到头来却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淘汰掉,我们不服!我们要公道……”
“凭什么不识字就不能入兵院,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难道有我们杀的敌人多?有本事让他们单独站出来练练,老子非把他们打出屎来不可……”
群情汹涌,总结下来就是我们拼过,努力过,为之奋斗过,而且立下的功劳不输任何人。现在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你们不能因为先天条件的不足而淘汰我们。
事实上这也是种无奈,世界本就不公平。秦开眼看再闹下去就要上升到阶级矛盾上了,不得以之下还是得耐着性子给那些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兵院,乃是学习兵家思想的一个场所,并非单单一个教习拳脚功夫的地方。你们为了这次机会所付出的努力我很理解,可是这并不能掩盖不识字的硬伤啊。
举个例子,今日先生讲兵家圣典《孙子兵法》,里面是个什么内容且不说,怕是让你在大量书籍中将书找出来都办不到吧。更别说还有算学,绘图,天文,地理,里面哪一样不是高深莫测,饱学之士穷极一生尚且未能精通一门,何况是目不识丁。
所以兵院将你们淘汰,并非歧视嫌弃,而是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和前程。你们留在这里,只会蹉跎岁月与挤占其他学生资源而已……”
好说歹说,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秦开对于自己国家的同袍还是表现出充分耐心的。而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的孤夜那是越听越心惊,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兵家并不只是单单一部导气法门而已,更为高深,或者说更为珍贵的却是那些将兵之法。对于面前这个兵院,他是愈发的期待了。当然也是非常庆幸自己从小能够耐下心去学习,不然的话远处那列低着头沮丧离开的队伍中必然是占据一份的。
一百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五人,其中五十二个是包括燕国在内的世家子弟,从军方推荐来的加上孤夜就只有区区三人入围。
接下来众人以为终于可以入得兵院了,可是当大门敞开之时,从里头出来的却是一匹高头大马,鞍上赵奢悠闲的骑跨在上面。只不过那马尾之上却是系上许多红色的绸布条,看数量大概也就十来条。
“第三项考核很简单,追上我,从马尾巴上拽下绸布条者能入兵院,余者淘汰。条件就是只能徒步,不能借助任何工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然赵奢在宣布完规则之后,鞭子猛甩,马蹄高扬,一声长嘶之后就猛的往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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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考核(中)
人的速度怎能比马快,这几乎是大家此时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不过在见到赵奢的马眨眼间就已经要转过路口,孤夜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撒开腿冲了上去。
他并不是唯一反应过来的,比之慢上一拍的便是那个蜡黄脸的丑男。这家伙双腿极其修长,迈开的步子要比普通人要大上许多,与其说是在奔跑,不如说是在腾跃。哪怕是孤夜一时间也被拉开了三四个身位。
等到两人跑开五六丈的时候,身后一大群人才焕然大悟赶紧跟着追上去。呼啦啦的一大片,在这学院的林荫小道上发了疯的奔跑。有好几个带着女眷的游人甚至被突然冲过来的一群汉子给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赵奢不管不顾的就策马在前头,他并没有一味的加快速度,而是有意无意的注意后面追赶的众人,始终把距离控制在七八十步左右。又是能让人远远的看到,却又会让他们产生种遥不可及,绝没有半点希望追赶上的感觉。
原本以为这样的追赶会一直持续到蓟城之外,可事实却是赵奢还没真正出蓟下学院的门口,原本的五十几个人还在继续跑的就只剩下区区二十多人了。
赵奢回头轻笑,故意在门口停下来几息回头观望。只见在前面带头紧追不舍的两人中,孤夜始终面无表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且步伐稳健不急不躁,每一下落点都很有规律。而那蜡黄脸的家伙更是让人惊讶,同样的奔跑频率,这厮居然额头都不带冒汗的,而且脚步始终轻盈如燕,健步如飞。
见此,赵奢不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打马继续向前奔去。随着时间的拉长,那跟着的二十几人中开始有人心思动摇了,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根本看不到任何追赶上的希望。渐渐的,一股被戏耍的屈辱感开始从心底生根发芽并快速在队伍中蔓延。
终于,有几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两者之间的距离也被慢慢拉开。人都有从众性,一旦发现身边的同伴开始选择躺平了,那么各种跟着躺平的借口便会不断的自行脑补出来。最终,等到赵奢打马来到北门楼前的时候,至始至终还未曾放弃的就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事实上在刚出学院范围的时候孤夜便大体猜出了这次考核的实际用意。果不其然,当他和那个蜡黄脸气喘吁吁终于赶上来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城门口赵奢一脸悠闲的甩着手上大把的红绸带。
“还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上许多,居然仍能剩下十一个人。”
赵奢微垫起脚,越过最前头的两人细数着长街尽头那些出现的身影。
如今的情况根本无需去询问什么,孤夜也没凑上去,而是抓紧时间在边上找了个茶棚坐下,顺便点了一壶茶。
“喂,要不要来喝上几口,看着架势待会不知道还会弄出些什么折腾人的花样。”
孤夜举着茶碗对着蜡黄脸男招了招手,他一直对这个家伙很是好奇。刚才虽然是在追着马,可两个人也在暗中较劲。还真别说,这厮的耐力与速度的确是非常的惊人,哪怕是使出洪荒之力,孤夜始终无法将之超越。要知道当时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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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比其先起跑两三息时间的。
却见这蜡黄脸男并不作回应,只是眼神冰冷面无表情的与之对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一旁闭目塞听。
一个高傲,一个惫懒,两人的性格宛若天渊,但恰恰又是目前赵奢最为满意的。就现在此等的淡定,对于手中红绸布无动于衷不来争要却选择恢复体力,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已是将本次考核目的全给看穿了。
又是近半刻钟的时间,余下九个人才姗姗来迟。与先到的两人表现全然不同的是,他们几乎都如饿狗扑食一般朝赵奢手上的红绸布冲上去。如今能不放弃坚持来到此处的,其实有没有争得到已经无所谓了,赵奢索性将之全抛出去,然后重新骑上了马。
孤夜见状早就丢下了两枚刀币,施施然的从茶棚里走上前。
“兵家学说不比其他,儒家,道家,墨家等等那些,你们若没有锲而不舍永不放弃的信念,那么至多就是学无所成碌碌终生而已。可兵家,学的是如何将兵。你们一个念头,那便会左右数十,数百,乃至成千上万数十万条性命的生死存亡。
兵院,不是你拿着谁谁谁的推荐信便能来的。看看吧,世家子弟又如何,半百之数,最终出现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你们区区的十一个人。
是不是心里面都存在过这样一个念头?人不可能跑得过马,也绝不能拿到这些红绸布条?
知难而上,知不能为而为之,那便是勇。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你们现在起码让我看到了一样。”
赵奢坐在马上,鞭子轻扬缓缓走出城门,他的话却让后面的十一人个个面露沉思。
“跟上来,看看经过最终的考核后,还有谁能留下来。”
话音落,赵奢已出北门。这一行,便是整整大半个时辰。目的地是蓟城东面的一个山头之上,此地濒临滦水,正直二月春风送暖,小树林中淡黄色的琼花开得正艳。枝头鸟雀吱吱呀呀心无旁骛的忙碌,各自用衔来的草叶修饰着自家的暖巢。
原来这里兵院早已有了布置,七八个武器架被分列在两旁。架上也不全是兵器,绳子,竹篙,石块,篾筐,甚至木匠用的锯子,刨子,铁锤,锄头,反正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中间是张案几,上头放着个香炉,炉中有近一尺长的线香,只不过还未被点燃。
赵奢下得马来由自走到案前,二话不说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线香点燃。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中,他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开口说道:
“不浪费大家时间了,第三项考核很简单,这里有许多工具任你们采用。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在这线香烧完之前,谁的竹筐里采摘的琼花多,谁就是能入的兵院。今年收录名额有限只有五个,也就是说你们之中将会有一半人会被淘汰。”
听到只有区区五个名额,在场之人都是心中一紧。兵院难入早有耳闻,可也没想到居然只有这么几个名额。要知道昨天那门口报名的可是人山人海啊。几乎是未等赵奢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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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家伙立马往那几个武器架边冲过去。
刚才可是听到了,这次是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最后采集的琼花数量多者为胜就行。更可恶的是那线香居然是先被点燃的,等赵奢把规则讲清楚,都已经快烧掉五分之一了。
率先跑到武器架前的一个家伙一把就抢过那根长竹篙,然后再抓过竹筐便往最大的那棵琼花树跑过去。还未靠近,那便是一篙朝树冠打上去,顿时樱桃大小的琼花连苞带叶如雨落下,连同枝丫上的鸟巢也是被这一下给打了下来。
而抢不到竹篙的,长戈长枪棍子也行,反正只够得着就可以。一个抢不到长兵器的干脆发狠,居然拿起大斧头就想直接把树给砍倒后再摘个够本。一时间整个场面乱成一团,如今还能冷静的或许就只有还立在场中的孤夜和那个蜡黄脸男两个了。
他们总觉得这次考核跟刚才追马一样,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套路才是。绝不会如表现上看要比谁摘的花多花少来定输赢。不过具体如何理解,当然谁都不会喧诸于口的,毕竟如今大家都是竞争关系。
孤夜始终觉得,刚才赵奢在城门口所说的那一番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跟这次考核有关联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视之为勇……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将兵者,关系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
突然间,孤夜心中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如今又看看周围那些鸟雀惊飞,树倒枝折,刚刚筑好的巢穴被倾覆,才诞下不久的幼卵被踩踏。突然间他眼睛中神采大亮,与此同时蜡黄脸男也好似想到了什么关键。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也都能看到各自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此时线香已燃过半,孤夜不再犹豫撒开腿往武器架跑去,随后一把就抓起角落处最不起眼的弹弓泥丸,而蜡黄脸男则是选了一条长鞭。
啪……
一个鞭花率先炸响,离得最近的那棵琼花树上的一朵琼花便被打脱掉了下来。这一鞭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几乎是用末梢瞬间将花苞切割下来的,甚至连树枝都不曾摇动过,那树上鸟巢里的幼鸟就更不会受其影响了。
啪啪啪啪……
只见这丑陋的家伙运鞭如飞,一朵朵琼花就这样轻轻的脱离树枝往下掉落。不过可惜的是效率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却是慢得太多太多。
然而孤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选的是把弹弓,这玩意其实跟弓箭的操作原理差不了太多。挑选着角度,一颗泥丸射出去,同一条轨迹上的花苞便都会被打落下来。同样不会惊动树上的鸟雀,只不过效率也是惨不忍睹。
其他人挥动手中工具的时候,余光中不免也要互相对比着。可当见到边缘处两个愚蠢的家伙正在用奇葩的方式摘取琼花时,内心还是会忍不住鄙夷一番的。特别那个用竹篙敲打的家伙,在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装满半竹筐的花苞后,那股胜利的喜悦已经提前在身体中翻涌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