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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米同志     夜主咸阳txt下载     夜主咸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突围

    箭矢突然从窗纱缝隙中射出,正中十几步外领头东胡兵的脖颈。不待射箭之人将手缩回,已是十数支箭反射了回来,猝不及防之下,持弓的手臂便被穿透。若不是身子闪得快怕是会立马变成刺猬。

    “屋子里面有人,快!围上去,不能让他给跑了!”

    周围几十人顿时将刚才射箭的房舍给围个水泄不通,弓箭手已经处在高处封堵了可能逃窜的出口,有三四人已是抱着不知从哪里拆下的梁柱当成破门锤,轻而易举的便把木门给顶飞掉。

    就在门板被撞掉的瞬间,两支箭矢如电般飙射而出,端着木柱在前的一人瞬间被射爆了眼窝。但还没等后头的东胡兵反应过来,门内却是横出来一张木桌。

    哚哚哚……

    报复性射来的七八支狼牙箭全被这方桌子挡了下来,而在射击的空隙间,后面两个人影却是迅速左右闪了出来,刀光摇曳,随之留下的又是三具尸体横陈。

    准度配合快且默契,还未等外面东胡弓箭手再松开弓弦,刚刚一并突出暴起的三个燕卒又再次退回到屋中,而那张方桌也被堵在门前,紧接着地上倒塌的两扇破门又重新被竖了起来死死堵住入口。

    一来一回又是损失了五六人,负责这个小队的小头目双肺简直就要气炸了。自己人多的优势除了能最大程度限制住对方移动空间外,在正面拼杀上根本就不占据任何的优势。房舍众多,巷弄纵横,这样的环境下根本就不可能将人数的优势发挥出来,反而是燕卒利用强大的个体力量处处偷袭又屡屡得手。

    “队长,怎么办?门又给堵死了!他们个个实力不凡,没有足够多的人手一同进攻很容易吃大亏啊!要不放火烧吧,再不济把人给熏出来也行啊!”

    “蠢货,你以为我不想用火攻啊?只是不好把握呀。现在正值黎明前夕,风太大方向又不定,一旦点起火来很容易就全他娘给烧了,到时候我们的头都得被挂在旗杆上祭狼神!”

    小头目瞧着面前扎堆挨着的成排房舍,说实在的当真有点狗咬刺猬不好下口的感觉。

    “拆,队长,咱们将两边的房子给推了咋样,这样一来风再大也只是烧了面前的几间,不至于毁掉整片。”

    身边手下的提醒瞬间让这个小头目眼前一亮。

    “对呦!这个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啊!”

    说干就干,拆房子这样的事情在人多势众面前根本就不是个麻烦事。夯土墙围起来的房舍,哪里经得起十几根圆柱的冲撞,很快的便倒了好大一片。

    屋子里躲着的三个燕卒也是弄清楚了外面东胡人的意图,如今躲是不可能再躲下去的,冲出去拼死一搏或许还有可能九死一生。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懂得推倒周围的房子来便于放火,却转不过弯来直接推倒几个人躲着的这间房舍。

    就在相邻的几间房子都被全部推倒的同一刻,数十几支老早便准备好的火把被丢了过来。火借风势很快就烧了起来,而里头早就蓄势待发的三个人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顶着木桌冲了出来。

    “兄弟们,跟东胡狗拼啦……”

    “哈哈哈……缩头乌龟,有种继续躲下去啊!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

    小头目高举着长刀对着左右房檐上的弓箭手下达命令,原本这就是个无可破解的死局,而这厮怎么也想不到,让局势出现转机之处的原因就是刚才他那转不过弯来的脑子。

    直接与间接区别就是耗时的长短,拆周围房子浪费掉的时间使得从另外一个方向撤退过来的两个燕卒及时的出现在包围圈之外,并且已然将自己的弓箭对准了房檐上的东胡弓箭手。

    然就在小头目下令的当口,暗处的箭矢早了半个呼吸先行射出且精准命中目标,而本该被三面箭雨包围的三个瓮中之鳖很是幸运的少了一个受攻击面。

    如此一来,三人中只是处于左侧的一人被箭射中肋下之外,其余两人还能出乎意料的冲到包围圈前。

    “杀啊!”

    “杀……”

    方桌被丢飞出去砸在人群中,后面的两人借此混乱挥刀便朝距离最近的东胡人身上招呼。长于普通的力气代表着更高更快的速度,这两把疯狂挥舞的刀在目标还没来的及格挡之下便已切入了对方皮肉骨头中。

    一刀而下,反刀上撩,横刀左削,旋腰斜劈……没有任何的花哨,两个燕卒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招。几年来反复练习出来的拼杀招式,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就断送了七八条人命。杀得干净,杀得利落,杀得由几十人组成的包围圈摇摇欲坠。

    咻咻咻……

    箭矢从身后破空而来,直逼两个勇如猛兽的燕卒。

    噗噗噗……

    刚才肋下中间落在身后的那个兵毫无犹豫的将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为此保全了同袍一昔战力。但一个身躯不可能挡住两个方向射来的箭,还在不断挥的刀终是猛得停滞,然后无力垂下。

    “黑夫……啊……东胡狗……都给老子去死吧……”

    大刀抡得飞起,骤然减少一半压力的东胡人瞬间站定了脚跟,七八柄武器就从四面八方直戳了过来。

    “老古小心……”

    身中四箭长刀都无力拿稳的黑夫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狠劲,突然就率先扑到了前面去。霎时间,血肉之躯上便被大刀长枪给捅成了破布袋。

    咻咻咻……

    才刚刚攀上屋顶的两个燕军弓箭手还没站稳便瞧见了底下同袍的惨状,原本应该优先干掉对面同一高度东胡弓箭手的,如今却毫不犹豫的对着下面一阵三连射。

    密集的人群加上居高临下,很快又解决掉了五六个东胡兵。而就在他们还想搭箭之时,对面的一支箭矢已是飙射了过来。

    这是无法躲避的一箭,因为此时这个弓箭手为了同袍放弃掉了自己的反应时间。但不可躲却可挡,终于及时赶到的另外三人远远就将唯一一个盾牌向上丢了出去,堪堪挡住了这必中的一箭。

    铛……

    声音清脆震耳,似乎要将心神给击散。幸免于难的燕卒自是有来必有往,斥候卒精英小队的基本训练纲领便是如何时刻保持冷静的心理状态。当盾牌随着地心引力往下坠把视野暴露出来的瞬间,两支箭矢循着同样的轨迹,毫无阻滞的破开了对方弓箭手的胸甲。

    “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向东面突围了吗?”

    那个被称为老古的燕卒长刀拄地喘着粗气对着房顶两人大声问道。

    两个弓箭手再又射出数箭逼退下面拱上前的包围圈后没好气的回应道:

    “突个屁,能突出去还能出现在这里?

    还有你们三个,怎么也往这边来了?小吉几个呢?”

    刚及时丢盾牌赶来三个人也顾不上回答,而是迅速的与老古汇合,组成一个简单四人防御小方阵。

    “先走一步了,现在除头和胡大嘴巴没消息之外,怕只剩我们几个了。”

    语气有些萧瑟,但仍听出其中的坚定决绝。

    “他娘的孤山子,我就知道这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不靠谱,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少抱怨了,别让地上躺着的弟兄笑话。老子管他来不来,杀痛快便是了!黑夫刚把命借了老子,老子得多杀他几个东胡狗才算对得起兄弟……”

    老古吐了口吐沫,说着便把袖子一把撕下来将刀和手掌缠得紧些。

    “那还等什么?杀个够本才是啊!”

    四人小防御阵中一个大汉长剑前指,异常张狂的怒吼道。

    “来呀!杀啊!”

    房顶上又是拿下四个人头的弓箭手厉声高呼着。刚刚的一通急射下,也许是特殊的环境,让其幸运的能够超常发挥,居然还真让他们掌控住了这块小区域内的远程武力。东胡这只队伍中,仅有的几个弓箭手算是被清除一空,现在反倒是个不错的反攻好时机。

    没有任何的犹豫,组成小方阵的四个人本就是以一种向死而生的精神状态在支撑,在具备大盾的有限防御和上方弓箭手的压制之下,六个人的配合竟然让在场超过十倍兵力的东胡人一时间占不得半点便宜。

    “弓箭手,我们的弓箭手死哪里去了!快把那两个该死的燕卒给射下来啊!”

    俯视整个小战场,有几个东胡兵还想要去捡拾地上弓箭,不料手还没碰触到,身体便会重重挨上一箭。这是个很不正常却又很合理的情况,长期缺乏铁制兵器的东胡人在占领燕军的军械库后,是个人都会弄把梦寐以求的长刀挂上。至于自己所带粗制滥造的兵器当然是被当成了垃圾丢弃。

    而库房内箭矢多如山弓却没几把,这里面就涉及到燕军军备中的另外一个规矩所在了。综上种种,便使得这些东胡兵真正装备弓箭的却少之又少。

    不过这六个人稍占上风注定只能是暂时的,就在东胡人包围圈节节后退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长枪瞬间便撞击在了小方阵的大盾上,强横无比的力道硬生生的将持盾之人给震得连退数步,而手上端的盾牌也啪的一下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小心!为何会有如此巨力?东胡人这次来的居然还有能人!”

    老古看着同伴颤抖不停的手臂,心中亦是一阵骇然。

    而答案很快便被揭晓开来,只见前面的包围圈突然从两边分开,狼布一马当先大踏步走在了前面,然此刻其身边的手下又将一杆长枪双手递了上去。蹲在高处的两个弓箭手见状刚想把箭锁定过去。

    不料你快人家更快,狼布骤然抬头,眼光中射出来的冷光能令碰触之人浑身发毛。电光火石之间,长枪脱手而出,半空中不但磕飞了射来的羽箭,紧接着又深深贯入其中一个弓箭手的胸膛,巨大的惯性又将之整个人往后带飞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危急

    火把围着的圈内,是四个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男人。沙土混着血浆被这北风一吹,那伤痕累累的身躯外面就结痂成了一层红黑色的冰壳子。

    边上到处都是夯土块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所持的武器早就不知丢到了何处。要不怎么说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契机往往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启发,几个燕卒组成的防御小方阵一度让近百东胡人无从下手,而当狼布投掷出那一枪将屋顶上的弓箭手给钉了个对穿之后,所有能捡拾到的东西就全都往中央的四个人招呼了过去。

    刚刚才将相邻的几间屋子给推倒,根本就不缺可以投掷的趁手物什。就如同活靶子,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原本人数就处于极端的劣势,人家真刀真枪正面杠过来或许还能凭借过人的勇武打个胶着,奈何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常言道一人一口吐沫便能淹死人,更何况人手一块板砖大小的夯土块。当时只觉满屏幕的杂物铺天盖地而来无可躲避,两个呼吸,四个人就这么华丽的倒下了,要不是狼布想留活口及时下令阻止,不消一会地上只会多出来一摊肉糜。

    “大人,翻墙跑的那个燕狗抓住了……”

    随着手下来报话音刚落,院外一个满头鲜血,少了只手臂的燕卒被两个人拖拽进来。

    狼布见状皱了皱眉头,来人这般模样可跟自己之前吩咐的相去甚远。

    “大人放心,看着是惨了些,其实还留有口气在的。”

    前来报信的小兵见自家长官脸色不太好看,于是便赶紧解释清楚。

    “都在这了吗?其他地方都搜仔细没有?”

    “回大人,都搜过了,除了鹰弃大人那边……包围圈内的燕军还能动弹的就这几个人了。”

    “呵呵……很好!捧些雪把他们的脸都擦干净些带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够狠!”

    狼布随意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往人群外走,而几个小兵赶紧连拉带拽给那躺着的几个半死不活的燕卒,处理张待会好见人的脸。

    包围圈内另外一个相同场景,曹进与胡碾两人此时此刻脸上是难以形容的严肃。离开了短短几刻钟时间的狼布又再次朝他们走了过来,与之一起的是身后被一路拖拽过来四个人。脚裸齐深的积雪被犁出了长长一道深辙出来,鞋子早被磨烂,脚指头擦着冻得坚硬的黄土,森白的骨头显得异常的狰狞。

    四个!只剩下四个!曹进心里很清楚,之所以只有这些人并不是代表着其他人都得以逃脱,很大几率上是先行一步了。

    “该死!这些东胡狗都该死!”

    胡碾见到昔日同袍被折磨得如此惨样,心头火起操起长刀便要往鹰弃脖子砍过去。好在曹进愤怒之余还存理智,反应及时的用手中刀险险格挡住。

    “冷静点,耍什么混!且看看那个东胡人想干什么!”

    而惊出一身冷汗的不仅是鹰弃这个当事人,对面站在队伍前方的狼布心里也是猛得咯噔一下。不过他脸上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不让自己慌乱之色露出半点来。

    “燕人,你挟我军一人,今我挟你军四人!哈哈哈……待之何如?”

    狼布微微抬起手,四个如同烂泥的燕卒便被拖上来丢在了前面空地上。

    “燕人,四人换一人。怎样,敢战否?”

    狼布长枪前指,霸气凌然!

    反观曹进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死死的用刀抵住鹰弃的后颈。只要周围稍微有些异动,他便随时随地剁下其狗头!

    “常闻燕人悍勇,今之所见不过是鼠辈尔!既然无胆一战,那又可有胆一观?”

    只见狼布长枪祭出,那个被称为老古的燕卒后股便被深深扎透,钻心的疼痛让其从恍惚间惊醒撕心裂肺的嚎叫出来,似乎持枪之人还觉得叫声不够震撼凄冽,更是用力的左右扭转着将伤口处的血肉搅得再烂一些。

    “啊……杀了我……赶紧杀了我啊……”

    老古浑身颤抖着用自己的额头不断的撞击地面,可见其痛苦之甚。

    “老古……东胡狗,老子跟你拼了!”

    胡碾根本无法忍受同袍兄弟被这般虐待而无动于衷瞬间便冲了上前,曹进根本想拉都拉不住。

    “胡碾,回来!这是个圈套!是对方的激将法!”

    “管他劳什子圈套,老子砍的便是激将法!”

    胡碾挥刀前指对着狼布怒吼道:

    “东胡狗,你爷爷来了,要战便战,休要折辱我兄弟!”

    “哈哈……现在知道自家兄弟被折辱时的心情了吧!你割其一耳一掌,我还之一枪不为过吧!

    如今前事一笔带过,我便来见识见识你的刀!就不知是你的刀利些,还是我的枪快些。”

    说完狼布抽枪在手向前跨出。困兽之斗,本不需要如此多口舌的,但鹰弃对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重要了,重要到周围所有手下都可以牺牲掉,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则不可死。

    而之所以需要费如此周章,无非是因为之前那个蠢货的求救使得对方有所持,做了这么多,也只是想把人质的重要性拉至同一个平等线甚至反超。就目前来,狼布的目的也算是基本达到了。

    见对方上前,胡碾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多余废话一刀便横削了过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知道自己必须先发制人不能让对方枪的灵动性完全舞出来。

    面对着这毫无花哨的一刀,狼布后退半步,收敛住三成气力顺着刀背点了上去。

    锵……

    胡碾长刀被荡开,借势反身又是一刀。枪尖挑花,如玄鸟点头再次格挡。刀转似车轮,圈身下劈震山岳。刀势沉重无比,三瓮之力带出的呼啸声直接盖过了耳边刮过的北风。

    枪影抖动,弹性十足的杆子抽出去,就像软鞭一样凌利。两强再次碰撞,火花飞溅,胡碾虎口隐隐有些撕裂,不留余力使出军阵三刀后的他双臂已经有些发胀发酸,反观狼布枪身回转明显还是游刃有余。

    久经战场的曹进很快便瞧出了两人实力上的不对等,但估计也是相去不多。

    “胡碾,力不可用老要留三分,那个东胡人的耐力明显强于你!”

    知其无法将人劝回来,且手上人质的“重量”就刚才对方的态度怕也是不能再起到胁迫的作用。若是援兵还不来,总少不得一个鱼死网破。所以他在找机会,也在创造机会。刚刚那番话说是提醒,实则是两人之间约定好的暗语。为得便是故技重施,想方设法以同样的方式擒住面前这个人。

    胡碾知其意当然就要践其行,未等自己一口气歇下来,便又扬刀直刺。狼布嘴角轻蔑一笑,又怎会不知眼前此人一身功夫全是军中把式,既然是军中把式讲究的便是快准狠三个要诀,当然了,既然都要快准狠了,又哪里有留力一说。

    刀来!枪出!

    铛铛铛……

    又是几下硬碰硬,胡碾终是力有不逮渐渐落如下风。狼布见状以守转攻,长枪前击直指对手咽喉。

    就千钧一发之际,好死不死胡碾脚下突然踩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就势向右翻滚险之又险躲开攻击。而狼布既占优势,更是得利不饶人。枪尖如暴雨泼洒芭蕉叶,每次都循着地上不断打滚躲避的家伙招呼过去。

    周围东胡兵自是以为自家千夫长胜局已定,那如同癞皮狗在地上打着滚的燕卒最多再有几个呼吸就必定会被钉死。殊不知就在此时,原本只敢用刀挟持人质的曹进却突然揪住地上的鹰弃后颈的衣领,然后就只破麻袋一样朝着即将再次刺出去的枪尖丢过去。

    这个变故显然也大大出乎了狼布的意料,所幸其反应也足够快,硬是将这一往无前的枪招半路上给收了回来。所谓正则顺,反则逆。突然间的逆转还是让本就讲究行云流水的枪招给变得阻滞不自然。

    曹进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见其背刀在后,奋发出全身力气朝着狼布狂奔而去,他要贴近到起码三步以内。

    然狼布眼角余光已是发现了冲击过来的曹进,脸上那抹轻蔑的笑容依旧是高挂着。

    横扫千军……

    挥枪似长鞭,旋刃断飞烟。曹进等待机会,狼布亦是。原以为还需一番周折才能引得来人下场,没有想到功夫才费了一半气力,人家便将鹰弃丢过来做饵,且还想趁机偷袭!

    留力三分,狼布至始至终才是真正压制住自己力道的人。面前这两个拥有三瓮之力家伙他何曾放在眼里过,要不是顾及鹰弃的生死,他甚至可以在三招之内把地上滚着的家伙人头给摘下来。

    曹进可以说非常顺利的便跨入对方三步的警戒圈,如此距离,作为长兵器的枪来说威力已经算是削弱了近半。然这样的距离,恰恰是最符合长刀挥斩的伸展范围。

    背在身后的刀终于由下而上被挥了出去,这是积蓄许久凝聚全身之力为一击的杀招。自以为可一招杀之的曹进所斩之处居然是对方的大腿,他的目的始终还是要先重创再擒拿。

    可他又怎会知道,狼布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所想的那样与胡碾半斤八两,而是远远超出了三瓮之力的存在。

    手臂力量大小决定关键的速度,曹进长刀刚起,眼中已被枪刃下方的枪穗所覆盖。

    满目皆红,这是代表着死亡的红。既然眼睛能被枪穗给遮盖住,那也就意味着枪尖几乎已经贴到了面前。

    “不可能……不可能会这么强……”

    曹进想象得到下一刻他的脑袋便会被破开,就如同一个葫芦瓜一样。

    窒息,宁静,似乎天空落下的雪都能听得清楚。原来,死亡之前是这样一个空灵的感觉。

    “铛……”

    突然间曹进只觉得自己两只耳朵深处的耳膜都要被这声音震出血似的,紧接着肩膀一凉,之后便是剧烈的痛感传来。

    等到他再次恢复视野的时候,眼前见到的狼布早就退出了七八步外,他的那杠长枪的枪头已是不见,而在其身边的雪地上,却多了一支尾羽还在摇摆不定的箭矢……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决战

    蓄发已久的杀声骤然间爆发了,那声如鬼泣,似魔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样喷薄而出。常言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毁灭。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的燕卒,在孤夜带领下正在无情的收割着路上所遇到的一切。

    他们来了,带着决死无生的意念扑杀而来了。庖硕手持一人高的巨盾,奔跑起来就如同一辆失控了的战车,所遇到的敌人无不被撞得人仰马翻。身若猿猴的蛮九,左右两柄短矛时不时在人群中穿针引线,只不过却是以人体为布麻,鲜血为线。

    从孤夜射出第一支箭将狼布手中枪击断的那刻起,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歼灭战就正式的打响了。猝不及防,当真是猝不及防,原本以为这些被削指去履的俘虏们都在攻破东门楼的时候逃之夭夭,没想到如今却全都出现在这里。而此时的东胡兵本想着令支寨内所有放火引起混乱的燕卒都成了瓮中之鳖,于是人员大都随着长官的脚步缩在了这块窄小的区域。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疯魔胜。通俗来点便是软的怕硬,硬的怕不要命,不要命怕神经病。东胡人或许数量上占优势还不失勇猛,奈何这些燕卒都是一群把自己的命当成草芥,坟头认作豪宅的疯子。他们不但会用刀砍人,还会用牙咬,用头撞,一命赔两命,还要搭上你半只胳膊。试问一下,像这样一群完全强迫自己丧失理智的怪物,又有谁不惊?又有谁能挡?

    “天杀的孤山子,你这混蛋怎么才来啊!老子的兄弟都被东胡狗给祸害干净了呀……”

    胡碾诱敌不成反害曹进差点被杀,此时见到孤夜终于带人杀来立马挥刀便向鹰弃砍过去,算是讨回点利息。而这时候的狼布由于刚才那惊艳的一箭让他不得不躲闪开去严正以待,所以此刻居然是来不及出手救援的。

    地上早就失血过多的鹰弃最后又被向死狗似的再摔一次,现在哪里还有办法躲过胡碾报复性的一刀。

    噗呲……自上而下,刀从喉结处切入,那颗大好头颅瞬间就被剁了下来,血液飙射而出,甚至洒在了十步步之外狼布的脚面上。

    “痛快!早就看你这厮不顺眼了!

    杀呀兄弟们!把这些东胡狗全给通通干翻!”

    从地上翻起来的胡碾提刀便要向最近的狼布劈砍过去,怎料对方此时见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弟弟头颅滚落,那股难以形容的杀意骤然勃发。见那刀锋袭来,手中没有了枪头枪杆的便被全力抽上去。

    几乎只能见到一个残影,紧接着胡碾的厚背大刀便咔嚓一声从中折断,虎口炸裂,剩下的刀柄也脱飞出去。还没等其反应过来,反身回风枪又是直刺胸口。

    谁都不敢说没有枪头便捅不死人,在力量足够大速度足够快的前提下,一根平头棍子照样能在百十斤肉上戳出一个窟窿来。恰恰狼布就有这般的实力,特别是这含怒一击,以胡碾堪堪达到三瓮力门槛,根本就无法躲避。

    咻……

    又是关键的一箭,孤夜直接踏在庖硕的盾牌上,借着其上举的力道整个人几乎跃在了半空,如此一来才能使得视野不被遮挡。箭如流星,激射向狼布的右肩胛骨,若是对方不闪不避,这一击便能废掉其半边身子,那只持枪的胳膊当然也就不可保。而事实是,目标人物耳朵微不可察的耸动了一下,立马便放弃自己的攻击招式猛侧跨几步闪开了出去。

    果不其然,孤夜对于这样的结果是早有预料的,只不过之前是猜测,现在基本上算是证实了而已。若是判断的没有错,前面那个为首的东胡人具备一种类似于动物防备天敌时的第六感。这种能力可以是过人的听觉,也可以是过人的嗅觉。

    一箭不中,再发一箭,接着是双箭齐发,三箭连珠,四箭追魂夺魄。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孤夜基本上又是把自身的安危交给了蛮九与身边的胖子。他很清楚,要想让身后的弟兄们最后还能剩下来几个,那就必须瓦解东胡人的军心,而要令其军心快速崩溃的最快途径便是干掉为首者。

    可平时足以自傲的箭术,此时作用在狼布身上之时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他似乎是可以提前判断箭矢轨迹般,往往到最后关头即将临身的时候便被躲开来。

    换做在暗中狩猎模式,对于这种近乎可以预知箭矢攻击方向的感应力,孤夜可以通过精确计算后削切箭杆来做到瞬息改变射击角度,而现在却不行,时间上根本不允许,可以说如今同袍们是在燃烧生命作为代价来作战。以少击多本就是逆势而为可持续性是完全不可预料的。

    “胖子,刀来!”

    战场上最忌死板不懂变通,都已经证明弓箭对前面那个东胡人起到的作用很有限了,当然就该果断舍弃掉。

    庖硕背上麻绳一直是绑着一柄制式长刀的,孤夜除了是个出色的弓箭手外,一套军阵刀法也是自小苦练过来的。在花费的时间上,甚至不少于花在射箭上的功夫。

    大盾刚格挡住侧面的挥砍,庖硕顺势将盾牌持平直戳出去,巨大无比的力道即刻将来人的胸口撞出一条凹痕出来,怕是整条胸椎骨都被击碎掉。

    “孤夜接刀……”

    借此空档,背上长刀被抽出往前丢出。刚把硬弓卸下的孤夜半跪着手臂向后一接,整个人连同眼神似乎也变得凌利了起来。

    箭有其形,刀亦有其势。当年学刀的第一堂课,老爹便是这么教的。特别是军中之刀,讲究的便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

    “胖子,老九,且助我诛杀此僚!”

    此时的狼布也刚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刚才那神出鬼没的箭矢着实让他感到凶险至极差点应接不暇。那刁钻的角度,精准的预判,若不是及时激发了体内血脉力量让听觉得以提升,不然早就被钉死在当下了。

    族中射雕手的箭术之高绝他并不陌生,可像此等射速且还能保持精准度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所料不差的话,之前单独行动的山鬼一行人应该是被眼前这人解决掉的,如今想来端得是无可厚非。

    好在有血脉之力加成,这箭法哪怕再精妙亦是对自己作用甚低。”

    狼布心中暗自思衬,此时此刻见再无羽箭射来,刚想趁此机会组织起反攻的,但等抬头一看,刚刚那个以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术逼得自己狼狈不堪的家伙居然弃弓持刀冲了过来。在其身边的还有一个年龄同样不大的胖子和一个骨瘦如柴的猴荪。不得不说这样的组合很是夺人眼球。

    “来得正好!”

    容不得半点犹豫的狼布端着断枪便迎了上去,他也看出来了,中间那个箭术不错的家伙便是这群燕卒的主心骨,若是能一举拿下他,不用说,周围厮杀的这大群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到时必定土崩瓦解瓜分豆剖。

    断枪抖动,半截红缨乱舞,如蛟龙出海直奔孤夜而去。刚刚胡碾长刀被一招抽断的一幕可还在眼前,孤夜自是不会自大到能去硬扛。三人之中,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肉盾型,说到皮糙肉厚一身怪力,庖硕才是打头阵的最佳人选。

    不负众望,身侧的小胖子根本无需吩咐,端着那扇如门板的巨盾便迎了上去。不为什么,只因习惯耳。

    铛……

    如东皇钟鸣,其势宛若风雷的一枪却被大盾挡了个结实。后头持盾之人亦没有体力不支的征兆,甚至连半步都不曾后退。由此时狼布脸上的错愕便能看出其心中的震撼。要知道这可是他现阶段全力的一枪,接近五瓮之力堪堪达到四瓮巅峰的一枪便被这么轻易给挡下来了。岂不是说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年纪轻轻也拥有如此的实力,这可能吗?

    狼布脑海中下意识的便在寻找一个合乎逻辑的可能性,但显然孤夜不会给他留下还能思考的时间。与之一路厮杀过来的蛮九早就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度,此时见庖硕果然挡住了敌人最锐利的锋芒,故意落下一个身位的他骤然曲膝跃起两只过膝长臂各持一短矛便朝狼布猛掷而去。与此同时,孤夜也是一个狮子滚绣球从庖硕脚侧闪出,长刀直割踝部硬筋。

    防其中,攻其上下两路。若是心神全放在躲避短矛上,脚下定会被孤夜斩中,亦如此突然的攻势,想躲是绝然不可能的。生死只在瞬息之间,这便是战场上不可或易的规则。你来我往刀来剑防只会出现在市井村夫的臆想中。

    然就在三人以为即将建功之时,狼布却是不躲不避,且果决舍弃断枪奋力前扑,双手攥拳对着盾牌猛砸了上去。

    由于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呈一平行线,所以蛮九那两根短矛只能贴着其背脊擦过,孤夜地躺一刀亦是落了个空。

    砰……

    这一刻双拳撞击在盾牌上的声音居然比之几个呼吸前的一枪更为夸张。然以力相抵得庖硕居然也顶不住这股巨力,整个人连同盾牌向后倒飞了出去,且与刚刚立地未稳的蛮九绊做一团。

    孤夜见状,看都不看长刀便往上撩,可刚撩了一半,接下来他只感觉到胸前一阵闷痛,身体便不由自主的侧滑出老远。好在是关键时候有长刀在前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力道,不然骨头绝对要断上几根的。

    正在孤夜想瞧清楚刚才是从何处袭来的攻击之时,却见刚才那个东胡人的身体已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形态转变……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血脉之力

    首圆而鼻耳长,唇似兔且牙尖,两颊灰毛如针,躯干原地拔高近两尺,胸凸背阔,肌肉虬实坚硬若磐石。

    孤夜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对着那未知名的祖宗发誓诅咒,他就从来就没有见过像眼前这样离奇的事情。刚刚明明还是个人的,而如今这个人眨眼间便成了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那伟岸的高度,细长纤腰,不寒而栗的尖爪利齿,无不让人惊讶莫名。

    “怪……怪……怪物……”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庖硕指着面前激发血脉之力后的狼布,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怪物,是东胡人的血脉之力!”

    蛮九有个在蓟下学院深造的妹妹,自是比普通人的见识要长上许多。有一段时间,来往的书中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什么血脉之力?这种东西又如何能将人变成野兽?”

    “憨货,现在哪里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激发血脉之力的人,等于在一定的时间内把自身的实力往上提了不下一个档次,更有甚者可以获得体内血脉赋予的所属猛兽的某些特殊能力!

    快,挡住他,这血脉力量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我们能挺得过去,接下来对方身体便会进入虚弱期。”

    不得不说,有个懂行的在队伍中,对线起来便要多了几分胜算。

    此时的孤夜也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中长刀被刚才那么一爪子拍下来,居然出现了明显的变形。但见不知死活的胡碾捡起刚刚掷空的两根短矛从背后出其不意的猛投了过来,而这只狼型半兽人居然连头都没有转,只是两只尖耳朵略动了动便随手一爪扫过去,遂两柄断矛瞬间便被抓住反抄在手里向胡碾投掷而去。

    “小心……”

    孤夜手中长刀用尽全力的甩了出去,正好在半空中将狼布反投出去的短矛其中一支给磕歪了方向,而另外一支却是直逼胡碾前胸。

    好在这会儿曹进也是从侧面突进了战场,只见他顾不得肩膀上血流不止,硬是抬起一脚便踹在了胡碾的侧面大腿上。而那柄短矛正堪堪的在两人中间穿过,距离曹进鼻头最近的距离怕不超过一寸。

    “头,你没事吧?”

    孤夜见状急忙问道。

    “死不了!只是肩膀皮肉被咬了一口!”

    “那便成,此处交给我与庖硕蛮九三人,你且将余下斥候卒里的精锐全聚集起来形成军阵,让其他人围绕在你们身边打!”

    曹进是个老兵了,自是听明白了孤的意图。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这一方占了点小优势,可见到其人人手上缠满破麻布,脚下裹着衣物便知道这样的小优势持续不了太久了。刚才是打了个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随着时间段的推移与体力的渐渐不支,要被反转亦是个不小的可能。

    曹进的执行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口中夹指哨音起,顿时厮杀的人群中便三三两两的脱离本阵向曹进方向汇合。

    而东胡军队的存在是由好几个松散的小团体组合成的大团体。所以在其身上是绝对看不到步兵优良组织性的。

    他们只有在马背上冲锋的时候还能认识到些阵型的重要性,如今全都是下马的步兵,所以在曹进将其余十几个弟兄汇集起来形成一个简单的三角锥形阵时,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其带来的威胁。

    等边三角形,三个角无论对哪个方向都能行成锥形攻击。而任何一个面在遭受过量打击的时候,左右两个角都能迅速延伸并从两个方向形成钳形攻势。

    此等简化版的雁翎阵在对付有经验的步兵方阵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在面对组织散乱且各自为战的东胡人时,那便是人头收割机。

    刀起刀落,没有任何花哨与多余动作。每每撞上的东胡人面临的都是一整排刀墙压下。配合上那些疯魔了的同袍,剩余的不到八十个东胡人已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然此处狭长地带的另在一头,庖硕的大盾已经是第六次受到巨力的锤击了。可怜那只已经快要麻木废掉的手臂,现在也只能用另外一只手作为支撑点勉强应付了。

    “胖子快趴下……”

    蛮九抱起角落边上的车轮,连同轱辘高举过头对着狼布丢过去。百多斤的重物直往脑袋上砸,可却被那两条粗壮的多手臂给瞬间拨拉开,轻巧程度似乎这丢过来的只是个桔梗枕头一般。

    显然狼布也意识到了,面前这个胖子的力量虽然不及自己,但躲在大盾牌后面还是不能奈何得了他的。好几次的转移攻击方向想要击杀那个为首的弓箭手,可是都被这方大盾给拦了下来。最令人恶心的还是另外一个瘦子,他至始至终都是躲在后面丢东西,根本就不近身。

    尽管这些小伎俩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它消耗体力啊。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在没有完全融合兽血的情况下,激发血脉之力只是一种短暂的消耗性行为。这些年来通过鹰弃寻找积攒下来的那点精血可经不起这样的浪费。所以在不能速战速决的情况下,他其实是打着撤退的心思在里面的。只是想到刚刚才得手的令支寨,和以后依托这个堡寨所要实施的计划,他心中着实是有些不甘的。

    可如今鹰弃已死,往后要再采集兽血的难度不知会高上几许,若是这次令支寨得而复失,回去之后再想从族中挑选出适合的寻猎者,族长怕是没那么好相与了。

    权衡再三,狼布一咬牙关,再次用天道神韵将已经融合进身体的兽血再次剥离出来,然后彻底将之激发。骤然间,那心脏处的一粒小小的血珠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蒸发掉,然后尽数的散入到了四肢百骸中去。

    原本七分像人,三分似兽的狼布外部形象再次发生变化,那双长耳变得更加坚挺,十根手指上的指甲也变得细长带勾,如今看来已是七分如兽只剩三分为人了。

    孤夜第一时间便察觉出了狼布身上发生的变化,没来由的心悸感让他危机感爆棚。见那蛮九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石碾子,还想趁着其攻击庖硕的空档丢砸过去,他瞬间便意识到了很大的不对劲。

    “老九!别……”

    话才喊出一半,只见狼布双足猛得往地上一瞪,径直越过了刚想举盾的庖硕头顶,然后一对利爪重重的拍在了石碾之上,巨大的力量连带着蛮九被击飞出去。那石碾上深深的四道爪痕几乎要将其分割开来,而后之人则重跌落在地,撞击之下难免咳出半口淤血来。

    “老九……”

    孤夜大惊,见那狼布还想继续上前抢攻,于是便也不再考虑,将手上刚刚拾掇起来的长戈猛投了过去!蛮九这下确实被拍得够重,可还没等他回过神,就见那长鼻尖牙的家伙一爪子又扫了过来。下意识之下,他只能抬手去挡,本以为接来了两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可在此万分危急时刻,突然听到那獠牙嘴中突然传出来一声痛呼。

    原来,孤夜情急之下丢出来的长戈正好砸在了狼布的细腰上。众所周知,犬科动物的特点都是铜头铁骨豆腐腰,且狼尤为甚之。而狼布身体里融合的恰恰便是草原风狼的精血,燃烧血脉之力后变化的形体当然在具备风狼优点的同时,也继承了其缺点。

    然孤夜的这一戈,好死不死的恰恰砸在其“豆腐”腰上面,三瓮之力的爆发一击,哪怕是实力再强总也够其喝一壶的。狼布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刚才砸过来的不是没有尖刃的戈,而是枪的话。那么可就印证了那句帅不过三秒的戏言了。

    趁此机会,蛮九连忙打滚往墙角方向躲开去。蛮九脸色发白心有余悸,要知道那刚刚拍下来的爪子可是才距离自己不到一步距离,他甚至可以闻到从那张长着獠牙的大嘴里呼出来的腥臭味。

    狼布吃痛之下立马回头查看,此刻其心里也是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刚才的这一击是对方侥幸所致还是真掌握了弱点。风狼的这个弊端是在融合了血脉之后才得以发现的,就连常年在草原上讨生活的族人们都不甚清楚。

    狼布坚信原因是前者,所以他此时也顾不上身后的蛮九了,而是要击杀孤夜,好让这个秘密少一个人知道。燃烧血脉之力本就是要先斩燕军首领的,现在看来是又多了个理由。

    “胖子快躲开!他现在不是你能挡得住的……”

    见对方眼中杀气勃发,孤夜便意识到这个狼型怪物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要把自己列为优先击杀的第一位了。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好,只要能将其引开,那么快欲崩溃的东胡军也必将支持不了多久。所以此时见庖硕依旧想要用盾牌阻挡其攻势为自己赢得寻找反击机会的时间,他第一反应就是让胖子闪出一条道来。

    庖硕这段时间来也是养成了很好的默契,加上对孤夜无比的信任,当听到叫自己不要阻拦的下一刻,原本竖起来的盾牌来不及收回,最后只能斜倒在身上。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助跑跳板。只见那狼布脚步不停速度不减直接重重踏在盾牌上面,凌空朝孤夜直扑过去。

    猪一般的队友往往都会做出神一般的助攻,但那一定都是作用在敌人身上的。本以为还有几息反应时间的孤夜瞬间便被逼得连弯腰捡把断刀防身的功夫都没有。他很想破口大骂,但狼布的直戳过来的利爪让其不得不扭头跑路,而刚刚被踩了一下狠的某胖子,现在才将盾牌缓缓揭开,目送那被追得跟只死狗一样的孤夜。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到那个熟悉且萧瑟的背影总是对自己透着深深的怨念……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粮仓(上)

    激发了血脉之力后的狼布速度是不容小觑的。若是在一条直线上,孤夜用不着五六个呼吸便会被追上。正面对抗,这样幼稚的想法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刚才蛮九被人家一招连同石碾给拍飞的情景可是还历历在目。拥有三瓮的实力就那样被人家轻松给虐了,自己这伤才刚好利索,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个被秒杀的份。

    思及至此,于是孤夜一直都是在绕圈,完全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对抗心思。凭借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利用现有的条件不断的在建筑物之间来回穿梭。若是蛮九他妹来信中说得不差,那么身后这个家伙能保持着如今的兽化状态是不会维持多久的。所以拖字诀才是现在最为具性价比的应对办法。

    可说着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怎能用一个险象环生形容得了的。奔跑中的孤夜根本腾不出任何转头头去观察后方情况的时间,只能凭借着后方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判断这双方之间的距离。

    别以为这个距离是数步之外的相互追逐,实则是触手可及,只需脚步慢上半拍,半个后脑勺便有可能被随时落下的利爪开出四五道血槽出来。每一个巷弄口的临时转向,乃至哪个院门即将通往的旮旯胡同,都必须早在心中规划出一条不容错漏的路线图出来。

    就如同此时的孤夜,他正在一条通直的窄巷中狂奔,这条通风巷只能勉强容得一人行走,全长十三丈六,尽头处有棵碗口粗细的槐树,向左拐去便有一道半人高的矮墙。越过矮墙便能见到粮仓的后门。

    孤夜要将后面这个家伙引到粮仓去,哪里堆放着许多粟米,那些堆积如山的麻袋可以很有效的克制住其长着类似倒钩状的爪子。这个灵感来源于生活,有一次他见到好几只仓鼠就因为爪子太长踩在麻袋上被里头的小纤维给勾得死死的,导致最后全被煮成一锅进了庖硕肚子。

    由此启发,他便想到同样都长着爪子,会不会那些麻袋也能像限制仓鼠一样去限制身后兽化了的东胡人。哪怕只要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那么说不定反杀的机会便出现了。

    黎明前夕残月下的影,它拉得很长很长。狼布踩着影子,血红色的眼眸中只有前方那宛如矫捷狐狸般的背脊。好几次的探手可得都被非常巧妙的利用突然出现的障碍物给规避过去。似乎每次总是差上那么点毫厘便能划开其血肉,并将心脏剥出体外。

    如今又是这条窄得离谱的陋巷,对于此刻身形壮大了不下一倍的狼布来说确实是让速度慢下来许多。而这厮为了能死死的咬住孤夜,他不顾肩膀在两边的墙上不断的摩擦得鲜血淋漓尽致,也不肯放慢一丝脚步。

    近了,又近了,通直的巷子哪怕是窄了些,但只要长度足够的话那便足以拉近距离,使得自己的爪子够到目标。

    两尺……一尺……半尺……两寸……一寸……半寸……

    此时的狼布嘴角已然提前露出了嗜血且得意的笑。可就在其中指上的爪尖堪堪划落孤夜背上的甲片之时,面前十拿九稳的目标却突然来了个九十度的直角转向。这显然是违背了最基本物理定律的事情,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如此高速的跑动中突然做出如此大角度转弯的。

    狼布自然也是不可以,所以造成的结果便是其整个人往夯土墙上重重撞了上去。半尺多厚近两丈的墙体,居然被硬生生的推倒在地。倘若不是有风狼的血脉之力加持强化了身体血肉骨骼,光这一下恐怕便能被废掉几根骨头了。

    不过狼布却没有发现,自己边上的那棵槐树的树干上,早有一处脱了皮的地方有殷红的血液正在往下滴。刚才孤夜在高速的奔跑中,正是恰到好处的用右手及时勾住了树干,使得原本的冲力得以转化成离心力,从而达到瞬间直角转向。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手掌中的一大层皮算是留在了树干上。可惜的只是这个局并没能对后面的狼布造成多大的实质性伤害。

    不过凭借着这个小伎俩,孤夜也成功的将双方的距离拉开了两三个身位,从而争取到攀越矮墙前往粮仓的时间。反观狼布,被摆了一道的他更是恼羞成怒失去了基本的冷静。从地上翻起后便再次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然那堵矮墙根本就无法阻碍其半步,等脚跟再踏实地面抬头望去,也只能见到一个黑影快速的闪进了一扇小门之中。

    粮仓里,伸手不见五指。孤夜只能摸索着往堆积如山的粮包上爬去。令支寨的粮仓并不大,因为背靠几个城池,平时并不需要储备太多的粮食。但由于此次东胡的突然大举来犯,所以一下子便涌入了大量的储备粮,当然还有像蛮九那样的投机倒把奸商。所以粮包都尽可能的堆得高些。为防止溜包,于是库监便让人在外面罩了张用麻绳编织的大网。而孤夜现在要找的便是这张大网系在柱子上的结。

    对于这张网他可是有参与编制的,当初庖硕那家伙为了几头阉荠菜的报酬就把自己骗来帮忙搓麻绳。由于是要承载重物的,所以那麻绳可没有半点的偷工减料。

    只不过如今黑灯瞎火的,粮仓里可不存在有明火一说,唯一的油灯和火镰放在了正门后面,跟巴豆粉挨一块。所以此时想要找到绳结也是很不容易的。而狼布也没有给孤夜留下多少时间,才稍缓了不到十几个呼吸,那扇小门就被一脚踹飞,紧接着就是一道残影扑腾了进来。

    “燕狗!出来!老子今天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黑暗中那只有野兽才会标配的发光眼瞳,透出来的是森冷寒光。好在狼布融合风狼的血脉还不完整,所以类似于野兽的夜视能力还不具备。

    不过视力不行,听力却是绝佳。孤夜此时在上方不断攀爬粮包的沙沙声宛如天上的惊雷般明显。骤然间,狼布原地鱼跃而起,双爪丝毫不费半点力气便深深戳入麻袋中,本想着脚下一踏再次跃起就能够着刚刚声音传出来的位置,可没想到那戳进麻袋中的利爪再想抽出来的时候却被那麻丝勾连住。虽不至于拔不出来,但着实阻碍了发力的方向。所以那原本能扫中孤夜脚裸的一击又鬼使神差的慢了半拍。

    而刚才险之又险躲过一劫的孤夜这才惊觉过来,回想起之前狼布所表现出来的预判能力,他突然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得保持静谧不动,对方的听力非凡,他暂时性的只能往侧面连翻几个跟头后躲在一堆麻袋缝隙中不敢再动弹。可是狼布的听觉又岂会仅仅只限于此,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会吝啬多燃烧一点风狼精血,将听力再提升一个档次。而随后表现出来的便是孤夜那扑通扑通强而有力的心脏律动清晰的传入不远处的那对尖耳之中。

    “嘿嘿嘿……你以为躲起来不动我便奈何不了你吗?”

    话音刚落,狼布一个腾跃从一堆粮山上又跳到了另外一堆,然后才是一个向下俯冲直奔孤夜此时藏身之地。

    不是只有野兽才会有本能对危险的预警。人同样是动物,第六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没有人能实质证明它的不存在,但也无法否定它的存在。孤夜此时整个身上寒毛都宛如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一般全都竖立起来,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瞬间从头刷到脚。

    这一切的不正常都集中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而就是这样的不正常,孤夜选择相信了自己的感觉。他没来由的双手左右抓起两个麻袋往自己身上盖,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的利爪深深扎进了两个麻袋中。那透出来的爪尖堪堪刺在了胸前的甲胄上,并留下了几道颇为深刻的划痕。

    被扯破的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粟米,被刺破后自然就洒了一地。而当狼布疯狂的将双爪向左右一分之时,下方的孤夜直接将一大口嚼碎了的粟米屑全都喷到了狼布的脸上。

    异物入眼,自是酸涩难耐。正在此时孤夜双腿往上一蹬,愣是将狼布整个蹬飞出去重新从粮山摔落。

    然粮山外面是覆盖着一层麻绳网兜的,狼布情急之下就四处乱抓,很是容易就扯住了其中一个网眼。网绳被拉动,牵连柱子的一处被扯紧,孤夜突然发现那条系绳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孤顺着麻绳往上一扯,然后腰间仅剩的一把匕首被抽出。

    啪……

    麻绳应声而断,紧拽住绳头,本着黑暗中记忆的大致方位,孤夜直接从粮山的另外一个方向跳了下来。由于兜网四个角的其中一个系绳被割断,整个角自然也就随着孤夜的重量落了下来,半空中由于受到其他几个方向的牵扯,剥落下来的这小面麻绳网还就正好罩在了狼布身上。

    上下两层被网住,其实想要挣脱还是非常容易的,可坏就坏在他那双带着微微倒钩的爪子上,失去了近半网兜的束缚力,加上狼布挣扎中从麻袋里抽出爪子时不断地使得麻袋产生破漏与位移。突然间,半个粮山就这样轰然倒塌,成千上万斤的粮食如大雪崩塌般全压了下来。

    狼布无法躲避,很快便被压在了下面,而不远处的孤夜自也难以幸免,本身此地就漆黑异常无法视物,如今面对倒塌下来的大量装粮食的麻袋又能躲得了哪里去。当然能做的也就只有双手抱头尽量将身体挪进缝隙里,至于死活也只能全由运气决定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粮仓(下)

    长风饮血月如歌,刀剑影残聚若河。将军一怒同声起,敌阵百万敢破之……

    当曹进用那早已卷刃的长刀捅穿仅剩一个东胡人的肚皮后,他也像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雪与血混合的成堆糊状物上面,活人和尸体早就分不清楚,不管还有没有气息,都是横陈在一块。

    当心中那股血勇和狠劲都消散掉之后,那些原本被俘虏的燕卒许多闭上眼睛之后就也无法再睁开。这场仗打到现在,根本无法用输与赢来简单衡量了。

    本就是些残兵败将,在孤夜一通嘴炮鼓舞之下,能够以少胜多并坚持到现在没有咽气的,不可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奇迹。当然这里面腾超起到的功劳也是巨大的,要不是他花费大量的精力心思创立了斥候卒精英小队这个特殊编制,现如今也无法达成这样的目标成果。

    在曹进的带领下,十几个具备三瓮之力的燕卒,加上庖硕这样一个大杀器,在小规模作战中简直就宛如神兵天降一般。哪怕是狼布手下的三十多个精锐亲兵正面撞上了,那也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原本东胡人就因为降卒们的疯狂而损失惨重军心涣散,作为精神支柱的狼布又不知所踪,待到崩溃之势渐起,那便犹如倾海之水不可转圜。

    “咳咳……我们是胜了吗……”

    蛮九用长戈勉强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起来茫顾四周,有些不敢确定的喃喃自语,似乎在询问他人,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判断。

    “或许吧!他娘的,差点就死了呀……哈哈哈……原来老子还活着啊……嘶……”

    笑得太过用力,撕扯到伤口的胡碾差点没能疼晕过去。

    “哈哈……没死成……真好!等一切平息之后,我非得让孤山子那个家伙给我画上十来八副春宫图不可,那小子出的馊主意,差点没整掉老子半条命……”

    “画……肯定得画……我还要烧鸡……簸箕那么大的烧鸡……你说是吧孤夜……”

    庖硕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大气,那个丢在一旁的巨大盾牌此时破碎得只剩下三分之二。之所以还能在这里活着畅想明天,全赖他用大盾为众人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始终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应,几乎在同一时刻大家才想起来,在发起最终绞肉大战模式之前,他可是引着那兽化后的东胡人首领先离开了的。

    噌的一下,庖硕整个人便从地上蹦起,那圆嘟嘟的脸上骤然变得毫无血色。

    “孤夜呢?孤夜到哪里去了……”

    这声充满恐惧感的惊呼,把曹进蛮九等人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得紧紧的。

    “快!还能动弹的都跟我找!”

    蛮九环视四周,除了庖硕之外,其余的人连从地上支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胡碾和曹进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再坚持一下,可他们也知道,自身那颇重的伤势就算跟上去了也只是个累赘,总得先把气给缓过来先。

    于是两人循着记忆中追逐的方向寻找了过去,积雪上的脚印并没有被重新覆盖,借用黎明的第一道光找到点蛛丝马迹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特别是越往包围圈外搜索,地上的痕迹也渐渐成了单一。

    很快的,蛮九与庖硕两人便找到了粮仓那扇被破开的后门。从掉落在地的门锁被撬划痕上,小胖子就十分肯定是孤夜所为。但见门内,原本码放整齐的粮包现如今都崩倒在地,连那大兜网都给压断掉。仓中昏暗,不过打斗痕迹还是很明显的。利器划破的麻袋,里面的粟米有的还没有流干净,踩上去脚下一滑一滑的。

    “线……线索到这里便消失……孤夜肯定就在里面……且……且周围也有许多搏斗过痕迹……”

    蛮九单手撑住门框,嘴上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累得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进……进去找……”

    庖硕也好不了多少,此时他也顾及不上昏暗的仓库之中是否还有陷阱埋伏,二话不说便率先走了进去。

    刚才从外头往里面看,多多少少还能见着些轮廓,可这会儿身处其中,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先找到拉绳,将四面通风窗给打开来!”

    身后的蛮九不忘提醒着,粮仓这地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自己那两千多斤准备囤积居奇的粮食就寄放在这里。当然了,此时谁又会顾得上惦记这些。

    而就在上头两人说话之际,下方不知哪个旮旯缝隙中孤夜才浑浑噩噩醒过来。刚恢复点神智,周身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便汹涌袭来。不用猜,他自也猜到是被倒下来的粮包压在底下了。三瓮之力又如何,只需四个百斤麻袋就能压得人动弹了。好在运气总算不会太差,刚定神,便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胖……胖子……我……我在下……”

    由于粮包里面的粟米是具备相对流动性的,所以当孤夜呼喊导致胸腔起伏较大的时候,很快便引发了小小的坍塌,这可没把孤夜给吓得半死,立马就噤声不敢再呼救了。

    但尽管刚才的呼救声再短暂,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庖硕还是听得清楚的。确定了自家兄弟还活着,此刻别提心中有多激动了。

    “蛮九蛮九,你听到没有?孤夜的声音,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这一百八十多斤的家伙两步便窜到了面前的粮堆上面,对着蛮九就是一阵手舞足蹈。

    “孤夜……孤夜你在哪里……孤夜……我救你来了……”

    上头倒是跳得欢实了,下面的孤夜却很想骂娘。感受着周围越来越重的压迫力道,他真的很想把此时踩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笨蛋给活活打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位置下的狼布也醒了。明显的他兽化后的力气要比孤夜大得多,压在其身上的粮袋很快就被用力给顶得凸起。

    而上面的庖硕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微光环境之后,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的异样。

    “孤夜……孤在这呢!蛮九快来呀!”

    庖硕手忙脚乱的赶紧跑上前去将压在上面的东西往外扒拉。以他那膀子力气不消几下功夫就把压在上头的十几个粮袋给丢开。

    令人意外的是,下面露出来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脸庞,却是一对尖尖时而抖动几下的耳朵。

    “哎呦我的娘咧……”

    后知后觉的庖硕刚看清下方是个啥东西,正想退步跳开,没想到他动作快,狼布的动作更快。

    尚有几袋压身上的粮袋瞬间就被向左右掀开,一双长着利爪的黑掌电光火石般抓住了庖硕胸前的甲胄。还没等其反应过来,肥胖的身躯就被整个提起来,紧接着便被狠狠的丢飞出去。半空中的胖子还没来的及嚎叫,偌大的身子便往仓库大门的方向跌过去。

    此时的蛮九刚好摸黑走到粮仓的正门前手刚拉住绳将远处角落的通风窗打开一条缝,黑暗的仓库中突然多来的一道微弱的光正好照在庖硕那张正飞来的圆脸上。

    扑通……

    蛮九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接,可以庖硕那重量被全力甩过来当然是谁接谁倒霉了。结果自是不用说,巨大的冲力甚至将身后的粮仓大门给撞掉了两个铆钉。

    等到两个家伙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入眼处便是狼布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愤怒的瞳孔散发着隐隐的血红色,两只手臂正不断的将压住腰下部位的粮袋给往周围丢。

    这下可没把蛮九吓出个好歹出来,几个人全盛之下都打不过这兽化后的东胡人,现在孤夜生死未知,身边的胖子怕也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就剩下刚缓过一丝劲来的自己。

    “这战没法打啊!血亏啊,亏到姥姥家了呀!”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逃是不可能逃的。孤夜明显还在这仓库的某个角落中,就算要逃跑,那也得先把人找到一并带走才是。

    此时蛮九能想到的便是抓起身边的麻袋往前丢,既然对面的东胡人想挣脱出来,那自己就用这粮袋再给他压回去。

    “胖子!死了没有,没死赶紧帮忙啊!谁他娘的让你把这怪物给挖出来的……”

    蛮九边丢边骂,一个个百斤重装得满满的麻袋就往狼布身上砸。而对方也不会坐以待毙,锋利如刀的利爪面对朝自己丢过来的粮袋就是一爪子拍开。

    嘶啦……嘶啦……

    一个个麻袋被划破往两边拍飞,霎时间整个空间便都被黄色的粉末状所覆盖。原来仓库门口放着的不是粟米,而是巴豆粉。

    这下错打错着的将狼布的眼睛给迷糊住,蛮九与庖硕就丢得更加卖力了。可兽化后的狼布靠的可不是眼睛,而是敏锐无比的听觉。到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那些飞过来的麻袋依旧一个没有落下全被拍飞。

    东西总是有限的,很快两人身边该丢得差不多都丢完了。再丢就得去拆七八步外网兜罩着的粮山了。

    怎么办?谁知道呢?反正蛮九见仓库门上的铆钉刚刚被震掉了好几颗,现在看着摇摇欲坠的,索性上去就要将其拆了继续丢,而庖硕在丢完最后一个麻袋之后,顺手便将门后的油灯和火镰也一并丢过去。

    火镰是跟火石系一块的,可以听声辩位的狼布可不管丢过来是什么,抬起爪子就是拍过去。尖锐且坚硬的利爪就那样很是巧合的划过那块火石。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被摩擦出来的几点火星居然将散布在半空中的巴豆粉末给点了,密闭空间中粉尘一旦遇到明火,那后果自是无法想象……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天罚之雷

    橘红色的火焰以狼布为中心骤然向外剧烈膨胀开,高温产生的高压第一时间就将整个屋顶给彻底掀翻到老高老高。粉尘爆炸的恐怖威力对于这个时期的人们来说等同于天罚。

    在爆炸发生的一刹那,庖硕整个人是完全呆滞的。面对直扑过来的高温火焰气浪,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不明白,平白无故的这场火是如何生成的。

    好在还有个超现实主义的蛮九在,本就在拆门板的他千钧一发之时潜力爆发,那半扇仓库门就那样从门框中给掰了出来,且又及时的将自己与庖硕挡在了后面。

    通风口的被打开,造成氧气的大量进入,更是促进了边缘游离的巴豆粉的燃烧,一场宛如从天而降的大火便这般莫名其妙的烧着起来。

    被强大的气浪直接从仓库大门冲飞十几步远的两个人,才刚从雪地里爬起来,抬眼便见到了只剩下几根主要柱子支撑的破烂框架间,中央是下半身卡在粮包中,全身燃起大火的狼布。四周围的更是火舌乱舞,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饭香味。

    “啊……燕狗……啊……你们不得好死……”

    被粉尘爆炸波及到的人可不是单单只有表面受到火焰灼烧而已,大量的粉尘被从鼻腔细入肺部,这时候也会被连锁反应所引燃,导致体内黏膜严重烧伤。所以这会儿狼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才会显得那么嘶哑恐怖,宛如刚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那对标志性的尖耳已经被高温所融化完全跟头皮黏连在一块,皮肉烧出来的人体油脂再次助长了身上的火焰,以至于粮食香味中还会夹杂着阵阵蛋白质焦糊的臭味。

    “怎会如此?哪里来的天火居然将整个粮仓都给劈成了火海?”

    对于这种不可解释的现象,蛮九自是无法理解,潜意识之中只能朝神明伟力中寻找答案。当然,这并非是他一人会如此认为,此时姗姗来迟的曹进胡碾终于还是带着剩下还能动弹的十几人勉强赶来,他们至始至终都是在外面以一个全景角度目睹了整个粮仓爆炸的,所以更加惊骇于这天罚的威力,更是对召唤天罚之人无比的好奇敬畏。

    显然,眼前的庖硕和蛮九自是不可能,只因他们也被天罚波及到被狠狠的弹飞出来!狼布就更不必说了,他正是承受天罚之人,那么在场的还有谁?答案便可想而知了!

    与此同时,被压在粮包下面的孤夜却并没有被这场大爆炸所波及。更是由于身上压着的麻袋被大火所烧裂,里面的粮食自然也就全都流了出来,变相的也使得身上的压力骤减。

    浮火流于表面,底下的孤夜自觉可以脱身,猛然便向上一推,将压其身上的粮包都给瞬间顶飞出去。当他终于重见天日立在粮堆上时,从众人的角度望过去可见熊熊烈火中昂然站着一个神人,似乎这铺天盖地的天火都未能及身,与不远处已经被烤到八成熟就差加个蛋的狼布相映衬起来,不免让人没来由的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是孤夜用天罚之火烧死了那个东胡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几十步外的庖硕咧着被熏黑的嘴指着火中的孤夜一个劲的欢呼雀跃,对于面前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突然有人引导了舆论的方向,更多细节都会被其他人自行脑补出来。

    “雷火?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雷火?孤夜竟然能操纵属于燕国王室专属的天雷之火,难道说他与燕王姬氏……”

    想到这里,曹进心中一阵狂跳。

    “貌似王族啊!这下可真抱上条大腿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将自己太过兴奋的表情收敛回去,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当然,周围都是些苦哈哈,对于上层人物那点秘闻自是不了解的。

    不过,这些人中除了曹进之外,还有一个蛮九联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他还有个高学历的妹妹时常会用书信来给其做一些科普。当然了,这家伙所表现出来的可就没有曹进那般淡定了,对于这家伙来说,未来的前途大几率上算是有着落了。至于其他人,都只是将其当做一场神迹来看待,对于整件事情的当事人,他们也只会在心中默默为他加上了某个光环,毕竟这年头像什么黄龙之子,麒麟血脉,白虎转世的事情屡见不鲜。

    而此时的孤夜可不知道外面那些同袍们的心理,看着几步外的浓烟滚滚,他脑子里正在疯狂运转着如何选出一条最短路径出来。好在粟米这种东西不像其他易燃物品容易产生明火,所以他连忙将底下的粮包抽出来一一向前丢出去趟出条路,不消半刻,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只是这脚步还没站稳,庖硕就冲上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甚至还要将他举起来抛。

    “孤夜你太厉害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引动天罚的?快教我,我也想学……”

    “还有我还有我……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蛮九此时也上来起哄,倒是孤夜被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天罚不天罚的,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嘛!

    “放我下来……死胖子,先放我下来……”

    眼角余光瞥见曹进和胡碾等人也向自己投来敬仰的目光,孤夜心中暗自思衬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庖硕,别闹了,先把人放下来!”

    最后还是曹进上前阻止了想继续想将人举起来往上抛的胖子。当孤夜双履再次落回地上的时候,剩下的七八人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曹队长,那些东胡人呢?兄弟们伤亡如何?”

    说到正事,曹进脸色骤然一黯。

    “能动弹的都在这了,总数还剩口气的还有十七人,但伤势太重,以后恐怕……”

    这些人的结果自是不必说得太过清楚,哪怕捡回条命,将来怕也是落下一身的残疾。

    孤夜听后表情也是有些僵硬,他没有想到一百多个随他攻杀的同袍最后能站在这的却只有区区十二人,其余的皆死的死残的残。

    似乎知道孤夜处在极度内疚与自责中,曹进拍着其肩膀安慰道:

    “别想那么多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既然拿起了刀剑,就要有时刻被人砍死砍残的觉悟。

    倒是这粮仓,却是因为你引的这道天罚之雷算是彻底给毁了。现在烟气这么大,粮食过火的面积怕是不小。这粟米不同其他,一旦真正燃起来扑是没法扑的。”

    “天罚之雷?我引的?”

    孤夜看着整个粮仓顶盖墙壁都被掀飞推倒,那个烧焦的人影还隐隐出现在烟气中,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对着众人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只是突然间某个家伙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就是一阵鬼哭狼嚎跪在地上呼天抢地,那眼泪唰唰的直往外飚就跟不要钱似的。

    “哎呦我的粮食啊……两千斤啊……都是卖命的钱呦……天杀的东胡人……血亏啊……这下亏到姥姥家里去了呦……”

    到最后,蛮九整个人干脆直接躺在地上双腿乱蹬原地撒泼打滚,至于其他人则相互搀扶着默默往回走,准备打扫战场将事情汇报给远在葫芦谷口外的师帅腾超。

    至此,孤夜的整个计划算是以一种极为惨重的代价获得了成功。对这里面几个步骤的时机把握,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顺利达到了预期。当然,在处置突发情况上,所有人的配合也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不过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也是有的,就例如俘虏同袍手指皆被削断上,还有狼布可以在临战时激发血脉之力兽化都是孤夜和曹进之前万万没能想到的。

    如果说这场胜利是取决于燕卒们的悍不惧死,倒不如说是一场运气的爆棚。说到好运气,其实还要属一直埋伏在西门外雪地里的木离,原本预料中东胡人的大撤退并没有发生,不但没有发生,更是连一匹马都没有出现,所以这家伙其实就是等了个寂寞。不过木封的畏罪潜逃倒是为其送上了一份最为珍贵的重礼,这可比斩杀数十个人头立功得到奖赏还要珍贵百倍千倍。

    令支寨的控制权最终还是回到了燕军手中,只不过现在整个寨中能拿起武器的不过区区十一二人而已,对于一个可屯兵一万多人实际屯兵三千多人的堡寨,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几乎等同于空营。

    而在太阳升至头顶的时候,七八辆骡马板车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地平线上。这是此前往葫芦谷外大营送粮的人回来了。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寨中还在不断上升扩散的巨大烟柱,等到木离匆匆赶去的时候,那些个辅兵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在日落前找着个出来探听消息的,木离这才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们,并让其一路立刻前往向师帅汇报战况,另外几路分别前往安平,孤竹,昌城求援。让各城守们赶紧筹集粮草并发兵驰援令支寨。

    这些命令也是孤夜与曹进临时商量出来最佳举措,至于为何跑腿的是木离,原因自是可想而知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前线

    冬日的雪,并没有因为这场堡寨争夺战的落幕而结束,反而是愈发的大了起来。就在孤夜将最后一个同袍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外面几个负责运粮的辅兵也刚刚进入到葫芦谷外的燕军大营。

    当腾超和井启得知令支寨曾被东胡人所夺时,两人也几乎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反夺了回来,至于过程如何前来报信的辅兵由于时间紧急倒也不甚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方粮仓是真的被烧了,储存的十几万斤粟米几乎所剩无几。但这个还不算最坏的坏消息倒是给此时的对峙形势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老腾,东胡人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可真绝啊!要不是孤夜和曹进那帮子人,后果我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卡那其那老小子果然够阴毒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我们的屁股底下藏了这么一支力量?”

    井启说到此处,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或许跟这一年多以来东胡人以独狼的方式频繁出现在我们地盘上有关吧。谁知道呢?好在有惊无险,孤夜那小子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他!”

    腾超下意识用手摩挲下巴,说着说着居然还得意的笑了出来。

    “嘿嘿……都说论到相人之术你远不如我了,现在信了吧?此子脑筋活泛肚子里有货,以后你老腾家的门楣说不定还能涂上层金漆也说不定。”

    “可不敢想,做了这令支寨之主,我只想着后代子孙有个延续,自个老了有个善终便谢天谢地了。”

    腾超连连摆手,随后便走到了旁边的地图前面。

    “现在东胡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若是这次令支寨有失,在他们截断了与孤竹,安平几城之间的联系后,我很大可能会选择分兵前去夺寨,博取以最短的时间拿回大本营之后再重新回返继续对峙。

    而东胡人怕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到那时候趁着我们人心不稳的情况下全军发动从背后掩杀上来,那后果自是不堪设想。然现在虽然令支寨重新被反夺回来,但粮草没了,如今我们跟对面的东胡人可就站在同一个起点了。

    往后山里的气温只会愈发严寒,想要从后方城池押送粮草到这里来最快也还得五天时间,这还是那几个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城守们手脚够快的前提下。所以如今的处境,那便只有看谁熬得过谁了。”

    腾超边说边翻看了刚刚粮官送过来的辎重粮末账册,心里面暗暗计算着大军还可支撑几天。

    “老腾,按你这般说,我倒是想到了一计。”

    “我的老弟,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计将安出啊?”

    不由得腾超着急,他刚才粗略算了算,按照目前营中储粮,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最多只能支持三天。一旦无粮,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大军必乱。关于这点上反而是东胡人的韧性要更强一些,毕竟他们有着丰富野外冻饿的经验嘛。

    “要不我们将计就计,大军连夜开拔,只留下小队人马明日继续埋锅造饭迷惑东胡斥候。争取几个时辰的时间在此处埋伏等待追兵,待到东胡人杀将过来,那么便让其有来无回!”

    井启指了指地图上位于葫芦谷中的一个点。

    “此处是整个山谷最为狭隘之处。到时你率兵在两边的山头布置下弓箭擂木滚石,我则率领其他人堵在谷中正面迎敌,上下夹击之下还怕他东胡人不够死的。”

    不得不说,井启的这个计策有很强的可行性。但如今在腾超看来却是有点太过想当然了,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支奇兵藏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不被发现的人,以此看来,对方首领卡那其便不好相与。

    此计若成功自是不必说,倘若估计不足让东胡人出得葫芦谷,那么之后的地势可是一马平川,近可攻令支寨,远可直接攻打最近的城池安平,到时候对方无需将城攻破,光是劫掠附近村落便能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了。

    “不妥,此计太险。虽说天降大雪对于骑兵的冲锋不利,但对我们以足代步的士卒来说更是大弊。

    争取几个时辰?这个几字的范围可是有大讲究。如今积雪过脚裸,我们绝大多数的士卒都是步兵,在雪中行军很容易便会将队伍拉成条长线,走走停停之下没有大半天是到不了指定位置的。更别说还要布阵和寻找擂木滚石了。

    哪怕真的能够准备妥当,如此寒冷的天气下,连夜行军后还要急忙组成阵型阻挡即将前来的骑兵。如果东胡人如预料的那样随后便至还好,若是慢上了一两时辰,我怕人还没等到士卒们可就得被冻僵。要知道此处可不是前些时候埋伏的密林稍可挡风遮雪,光秃秃的旷野加上那如刀般的穿谷风。不妥不妥,太险,太险了!”

    腾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两军对峙的根本目的从来就不是要消灭东胡人,而是要将卡那其这老小子逼到双方之前约定的游戏规则里而已。所以腾超还是倾向于跟对方耗着,他不信自己还剩下三天的口粮分薄披匀还不能多拖一两天,至于对方可是远道而来已经抗了那么些天了还真能继续扛得过?

    事实上腾超所预料的一点都不差,驻扎在几里外小山岗下面的东胡大军当真是快坚持不住了。食物的匮乏让士兵们一天只分得到半块小儿巴掌大的马肉充饥。不错,他们已经开始在杀马了,一人双马乃至三马,现在除了必要的坐骑,其余很大部分都被喂进了肚子。要不是有人冒死传信来说已夺下了令支寨,卡那其怕是早就撤军了。

    天气变化之快算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剩下的六千多人中,这几天因为冻饿而死的人将近五十个。且这样的趋势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增长得越来越快。

    “父亲,第四千人队里刚刚又有三个族人死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发动攻击!”

    开口之人不是诺比,而是向来不善言辞的熊妄。这些天被冻死的人中,最多的便是在他那支千人队里。

    早在之前野猪林里大败之后,卡那其便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各掌一支千人队,算是为随之到来的全军突袭先行做好布置。

    对于熊妄的询问,包裹在虎皮毯子里面的老人并没有作答,而是像前几次那样轻轻的挥了挥手,然后又陷入到了假寐中。没有得到回应的熊妄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的扭头便走。这几天可不单单只有他三个儿子在着急,其他几个千夫长亦是每日都在账外徘徊着。看得出来,现在军中整体的士气并不怎么高。

    手下跟儿子沉不住气,作为全族之长的自己可必须要稳住。他在等,等前方不远处的燕军大营乱起来,令支寨被派去的狼布所占领,卡那其不相信腾超会视而不见不回援。现在丁点死伤在其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要是与他整个计划相比较起来,更加是一文不值。

    抱着如此的心态,于是乎两支缺粮的军队就如同斗鸡一般,隔着个野猪林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作为主战场的最前沿居然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平和状态,只不过在斥候的派遣上,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加大了对对方的侦察力度。

    而与葫芦谷外诡异的短暂平静不同,此时的安平城内却是鸡飞狗跳。自从前来报信的辅兵被接入城守府衙之后,整个城池就彻底沸腾起来了。官仓中的粮食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运出近半出来,随同城内临时征召的三百青壮和一百守军已是在城外集结随时准备开赴令支寨。

    有如此的反应速度可不是那个肚满肠肥的城守大人发了什么失心疯,却只是因为当时前来报信之人述说战况的时候,旁边正好还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着月白色的锦绣袍,金丝带上系着美玉,腰缠三尺长剑,从姣好颇为俊朗的脸上和这身穿着上不难判断出其身份非富则贵。年龄大概在十八九岁左右,就算对面坐着的是一城之守,他的表情也是显得倨傲无比。

    而跪坐在年轻人右下首的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颌下两寸短须剑眉星目,并不是不够尊贵不能居左,然是此人乃行伍中人,军中以右为尊,如今虽也身着文士袍,但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右边位置。

    “永霸先生,所需粮草与青壮已在城外集结完毕,您看……”

    此时城守匆匆忙忙从门外进来,对着两人便是长长一揖。这话虽是对着中年人说的,可眼神却忍不住时不时去看身边年轻人的反应。他可不傻,能让燕国大将乐毅安然坐在下首的人物,整个燕国之中怕也只有那么几个了。且此子年纪又如此之轻,实不像什么有德之大贤,所以个中身份很容易的便能猜得出来。

    “常威,事不宜迟,为防有变,我们还需早点动身才是。”

    “霸叔,何需如此着急,刚才那厮来报不是说已经将东胡人全歼了么?现如外面从早上又下起了大雪,不若等雪小些再走不迟……”

    乐毅一听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想起临行前燕王的嘱托,还是耐下心来劝说道:

    “这次赴边,你偏要跟过来说是要学带兵之道,现在却因天气原因就怕苦推脱不前,此乃兵家大忌。

    如今就先教你第一课,什么叫兵贵神速!”

    说完乐毅不待伯傲反应,抓起其手腕便起身拉着直往外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援军

    百余辆大车载满粟米小麦行于白茫茫的旷野上,三百刚刚组织起来还没经过任何训练的青壮在一百衣甲鲜明的守城军带领下缓慢朝令支寨赶去。前面带头的是两匹并簪而行的枣红大马,其中一匹上驮着的是俨然换了副严肃面孔的乐毅,而另一匹则是哪个被称为常威的公子哥。

    另有几骑散布在三五里之外当做斥候探路之用,从每隔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的频率上,不难看出乐毅用兵的谨慎。要知道这里虽处边地,但仍就在安平城与令支寨之间,按理来说东胡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对于身边长辈这般安排,从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开始常威就表现得很不耐烦。且不说那身甚是喜爱的华服被勒令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这身难看的蓝色箭袖短打仆头,沉重的片甲挂上后更是臃肿无比行动十分不方便。他本想着还能乘坐车辇的,但却又被换成了这臭烘烘还长着痦子的老马,且还是最厌恶的枣红色,连匹四蹄踏雪的青骢都没有。着实一点派头都无,要知道自己好歹也是燕国未来储君,这第一次担任监军之责总得讲些派头的。

    一路行来,常威脸上总是闷闷不乐,乐毅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不过有一点还是挺出乎他意料的,虽然知道这个王上最喜爱的小儿子生性好逸恶劳,顽劣不堪,但直到现在却还没听到其因为雪中难行路途艰辛而抱怨一句,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从安平城出发,徒步的话大约是要走上两天一夜,现在雪积于道更是将时间拖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才堪堪到达。连日行军下来,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如今见到远处夕阳映衬下镀上金边的令支寨墙,乐毅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只因门楼上插着的还是那杆熟悉的蓝色“燕”字旗。这说明迄今为止此处还是属于燕国的。

    “霸叔你看,我就说那些蛮夷不足为惧吧。亏我们还紧赶慢赶的,如今这令支寨不是好端端的么。”

    常威松了松身上连日来未曾脱下的甲胄不以为然的说道。语气中更!有种嗔怪乐毅小题大做之意。

    “我在蓟城便听说了,东胡人都是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且兵甲不全的乌合之众。他们仗的只是充裕的马匹代步和聚而众之的人数而已。之所以难以将之歼灭,只不过是其依靠来去如风的速度时常逃匿得飞快,若是能给我配齐一千骑兵,定能将之族长首级提来悬于旗上。”

    对于这样的大话,乐毅只是摇头不语。做为一个成熟的将军,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能轻视你任何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看起来比蝼蚁还弱小。东胡人是蝼蚁吗?显然不是!他们若是蝼蚁,燕国便不会为了防其犯边,常年在边境地区屯兵五万精锐之多了。而常威之言,他且当是小儿没见过世面的狂妄无知之言。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赶在完全日落之前抵达令支寨。”

    就在乐毅下达命令之时,突然一阵山风吹过。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恶臭味差点没把身边的常威给当场熏吐。身后的几百士卒亦是人人掩住口鼻,那些青壮多长于城外乡邑自是知道这味道是由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每年四五月田里青苗抽穗堆肥的时候便像极这般浓郁,只不过这时候的味道更加刺鼻辣眼睛而已。

    “啊!好臭!臭不可闻,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来人,快快上前去查探……”

    常威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他大体知道这股味道定是从令支寨方向随风飘散来的,如今想到自己短时间内即将要居于此,心中怕是早就打起了退堂鼓。本章领略一下书中兵法行军打战将军一呼百应的威风无比,现在才知光是这风餐露宿眠山宿雪的便能让人苦不堪言。

    反倒是乐毅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从刚才的臭味中,他隐隐闻到了些许尸体腐烂的味道。能够将这尸臭在如此严寒的情况下还能散发到两三里地之外,想必其数量绝不会是在少数。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当乐毅站到寨门旁往百米外的小土包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小土包,而是大量尸体被堆积起来的。积雪覆盖在上面并不完全,许许多多的手手脚脚就那样唐突的四处伸展。尽管是天寒地冻,也是掩盖不住那股发散出来的血污恶臭。

    呕……

    常威当场便吐了,不止是他,那些不久前才征集过来的青壮亦是人人捂腹吐得稀里哗啦。

    门前的几百人一同呕吐的壮观场景,此刻站在寨门楼上的孤夜自是看得清楚。说实在的,刚刚看到援兵终于赶到的时候他心里着实是高兴的,可还没等到大开寨门迎接,眼前的一幕却让其有些头大。

    “怎么竟来些这样的草包?孤夜,可先别开门,让底下那群家伙再吐干净些。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后营东胡人留下的污秽清扫干净,可不想用木铲再来上一回!”

    这事很严重,庖硕的提醒抱怨让身边曹进和蛮九两个表示十分赞同。没有人能体会到这几天时间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些尸体还好处理些,只是后营的屎尿,几个人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去,把灶坑里的柴薪给抽掉些,还有肉干也不用下釜了,这些人一时半会怕是吃不下的。”

    孤夜有些无奈的扬了扬手,要不是现在他是令支寨中的最高指挥官,不得不留下来交接把情况给说明白,现在这厮早就回房间里闭关去了。经过这次战斗,原本还认为尚可的三瓮之力突然就发觉远远不够看了。

    庖硕可没理会那么多,屁颠屁颠的就拉着蛮九往灶上跑,刚才可是说了,肉干汤是不用备下的,现在可不就便宜自己了吗?好大一扇肥五花啊,除却给伤员送上点,其余的可就能吃个够了。

    看着两个家伙急匆匆的背影,一场战斗下来确实能让彼此的关系突飞猛进。孤夜则是带上曹进下了寨门楼。令支寨的情况他一个人倒是可以说清楚,但葫芦谷外大营的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这个斥候队长来讲要好些。

    吊着膀子的曹进如今看上去心情极好,援军的到达意味着他们此番重夺堡寨几乎全歼来敌的大功劳才算是真正的板上钉钉。若是运气好的话,一通赏赐下来也许能给家里以后的赋税劳役全给免了,还能多分几亩水田也说不定。

    横栓被拿下,寨门缓缓打开,门外的乐毅率先下马迎了上来,并不以自己的身份托大。

    “吾乃此次领军军将,乐毅,现汝等最高军职长官何在?”

    这自我介绍可谓是低调之极了,要知道乐毅如今可是官拜燕国上将军,受封昌国君。腾超若见了,也是得赶紧上前见礼的人物。

    孤夜当然没有跟什么大人物打过交道的经验,在家时最高不过乡中里正,从军后倒是与营中师帅有过接触。至于乐毅是谁,他就更无从知晓了。

    如今见来人虽不是安平城守,但也算是个将领,孤夜想着自己好歹也同样是个防御裨将,裨将也是将所以态度也就随意了起来。

    “将军?太好了,我本还以为安平城守只派了个卒长什么的送粮过来而已,没想到也是个将军。

    我叫孤夜,也是个将军。还站那外面干什么,赶紧把手下弟兄都给招呼进来,远远瞧见你们的队伍,后营粟米饭已经都蒸上了。”

    孤夜不懂得什么官场弯弯绕绕,就是临走前老爹们告诫自己军中与人打交道的不二法门便是自来熟,主动点才能容易收获友谊。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的一番骚操作,差点没把身边的曹进的双腿给吓瘫掉。

    身为老兵油子曹进自然是听过昌国君乐毅之名的,刚才一时间没有将面前这个人与那个远在国都蓟城的上将军联系起来,如今见到孤夜搂着人家肩膀一副老哥们儿的样子,背上的冷汗可是不要钱的直往外飚。不过想到之前某人貌似用出类似雷火之力,一时间也有些悻悻然。

    乐毅也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久居高位的他那里见过如此接地气的市井打招呼方式,平时与人会面莫过于秉承礼节,不是作揖就是敬称,如此倒是觉得十分新鲜有趣,于是也就随意了。而身后的几个部曲门客正想上前来拦的,也被其使眼色给支开了。

    当然,曹进的表情变化自是瞧见,也无需多吩咐,早有两个门客迎上去在其耳边细语了几声。之后满脸苦涩的他只能望着那个作死的背影让其自求多福了。

    “孤……孤将军,敢问这营中兵卒还剩下多少人?”

    一路走来空空如也,连个巡逻的影子都看不到,刚才开门相迎的也就只有两人,所以乐毅心中有些疑惑。

    “唉……你是不知啊,前几天的那场仗打得着实凶险,要不是遇到老曹……嗯?老曹呢?”

    孤夜突然发现曹进并不在身边,回头一看,却是还直愣愣的站在寨门口。

    “老曹,你杵在哪里干啥?还不快点过来,早点把事情交代清楚,咱也好歇歇。”

    见孤夜不断朝自己挥手,他那张脸就涨得就跟猴荪屁股一样。这时候乐毅在后边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曹进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意外

    “师帅几乎将整个勇武营的人都带走了,剩下的加上伤兵还不到一百五十人留守在令支寨。经过那一夜的激战,还有气的就全在这了……”

    孤夜并没有将乐毅领进中军帅帐中,而是习惯性的往后营走去。一路上他把那天晚上敌我双方的大致损失简略的说了一下,神情也渐渐暗淡下来不似之前活泼了。

    房舍的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还算透光的屋子内,靠墙的炕上整排躺着四五个受伤颇重的士兵。另外两个还能走动的此时正在用小泥炉煮着黑糊糊的不知名药汤。还有两个正不断的给那些躺着的人用雪水擦拭着额头。

    “一场战斗下来原本还有二十几个能喘气的,可大多都熬不到第二天。军中医匠都随师帅出征了,我们又不懂医术,有几个是伤口止不住血活活将血流干死的。

    实在没有办法,我便学那裁缝狠下心用煮过的麻线将那几个的伤口给当补丁缝起来,可从昨晚开始他们就一直高烧不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乐毅其实是有想过之前那场战斗的惨烈性,可当孤夜说还活着的就剩下屋子里这些人的时候,心中还是被狠狠的震撼了一下。不过想想也是,以少胜多,且还是几乎将敌人全歼,如此战果付出的代价又岂能不大。

    “孤将军,可否仔细为我说说你是如何在令支寨被完全占领的情况下发起反攻并最终夺回堡寨的?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因为我刚才观寨墙高约三丈,每隔一段距离还设有箭塔可供瞭望预警,防御工事也绝非轻易能攻破的。

    恕我直言,若东胡人真以四百之众守寨,非其五倍之数不可克也!”

    好奇是真好奇的,乐毅是个大将,亦是个名将。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其实他从站到令支寨外的那一刻便知道想要攻克这座堡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凭眼前这个小年轻人,别开玩笑了,哪怕是他再故意装成熟稳重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的稚嫩。要说是他带人攻破堡寨,乐毅是铁定不相信的。

    “呵呵……乐毅将军是说少了吧!就这天寒地冻的,莫说是五倍,哪怕再来五倍都未必能从外面攻克令支寨。”

    “噢?莫非是从内部?”

    乐毅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也正是此刻,门被推了开来。庖硕和蛮九端着刚熟的粟米饭走了进来。

    “孤夜,外面那些家伙我都让他们暂时先安置在东门了,这饭你们先吃着,回头等人都吐完了再招呼过来用食。”

    “知道了,去给这位将军也盛一碗过来,别忘了放几叶腌菜。

    乐毅将军请吧,我们待会边吃边说。”

    孤夜把人招呼出来后又引到自己的屋子。乐毅倒也没说什么一直跟在身后,颇有点入乡随俗的样子,倒是亦步亦趋缀在最后面的曹进全程弯腰低着头,连喘气都带着消音的。

    屋里的水是温的,孤夜寻来三个碗给倒上。原本曹进唯唯诺诺还不敢坐的,最后还是乐毅给使了眼色才肯把屁股放下。

    要回忆那晚的战斗细节,孤夜自是没有心思去注意曹进的扭捏异常。他一口干掉碗里的水后便从如何发现东胡人进攻开始向乐毅徐徐道来。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乐毅也是越听心越惊,以一敌四全歼对手的战果已是够令人惊叹的了,可他没想到那一百人却都是被削指去履的降卒。就是这么一帮子残兵败将,愣是利用一个粗看错漏百出实则精妙无比的计划打了一场完美的歼灭战。其中对于时机的把握还有临机的应变,那都是无可挑剔缺一不可的。

    至于最后仓库的那场爆炸,孤夜倒是故意没有提及。这里面当然是有其考虑的,有时候保持必要的模棱两可对于蓄养名望是很有帮助的。

    孤夜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必须要做个君子贤人,当个城守掌一城之权,上能奉养老父下可安民保境便是他目前最高理想了。但要实现这个梦想,养足名望乃至制造一点神异对以后要走的路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帮助的,所以他才故意模糊掉最后那场爆炸,让所有的误会继续发酵。

    言归正传,当乐毅将整个经过都详细在脑子中演练一遍之后,他看待面前这个十五六岁年轻人的眼神就全变了。讲真,他认为若是自己面对当时的困境,所做的未必会比此人高明。

    “此子心思缜密,恐有将帅之才啊。”

    这时候乐毅心中已是起了招揽之心,只是如今远行边地还有事情要办,需等一切忙完之后再行定夺,也可趁着机会多观察观察。不过现在最为紧要的还是前线腾超所部的情况。对于葫芦谷外的事情,曹进要清楚得多,于是这家伙在乐毅的催促下也磕磕巴巴的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至于其表现,孤夜也认为是其突然与一个将军同席跪坐而显得紧张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孤夜提前蒸好的粟米饭给前来支援的几百兵卒省去了不少时间,在乐毅的命令下,所有板车上的粮食除留下一部分口粮外,其余都通通带走,且在休息一夜之后隔天一大早便出发赶往葫芦谷外大营。随行的有赶车的民夫外,还有一百青壮。至于那一百守城卒和其他人则是留守令支寨。

    被点到名的自是一个个面如死灰大呼晦气,不过唯有一人敢违背命令死活就不踏出寨门半步。常威这厮好不容易逮住个可以遮风挡雪的地方,那是说什么也不跟乐毅再去风餐露宿了。

    要知道此去可不是几日的事情,在送完粮之后,乐毅的真正目的却是要假扮成商贾亲自去到东胡人的地盘走上那么一圈,看看那里的山水地势,所以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常傲可不想吃那个苦。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监军的任务在身,也正是以此作为借口的。

    若无意外,明年入夏之前怕是要全面对东胡用兵了。燕王所点大将当然非上将军乐毅莫属。不过乐毅用兵有个特点,那便是需得对用兵之地的山水地势摸个清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道理。

    乐毅实在是对这个惫懒的家伙没得办法,但时间实在有限,也没功夫去跟其瞎扯皮,无奈之下便也点头答应下来。而此时的孤夜还不知道,令支寨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大麻烦大纨绔。他昨晚在交接完所有的事情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内,他要在这段还算空闲的时间里尝试突破三瓮之力的桎梏。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要做的便是要试着能不能打通位于前胸的膻中穴,之后使得天道神韵能够随心血游走全身百骸。

    此时孤夜手里其实还有一小截锻骨草的,这是当初他为庖硕那家伙所准备。可不知为何,那死胖子明明还没有用到,身体的力量却早就突破了三瓮力的桎梏。关于这个特例也曾经请教过老颜那个便宜师父,可就是连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于某人可能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吧。

    锻骨草的作用是不断的破坏重塑经脉,使得其有足够坚韧能够经得起从外部引入的天地灵气冲刷,而如今庖硕两只手臂的经脉都不需要巩固了就能时刻调用灵气在里头不断磨擦,那再用锻骨草只会是浪费。于是孤夜手上的这份锻骨草也便是暂时多出来的,所以他也没再矫情了。

    屋内的泥炉上水早就沸腾。孤夜没再犹豫,打开木盒便将里头的黑色草茎丢了下去。很快原本清澈的水汤就变得漆黑如墨,随着筷子搅拌紧接着便开始变得浓稠起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一碗粘稠的黑糊糊便端放在了小桌前面。这次孤夜可不是外敷,而是直接送入口中内服。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在轻含了一滴入口之后,未等舌头产生灼烧感他便轻车熟路的用天道神韵调动灵气将之完全包裹起来。

    随着食道进入胃部抵达靠近心口位置的时候,那裹挟的灵气就开始与之混合起来往膻中穴所在的位置开始渗透。此番难度当真比之前外敷的要大上太多,同样是一滴的量,其蕴含的能量却是多了三倍不止。更多的能量意味着就需要更多的灵气来调和,间接的也就需要对自身这缕天道神韵更强的掌控力。

    事实证明,没有人在身边指导,确实要多走上许多弯路的。锻骨草的正确使用方法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前面说过,它是用来不断强健筋脉之用,而冲刷膻中穴的从来都只是外部的天地灵气。

    现在孤夜根本就没想尝试过用灵气先去冲刷膻中穴就急着用锻骨草去锤炼经脉,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筋脉变得更大更坚固,如河道两边堤坝高耸自是能够承受更多的“洪水”,可如今这股洪水可不是一般水,夹杂着锻骨草药力的灵气更像是泥石流,一边破坏还一边巩固,硬生生的便往膻中穴这个堰塞的湖泊冲击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整个膻中穴瞬间被涌来的大量能量瞬间击垮,湖堤溃塌湖水四散,霎时间孤夜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仍能守住心神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这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用力过猛导致走火入魔,刚刚导入体内的灵气如今彻底失去控制在经脉中肆意乱突,剧烈的疼痛让其实在无法忍受下去。

    最糟糕的是,自身那缕天道神韵好似也不再受控制一般,只知道从口鼻处继续往身体导入灵气。孤夜很想阻止,但总不能不呼吸吧。

    万般危急之下,他看了看桌上那一大碗药汁,心一横端起来就直接整碗干了个精光……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常威

    世人使用锻骨草的普遍方法犹如蚌中取露,乃是一滴一滴的挤出待到消化后再续。当初腾超的估计是这两截锻骨草足够孤夜日夜不停吸收大整年时间的。哪怕是熬煮,也是切成细块分次而为,就算是王公子弟世家门阀也没有奢侈到一大截直接下陶瓮的。

    换句话说,那吸收强化本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声怕脆弱的经脉穴位经不住遂破裂崩溃。而如今孤夜胸口以膻中穴为中心的所有筋脉算是彻底乱做了一团。大量失控的灵气在体内到处狼奔逐突,生死危机之下,修行小白的某个愣头青想着,既然现在该破坏的也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那便死马当活马医,只要修复的速度比破坏的速度快上些,那么一丝生机便有了也说不定。

    于是那碗对于常人来说可以吸收强化大半年的黑糊糊就被这般无知的全灌进肚子。眼见满目疮痍的经脉,几乎被那凶猛的灵气侵蚀得即将断裂,突如其来涌入的大量锻骨草的能量如同垒石沙浆又迅速的构筑起堤坝。更有一些直接渗透进膻中穴中,将原本已经崩盘的湖堰重新铸造起来。可没等其固化,那些源源不断的“洪水”又再次将之冲毁。破坏之中又夹带着建设,毁灭的同时又是蕴含勃勃生机,大坝与湖堰就在这毁坏和重塑中反复锤锻,而在整个过程中所导致的便是筋脉穴位被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夸张程度被最大限度的拓宽。

    这是个痛苦且极为煎熬的过程,如怒海扁舟的孤夜根本无法去左右什么,只能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至于体内的情况则是完全听天由命。

    窗外又重新飘起了飞雪,守在门外一整夜的庖硕是被前院喧闹声给吵醒的。原本以为是安平城来的那些人肚子饿了自己在鼓捣朝食,可是随后乒乒乓乓陶碗破碎与呼喝声让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头。他轻轻推开门,见孤夜就像块木头一样躺在矮桌边直挺挺的以为还在熟睡,便也放心又把门关上。

    本想不做理会的,可吵闹声却越来越大,想到还在里面休息的孤夜,庖硕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才是令支寨里的老人,且这后营火头军的灶房又是属于自己的地盘,又哪里容得下他人放肆。

    其现在可不再是那个怯懦总受人欺负的小胖子了,杀过人见过血,这成长速度无疑是飞快的。索性便撸起袖子踏出门去,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敢大清早的在灶房里撒野。

    事实上都不必猜了,还能有谁呢?除了那个娇生惯养好吃惫懒的公子哥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其中大声喧哗便是违反了燕国的军律,一般的士卒平日哪怕是休沐也不会太过打闹,所以现在不断传来的动静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混账东西,本监军要沐浴的热水呢?看你们弄得是些什么玩意,这东西能吃吗……”

    “监军,水已经在烧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负责烧火的一个小卒连忙抱拳谢罪。

    庖硕才刚走近,便见常威站在灶边指着那些兵卒大呼小叫。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那个小白脸公子哥说要洗热水澡。

    好家伙,这是谁惯出来的臭毛病,大冬天的洗什么澡?前几天弄得浑身都是脏血也只敢用雪擦,真当柴薪不是钱吗?大冷天进山伐薪的辛苦只有庖硕这样的亲历者才能体会。

    “那个谁?姓监的是吧?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赶紧滚蛋。要洗澡自己脱光了到外面雪地里扑腾去没人管你,但敢浪费半点柴薪,小心你这身骨头!”

    难得的硬气,庖硕学着蛮九放狠话的样子甚至还攥着沙钵大的拳头在众人面前扬了扬。

    这通骚操作可把在场的人给看傻了,都不知道来的是个啥奇葩玩意,居然还真敢说,要知道人家可不姓监,而是与将军同级别的监军啊。

    大家伙惊诧加怜悯的眼神如今在庖硕看来那就是羡慕与敬畏,把误会当成机会的某胖子这时候更加来劲了。

    只见他三两步走上前,见那几个大釜中果然有一个是在烧着热水,还真别说,心头的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冒。

    “谁烧的水?还用这么一大段干柴!不知道得先把去年拆下来的旧麦秆先用掉吗?

    撤了,赶紧把干柴撤掉!”

    虽说这外面就是一大片山林,可要踩雪弄回来是当真不容易。火头军里烧火做饭是有一套流程的,可不能逮着什么就烧什么。

    本在一旁像看耍猴的常威见到这个傻里傻气的小胖子还真敢上来动手抽柴,他这暴脾气也上头了。一路行军赶路,全身上下都被弄得黏糊糊脏兮兮的,之前在蓟城他可是每天都要沐浴更衣的。如今三天没碰热水,见有人敢阻挠自己洗澡,又怎么忍得了。

    “大胆!汝可知我是谁?”

    “知道啦,你不叫监军嘛,刚才听到了,又不是叫将军,牛什么牛?就算你真叫将军,又不是真的将军,告诉你,现在令支寨中真正的将军是俺兄弟。

    都麻溜点,莫磨蹭。昨天俺们几个怕你们饿着,可都是带着伤准备餔食。以后这饭可都得交给你们了。”

    说着庖硕便一把推开常威,将灶里头那根最大的柴薪给抽出来扎进雪中熄灭掉,然后快速用麦秆编了两个窝窝重新丢了进去。

    “这热水烧就烧了吧,不过可不能用来洗澡,待会弄到屋里去给几个没醒的弟兄擦擦身子,也不知道高烧退了没有。

    还有,动静都给弄小点,那头真正的将军还在熟睡,别把人给吵醒了。”

    庖硕说着习惯性的往最边上的大釜中摸出好几个粟米饼,一口一个吃着便又走了。留着身后的众人个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伍长,刚才那个胖子是谁啊?怎么看着脑袋瓜好像缺根筋一样?”

    一个小卒躲在后头小声的询问道。

    “唉……可怜的娃。定是被东胡人砸了脑袋才会这样的。要不怎么会连监军都不认识……”

    “可不是嘛,看着也才十几岁的样子……”

    哭笑不得的常威被周围人这么一议论,本该升腾起来的怒火也都消散个大半了。

    “这后营还住有伤兵?”

    他对着刚刚去找大木桶回来的两个亲从询问道。

    “回公子,是住着七八个,听说几天前的那场大战,一百多人全歼了东胡人四百,打到最后自己也剩下不到十五人,太惨烈了。还有几个发着高热,能不能挺过来还得两说。”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人们都是崇拜英雄的。得知情况的常威也没有再因为刚才庖硕的冒犯而计较了。

    “医匠呢?医匠派过去了没有?”

    “去了,一大早便过去了!”

    “走,带我过去看看。”

    “公子,那这浴桶和热水……”

    亲从提了提手上的木桶欲言又止。

    “没听到刚才那胖子说的话吗?都给本公子带上,都给抬到伤兵屋里去。”

    与此同时,从安平城随军前来的老医匠正用热水烫过的手轻轻按压着几个伤兵身上的伤口,近半尺长的刀口,如今却像是麻衣葛布一样用针线给缝补起来,形状看起来就像条狰狞的大蜈蚣。不过在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头心里,就像是发现新大陆那样震撼。

    “妙哉,实在是妙哉!大善!大善啊!到底是何人居然能想出如此巧妙的办法,想必定是杏林圣手,莫非是医家扁鹊一脉高人在此!老夫从医至今二十载有余,虽不敢称活人无数,但也当得起十里八乡一句良医。今见此技艺也是自愧不如啊。然此法若能推而广之,必当惠及万民,活人何止百万千万。”

    这老医匠一时心情激动,下手也便没个轻重,疼得床榻上的家伙差点没蹦跶起来骂娘。不过屋内众人的表情都是憋着笑的,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什么杏林枣林的,更无所谓扁鹊圆鹊,实则是当初伤势实在太重血流不止,所有人都是束手无策。然孤山子那个家伙突发奇想,用着沸水煮过的桑麻丝穿针来缝,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把血给止住了。

    “老倌,你也别感叹了。想出这法子的乃是安平孤山子,此子连天上的雷霆都能接引来击杀东胡人,用麻线缝人又有甚稀奇的。”

    一个躺在旁边退了烧清醒过来的兵卒有些不屑的说道。原本只是无心之语,却未曾想被门外刚刚赶来的常威听了个正着。

    “接引雷霆?道韵雷符!这不是我燕国王室不传秘法吗?怎么可能,边地陋民,只会是似是而非无稽之谈。”

    常威一脸不屑没当回事,随后由亲从推门而入。里边的人不认识来人是谁,倒是蹲在一旁熬药的曹进见状立马站直了起来。

    “见过监军……快点起来见礼,没点眼力劲的东西。”

    曹进连踹了好几脚,把身边那些手下全给招呼了起来。

    “别拘礼,都起来吧。听说有几弟兄伤得不轻,本监军特地来看看。”

    说着常威便径直走到了床榻边,也不敢靠得太近,稍稍踮起脚就用眼睛瞥了瞥。当见到那长长的伤口被系麻线如同布匹一般被缝合起来,立马就联想到寨门外堆积成小丘的尸体。一股酸水儿立马从胃里直翻涌而出,整张脸也开始变得煞白。

    呕……

    常威还没待上半刻,众人便见其捂着嘴巴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看得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生无可恋

    雪,依旧没有休止的下着,这些天以来,营地里冻饿而死的族人已多大几百人。但卡那其期待的燕军大举撤退的场面始终没能发生。

    反观对手大营内,每日早晚依旧炊烟按时升起未曾减少。斥候来报,营中士卒不见颓色甚至还能偶尔听到胡笳曲调悠扬悦耳。所以卡那其这老小子终于是顶不住了,在一个能见度极低的风雪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等到天明放晴时,腾超见到的便是这片凌乱无章的窝棚区,到处都是被冻得梆硬的排泄物和马骨人尸堆在一起。

    “没想到那老小子这般果决,为了不至于让我们尾随掩杀,居然敢在昨夜那般风雪中下令撤退。想必这一晚上的行军一路怕又得留下几百具尸体。”

    “自古慈不掌兵,这点道理东胡人还是懂的。若是等雪停再退,他们怕是得全军覆没。”

    乐毅站在高岗上背着手,语气中带着些调侃的意味。身旁的腾超则抱手躬身说道:

    “大将军,这茫茫雪原不辨方向,此番前去着实凶险啊!要不就随末将归寨,再派斥候沿途探索便好,何必亲身赴险呢?”

    “从别人嘴巴里听到的东西哪有自己眼中看得真实。大王决心已下,对年后的一战势在必得。作为主将,还是得亲身看看即将沦为战场的山山水水才好。我们燕国不比其他六国,家底薄啊,经不起折腾。”

    “大将军,末将常年驻守在边地,对这东胡人的习性颇为熟悉,届时还望随军讨伐,愿为将军急先锋。”

    腾超再次长揖到底,姿态能放多低就放多低。而乐毅只是笑着拍了拍其肩膀淡淡回应道:

    “放心吧,东胡只是疥疾小患,今大王有宏图大志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这话等于是给腾超吃了颗定心丸,乐毅是大王所仰仗的大人物,他说放心,那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明日便回吧,埋骨林的锻骨草怕是早熟透了吧。这次前来的监军你务必得保证其安全,莫要把人伤着了。”

    腾超脸上一愕,能让堂堂昌国君特意打招呼照顾的人自不是普通人物,于是他赶紧连忙称诺。想着回令支寨后如何讨好这样一个人物,好为自己的小命加道保障才不至于最后被兔死狗烹。

    正在腾超暗自思索着营中那个监军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身份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大人物已经因为那日的社死现场而躲在房中整整两天未曾出门了。

    本以为要学着书中记载的故事那样,将军为麾下伤卒亲自擦洗一下身体以换来那些百战勇士们的感动效死的,没想到这套流程还没有迈出第一步,自己却因为那些狰狞的伤口而联想到寨外的尸体遂当场呕吐。

    于是为了避免见面尴尬,常威便把自己关在屋中好淡出人们视野一两天,希望事情能就此被淡忘,可这无非是鸵鸟心态使然。

    但起初半天时间还能熬一熬,久了之后对于平日斗鸡走马惯了的公子哥来说又如何闲得住。于是只能在屋内没事找事这里翻翻那里看看,还别说,真就让他在床板底下找到了好东西。

    这是几张极为精美的春宫图,每张一尺见方的图都是被黑线分割成若干区域,而这些区域里面分别画着的便是栩栩如生姿势新奇的人体交合图。且这些图画的内容居然还是罕见连贯性的。

    这可是大大勾起了常威的兴趣,春宫图他当然不会少见。别说是图了,从十三四岁起,家中婢女都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了。可图中那些新颖的姿势和办事的地点,顿时让他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索性他便将这好几张图视若珍宝仔细品评起来。也算间接打发了无聊的时间。不过再好的图看久了也会腻,于是他便唤来亲从让其偷偷打听这些图的来历。本以为这是件非常隐晦的事情,没想到一问才知道,短短的几日内居然是全营皆知。

    原来前往葫芦谷外御敌的士卒们临行前将孤夜所画的春宫图都珍而重之的藏在了各自的屋中,而从安平城里来的援兵当然是就近住了进去。于是该找该翻的都被寻了出来,甚至还在寨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探宝运动。

    后来才从那蹭吃蹭喝的胖子口中得知这些春宫图都是出自寨中防御裨将孤山子之手,一时间整个后营又是门庭若市,大都想见见这个脑回路清奇无比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启蒙大师”真容。

    而此时这个人们心心念念的“启蒙大师”却像只死狗一样呆呆的躺在床榻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很幸运的在那场体内灵气暴走中存活下来并没有英年早逝,虽说受了不小的折磨,但还是有惊无险的将胸口的膻中穴给彻底打通了。天道神韵也尽数融入了心脏随着全身血液的律动游走入全身四肢百骸之中。兵家修身之路也算是真正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可是此时的孤夜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想到自己的未来,他顿觉黯淡无光。不为别的,只因此刻其胸口以膻中穴为中心延伸向四周的经脉一条条坚韧且偌大无比。

    有人要问了,人体里无论什么东西冠上又大又坚这四个字不是顶好的事情吗?为何还会如此矫情做作。殊不知这大且坚若是再配上个长才是绝顶的好,可奈何如今膻中穴周围的经脉大是大了,坚也坚,却只有短短的一小截。

    众所周知,水从宽处入窄,必定湍急汹涌,冲石石碎,剐堤堤溃,孤夜如今面临的便是这个问题。常人通筋脉,必定先将经脉强健些,然后打通所需穴位再往后继续循序渐进。如今一来整条河道就始终保持一种平缓的流速,等全部打通之后再从头开始拓宽由此反复精进。所以才会说锻骨草的使用是一滴滴的吸收,小半截都得花上大半年时间。

    可现在孤夜完全是相反的,等于说此时的他自膻中穴扩散出来的经脉前小小一段已经被夯实拓宽到了极限,之后的却是还没有动过工的半堰塞脆弱状态。这样的结果便导致了以后若再想继续修习打通导气图上的那条线路,就必须以同样的方法将整碗药汁一口闷,然后在破坏的同时把接下来的另一个穴位之间的经脉也同样修筑到同等规模。不然的话,一旦导入灵气便宛如来了大洪水,由宽入窄必定是堤毁人亡的下场。

    也就是说,孤夜想要短时间再提升力量已经不可能了,除非能有大量的锻骨草供给他可以这般一小段一小段的将经脉拓到最宽。人家是整体先打通再慢慢加固,所以实力的增长秉承循序渐进有一个稳定的增长规律。

    但孤夜这么一搞,身体的力量最多提到五瓮便到顶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便只能停滞不前。可有利也有弊,若是能有足够的锻骨草,等将来所有筋脉穴位彻底打通的那一刻,实力必定瞬间暴涨,至于暴涨到哪个程度谁又能知。

    但这只是设想中的一个最好的结果,因为前提是那些药力能够受到控制往想要的河道中汇流。可孤夜自个知道,整个过程根本就是无序的,那种腐蚀灼烧的感觉别说是控制了,能保持不晕都已是谢天谢地。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以后孤夜要想再突破身体的力量,那就得拿锻骨草当饭吃。至于吃下之后想要往哪个方向拓宽全听天由命,他只能保证灵气与药力的融合而已,剩下的都得交给运气。

    综上总总,试问孤夜又怎不会愁云惨雾。手头上那两截锻骨草都已算是腾超和井启的仅有存货积蓄了,之后再想获得又能从何处入手?况且这也不是一两株便能解决的事情,得充分认识到当饭吃这样一个客观存在事实概念。

    世家豪门得个一株半株的都要感谢皇天后土大喜过望,试问他这一个小小的边地乡野小子又有何渠道获得?也就在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半掩的门却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胖子,别麻烦了。近来没有什么胃口,我只想静静。”

    孤夜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屋顶,思索着往后人生之艰难。既无知又大胆疯狂后的苦楚算是彻底尝试到了,此刻他无比期待远在蓟城的那个蓟下学院,还有随军出征未归的便宜师父老颜头。

    “静静,这名取得颇雅!想必是个容貌秀丽品行端庄的女子吧?不知是哪家淑女,能令得孤山子如此为伊消得人憔悴。”

    听着这声音陌生不知是哪里来的蠢货,孤夜连头都懒得动上一动。

    “这几日本将军来身子了提不起笔,要画没有赶紧滚球。”

    孤夜说完就翻过身去,将背留给了来人。

    常威身为燕国王室,哪里听过这等市井俚语调皮之言,一时间倒是觉得有趣。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何必如此做此小儿女姿态。”

    常威自以为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此话不出还好,刚说完孤夜整个就炸毛了。他现在正烦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个二愣子。

    “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出门左拐有医匠,让他开点巴豆粉给你拉个够,别让脑子被屎给糊了。”

    孤夜端坐起身破口便骂。等骂爽了之后这才看清楚,来人居然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贵公子,而非军中常服……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荐书

    “你是谁?”

    见眼前此人的穿着,便知是身份不简单的。孤夜在安平城混了这么久,哪怕是城守那样的狗大户最好的衣服怕也没有这家伙身上一半名贵。

    很明显这厮是随援军一起来的,由于练功出了岔子,所以在见了乐毅之后孤夜便一直待在房里未见其他人。

    “本人乃我王派来的监军,负责监督此次锻骨草采摘任务的。”

    采摘锻骨草需要监军随行孤夜是有听井启提及过的,担此责的一般都是王室宗亲或者是王上信任的近臣,想到早些时候曹进特意跟自己明里暗里暗示那个乐毅身份不简单,由此联系起来,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身份怕也是不一般。

    “原来是监军,在下令支寨防御裨将孤夜,刚才语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软的时候绝对要软,孤夜赶紧下榻抱拳作揖连连告罪。

    “无需多礼,本监军只是闲来无事,刚好路过后营。听闻孤夜将军身体不适,于是便来看看,顺道还想见识见识将军的画技。”

    这时候孤夜才看到,面前这家伙手里可是还攒着一小卷画纸的。见此情形。不用想也该明白了,敢情这家伙也是来讨画的。可作画需要心境,此刻的他正心烦意乱又哪里有心思去画劳什子春宫图,于是便很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还不知监军大人名讳……”

    “称呼我为常威便可。”

    “呵,失敬失敬。常威大人,大战刚过,请恕孤夜身上有伤不便提笔……”

    孤夜本着能不得罪便不得罪的念头,压着心头的烦躁感笑着回应道。可没想到当事人还没开口,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大声呼喝:

    “公子让你画你便画,少不了你的打赏。外面我打听过个,一张画最贵不过几百刀币。”

    啪嗒一声,一块马蹄金便重重扣在矮桌之上。

    “好好画,画得公子满意了还有赏赐。”

    这出手阔绰啊,来人一看便是这个常威监军的亲从或者门客一类的人物。属于路人甲路人乙的类型,不过这做派半点不带含糊的,想必平时应该没少干这事。

    常威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下巴还顺势扬了扬。

    果然是狗大户,一出手便是马蹄金。要知道当初老子攒一块可是要举全家之力好几年省吃俭用。不过既然是买卖嘛,落地起价就地还钱,一时间孤夜脑中便有个主意逐渐形成。瞧着这主仆两个都是一个德行,且不管所做计划的可行性,不若试试又何妨。

    于是孤夜故意表现得很市侩,袖子轻轻拂过桌面,那块金子自是入得囊中。篮子就在旁边,里面笔纸颜料齐全,很快的墨就开始磨上了。

    按照蛮九之前提过的,再好的东西都有个保质期。保质期一过,新鲜感也便没了。若想保证持续不断的新鲜感,那么就要让人心里时刻保持期待。

    所以孤夜很是熟练的将纸用墨线先分割成好几个方块,之后再一一在这些方格中作画。一个多时辰匆匆而过,矮桌上也分别多出了六张画作。每副画中都有六至七副小图不等,与之全部串联起来,刚好是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只是未注明文字,一切全由看客自行想像揣摩。

    一旁的常傲从笔落于纸上的那刻便无法自拔了,他从没有想过普普通通的春宫图还能以如此方式来画,这可比一开始便赤裸裸的男女搏斗画面刺激多了,由浅入深层层浸染,最后才是水到渠成。总的来说,带有那种场景的小图也就第六张纸最后那两个小方格,但不知为何,却是看得让人心猿意马燥热难当。

    可好死不死的,孤夜这家伙却突然在此处停笔了,他就那样把笔一丢,撂挑子不画了。这好比把人吊在了半空中不上又不下。常威当真是百爪挠心张嘴就要骂娘了,整张脸由此憋得通红。

    “怎么停笔了呀!画啊!你怎么还不画!金……金子,快把金子掏出来……”

    身边同样被吊足胃口的亲从立马又掏出三镒金子出来拍于矮桌上,然后眼巴巴等着孤夜继续动笔。可是令人意外的时,这回人家依旧不动如山,愣是对桌上的金子视而不见。

    “孤山子,你为何还不画!是不是嫌金子不够?放心,你尽管画,金子本公子有得是,今天只要让我看痛快了,全都可以给你。”

    似乎在回应自家公子的阔气一般,一个小褡裢就全丢在了桌面上散了开来,里面十几镒金子啪哒哒的滚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疯狂劲是孤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差点就被亮瞎眼睛。他听蛮九曾经说过,世家豪门大多富可敌国,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能够吊得起他们的胃口,赚到的钱简直不要比捡来还容易。

    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可孤夜如今想要的却不是这些身外之物。他图谋的东西要比这贵重太多,只是不知道自己此番尝试能不能成功而已,毕竟从来没有先例,也不明白人的好奇心到底能利用到何等程度。

    “听口音,监军大人是蓟城人士吧?”

    孤夜试着询问道。这只是找好的一个由头,至于听口音啥的,他会听个鬼口音,这辈子除了令支寨,最远还没出过安平城呢。

    “噢?这都能听的出来?不错,本公子确是燕都蓟城人士。”

    “那公子可听过蓟下学院?”

    这回不待常威再开口,他身边那个狗腿子就满脸傲然的插嘴道:

    “天下学派所集之所,蓟下学院四字谁能不知,谁能不晓!”

    “我听说其余六国都设有同等性质的学术场所,甚至规模比之还要大上许多。”

    孤夜不急着表露目的,而是先顾左右而言他。

    “切……哪怕规模再大有何用?在天下人心中,地位与蓟下学院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那些只不过都是邯郸学步,唯有燕能执学术之牛耳。”

    见这狗腿子亲从说得顿首昂扬的,孤夜也只当是其在自吹自擂而已。毕竟哪怕是乡野村夫也知道在七国中,燕国的国力最弱,物产也最为贫瘠。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成为天下学术文化中心的。

    可这一点倒是孤夜想差了,恰恰就因为燕国是七国中实力最弱的且地处偏远才能吸引天下绝大多数专心做学问的贤人。

    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个国家常年远离中原各国的纷争。加上这七八代燕王都是中庸之辈,并没有多少的进取心思。长期较为和平的社会环境是文化滋生的绝好温床,加上燕国至今还没有决定以哪一学派学问为安邦国策,所以更是吸引了大多有志之士前来传道受业。

    历来学术界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周王室手中,而周王室之所以还能依旧另类存在于七国之上,前期无非是在各诸侯国开设学院凝聚日益消散的人心。可随着各国渐渐独尊一家之言,周室开设学院的效果也不像之前那么好了。

    比如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就独尊法家摒弃其他学派。如此一来学院中其他学派当然也渐渐被淘汰。久而久之,原本周王室掌控下的七大学院如今真正还能发挥最初效果的唯有燕国蓟城一个。

    当然这些前因后果孤夜自是不清楚的。他之所以要吊常威的胃口,无非是想再弄个推荐名额而已。毕竟他自己已得师帅腾超的推荐,庖硕这家伙的名额还没个着落呢。

    来年开春就要远赴蓟城了,他还想着这事还怎么解决,再不济就厚着脸皮找腾超想想办法。但现在却是瞌睡来了枕头,常威这家伙一看便知道身份不简单,于是就打着试一试的想法。

    “照这么说蓟下学院当是天下第一学术圣地咯?”

    “那是自然,每年想拜入学院研习各家学问的人多如牛毛。实不相瞒,本公子已是在那里求学四载有余。”

    常威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那叫一个得意忘形。或许只有身边这个亲从才知道,自家公子虽说是从四年前拜入学院,但在里头待着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而能待这一个月还是人家院正看在燕王的面子上,要不然早就将其给撵出去了。

    “唉……能在蓟下学院求学,在下好生羡慕啊!只是不知要入得学院需要什么条件……”

    孤夜终于说到了重点,而常威这下才恍然大悟。好一个孤山子敢情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要入蓟下学院嘛,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倒也不易。世家门阀王公大臣都是有举荐名额的,家中子弟只是一封荐书即可,至于乡野村夫兵痞赖卒却是登不得门槛前阶梯的。”

    “那不知公子能否……”

    孤夜终于是表露了目的出来。

    “可倒是可,就是以本公子之名也只能荐出两个,反正也无甚关系,就是麻烦点写两封信而已。只不过这画……”

    聪明人说话就是敞亮不费劲,孤夜听到还能有两个名额计划中立马便将蛮九的名字加了上去。毕竟这家伙之前是可以读书的,只是把机会让给了妹妹而已。如今有机会,那便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公子你且写信,我这便立刻动笔作画。往后十日,每日十大张绝不拖延。”

    孤夜声怕对方反悔,立马将纸笔送上,只留了两处空白没有署名。

    只不过他没注意的是,常威身边那个亲从脸上那幸灾乐祸,一副你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表情……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大生意

    旭日东升,朝阳下旌旗招展。白茫茫的地平线上突然便多了一抹肃穆且深幽的蓝。原来是腾超所率军卒归来了,论本体,燕国是正宗的王族诸侯,承继火德顺理成章天下没有非议。然燕国久处幽燕六百年,对周室王族不断衰败的历史刻骨铭心,独立之心萌生已久。燕国公族认为,先祖的火德已经衰败,作为王族旁支后裔的燕国若承继火德,这把火必然熄灭,要兴盛,须反其道而行之,于是推演出“燕临北海,天赋水德”,确定了燕国的水德。燕国之水是烟波浩淼的蓝色大海,于是燕国的旗帜服饰就选定了蓝色。

    寨墙上,有士卒大声欢呼,这些天来虽不见东胡人来犯,但大多数人心中都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如今见到大军回返,旗帜鲜明在风中猎猎作响,足可说明乃大胜而归。既然大胜了,当然是需要欢呼的,这跟有没有参与到其中并没有什么关系。

    很快的,大军归来的消息便有人匆匆前来告知孤夜,作为防御裨将的他,除了现如今的监军常威之外属他官最大了。报信的士卒倒不必两边跑,因为他知道这些天以来,监军每天都是待在后营裨将军那里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还能见到身边几个亲从时常故意弯着腰跑到无人处做些是男人都会懂的事情,这样一幕还引起了某些很不友好的猜测。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总之都很难听。

    不过渐渐地那几个亲从就只能待在门外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荡笑声。再后来不知听到什么风声的蛮九和庖硕也加入了进来,于是那笑声便从常威单声道变成三个人的3D立体环绕了。

    当报信的士卒得到门口亲从允许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将会见到这些天大家所臆想中的不堪画面,没想看到却是四个人或站或卧横陈在屋中,相同的只是每人手上都握有一纸一笔皆做苦思冥想状。

    “有了!你们看我想的这句如何?”

    蛮九连忙在纸上唰唰的写了一小段话,然后就像是在展示什么名书法一样摊开来给大家伙鉴赏。

    “良人,妾身其痒难当,你快些进去挠挠……”

    “不好不好,太露骨了。不雅致,与这画风着实不符。”

    场上文化程度最高的常威立马否定,想到即将出炉的精美好图要配上此对白,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女之事,人之大欲,闺中情话当然不可能雅得了的。”

    蛮九撇撇嘴有些不服气。

    “不雅也得雅,别忘了这画以后是要卖给谁人的,那可都是些世家子弟。这个阶层的人可是个个识文断字饱读诗书,这些污秽露白之语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常威依旧摇着头,他本就是这个阶层的人物,自是理解绝大多数人的品味。

    “若是只能配此污秽之言,那还不如不加上文字单以图卖。”

    “不行,若不配以对话旁白,故事就会变得不连贯起来,每张图也会变得太唐突了。”

    蛮九继续据理力争,对于商贾之事,他还是非常有话语权的。这两人的争吵,在这几天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孤夜也是早习以为常了。其实吵来吵去无非就是如何能将这春宫图真正变成一个可以赚钱的产业。

    最初提出这个概念的其实是蛮九,不过之前孤夜没怎么当回事。直到常威这家伙说起蓟城里街市上的上好春宫图有时十金难求的时候,某人心思便活泛起来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暂时达成了一个口头协定,并初拟了个粗糙的计划。

    对于孤夜来说,能跟常威更加紧密的捆绑在一起当然是非常有好处的。这家伙是个来头不小的世家公子绝对是没跑了,而且还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大纨绔,这便更符合了某人的胃口,且如今还能通过其关系赚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毕竟谁都不会嫌钱多,还有到蓟城求学势必也需要很大的花费,从蛮九不断托人给妹妹带钱帛就知道了。

    当然,常威也是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他虽是仗着父王的宠爱顶了个储君的名头,但手头却实在是不怎么宽裕。别看一开始丢给孤夜的马蹄金跟丢着玩似的,其实这都是安平城守暗地里送的。之所以全丢了出去,那是知道自己绝对带不走,因为此事已被大将军乐毅知晓,等回蓟城后肯定会告知母亲的。母亲知道了,父王肯定也知道,到时候不但金子都得上交,说不定还得一顿臭骂,索性就装一回阔气全打赏了出去。这次的赚钱计划若是成功,那么势必以后玩乐的资金也就有着落了。

    不过两人的计划很快便被突然来访的蛮九硬插一杠,更是对孤夜撇开自己与别人深层次合作的行为表示严重的谴责。孤夜认为往后几个人都是要到蓟下学院求学的,何不把庖硕也叫上,而最终的计划也就从两人变成了四人。当然,推荐书的事情他并没有急着跟蛮九说,毕竟到时还得跟腾超说一声,人家放不放人还不一定呢。

    一番扯皮之后,于是乎四人就现阶段孤夜的作画模式展开了思维性拓展。常威也是个活络性子,他在蛮九提出在画中加入故事线的基础上再加上了对话和旁白。遂这个建议立马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得到了一致通过。

    所以之后的好几天时间里,四个人都是在想着如何去编造一个合理的故事和设计人物的旁白。有时候想到精彩处,几个人都会发出对未来金银铺路畅想的狂笑。而在外面士卒听来,自是有了些奇奇怪怪的误会。

    此时此刻推开门前来汇报的士卒,见到的也是正常的争论场面。

    “咦?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听惯了争吵有些不耐烦的庖硕看到了门口欲言又止的士卒便开口问道。

    “参见监军,将军。师帅大军回返现已到五里之外。”

    士卒躬身说道。

    “回来啦!这么说东胡人退了?”

    “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干什么,让下面的人多烧点粟米饭和热水。赶紧滚,别来烦我们……”

    常威像赶苍蝇一样着挥手。本来孤夜还想出去亲自安排一下的,毕竟肯定会有些伤兵,得提前做些准备。不过刚想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

    “没事的,外面的事有城防军卒长去张罗就行。那么多人,等全安顿下来也得到大中午了。赶紧趁现在把这高潮部分给解决了,往后怕是没啥空闲时间。”

    孤夜没办法,想到外头还有曹进照顾着,也就静下心来继续讨论。谁叫桌上这五十几张图是以后发家致富的关键呢。

    争论点依旧存在,分歧自是不可避免。蛮九还是坚持己见,因为太过文雅显示不出里头的味道来,要想助兴,语言刺激也是很必要的。而常威还是老调重弹,他就以自身为标杆来衡量这一阶层的消费群体。两个刚开始还好好的,没说几句又吵上了,甚至激烈处还弄得火药味十足面红耳赤的。

    孤夜无奈的看着那叠好不容易画好的图,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还没认真考虑过的念头。

    “你们说这卷图如果拿到蓟城,最多能卖多少钱?”

    孤夜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五十金,最少值这个价!”

    “五十金?那么估计会有多少人想买,且又出得起钱呢?”

    说到这个常威最有话语权,蓟城别的不敢说,光是平时跟他在一块鬼混又拿得出钱的不下十个。

    “十个!最少十个!若是他们家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兄弟们再参与进来,那翻上两倍也不无可能。”

    说到这里,蛮九似乎知道了孤夜想要表达什么了。他也骤然想到问题所在,顿时如同冷水浇身热情凉了大半截。

    “好,就算他三十人,每人五十金,也就是一千五百金。数目倒也不小,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画这些图用了多久。十天,十天时间才能勉强完成。那也就是说想赚这一千五百金。我需要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不停的画。”

    “这只是模板,我们可以雇其他画师按图临摹就好啊!”

    常威下意识答道。可随后便知道了这是行不通的。因为他自己若是这样,如果知道大街上有钱便能随便买到的东西,那么就不值得花那五十金了。自己不会出,其他纨绔当然也不会买。更何况找人临摹,这样的手段很低端。在蓟城,不消两天赝品保证满天飞。

    “找个木匠雕块木板印刷不就行了,我老爹当庖厨的那家大户就用过这种办法拓印书籍。”

    庖硕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办法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是画又不是书又如何能拓印,毕竟线条颜料层次太复杂了。”

    蛮九有些无奈的回应道。

    “这有什么?把线条用少些,之后再来上色不就行了。”

    胖子想都没想便怼了回去。常威听后还想反讥的,不料孤夜却一拍大腿焕然大悟。

    “善!大善!我怎么没想到!”

    孤夜二话不说便提起笔,这次只蘸墨水,用笔尖在纸上迅速勾画。很快的,一个曲线优美婀娜多姿的仕女袅袅婷婷跃然出现在纸上。

    只是这副图与之前所画却是截然不同,身体只用最为简单的线条勾勒,没有哪怕一条多余。虽没有任何颜色,图中大体也都是直接露白,但却更体现个中意境……

第八十八章:回营

    黑白底色简笔勾勒,加上故事线连接的画作,再以期刊的形式贩卖,这种与几千年后的连载H漫画一般无二的东西就在燕国边地令支寨中的一间小屋里正式诞生了。

    事实上我们绝大多数事物并非新时代才会衍生出来,许是现代人在拾古人牙慧而已。要知道很多伟大的发明和先进的理念都是在得不到传承之后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的。

    与其到蓟城赚少数豪大家纨绔子弟的金子,不如赚尽天下饮食男女的刀币。孤夜当即咬牙拍板,将常威打赏的金子全用来雇佣工匠雕刻印版和建造简易作坊,加上自己的技术入股,自取其利润的三成,而以人脉入股的常威则占据五成,剩下的两成则是负责运作的蛮九取一成半,庖硕只出了个主意,象征性的拿半成。就这样很戏剧性的,中华大地上第一个有组织印刷传播淫秽作品团伙便正式成立了。

    日上中天时分,腾超所率出征大军全部回到了营中,整个令支寨犹如在沸油里倒入大瓢热水般彻底翻滚了起来。原本的房舍有的被大火烧毁,有的被安平城的城防军鸠占鹊巢,由于本身就互不同属,所以拉帮手打架就不可避免了。所以腾超本该早早让孤夜来见的,最后为了这些事情弄到焦头烂额不得已拖到了第二天。

    朝食刚过,孤夜便被亲兵唤到了中军大帐之中。经过通报才刚踏进门,便见到曹进矗立在下首一脸为难的样子。不待抱拳见礼,腾超就直接大手一挥,面无表情的让曹进与其左右退下去。倒是井启在旁一直笑咪咪的盯着孤夜看,真就好像看自家姑爷一般。

    孤夜有些懵圈,他不明白既然都有人说明情况了还要自己过来干嘛,其实他还真有点害怕见到上座这两人,如今感觉就像是负债累累的杨白劳遇到债主黄世仁一样,若是真要形容的话,用如芒在背四个字倒是很贴切。

    曹进回过头苦笑着对其点了点头便出去了,而这时候见没了外人,腾超瞬间便换了张面孔咧嘴笑着大步走上前来。

    “哈哈哈……好小子,老子真没有看错你!这一战打得漂亮!近四百个首级的战功啊,本以为还得让你冒险进趟伏骨林去溜达一圈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以此军功在手,到蓟下学院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腾超手劲极大,一下下拍在孤夜肩膀上差点没把人给拍跪下咯。

    “末将不敢居功,四百首级乃营中留守将士浴血拼杀的结果,可不是我一人之力办得到的。还请将军如实把军功报上,让死去的弟兄家中父母妻儿能多得些抚恤。”

    孤夜所言,腾超只当是其谦逊之语。自以为听明白个中意思。

    “放心放心,咱们自家人不用说些虚的,四百个首级给你留一百,其余的分下去便是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克扣军功。几乎每支部队里都会出现。孤夜这个裨将的名头可没有征得上面的承认,出了令支寨便不管用了。于是以军官记功的方式便不适用,只能仍以普通士卒来计算,一百个人头,倒也足够换个真正小裨将的头衔了。

    怎料孤夜一听腾超要把百个人头记在自己头上,赶紧摆手拒绝。那些同袍舍生忘死浴血厮杀的一幕他可是每每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在跟前的,试问又如何下得了手去贪没其功劳。

    “禀将军,末将愿将所得军功尽数分予阵亡的弟兄!”

    孤夜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做作。

    “你欲何为?”

    腾超收敛起刚才的表情重新换上了平时那张臭脸。在他的认知中,战时不贪功更是把好处尽数分给士卒的人,将来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封侯拜相闻名于世,要么被人屠戮九族遗臭万年。邀名养望者,除去真大德贤人外,便是图谋不轨的伪君子。世上贤人如凤毛麟角,伪君子却多如牛毛。

    自己从军中轻松一捡就能捡个贤人当女婿,腾超认为自己可没那个命。他只想保住家门平安,可不想招惹祸患。于是对于眼前这个未来女婿的重视,他几乎都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了。

    孤夜没在意为何说得好好又变脸的腾超,对于询问只是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无他,只求心安理得,夜能入眠耳。”

    “哈哈哈哈……”

    旁边的井启听完却突然大笑起来,自己的老伙计他是清楚的,刚才心中在想些什么也能猜到一二,只笑老友关心则乱杞人忧天而已。

    “老腾,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敏感了。乐毅将军都给打了包票,不至于不至于的……”

    井启笑着也走上前来拍了拍孤夜肩膀。

    “第一次参加战斗是这个样子的啦,也无需太过内疚自责,军功且拿着就行,以后到蓟城有这层军功在办起事来有时会方便许多。

    百个首级拿着烫手,那便五十个吧。这个数量刚好与一个卒长军职相当。”

    “我拿十个,其余都分润给受伤和阵亡的弟兄。至于军功,我不是还有机会去挣吗?”

    分润军功是真心实意,但孤夜也有另一番谋划在里面,那便是伏骨林之行。开玩笑,如今军功什么的算个屁,自己练功都把身子给练废了,现在正需要大量锻骨草来填坑呢。

    刚才听口气,腾超怕是早将自己排除在这次任务的名单之外。那还搞个毛啊,这么大量的锻骨草缺口,得砍多少脑袋才能凑得出一小截。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是真的打算狠狠干他一票的。

    而让孤夜敢生出这般胆量来的,当然是如今生意的合伙人常威常大公子了。这家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实则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大纨绔。也不知道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让他来当这个监军,别说监督锻骨草的采集数量了,怕是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有带商榷。

    “挣军功?你不会是想去伏骨林吧?”

    见孤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腾超气就不打一处来。别人是想立军功而不得所以才要去埋骨林去冒险,而自己这个傻女婿却是有军功不要愣是往里钻。

    “嘿嘿……小子,你可另有图谋?我可告诉你,想都别想!一旦让人发现有人贪墨锻骨草,那么就掂量掂量被夷三族的后果吧。”

    井启很是及时的提醒,就是要断绝这样可怕的想法。孤夜若是真的乱来,作为妻族的腾家绝对是无法幸免于难的。

    “怎么可能!将军有所不知,实是这次蓟城派来负责监管的人乃是我的好友,见好友冒险,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乎,孤夜将这些天常威与自己多有来往,并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和盘托出。那可是一门或可日进斗金的新兴行业,做为创业初期的人脉资源运作人,常威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又在听说几人已经拿出十几镒马蹄金作为本钱之后,腾超原本绷紧的神经也开始缓和过来。

    孤夜这些天都和监军在屋中鼓捣些什么他回来后自是有所耳闻。其中还有许多非常难以启齿的流言在军营传播。他本想着再观察些时日再说,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个原由。

    对常威的身份腾超有过打听,但是在乐毅口中却没探出个什么来,只猜测这个年轻人或许是来自燕王室宗族得某个旁支。对于自己未来女婿能够结交此等人物,也可算是无形中为家族加了道保险。且这个年轻人与大将军的关系似乎还挺亲密的,这又是多加了一道。

    想到这里,对于孤夜主动请缨去伏骨林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反对了,只说是要考虑一下。最后,腾超又旧事重提,说是开春之时孤夜去蓟城路过昌城要记得去家中看看,然说到这件事某人便头大。只是唯唯应诺后便匆匆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行军中,辎重骡马大多是压后的。加上刚进营时与援军各伍各卒之间都有摩擦,这就导致了后营那帮子人到了入夜时分才进得了寨门。于是乎那个久违的便宜师父就得排队到今天一大早上。

    白天去拜见自是不方便的,于是靠着合伙人的这层关系,孤夜居然让常威以职务之便弄到了两坛好酒。入夜时分,还是那个马厩,孤夜大摇大摆提着好酒无视宵禁而来。只不过马槽是新做的,原本那个被东胡人当成了尿壶来用,等后来收拾的时候里面早就结成厚厚一层黄色的冰坨坨。

    于是孤夜便让庖硕将其整个丢了,然后亲自用新伐的圆木重新拼接了一个,上头还加个棚子,不让雨雪漏下来的那种。槽中的麦秆也是刚寻来的,盖上厚毯子绝对舒适。如今孤夜见到翘着二郎腿悠闲半躺在里头的颜老头,便知他对自己的安排甚是满意的。

    “师父,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孤夜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弥漫开来。颜老头是什么鼻子,一问这股味道整个人就从马槽里头窜了起来。

    “好香!好酒!好长时间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了!不孝徒,还不快点过来,想馋死老夫么?”

    孤夜咧嘴偷笑,快步上前直接将两大坛子全塞到了他老人家怀中……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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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主咸阳介绍:
他,射出去的箭会拐弯。他,凝聚召唤出来的是个姿势露骨的老女人。他,开局就有七个爹。他,专门在背后敲闷棍。他,身为秦王长子却流落燕国。孤夜,一个倒霉的孩子书写着一段悲催的人生……夜主咸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主咸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主咸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