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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米同志     夜主咸阳txt下载     夜主咸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目的

    一个游牧民族的小部落族长居然想图谋一个北地大国的边地堡寨。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无法理解的。

    堡寨是什么?纯军事防御工事。它不同于城池,由于没有民生持续生产力,所以是无法长时间占据的。所以当卡那其问三个儿子自己攻占此处的目的为何的时候,以他们所处的环境和眼光是根本回答不了的。

    卡那其也算是难得有些耐心,在等了两三刻钟之后,跪在地上的诺比才试探着小声回答道:

    “父亲,莫非是为了锻骨草?”

    听到这个答案,熊妄和常绞都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无法将攻占令支寨和锻骨草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要想获取更多的锻骨草,似乎还不需要弄出八千多族人如此大的阵仗来吧。且不提能不能攻下令支寨,就昨夜损失的一千精锐,怕不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呃?呵呵呵……你且说说看。”

    卡那其眉头一挑用鞭子指了指诺比,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父亲,孩儿只知道狼群无论再如何狡猾,它们的目的都只是羊群。而我们与燕军以往的冲突,至始至终都围绕着锻骨草。至于父亲此次这样做的深意却是不得而知。”

    “都是蠢货,既然都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争夺锻骨草才进行着,那么难道就没有发现,近几年来燕军的对于我们乞连部的压力已经与日俱增了吗?以往入埋骨林采摘锻骨草,双方付出的伤亡和获益都是大体对半,最近几次的收获却是越来越少,伤亡的族人则是越来越多。

    就此不难看出,燕军已经愈发熟悉这片山林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优势也已经开始渐渐减弱消失。

    而锻骨草是什么?对于燕国来说,那就是他们战力。然与我们来说,却是族人活命的口粮。

    冬天的到来是一年比一年早,今年的第一场雪更是比去年早下了二十来天。许多赖以为生的猎物不断离开白山黑水往中原迁徙,可以预想得到,明年亦是更加难熬。所以为了我们的族人长远计,整个的埋骨林中的锻骨草必须都得由我们乞连部来掌控。”

    “父亲,这怎么可能。您别忘了,除了令支寨外,还有另外两个堡寨呢!一旦发现我们占领了令支寨,他们肯定会挥兵来攻的。”

    熊妄下意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哈哈哈……怕什么,到时候这漫天的风雪就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卡那其大笑着从虎皮毯上站起来。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最得意的算计。

    “我不惜暴露自己的意图,为的便是让燕军提前发现做足了准备。到时候令支寨中肯定会因为这场大战而堆满武器铠甲和大量的粮草。

    然从如今他们选择扼守在野猪林外就充分证实了这一点。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大部分粮草辎重是没有必要都转移到前营来的。所以只要我们的人成功偷袭拿下令支寨,他们必定得回师去救。而等到那时我们再尾随掩杀过去必能得大胜。

    而这只是第一步,在打败燕军占领令支寨后,我们便依托高耸的寨墙和寨中的物资踞守不出。哪怕是另外两个堡寨来攻一时间也是无法攻克得下的。当然,就这天气,只要来场大雪。他们能不能顺利赶来支援还且两说。到时候失去老巢的勇武营残部就只能退回后面的城池中,而我们就能从容采摘埋骨林中的锻骨草了。

    至于第三步才是关键,燕人富有,粮食堆积如山。他们需要锻骨草只是因为这种草药能够让他们变得强壮,而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无用。

    所以到时我们会以所有锻骨草为条件与他们进行谈判,争取以后锻骨草只由我们去采摘,但所采全部都会保证皆与他们换取粮食。”

    “父亲,燕王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能?原本他只能得到一半锻骨草产出,另一半由我们偷偷卖予行商贵族。如今他可尽得,且无需再在勇武营身上花费半枚刀币,这笔买卖换成谁都会答应的。”

    卡那其扬起下巴摸着胡须自鸣得意的说道。

    这是个缜密周祥的计划,不得不说能想出这样一个逻辑链,卡那其确实是有不愧族长之名的。但屁股永远决定思想高度,一个领导三四万人民的部族首领永远是无法揣测一个领导近两百万人民诸侯王真正想法的。

    前者或许可以归结为小聪明,而后者举手投足间便是政治了。事实上以卡那其的眼界绝对是无法意识到,他们乞连部之所以能够在锻骨草上分得一杯羹,并不是燕军鞭长莫及,而是在以这样一种方式维持住整个燕国底层仅有的上升渠道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让少量的锻骨草通过乞连部之手回流入燕国,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让国内诸贵族阶层因多出来的锻骨草产生相互争夺而不至于团结成铁板一块,还能让极少量的锻骨草流入底层,从而催生出新的小贵族出来供燕王驱使。

    这便是政治,七国博弈是如大棋盘,那么燕国就是个小棋盘,而令支寨,勇武营,乃至这东胡乞连部,只是这棋盘上的小棋子儿。

    然如今卡那其所带领的这个小棋子居然想凭借另外一个棋子去与下棋的人谈判,那么结果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小聪明终归多少还是起到点作用的,毕竟如今腾超所带领的勇武营当真是被调动了出来,并且在昨晚取得一场小胜之后双方终于还是形成了预想中的对峙状态。

    天公似乎也不太作美,就在东胡人营盘刚刚扎下不久之后,一场大雪便如期而至。如席般的鹅毛雪成功的阻挡住了世间万物的所有活动欲望,别说是人了,就连鸟兽都不知蜗居在何处瑟瑟发抖。

    这个结果是勇武营所有将士都想要的,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在大雪未停之前绝不会有刀枪相碰的机会,且很大可能会因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严寒的天气会使得野猪林另一边的东胡人无法承受而退兵。

    有这样想法的士卒普遍存在,比比皆是,对于前线是如此,对于后方的令支寨亦是如此。

    在如此大的风雪下,连寨墙上照明火盆里的火都烧不起来,作为卒长的木封当然也不会真的苛刻到在这样的鬼天气下还让人待在外面巡逻。寨中一百多人除了几个必要守夜的人躲在墙角避风处烤火之外,其余的也都躲在屋中睡觉去了。

    如今或许只有后营中孤夜与庖硕自是个例外。这两天下来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个是在用锻骨草孜孜不倦的去恢复心脉上的伤势,另外一个则是忠心耿耿的守护在门外,不敢有半点的分神。

    两天一夜的折腾,孤夜终于在将陶碗中最后一丝黑糊糊给吸收干净之后,他身上之前被剑贯穿后留下的暗伤便算是痊愈了。不仅如此,就连皮肤上原本残留的鲜红色伤口也都消失不见长出了新的皮肤。

    而这个家伙根本就没顾得上去感叹锻骨草如何的神奇,在确定自己成功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直接睡死过去。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庖硕如约开门来查看的时候差点没将他吓出个好歹出来。

    不过在将其摇醒终于确定了没事之后,两个家伙又才重新合衣躺下,直到这大雪纷飞万物消寂才终于是被腹中饥饿给再次唤醒过来。

    “嗯……一觉下来全身舒坦。”

    刚睁开眼睛的孤夜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全力把身体给绷得紧紧的。这或许是一年来他伸得最舒服的一个懒腰了,之前由于怕牵扯到伤口而不敢太过用力,而如今却很是舒爽过瘾。

    想到自己的伤势已经是完全恢复过来,孤夜一骨碌便从床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是全力对着空气打了几拳。

    噗噗的风声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响起,很快便也把床上的庖硕给吵醒过来。

    “哈欠……怎么这么黑,什么时辰了呀?”

    死胖子嘟囔着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依稀可见床头的孤夜正在上蹿下跳着挥拳踢腿。

    “哈哈……你的伤恢复了呀!”

    孤夜闻声扭过头来,很是高兴的点头道:

    “胖子,我的伤终于是痊愈啦。你看……”

    说着他又抓过放在边上的弓,弓弦随手一拉便是满月,一口气连续拉上十几下都不带喘的。

    “太好了,这弓你都能拉开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像上次一样提盾牌先冲出去呀?”

    “用不着了,再也用不着了。下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我能让他们跪下来喊爹。”

    孤夜直接把弓往床上一丢,语气中充满着自信。

    “走走走,咱们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如今肚子都快饿扁了。我记得老狄房间里还藏着小半口袋楚国的谷子,听说那玩意不仅香甜软糯还管饱,咱们去把它给伺候了吃掉,算是庆祝一下吧。”

    听到有吃的,被窝里的温暖又怎能阻止得了庖硕这个胖子。只见他大手一掀,整个人立马便跳了下来。

    “快走快走……我先去把灶上的火给升起来。”

    庖硕二话不说就把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刺骨的寒风瞬间涌进屋里。这厮却是心急,不管不顾便踩着雪往外跑。

    “哎……死胖子你等等……鞋……鞋还没穿呢……”

    孤夜抓起鞋子赶紧追了上去。在这雪大如席,深可及膝的晚上,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就这么愉快的打闹着。殊不知此时距离令支寨半里之外的地方,几百个小黑点正顶着呼啸如刀的寒风缓缓的靠近……

第六十章:袭(上)

    夜斑斓,十月飞雪三尺寒。山棱不见,谷壑不显,前路归万难。

    风似刀,削面蚀指皮肉剥。马缰难提,渐已没膝,折草断杨梢……

    “头,雪太大了,要不我们先早个避风处先躲躲吧?再走下去,这波肯定血亏!”

    蛮九把脑袋上的铁盔摘下来罩在面前,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把话说得清楚,不至于被塞的满口雪沫渣子。

    曹进从裤裆里掏出双手来圈在眼前,尽可能的依照现有的参照物再次辨认方向。

    “如果我们的方向不偏得太离谱的话,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再行十里便能看到令支寨了。

    他娘的东胡狗仔子,这次居然害得爷爷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

    tui……

    曹进将最里的雪给吐了出来,然后又把手插回裤裆里去。天气实在太冷了,若不如此,怕是到时候得把手指切下来几根。

    “大家再坚持一下,等回营之后啥热粥,啥肉干蘑菇汤都会有的!”

    这番动员注定是不会得到多热烈的回应,身后的二十几人一个个冻得牙齿打颤,就算是想出声也怕张口把嘴唇给扯裂了。

    一行人就这样寂默无声的在雪夜中行进着,后头的马踩着前面踏过的蹄印,马头紧挨马屁股,走得异常的艰难。

    而他们的目标令支寨中,此时后营中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推开了狄咸的房门。作为火头军的卒长,他的房间里可是藏着不少的好东西。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见着那厮用小麻袋装着托驿马送回城中老宅里去。那些与军营有买卖往来的商贾平时可没少贿赂好东西。虽然都不怎么昂贵,但胜在稀有。前几天孤夜还见着送酒糟的掌柜给他带了半口袋谷子,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听说只有南方楚国才有,吃法跟粟米一样可干可稀。那次跟庖硕说起后这死胖子可是惦记了好久。

    现在机会来了,前几天是因为要疗伤没空搭理,如今正逢腹中饥饿,哪里还能继续放任那半口袋谷子安好。当然是趁着狄咸不在,将其煮了尝尝鲜啦。

    一个小小的铜锁对于孤夜来说简直不是个事。他第五个爹当兵之前就是干梁上君子这一行当的,所以这开锁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东西很好找,狄咸在床头自己做了个小木柜,那袋子谷子就被放在最上面,甚至比那两条腊肉放得都要高。本着贼不走空的理念,孤夜和庖硕两家伙当然是一并顺走了。至于等回来后如何解释,哈哈,有得是理由,再不济就说是被狸猫给叼走了。

    庖硕可谓是迫不及待了,以他平时混迹在灶台比睡觉还要多的时间,生个火真的是用不到十个呼吸。而等到将麻袋里的东西倒入釜中才发现,里面已经去壳的谷子也只不过才一斤不到的量。

    “怎只有这么一点,那也不够吃啊!”

    庖硕对于自己的食量还是有充分认知的,此时见到釜中的糙米后即刻就开口抱怨了起来。

    “一斤米确实少了些,给你这只猪塞牙缝都不够。”

    孤夜一边用雪搓洗着腊肉一边回应道。

    “没事,后面屋里还有两筐粟米饼子呢,咱们先把水烧开,再把这腊肉切了往里一丢,哎呦那个香啊……”

    说着庖硕已经三下五除二又点了个灶,把水缸上的冰给砸开后就往釜里面添了几瓢水。

    “你傻不傻啊。仓库里面堆着如山的粟米,咱们用得着去泡那些烤得干巴巴的粟米饼子吗?

    蒸腊肉配粟米饭它不香吗?为啥非得要粟米粥?”

    “粟米饭!是干的?”

    “废话,当然是干的啦!走走走,这边腊肉先蒸着,谷子也先弄上,再点一个灶把水烧热咯,我们去仓库里弄点回来吃顿饱的。”

    被孤夜这一怂恿,庖硕肚子里的馋虫便全被勾出来了。这年头能喝上稠粥便已经是大逆不道,更别说是粟米饭了。

    说干就干,两个家伙摆弄好一切后就往仓库那边摸了过去。这会儿整个令支寨空荡荡的,剩着的人除了几个伤兵之外,其余的也都被安排就近驻扎在寨墙下面了。何况此刻还是夜黑风高的三更天,该睡的都睡了,也只有这两个睡饱了的家伙现在还游荡在外到处找吃食。

    仓库如今也就剩个库丁管事,这鬼天气早就躲在被窝里猫着了。别说是孤夜这个会开锁的,现在怕是用锤子砸老家伙的门也是不会醒的。

    两只老鼠进粮仓,也不需要去辨别什么,一人随手扛了一袋就往回走。由于积雪颇深,为了混淆视听,两个家伙还故意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甚至还想绕着寨墙跑一圈,试图祸水东引。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往这个方向透过阻挡的几间房舍的寨墙外,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此刻十几个披着厚羊皮的东胡兵同时抡臂如轮,带着铁钩的绳索被甩得乎乎直响。只待狼布一手挥出,那些绳索同时被甩上城头。

    嗖嗖嗖……

    铁钩击打在冻得坚硬的夯土墙上,叮叮当当被风一带,什么声响都被吹得烟消云散。哪怕是距离只有十几米外篝火盆旁的守夜兵丁也是丝毫没有发现。

    “进攻!”

    狼布口衔利刃,率先扯住绳子用力在族人肩膀上一踏就借力窜上了墙头。令人意外的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白茫茫的飘雪,墙头上根本就见不到有人站岗放哨。瞭望塔就更无需缀叙了,如此能见度,怕是站在高处连脚下有没有人都看不清楚。不过内墙根下隐隐明灭不定的火光还是有些明显,起码是躲不开鹰弃的那双眼睛的。

    黑夜隐蔽了身形,狂风阻断了声音,脚下半尺多厚的积雪也连仅有的一点脚步声都给隔绝掉。一群磨刀霍霍的野狼匍匐着不断向挨在火盆边昏昏欲睡的绵羊靠近,其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

    捂嘴,拖刀,一气呵成。随着第一个燕卒被从背后抹开脖子,身边接连的几个人也都大致遭受了相同的命运。

    东胡人长途跋涉而来,冻僵的手脚难免也会有不利索的时候,然呼喊声并不是没有发出来,只不过能不能传到二十几米外的营房中便不得而知的。

    事实是,当狼布将寨门楼上和瞭望塔上的守军给清空并顺利打开寨门的时候,周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说!你们的指挥官在哪里?”

    此刻鹰弃手中的刀正架在一个士卒脖子上,呼喝间已是入肉半分,热血顺着脖颈还没流入衣领内便已凝固成冰渣。

    “饶命……大爷饶命……在……在……在那间屋子里睡觉呢!”

    这个士卒只是个新兵,前段时间跟着孤夜一块被征调过来的。没有经过什么世面,如今刀刃加身都难以自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然是人家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全给吐了出来。

    循着手指的方向,用不着狼布下达命令已是有两小队人马左右围了过去。

    “寨子里还剩下几个人,现都在何处?”

    “在下面……都在下面了呀……将军带着所有人都离开了,就只剩下我们不到两百人。

    木封卒长将我们分成四队分别驻扎在四面城墙下面……大爷饶命,我知道就这么多了,我投降……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呀……我家中还有……啊……”

    鹰弃可没有耐心听这家伙废话,手中长刀一带,大股鲜血就飞溅到老远。风儿一卷,飞到几百丈外也是没问题的。

    “鹰弃,燕卒能不杀则不杀,活着的人质总比硬邦邦的尸体有用得多!”

    狼布皱了皱眉头特意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不是这家伙话太多了,一时间没忍住么。”

    “少耍嘴皮子,赶紧带人分头搜索占领,这面城墙防备如此松懈,其他三面怕也是差不多。

    记住,动作要快,速战速决……”

    鹰弃收束心神抱拳称诺,转身便带着人沿着寨墙延伸搜索过去。

    风夹雪,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孤夜和庖硕两人绕远路想从寨墙边溜达一圈再回后营蒸粟米饭吃。对于这样多此一举,心急的庖硕是很不满意的。

    “回吧回吧,这么大的雪,啥脚印等明天都得被掩盖掉,我肚子真的饿扁了呀。”

    “你以为我不知道还用提醒啊?这不是行有行规嘛。我五爹可是说了,干梁上君子这一行当的不能图侥幸,完活之后手尾都得收拾干净咯。”

    “你五爹那么能,为何当初还被官府逮了发配成了囚徒兵。”

    庖硕不服气的回怼了一句。

    “废话,就是因为被逮过,要不这行规从哪里来!少啰嗦,赶紧走,绕一圈后灶上的水应该都开了。”

    孤夜背着粮袋低声说着。由于是迎风说话,雪沫子便也灌了一嘴。

    呸呸呸……嗯?

    突然间,孤夜感觉到口中的味道有些不对。待吐了口口水在手上凑近一看时,整个掌心都是殷红一片。

    “血!孤夜你怎么吐血了!是不是伤势还没痊愈啊!”

    身边的庖硕惊得一激灵立刻便靠上来要将粮袋从其背上卸下来。

    孤夜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很清楚掌中的这抹血迹并不是自己的,明明是刚才有雪沫子灌进嘴里遇热融化开的结果。

    想到这风向,他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而就在此时,远处黑压压的寨墙门楼上好像有个黑影被从上面丢了下来,目光顺着东西落下的位置,很快的又有大队黑影快速往左右移动分散。

    这不动还无法看清,而如今寨墙下面猫着的分明不下于几百人马……

第六十一章:袭(下)

    “敌……呜呜呜……”

    “袭”字还未曾喊出口,庖硕的嘴巴就被孤夜死死的给捂住,并快速的将其往墙角后面拉。

    也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东胡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无奈雪实在是太大了,加上没有寨墙作为深浅颜色参照对比,所以黑乎乎的一片并不能发现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动作快些,趁现在燕军还未查觉赶紧将其控制住。”

    前面的鹰弃小声的呼喝着,原本还打算过去查看的东胡士兵这才放弃随大部队而去。

    “呜呜呜……你干什么!敌袭啊,肯定是东胡人打来了呀!咱们得示警啊!”

    庖硕好不容易扯掉孤夜的手掌,气急败坏的责怪道。怎料孤夜一巴掌便扇在其后脑勺上,将这个死胖子拉蹲下来附耳小声说道:

    “给我闭嘴!就你聪明是不是!我还不知道是敌袭啊!

    没看到人都从门楼上被丢下来了吗?示个屁警啊,恐怕早就全被抹脖子了!太晚来不及了,咱们赶紧走,不然的话全得交代在这里!”

    孤夜话音刚落才转过身,不料衣角却被庖硕给拉住。

    “孤夜,咱不能临阵脱逃啊!俺老爹说这不是君子所为,是不忠!”

    小胖子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其实脚底下已经在开始打颤了。

    “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临阵脱逃了。这是战术撤退懂不懂,少废话,赶紧走!”

    孤夜拍开扯住衣角的肥手,揪着小胖子的衣领就想往后营跑。

    “孤夜,咱真不能就这么走了呀,忘了你还是个防御裨将吗?这里你官最大,你得把弟兄们给救出来啊!老爹说了,弃同袍而不顾就是不义!老爹不让我做个不义之人!”

    “那你老爹有没有告诉你话太多的人基本上都活不了太久!憨包!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能说!

    赶紧跟我走,再不走等他们控制了四面寨墙,到那时就真成忠义了。”

    孤夜从墙角处伸出脑袋左右瞧了瞧,率先便猫着腰往后营方向小跑。

    才跨出十几步,回头便见到后面的庖硕还傻不溜丢的背着两个麻袋紧紧跟随。

    “你个憨货,这可是逃命,你背两麻袋干嘛呀!”

    孤夜当真是肺都要气炸了。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哪里容得了半分犹豫,可这厮倒好,不但费了半天口舌不说,还能整出个骚操作出来拖时间。

    “咱们可是逃命啊!没有吃的怎么逃,天气又冷,我肚子还饿着呢!”

    庖硕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得意的颠了颠背上的吗麻袋。

    “我……”

    孤夜众般怒火最终化成一抹幽怨的眼神与无奈的叹息,刚伸出去的手还是缩了回来揉在了额头上。

    “孤夜孤夜……我又做错了吗?你是不是生气了?”

    庖硕凑上前来着急的询问道。

    “没有没有……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不,你肯定是生气了!”

    “我没有,拜托你快点走吧!”

    “不,你有,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

    “我都说我没有咯!”

    “看吧,你就有!没有你为什么要说个咯字?我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嘛,为什么要生气,还要加了咯字呢?”

    庖硕一脸认真的责问道。

    孤夜此时的心态都快炸了,如今是十万火急,可这死胖子还有心思来较真这个问题!无奈的他只能把手从额头放下来,顺势抹了把脸换上个很勉强的笑容对着庖硕说道:

    “看吧,我是不是没生气啊!请问现在你可以把粮袋丢掉了吗?”

    孤夜此时语气中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可以哒!”

    话音刚落,庖直接便把粮袋往地上一丢。

    “咦……孤夜,你的表情怎么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如果你的脚现在被百多斤的东西砸中也会像我这样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

    庖硕这才反应过来,将其中一个麻袋给甩到边上去。由于力道太大袋口没扎紧,里头的东西便撒出小半出来。

    “咦……你刚刚怎么把这东西给背出来了?”

    孤夜顾不上脚疼,抓起地上的黄色粉末凑到鼻前闻了闻后问道。

    “嗯……什么?”

    “别管了,赶紧把袋子背上,时间来得及的话恐怕离开之前还能小小的弄东胡人一下!”

    孤夜一把抓起地上的袋子,往庖硕屁股上踢了一脚后赶紧催促着。

    “一会说丢,一会儿又说带上,到底是带还是丢啊!”

    “你不开口能死啊!赶紧跟着我!”

    “孤夜你等等我!”

    两个奇葩就这样一人背着一麻袋一路小跑着又回到了火头军的驻地。离开时点的灶早就烧热了,釜中的水也咕嘟咕嘟的在往外冒热气。

    “现在咱们要干嘛啊?不是说逃命的吗?”

    庖硕见孤夜绕上一圈后又回到灶台边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灶不是已经点上了吗?不煮点东西浪费了。手脚麻溜点,把粟米全倒釜里去。东胡人大半夜的冒雪远道而来,咱们得管人家吃顿饱的不是!”

    “给东胡人做饭?孤夜你要投敌吗?”

    庖硕心中大骇,手脚更是不敢动弹。

    “投你个死人头,等待会再给你解释。快,赶紧把粟米倒釜里去!”

    说着,孤夜就用瓢子把拿错的那袋黄色粉末弄了一大瓢分别倒进沸水里。然后把剩下的全给倒到后面水缸和井里面去。

    庖硕不知所以然,见孤夜也不像是要投敌的样子,于是不情不愿的把粟米都给满上。

    弄好了之后孤夜把盖子一盖。抓起两条腊肉便拽上还在傻愣的庖硕往马厩方向跑去。

    马厩位处整个令支寨的最北面,是靠着一面寨墙修建的。腾超带兵出征,当然这些照顾马的马倌也都得带上,颜老头作为马厩中的主心骨人物,自然是被要求随行的。所以这会儿整个场地空空荡荡黑灯瞎火的,两个家伙匆忙跑进来直接就窜上了棚顶。

    来了这么多次,孤夜自然是熟悉情况,只需拆了根梁子架靠在马棚顶上,非常容易便能攀爬到寨墙上去。绳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从腾超带兵出征的那天他便已经准备好了,为的也是预防不测。原本以为只是过于谨慎留下的一道后手,当时虽然也觉得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不过今天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非常顺利的落在墙外的草垛上。而为什么在此处会有两个草垛可以缓冲下坠的力道,那当然也是孤夜的手笔。

    真不怪他胆小,遇到东胡人一来立马脚底抹油调头就跑。实在是当孤夜第一眼发现城墙底下分做两边迅速突进的人影后,就已经对守住令支寨不抱任何希望了。以当时的情况,明显的就是负责巡逻守夜的士卒没有及时发现敌军从而被摸到跟前的结果。

    要不然离得如此之近的两个人尽管风雪再大也不至于连半点动静都没听见。而令支寨里具体剩多少人孤夜是知道的,且这些人又被木封安排在寨墙下的四个区域。哪怕是当时庖硕真的大声高喊示警,其他方向的弟兄们也是听不见的,有也只有将东胡人给吸引过来一途。

    “赶紧离开,这么大的风雪营中其他弟兄应该大都躲在房中睡觉的,在不反抗的情况下倒是有机会被俘虏成为谈判的筹码而不会被杀死。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前往葫芦谷口,把令支寨失陷的消息告知师帅,而不是贸然的逞血气之勇……”

    孤夜嘴上说着,手里不歇的把刚落地的小胖子从积雪中搀扶起来。

    “孤夜,难道咱们就这么丢下弟兄们跑掉什么都不做吗?”

    “唉……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做什么?刚才匆匆一瞥粗略估算了一下,入眼的那东胡人起码都超过两三百人了。

    不过这时候身边如果能有二三十个帮手的话,以刚刚出来时布下点绊子,若是真能生效也许还可为之。”

    当兵打仗虽说得有一身血勇,但事不可为的时候还是需审时度势的。有时候避免无谓的牺牲并不是无义,最后还得看能促成什么样的结果。

    一墙之隔内,身为卒长的木封并没有突然被战神附体或者骤发神力以一敌百。前半夜的巡视精疲力尽睡下之后,直到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也未曾醒过来。当狼布被一个燕卒带到床边时,这家伙还甚至在打着呼噜。

    没有什么反转的剧情,木封的肚子在挨了两拳彻底清醒过来之后的反应其实也与大多数士卒一个样子,甚至还要不堪一些。

    “听说这令支寨里如今就你官职最大?”

    狼布坐在床榻上面无表情的问道。木封就跪在床边的地上瑟瑟发抖,脖子的两边则是各架着一柄长刀。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不……不是的!我只是个卒长……寨中还有个将军……还有个将军啊……”

    此时的木封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就这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后营里的孤夜,那家伙可是个裨将,品级上可要高了不知多少。

    “噢?还真有个将军,如今在何处,快带我等前去。”

    令支寨的情报他狼布早就摸清楚了八九成,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在腾超出征后勇武营中还留了个将级坐镇。

    见成功祸水东引,木封自是不会犹豫,本来就看孤夜不顺眼了当然就磕头如捣蒜赶紧说要带路。

    当了这些年兵,他也算是老油子了,该有的见识还是要有些的,而通常像这种情况都是要把官最大的那个给杀掉震慑人心,再不济也会俘虏打包带走当做之后谈判的政治资本亦或者索要赎金用。

    而从以往东胡人的习惯猜测,他们长时间占领令支寨的几率应该长不了,最多只是劫掠点物资便会离开。因为他们族群的大部分物资有许多都要通过跟燕国人做生意获得,所以屠寨的事情怕也是不敢的。

    如今若是对方能将孤夜给抓住杀掉,那么落其手上的两份锻骨草又是否有机会得到……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巴豆

    裨将这个军职,说大不大,说小也是小不了。算是参将底下一个方便带兵临时所设的阶级。一般是用作统筹两至三个卒或者是混合兵种组成的小方阵,不过好歹也论得上算个将。

    所以狼布在听到令支寨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时候,立马便要求木封带路擒拿。历来军功无非是斩将与夺营,如今营已经夺了,要是还能擒个将的话那么事情就更加完美了。当然,不在乎这个将只是一个小小的裨将。

    不过木封能做到一卒之长自然也是有其能耐的。心思活泛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当着房中众多手下的面把长官卖了个干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路肯定是要带的,无论是为了头上有人顶着杀头也好,算计那两截锻骨草也罢,这顶叛徒的帽子他是非戴不可的。

    可一个人戴与众人一起戴可便大不一样了。若是等东胡人退去秋后算账,法不责众也是个必不可少的保护伞。

    于是木封啪啪啪的对这狼布猛磕了几个响头后便苦着脸说道:

    “这位将军,不是我不想带路,实在是那裨将任命不过几日,我们又素来没有往来,虽是同处一寨,却是不知其歇在那个区域啊。

    不过听说此人有一手精妙的画技,营中弟兄多与之有交集,不若将军问问在场其他人,或许会有人认识!”

    此话刚落地,顿时引来了四周十几道鄙夷的目光。是个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无耻之徒在睁眼说瞎话,寨中谁人不知火头军孤夜之名。

    以前木封的刻薄寡恩确实令人多有不喜,但总归是一营弟兄又是卒长,所以士卒们都只是敢怒不敢言。加上其能力确也算出众,于是大多数人还是会言听计从。

    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就把自家兄弟卖得如此彻底,周围十几个人里头还是有几个热血未凉的。

    “木封小儿你放屁,贪生怕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拖众弟兄们下水。什么裨将,令支寨中哪里有裨将了,我在这勇武营中当了七年兵,怎么就不知道还有个裨将?”

    说话的是个胡子大汉,他也算是个机灵人,既然面前这个人如此无耻之尤,那么反坑一回又有何妨!

    果不其然,左右两个东胡人一听就炸毛了,架在木封脖子上的刀也用力的往下压。只需轻轻往后一拖拉,那么势必整个头颅便会顺势滚落下来。

    “啊……将军饶命,我说得句句属实啊。那个裨将叫孤……孤夜!是我们师帅的上门女婿……”

    脖子上的皮肤已经被切下去很深的一道口子了,温热的血就那样缓缓的往衣领子里流。木封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法不责众,自然是保命要紧不敢有丝毫隐瞒吓得全吐了出来。

    “且慢!”

    狼布挥了挥手让左右两个士兵先把刀拿开。听到这个裨将还是腾超的女婿时,他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去,先把这个多嘴的大胡子舌头给我割了。”

    话音刚落,几个东胡人立马便一脚将刚才那个开口的大胡子燕卒给踹躺在地上死死按住,其中一个从腰间抽出把弯头小刀出来,也无需让人去掰开其嘴巴,而是直接捅了进去一顿乱搅。

    周围的那些燕卒见状纷纷想挣扎站起来反抗,可以被七八个东胡士兵用矛杆抽倒在地。很快的,大胡子两只脚胡乱的蹬踏几下后便彻底不动弹了。

    “东胡人,若我今日不死,他日势必屠你全族一个不留……”

    “来啊……杀了老子啊……”

    燕军中有血性的自然还是有的,如今见到同袍在自己面前惨死,便要舍弃性命奋起反击。

    “不错!倒是有些血性!”

    狼布冷笑着缓缓从床榻上站起来踱步到叫嚣的两人面前。

    “既然你们不怕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说完腰间寒光一闪而过,两颗大好头颅齐齐滚落在地,喷涌而出的鲜血喷了身边其他燕卒一脸。

    “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令支寨中到底有没有孤夜这个人了吧?”

    “有有……我认识……”

    “我……也认识……”

    “他是火头军,前段时间还杀过一个射雕手!”

    毕竟怕死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热血的不仅死得快且还会喷得满脸都是。

    对于这样的结果,狼布很是满意,他转过头来盯着木封。

    “怎样,现在可以带我去抓那个孤夜了吗?”

    “当……当然……将军这边请……”

    木封的心思全被看了个透彻,他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脖子上的伤口也没有去处理,拽上房间里的其他几个同袍便往后营而去。

    刚才最后那句话狼布还是听进耳朵里的,能够杀了一个射雕手的人自是不会简单。所以他亲自出马,带着自己的十几个精锐手下便尾随了过去。

    很快的,一行人便直接闯入到火头军的驻地处,远远的看过去,灶台上三个半人高的大釜还在往外冒热气。见到这一幕其实也便知道了个大概,这个孤夜怕是没有待在房间里熟睡而是在做饭,也就是说令支寨中的动静他是早就发现了的,当然这会儿也找不到人了吧。

    釜中粟米的甜香味四散弥漫,对于在荆棘岭那块旮旯地里窝了近月只能靠吃蛇肉充饥的东胡兵来说,那简直就是世间最为诱人的美味。或许有人说了,难道肉食还比不上这粟米。不需要怀疑,哪怕是游牧民族也无法天天以肉类为食的,那样的话绝不会有人能活过而立之年。且在场的还都是刚刚才冒着严寒风雪徒步而来,此时见到突然出现的热食,其诱惑力可想而知。

    “呦呵,没想到这里还早早准备好了,你们那个所谓的防御裨将对你们还真不错呀。”

    狼布上前掀开盖子,拈起边上的竹筷子便挑起一团出来。身边的士兵很有默契的便将木封推了过来,一拳重重打在其肚子上。

    “还等什么?把它吃了!”

    狼布带兵还是很谨慎的,虽然心里觉得灶台上的粟米饭九成九没有问题,但还是率先让燕卒先行试吃。一连三个大釜,每个釜上中下分三层都会弄出一点出来让人先试试,等有几刻钟过去后才放心的让自个的手下们上前来分食。

    火头军煮粥的大釜一个可是能供应四五十人的量。三个便可供应近两百人。当然,那是相对稠粥而言,如今孤夜临走时下的可是做出粟米干饭的量。

    于是乎,除了留下寨墙警戒驻守的人员之外,其他的都纷纷聚集在火头军二进食堂里狂吃海喝。这些家伙更是从各处搜出了好几坛烧酒和菜干豆酱出来,着实是痛痛快快的饱食了一顿。

    至于孤夜,其实已是可有可无的,毕竟如今整个令支寨都被完全控制住,若是对方还在寨中的话自是逃不出去的。而既然搜索不到,那必也是提前逃脱。

    不过这暴饮暴食之后,该出现的反应当然也就开始显现了出来。

    巴豆作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它可以最大程度的净化肠道保证将士们的战斗力。或许有人要问了,巴豆吃了不是会导致腹泻不止的吗?为何这种东西会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众所周知,行军打战除了装备和组织性这种可控的因素外,对于战场环境,天气变化与疾病生成却是不可控的。然战场环境和天气有其骤发性,可出恭困难这样的小疾则是普遍性的。

    通俗来说就是将士们在行军过程中七八成人会变便秘拉不出屎,严重者更是会达到九成以上。曾经有医家学派的专业人士研究过这样的问题,但却始终得不出较为令人信服的答案。其中扁鹊一脉提出或许是因心神长期紧张加上水土不服的原故。

    这种小疾虽小,但时间长的话却是能要了人命。军中因此多有腹胀如鼓者,若是不予理会,剧烈的绞痛能使人生生给疼死。哪怕这只是少数,但无法排泄也会最大程度的削弱士卒们的战斗力。

    但小疾终归是小疾,只要是个医者便能开出三四个有效药方出来,但却是始终无法得到普及。因为一味药草就意味着后勤辎重的配比要做出调整,更何况一个药方中最少也得七八味药。要是如此的话那干脆别带粮草全带上药得了。

    于是一种在巴蜀楚魏地区盛长的植物便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小小的一颗巴豆,自被扁鹊一脉发现其功效后,便直接解决了困扰七国军队几百年的大难题。

    孤夜和庖硕摸黑到仓库里去偷食,谁知傻胖子稀里糊涂的便把一整袋巴豆粉当成粟米给提溜了出来。当然,这个小小的乌龙也促成了某人设套的契机。

    木封和其他几个燕卒虽也吃了下料的粟米饭,不过胜在量少,还不至于效果那么明显。而东胡人可就不同了,原本就吃了近一个月的烤蛇肉,整个身体里可都憋着团火气。肠胃也都积攒了许多肥腻,这时候巴豆粉下肚,那宛如蛟龙遇风雨,就差要闹海了。

    不出所料,此时的食堂中闷雷滚滚臭气熏天,在巴豆的作用下,任何一个屁都是不可信的。于是,整个场面自是无法描述,就连狼布亦是夹紧菊花捂住后臀声怕动作大上些就要溢满裤裆……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反攻前

    污秽混雪积,迎风臭三里。山坡上的孤夜蹲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捂住鼻子低声咒骂:

    “这些该死的东胡人,肯定是逮到个挡风处就随便脱裤子解决,一点都不讲究。”

    “你咋想的,指望一群草原蛮人学讲究?怕是这些人连腚眼都不没刮干净的习惯吧。”

    “哈哈……那不就比树上的猴子都不如了么?它们完事后还知道在树枝上蹭蹭呢。”

    “你咋就知道他们不会擦屁股,这里离得这么远又看不到。”

    “这还用看吗?一袋巴豆粉被某个阴人的家伙下了大半袋,是你你也来不及擦啊!”

    “你怎么就知道来不及擦?他们就不能跟猴子一样在树枝上蹭蹭……”

    “你猪脑袋啊,就这鬼天气吐口痰都能冻成渣子的,要是学猴子抬屁股去蹭还不给冻沾在上面,何况咱们寨中才几有棵树?”

    “没树柱子不成啊?”

    “不成,柱子是剥了树皮的,太光溜了!”

    噗呲一声笑,就连一直绷紧张脸的曹进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能够有如此极端无聊交流的,队伍里除胡碾之外,就只有杠精庖硕了。而开了个头的孤夜也是很无奈,他不知道从来一根筋的小胖子什么时候就点歪了技能树,自从成功跨入修行行列实力暴涨之后,他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无论是什么事,总要杠上几句。或许这可以归结为沉寂已久的自信心开始觉醒吧。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从昨夜开始那群东胡狗就在寨中糟蹋东西,不想着如何去搞回点损失,讨论他们有没有擦腚眼干嘛?

    这波真是血亏啊!不合算,太不合算了!老天爷保佑,我床底下藏的那坛子酒能顺利躲过此番大劫!”

    蛮九脸上表现出来的这种肉疼是真实且扭曲的,甚至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再等下去我怕东胡人一部分人会恢复过来,到时候反而不好打!”

    不屑哥木离在一旁不耐烦的询问道。

    “你急个什么劲!既然确定东胡人中招了,没有拉上十几个时辰是缓不过来的,等天色暗下来吧。”

    “切……多此一举。凭我手上的弓箭能在后头保证压制得寨墙上的东胡人不敢冒头。”

    “那又能如何?一时而已,哪怕是能顺利进去寨中,就我们二十几个人能干什么?拉到软腿的东胡人亦是东胡人,几百人压上来一人一刀都能把咱们给剁碎喽。

    匹夫之勇要不得的,要耐心一点,让他们拉屎再拉得彻底些。”

    孤夜说完就找个个避风处躲了起来,不再去理会这个不削哥。因为自从他名义上接管了这个斥候小队的后,这个家伙就对一切事物的态度都变得非常不屑,似乎是没有什么是其看得起的。

    “胆小鬼,匹夫之勇怎么了,起码匹夫之勇还能血溅五步。你呢?见到有人袭营连屁都不敢放只知道往饭中下巴豆粉算个什么英雄好汉。”

    “呵呵……”

    孤夜也懒得去回应,只是扭头看了看不削哥,然后阴阳怪气的笑了两下。庖硕这个跟屁虫也是有样学样,跟着笑了两声后便蹲在了一处。

    “木离,孤夜将军说的对。我们人数太少了,必须采取偷偷潜入的办法解救出被俘虏关押的兄弟们,到时候再里应外合才能有机会干翻东胡人。”

    曹进拍了拍木离的肩膀,他知道这两人之间从应征入伍时就有矛盾,不过此刻可不是耍小心眼的时候。况且他见孤夜此人确也有点本事,起码在制定作战计划这一块还是很有能耐的。不然的话哪怕他有个防御裨将的头衔,名义上的指挥权大家也都不会承认的。

    木离没有吭声,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后远远躲了开去。对于这两人之间的破事,大家也都不置可否。而无利不起早的蛮九却是殷勤得很,别看他在队伍中也算是个有威望的老资格了,但拍起马屁来却是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孤夜这头菜他可是盯了许久了,要不是前段时间频繁出任务在外,不然他肯定要舔着脸当头号狗腿子的。

    自从知道了营中流传甚广的春宫图是孤夜所画后,他心中早就酝酿出不下十种合作模式与发财致富的方案。至于上次选择推荐木离入斥候队而放弃孤夜的事情早就被其自动忽略掉了。

    “嘿嘿嘿……孤夜,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条件还不太满意,那么老哥我就吃点亏再让一成利,一句话七三!”

    靠在大石后面的孤夜抬眼瞥了一眼贱模贱样的蛮九,侧过头去不去理会。

    “兄弟,七三已经是个很公道的价格了。要知道你只负责画画,而老哥我还要承担所有后续运营销售工作,刨除运输税收还有官面上的人情打点,是真的赚不了多少的。况且你还有我先垫付的保底,只要剧情连续不断更太久,这可是一条源源不断的大财路。”

    事实上有时候孤夜也得佩服眼前这位老哥,都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会想到以一个大故事为背景去让孤夜去画春宫图。并且是以此为模板雇佣其他画匠去仿制。而他只是在中间抽成,每卖出一副所得的钱再与孤夜分成。

    曾几何时,孤夜也确实是动过心,但想起前段时间这家伙戏耍自己选择推荐木离而非自己,且又极为势利的做派,他决定再晾他一晾。

    “你小子想赚钱能不能挑个时候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几百东胡人正在家里糟蹋粮食呢?亏是寨中没有媳妇儿,不然大家伙都得喜当爹。”

    如今这里就排孤夜官职最大,所以他也无需像在腾超面前一样装出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自小野惯了的,嘴里时不时的蹦出几句市井俚语才是其真实本性。

    “哎呦我去,这下完了!”

    蛮九猛拍大腿整个人从原地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就跟死了老爹一样。

    “咋回事?不会媳妇真被人骑了吧?”

    “滚你丫的,胡碾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媳妇被人骑了算个屁,洗洗就当新的一样,可恨老子的两千斤粮食怕是要全砸在东胡人手里了呀!

    贼老天呦,您不开眼呐,这波真可谓是大血亏啊!心疼死老子了呦……”

    蛮九边嚎边跳脚,倒是把众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啥两千斤粮食,这家伙这么有钱的么?

    “蛮老九,赶紧跟大伙说道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两千斤粮食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看把你急成这样?”

    胡碾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甚至此刻似乎都觉得手脚因为蛮九的抓耳挠腮样而变得有些暖和了。

    孤夜八卦心也是被倒腾了起来,于是便跟着大家伙围了上来。

    “都干哈?都干哈?滚,幸灾乐祸是吧!狗娘养的东胡人,那可是老子的全部家当啊!”

    蛮九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直到好几刻钟过去才缓过劲来。

    原来,一切都是这家伙贪财耍小聪明惹出来的祸。令支寨备战,所有后勤物质自然是由边地几个城池供应过来的,其中粮食占比最大。

    几个城守大人好不容易逮到个好机会,自是会乘机大发一笔横财的。原本所要支援的粮食,都是直接出自官仓储备。可事实是所有运进令支寨的粮食都是由城守出面以口头承诺购自几个城池中的世家豪绅还有商贾的私仓。

    这样一来,当市面上流通的粮食大幅度减少之后,粮食的价格当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上涨。而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令支寨的战事绝不会拖延多久,等到真正的大雪落下,东胡人自会退去。

    然此刻寨中吃不完的粮食则会反卖入身后的几个城中。如此一来,低价购入,高价抛出。一进一出之间,就能让几个当权者赚个盆满钵满。

    蛮九只是斥候卒一个小小的伍长,自是不会接触到高层的内部消息。但以其独到的眼光,也是发现了里面有利可图。所以这家伙便把所有积蓄全部拿来购置粮食。然后与寨中库丁管事打点好人情,将自己购置的两千多斤粮食借用军中骡马一并运入军中仓库中。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干得极为漂亮,还有什么地方比令支寨的仓库更加安全的事情呢,何况混杂在其他军粮中,运输成本也几乎降为零。只待战事过去,他把手上粮食以低于市面半成的价格往外一抛,立马便能赚回一倍多的钱。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自以为最为安全的令支寨却被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胡人一夜便给占了。而蛮九暂放在里头的粮食当然也就成为了无根之萍随时有被吞没的危险。

    众人在听完蛮九的整个作死流程之后,就连孤夜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了声高明。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厮运气真的不好,此番操作还真的有可能赚到一倍之利。

    “该死的东胡狗啊!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呐!不行,不能等了,老子这就去跟那些狗日的拼了!”

    火急火燎的蛮九提起自己的一捆短矛便要跨上战马,不料刚迈开腿便被孤夜从背后给一脚踹翻在地。

    “你小子猪油蒙了心啦,为了点钱至于疯成这个样……”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计划

    蛮九的痛苦,是此时旁人所不能体会的。就如同即将临盆的孕妇,其声和影有目共睹,但身体与心的感触却是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孤夜终于把这厮“胎儿”降生的冲动给拖到了日落时分,不仅仅是他,在场众人心中都可是憋着股气的。

    “差不多是时候了,所有人集合。”

    宛如天生的领导者,孤夜刚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便出声对众人下达集结命令。在曹进的带头下,这会儿也没人去特意拂他的面子。既然自己的队长承认了其领导权,大多数人虽心中不忿,但终归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孤夜自是知道自己就是个暂时性拿鸡毛当令箭的主,要想真正做到让人信服,接下来还得拿出个可行性的方案出来。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下午开始雪也跟着停歇。如今众人算是养精蓄锐了好几个时辰,除了没有口热粥吃之外,嚼着粟米饼一口肉干一口雪倒也能把肚子给填个八成饱。

    “各位弟兄,你们也知道我这个裨将就个水货,说到底也只是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崽子。

    可再水货的裨将也是个裨将,按照军阶,此处我最大。所有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对我有什么意见不满的现在最好先提出来,该解决的咱们现在就把它解决掉,解决不了的又不能搁置争议的,也可以选择不参加今晚的行动留在原地休整或者自去葫芦谷外寻师帅。

    然只要还认下我这个裨将的,我希望接下来的每一条命令都要被无条件的贯彻执行。若是事后让我知道谁在阳奉阴违拖后腿,那么无需等军中司马度量尔等的罪责,本将军自会亲手割下你们狗头去祭奠因此牺牲的将士们!”

    这可算是下马威了,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狗屁裨将居然还真敢撂下狠话来。不得不说,这番言语虽出自一个十五岁半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年轻之口,但不谓言之不预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个很好的效果。起码作为这群人的实际领导曹进是第一个抱拳称诺表示臣服的。

    在他的带领下,哪怕是像木离这样的刺头也是无奈单膝抱拳称诺。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该还有临阵变卦的道理才对。

    这里就不得不提孤夜这家伙对时机把握的精准性了,此番话若是放在两个时辰前,严重的不说,起码得有三份之一的人选择观望,而曹进亦不会把自己态度这么快的表现出来。此时明摆这就是个退无可退的局面,要是还想行动成功夺回令支寨,那么队伍里面便不能出现两种声音。但孤夜是绝对不会做出妥协的,那么妥协的便只有曹进了。但前者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看都令人不放心,可见他做出决定的时候胸口压着的是个多大的包袱。

    此刻孤夜见自己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他也就不再啰嗦果断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给在场的人分配任务。

    “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不就是夺回令支寨嘛……”

    不屑哥木离心中还是不服气,见孤夜真的大言不惭没有与曹进商量便开始下达作战命令,实在是忍不住的怼了一句。

    孤夜话音被突然打断,顿时整张脸变得异常的严肃。他双眼死死的盯着还一脸不以为意的木离冷冷的说道:

    “这是第一次,若是下次没让你开口的时候再出发言打断,那么就按犯上作乱罪论处,本将军不介意在出发前先拿你的脑袋祭旗!”

    身边庖硕也是配合,立马将身上的配刀抽了出来。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应该说,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嘲笑面前这个自不量力的年轻人。还真以为大家伙给了他几分颜色就能开染房不成。要不是看在自家老大的面上,谁又会把他当回事了,想不到现在还真敢拔刀杀人了。

    见气氛太过剑拔弩张了,蛮九赶紧出来打圆场。虽然心中亦是觉得孤夜此番作为有些可笑,但毕竟以后还是要借助他发财致富的。所以这时候还不能将人得罪死了,起码也要给条台阶下不是?

    “大敌当前,可别伤了和气啊兄弟们,我的两千斤粮食还指望大家帮忙给保一保的,这波可不能让兄弟我血本无归啊!”

    蛮九说着便用手按下了庖硕的刀柄。

    “你这胖子咋呼啥呢?小孩子别玩刀,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木离你小子犯什么浑,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好歹让孤夜将军把话说完呀!”

    蛮九这话表面上是当和事佬,可确实也听出了不怎么把孤夜当回事的态度。

    “好啦好啦,都给我消停些,乖乖的听着将军把话说完。谁再敢乱开口,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曹进终于是站出来说话。很明显,直接便一锤定音了。众人齐刷刷抱拳应诺之后,真就都乖乖的作声了。

    “将军,他们不会再出言打断了,你接着说,我们都听着呢。”

    孤夜心中苦笑,哪里不知道这是人家在示威呢。无非是在说你虽是个将军头衔,但真正说话算数的人还是我。

    “罢了,之前就既往不咎,现在我们继续。”

    孤夜瞥了身边庖硕一眼,小胖子心领神会便归刀入鞘又静静蹲在边上。

    “刚才说了,我们要明确今晚的行动目的到底是什么。

    夺下令支寨只是附带,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全歼这支东胡人马!”

    话音刚落,不止是木离,几乎所有人都要忍不住开喷,好在曹进及时用眼神阻止了大家伙,不过心里面也是暗暗叹了口气。

    就知道嘴巴没长毛的做事不靠谱。已知此番偷袭令支寨的东胡人最少不下三百人,而今已方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三人。就这点人偷偷潜入寨中点几把火,然后趁乱将带头的斩杀掉令其群龙无首或许还真能够把寨子夺回来,但要全歼敌方所有人马,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不过刚刚曹进可是说过要好好听人家把话说完的,这会儿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所以也只有耐着性子当个乐子听听,终归到时候实际该如何操作还得是自己指挥。

    孤夜似乎也猜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于是不再犹豫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详细说了出来。

    “你们没有听错,我的作战意图就是想全歼这几百东胡兵。”

    孤夜语气坚定再次强调。

    “这个计划分为几大部分。第一步,我们将人分做两个小队,第一小队趁夜从下风口的寨墙处潜入,务必要做到不声张,不被发现。

    人手不够是我们的短项,所以在成功潜入之后首先要解救被俘虏的其他弟兄。如此一来,我们双方的人数最少能拉成四比一不至于那么悬殊。

    另外一队要负责在四面寨门墙根下点火制造出混乱。这个便需要特别注意了,点火的地方必须是孤立的房舍,相连最多不可超过四间,我们可不想真把自己家给烧了。

    最后是木离,你在西门五十步处埋伏,只要见到有人从里面开门跑出来,骑马的射马眼,徒步的射人腿,以你的箭术,必须要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将人给堵死在寨门处。”

    本以为会是夸夸其谈一大堆激励的假大空话。没想到却真个有个周祥的计划,尽管这个计划看起来粗糙无比而且有些不合理的多余之处,但面前这个只会画春宫图的家伙确确实实是做了个作战计划。

    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似懂非懂。对于不懂的直接不予理会便可,而这种不懂装懂还真弄出个计划的,那就很让人恶心了。战场上最致命的便是外行指挥内行,而现在孤夜的情况无限接近于这种情况。

    “我的计划粗略就是这样,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接下来我们便开始拆分人员。至于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现在提出来,本将军会尽可能的做出解释和讲清楚如此做的目的。”

    曹进皱紧眉头,他是真的在思考的。以其多年的经验,他可以从这个粗糙的计划中看出了一丝可行性。只是有些地方真的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率先救出自己背俘的弟兄这点是绝对认同的。因为一旦重新组织起来,面对那些拉了一天肚子腿都站不稳的东胡人还真有可能以一敌四。但为何要点着寨墙底下的房子呢?

    思及此处,曹进下意识便问了出来。

    “为何要点房子,目的何在?”

    “为了吸引东胡人!方便逐个击破!”

    一语点醒梦中人,此时曹进整个人都彻底认真了起来,这看似无意义的安排居然会有这神一般的效果。

    可想而知,只要四周寨门墙下火起,东胡人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派人前去查看,若是想长期占据寨子的话,说不定还会让人救火。他们虽然总体上的人数占据优势,如此一来力量却是分散了。而这时候第一小队把自己人重新组织起来之后就可以前往着火点,以局部人数优势迅速击破前来查看或者救火的人。等四面墙绕下来,东胡人最少也得死一半人,到时候他们除了与士气正旺的弟兄们死磕之外便只有跑路一条了。

    而令支寨外只有西面较为空阔,东胡人骑上马想要突围,这个方向最为合适。而这时候埋伏在寨门外的木离便能大显身手了。

    狭窄的堡寨门可不比城池的城门,两匹马并排都显得拥挤,而此刻若是有一匹马被射中堵死在寨门处。那么后头狂奔而出的马匹便会撞摔成一大堆,那么随后若是及时掩杀而上,那么全歼这支东胡人马绝对是有可能的……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反击(上)

    对于孤夜口中所述的这个计划,曹进已在心中反复演算斟酌了多遍,直到最后还肯定有其可行性。当然,计划终归是计划,里面最为关键的还是两支小队之间的时间卡点配合上。

    其中一个大前提是假设原本令支寨中一百多弟兄没有被第一时间杀掉只是被关押,没有这个条件那么所有行动计划都必须被推翻。

    再者,假设这些人存活率在八成,那么被关押也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且两个或多个关押地点之间的距离也不会近。

    最后是武器,一群被俘虏的人当然都是被缴了械的。就算是能成功营救,弄到足够多的兵器也是个问题。再假设成功完成了第一步营救,那么又如何让第二小队配合开始有序的放火呢?

    一个成熟的作战计划从来都不是想当然。必须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有预案且经得起推敲才行。不过这时候曹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细节,边上的木离便已经率先站出来嚷嚷了。

    “不公平,你们皆潜入寨中,为何只留有一人在外面埋伏,这分明是你公报私仇故意安排的!”

    木离的心思如何人尽皆知,无非斩敌立功。谁都看得出来,若是此番计划成功与否,最大的功劳必定都是冒险杀入寨中的人员,对于他来说,孤夜如此安排无非是故意将其排除在功劳之外耳。

    “呵呵……公报私仇?就那点屁事也只有你会惦记着,本将军可不会混账到拿弟兄们的命来跟你赌气。”

    孤夜晒然一笑轻蔑的说道。

    “敢做不敢认是吧,那你且说说,在场箭术好的又不止一人,为什么偏偏就我要埋伏在外面碰运气?”

    说是碰运气的确也不为过,毕竟谁又能保证那些东胡兵真就会选择西门突围,要知道如果计划成功,那么乱兵之中任何一个门都是有可能成为突围路径的。况且他木离认为,孤夜的箭术亦是高超,然又为何不跟自己的任务调换一下。

    “你可知从后营前往伤兵院子共有几条路径可供选择?你可知东门楼距离校场最近的一棵树是几丈?你又可知跨过军械库后巷第二个角门后会是出现在哪里?如果想通过没有遮挡物的校场,得绕过几间房舍最为省时间?”

    木离此时被孤夜连续几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懵。

    “谁没事会去计算这玩意,更何况这跟让我待在寨外埋伏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本将军告诉你,这关系大着呢!你怕是忘了老子是火头军出身吧。

    平时给伤兵又或者特殊情况给弟兄们送吃食的时候,怕耽搁太久凉了,于是难免在寨中路径上费点功夫。也正是因为这点,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跟着潜入的人不会被发现,且找到关押地点的几率最高。哪怕是计划失败,我亦是能尽量减少伤亡把弟兄们带回来。

    你心里有什么龌龊想法没有人会去搭理,起码我是不会的。之所以让你守在外面,那是因为除了我之外,你是目前队伍里箭术最好的,仅此而已。

    平时再如何勾心斗角都好,但在战时我们的眼中都必须只有敌人。如果你无法做到现在就应该站出来,这样一来计划还来得及修正。”

    一通话下来把木离给说得面红耳赤,见对方没有再反驳,孤夜环视一圈后接着说到。

    武器方面不必当心,到时候我和庖硕会提前从马厩先潜进去,时间一到便去找你们,到时候再一并去救人。

    “什么?从马厩潜入?你们不是从那个地方溜出来的么,再从原路回去,那不是要自投罗网?”

    胡碾下意识说道。

    “嘿嘿嘿……就是因为从那里逃出来才要从那里进去。连你都觉得危险,东胡人自也会这样想。到时候那里反而是防备最为松懈的方位。”

    孤夜嘴角微微上扬自信的说道。

    “会不会太过想当然且武断了些?”

    曹进也觉得不太妥当,毕竟这个决定没有任何依据做支撑,完全是靠猜的。

    “没事的,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今天的风向都很固定吗?”

    鼻间恶臭随风卷来就没有停过,众人大都不明其意,也不知道孤夜此时提这风向的目的为何。

    “我们隔了这么老远都能闻到屎尿臭味,想想堡寨里的东胡人,换做是你,会站在下风口的寨墙上巡逻吗?怕不是得远远躲开,那股味道,绝对是能把人眼辣哭的那种。”

    众人一听愕然,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嘴巴没长毛的小子居然连此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如此的话那么所有成功设想的条件也基本上被补其了。

    战场上的算计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曹进把可能出现的疏漏和利弊都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最终得出来了七成的成功率。别说是七成了,哪怕只有三成亦是值得一搏的。最终,当着大家伙的面向孤夜抱拳称诺,算是定下了这个计策……

    月如钩,寂寞胡同深院锁清秋。

    此处无月,亦没有胡同深院,锁的也不是清秋而是这遍地的黄白之物。孤夜和庖硕倒是费了好大心思,但最后还是整出了个寂寞。

    正如所预料的一样,寨墙上空空如也,本以为最不济还会留守几个在此守着,可当两人如同乌龟爬坡艰难的攀上来之后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于是很是容易的便溜到了底下的马棚上,刚把脚落到地面,便是结结实实的踩了个“雷”。

    东胡人绝对是把后营马厩当成集体便溺地点了,成块的,稀水的,黄中带黑的,黑中带血的,孤夜之前说是能把眼睛辣出泪花来还是严重低估了,就面前这景象,他认为在很长的时间是别想吃得下饭了。

    呕呕……

    庖硕饭量大,相对的肠胃也浅,脚下把表面刚冻出一层冰壳子的大便给踩烂掉,那股无法形容的味道直钻鼻孔,于是这家伙便华丽的吐了。

    “你个憨憨,这么娇贵的么。赶紧的,快跟我走!”

    很难想象四条腿在混合了大量排泄物的雪中狂奔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就是动作大一些,地上的东西都能往脸上溅的那种。

    也许是味道实在太过呛人,在整个后营区域确实是见不到有几个巡逻的东胡士兵。能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原本寨中的弟兄一个都没能跑掉。所以才不会担心有人会把令支寨失陷的消息泄露出去。既然没人知道,那么警戒级别也就没那么高了。

    关于这点孤夜是算错了的,起码他和庖硕的离开便在人家的预料中。人家之所以会如此懈怠,那是恨不得逃出去的人赶紧去跟腾超通风报信,如此一来对方才会回防,那样的话己方大部队才能一举歼之。

    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块区域防御松懈的事实是客观存在的。如此一来便使得孤夜和庖硕非常顺利的借着熟悉地形优势,成功摸到了军械库的后墙根。

    此处把守的东胡兵明显就多了起来,一人背着一个摘野菜大竹筐的两个人很是轻松的便翻过了院墙。落脚之处正好处在东面墙头飞檐的阴影下,五六步外的老歪脖子树这时候足可以保证两人能最大限度的隐藏身形绕到库房门前。

    不过兵不血刃也是仅仅到此了,存放军械的门只有一个,而此刻的门口正有四个东胡兵在把守着。两站两坐,算是有个轮替。

    没有别的办法,要想潜进去,除了硬杠之外别无他途。

    “胖子,老规矩,你去当诱饵。”

    看着孤夜打手语,庖硕一见整张脸都垮了。说好了伤愈恢复三瓮实力之后无需再以自己为饵了,可这才不到十二个时辰,打脸也没这么快的吧。

    事实上孤夜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又让他冒险,这不是危机四伏嘛,外面大队的东胡人巡逻,院里面虽只有四个人。可一旦弄出些声响出来必然捅了马蜂窝。所以要杀就得杀得悄无声息,而想要达到这个效果的便只有凭借弓箭远程射杀。

    以孤夜的箭术,想要快速杀掉远处的四个人非常简单,但要半点声息不发出来,那只能是第一时间截断其颈动脉,让大量的血液瞬间充斥整个喉咙,使得声带无法震动以至快速窒息死亡。

    难就难在哪怕是发箭的速度再快,孤夜也只能保证同时干掉两个,根本就无法在不惊动第三第四个人的情况下再次发箭制住其发声。毕竟从箭囊中抽箭也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庖硕便出场了,这个死胖子将大竹筐套在身上蹲在原地,然后用小刀不断的在竹篾上划动弄出些声响出来。这种卡卡声很像是老鼠或者其他啮齿动物在撕咬东西。

    果不其然,很快的其中两个站着的东胡兵便察觉出了动静,然后百般聊赖的往墙后绕过去查看。

    细听之下声音是从墙角阴影下的那个大竹筐里传出来的。虽不知道此处为何有一个这么大的竹筐,但也没有想过里头会藏着个人。

    “筐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你去把它掀开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老鼠便是狸猫,这些小东西夜里出来觅食早见怪不怪了。”

    嘴上是这样说着,不过两人倒是不敢懈怠上前想用长矛去捅捅。

    也正在这时,躲在另一个方向阴影处的孤夜将两支箭矢搭在弓弦上,臂力不敢绷得太紧,张弓只挽出半月。

    咻……

    一箭双雕,箭矢在二十步的距离内,根本就不太需要去刻意瞄准瞬间便插入蹲在地上休息的东胡兵脖子上。箭力未完全贯穿透皮肉,如此一来才能让大动脉破裂流出来的血不至于溢出体外……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反击(中)

    血液充盈气管发出的奇怪咯咯声很快盖过了庖硕在竹筐里弄出来的动静。其中一个错步在后的东胡兵发觉身后有异响,好奇之下就回头查看个究竟。

    刚绕过墙角,入眼便看到两个同伴直挺挺的倒伏在地上,双手皆是紧紧捂住涨得老粗的脖子,嘴巴和鼻孔那血就跟音乐喷泉一样很有节奏的起伏龇花向外飙射。

    这厮顿时身上的所有汗毛都惊得竖直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可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喊人。就在他就此惊愕了短短两个呼吸的时候,躲在阴影下的孤夜已是箭矢离弦,尺许长的箭杆摇摆着特定的频率精准无误的戳进了面前东胡兵的口中,由脑干的位置穿透带出了一抹白色脑浆。

    脑干乃中枢神经集成之所在,倘若不慎受到过大震动亦会导致肢体瘫痪口不能言活脱脱一个活死人,更别说是被箭矢贯穿了。几乎在箭头入脑的一瞬间,生命也便随之消逝,根本就不存在还能示警的情况。

    然前面的孤夜杀得火热,后头躲在大竹筐里的庖硕可就慌得一批。从竹篾缝隙间往外看,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正横起长枪要往筐上捅,这可是把他给急坏了。反抗吧,肯定要引起对方的示警喊叫,不反抗吧,那一枪头捅过来,还不得把自己捅个对穿。

    “孤夜啊……你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救我,没看到就差几步了么!”

    胖子心中急切的念叨着。

    “八步……七步……六步了呀……娘亲哎,他举枪了,孤夜啊,他娘的真举枪了呀!”

    眼看着点点坑洼还带着绿铜锈的枪头即将当头扎下来,庖硕非常肯定,若是再不躲避,那自己定要升级成为一个死胖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千钧一发之际,庖硕终于忍不住双腿奋力一蹬,其连带着竹筐便整个人往面前东胡兵的怀里撞过去。

    嘭……

    刚举枪过肩的东胡兵根本就没有想到墙角的筐子会突然朝自己扑过来,此时长枪想前戳出去也来不及了,只能尽量的侧过身子躲避,然终归是仓促间为之,结果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撞翻了个大跟头。

    地上躺着的东胡兵岔气不好受,庖硕亦是不轻松。由于是当头直撞的,脑袋难免要短时间犯迷糊。

    两相对比之下,还是手握长枪的东胡人占优势些。无需起身,就那样平躺着便一枪头朝庖硕扎过去。目标太大,无论是对准哪里,被戳中肯定非死即伤。竹筐虽是孤夜嘱咐狄咸特地编制的双层竹篾,远程可防箭但却无法防近处戳来的长枪。如果此时东胡兵拿的是砍刀倒也罢了,可事实却是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有时候生与死就在那千分一秒之间徘徊,正在东胡兵的枪头刚刚触及竹筐的危急时刻,一支箭矢自黑暗中遁来,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瞬间钉入东胡兵的头盖骨中,紧接着又从下颌骨处穿出,连同舌头从根部一并给切了出来。

    噗……

    枪头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穿透了两层竹篾,不过也力尽于此停在了片甲之上。若是孤夜那一箭慢上半分,庖硕的肋下三寸处必定会被穿透搅得稀巴烂。

    “胖子!”

    孤夜亦是吓得不轻,此刻见露在竹筐外的两只肥腿蹬直了没有扑腾,真的以为好兄弟就这样被自己给害死了。

    也顾不上什么了,他疯了似狂奔过来,刚蹲下便将手往竹筐下面摸索过去。上面扎着的长枪是绝对不敢随意拔出来的,不然很容易就会引发大出血而死。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入手处便感觉到好大一滩湿热。

    “不会有事的……胖子……你不会有事的……长矛擦破皮而已……不会有事的啊……胖子你起来啊……我给你做最喜欢的烤鸡翅好不好?起来啊……“

    孤夜感受到筐子底下的湿热开始汹涌的蔓延开来,心中更是绝望无比。

    “你起来啊……求求你快起来啊……只要你起来,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好不好……胖子啊……你不能死……我们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过呢……说好了一起去蓟城的,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孤夜念念叨叨浑身哆嗦,抱着竹筐双眼充血红得吓人。

    “做烤整鸡行不行?烤鸡翅肉太少吃得不过瘾……”

    “行行……吃什么都行吃烤全羊都……”

    话刚说了一半孤夜顿时反应过来。

    “胖子!你还没死啊!”

    “没……没死……就是头撞得有点晕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死,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孤夜这才注意到,手上摸到的湿热居然带着股骚臭味,刚才是一时关心则乱,如今见筐子里这家伙还能讨价还价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

    “王八犊子,你居然尿了!”

    孤夜将手猛往回抽拼命的在雪里左右蹭。当真想打残面前这个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嘿嘿……这不是刚才害怕一时没能忍住嘛。想着尿都尿了,就干脆彻底排个干净……”

    “滚犊子,没死就赶紧起来!”

    庖硕没含糊,一骨碌便从竹筐里钻了出来。

    “咦……你眼睛怎么了,为何挂着点冰渣子?”

    “还说,要不是心急火燎赶着来救你,至于这么满头大汗的嘛。”

    “是汗吗?我怎么觉得像是眼泪呀?”

    “滚,老子说是汗就是汗!”

    孤夜一巴掌在其后脑勺上,头也不回的便往军械库门快步走去。

    “哎呦……又打我!哭鼻子而已,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哎……孤夜你等等我……”

    小胖子抓过竹筐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攻略军械库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此刻寨墙之外没有听到打杀声的曹进认定此前两人已成功潜入并未被察觉,所以沿袭旧路也跟着攀墙而过。

    跟之前的孤夜所遇一样,他们也惊讶于此处的防备松懈。没有任何的波折,二十几个人很快分做两个小队展开行动。

    想要在偌大的令支寨找到关押战俘的地点通常来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特别是还有东胡兵巡逻的基础上。想要不被发现那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关于这个问题,对整个地形地貌周围房舍建筑的分布都了如指掌的孤夜,利用排除法已经为这些人指定了几个大概率的方位。

    首先要排除的便是四个寨门方圆三百步范围,因为距离四门太过近,一旦发生意外很容易便能被控制住出入口,逃跑也便捷些,东胡人还没那么蠢。紧接着排除掉便溺区域,不是因为人道主义关怀优待俘虏,而是看守的人受不了。

    东胡人不像是燕国军队有着严密的军纪作为束缚,说到底那些都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之所以能够被聚集起来除了族长的威望不可置疑外,其余都是些小奴隶主。

    他们之间实际上是不存在相互统辖关系的,你叔伯兄弟十几个聚一起,我表哥堂弟凑一块,哪怕是狼布被任命为领导者,可若是让身边人去驻扎在屎尿味横陈的地方他们也是会有很大意见的。

    所以关押的地点只会在校场附近,那一块地域空阔,东胡人虽有几百人,但要防守整令支寨人数上还是捉襟见肘,所以在看守被俘人员上肯定不会分出太多的兵力。

    而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些,由于是自己的地盘,加上人数又不多且夜黑无月,蛮九所带的这支队伍最后锁定了几处相连的房舍。说巧也巧,此处正是斥候卒这支精英小队原本的驻地。

    由于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大都需要骑乘战马,为了方便也为了彰显其特殊性,腾超便将他们安排在了校场东北角的位置,几处房舍也是比其他地方要宽敞许多,或许是因为如此,才会成为了关押俘虏的地方。而又为何会这般肯定,见那周围布置了整整三十多个士兵把守就能知道了。

    这么多的看守兵力,想要再搞暗杀那一套显然是不现实的。这边只有十一个人,对方的人数比己方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从装备上人家也是鸟枪换炮了,全副燕军的制式装备,所以在同等条件下蛮九没有把握短时间内拿下这些人。若是被纠缠住,随后赶来的援兵必定能将他们给围歼吃个干净。更何况在不远处还有个瞭望塔,这是平时操练军阵的时候用来俯视检验队形用的。如今上面还有两个东胡弓箭手警戒,只不过此时风大用毛毯裹着蜷缩在一起,倘若是真动起手来,居高临下必定会处处被压制。

    而正在蛮九为接下来突袭苦恼的时候,对面阴影下面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正在对着这边不断的比划手势。

    “原,地,待,命……”

    蛮九眯着眼睛很是艰难才辨别出孤夜手势所要表达出来的意思。然在得到这边确认的第一时间,便见两人如同林间的狸猫一般快速的闪入墙角,不消几个呼吸孤夜已是出现在瞭望塔下。

    随之发生的一幕,让蛮九真正认识到什么叫身如灵猿。就见孤夜肩背长弓口衔短匕,手脚并用沿着梯子向上直窜。而此时上头的两个东胡兵则紧挨在一块并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反击(下)

    北风凛冽呼啸,夹杂着些许雪籽扑打在孤夜口衔的匕首上。叮叮当当的,与迟缓的心跳声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这一步是关键,甚至可以说整个计划是否能够成功乃至所有弟兄的生死都掌握在能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上头的两个人。

    地方太过狭窄,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腾挪的空间。且位置的特殊性,像什么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策根本行不通。摆在孤夜面前的就只有一天路,翻上去,杀进去肉搏。算准了便是对方身上只有弓箭长刀,在贴身的情况下短刃还是要占优势些的。

    可怜刚刚才当完诱饵的庖胖子如今又得操起老本行。此时他已是将地上的积雪用力在手上压实,只待瞭望塔上的孤夜下达命令了。

    此刻往地下张望,距离最近的巡逻队也只能见到模糊的影子并渐渐走远消失,孤夜没有半分犹豫,遂将手向外一扬。然底下一脸生无可恋的庖硕接到命令则咬紧牙关全力从墙角处冲刺而出,小孩头颅大小的雪球便被早已蓄力得青筋暴起的手臂给往四五丈高的塔顶丢过去。

    与此同时,孤夜也从直梯处暴而跃起,原本衔在口中的短匕也被操持在手上。毕竟是从下往上攀爬,想要完全力从地起奋而杀人,那也得先让自个脚踏实地才能办到。而这般短暂拖延之下,面向直梯的东胡人立刻便有了反应时间。

    但幸运就幸运在对方身上是包着毯子的,而背靠背的两个人为了能裹得结实些,都是下意识的拽紧毯子的边角。如此一来,见身后同伴有撕扯的意图,当然也就开始拉拽。原本还能躲开封喉一匕的东胡兵却倒霉的被自己人又往回拉了几寸,而就是这丁点距离,使得挥来的匕首能够顺利一击必杀。

    孤夜整个身体前扑,所有重量几乎全压在面前的东胡兵身上,顺带着把另外一个人给撞得前倾。然此处幸运定有他处倒霉。底下丢得慢一拍的雪球就在此刻飞越了上来,当头便砸在孤夜的脸上。

    这下可把人给砸得不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用做吸引注意力的雪球为何会如此坚硬,哪怕是再用力挤压雪终归是雪吧。

    个中缘由孤夜可顾不上去思衬,因为此刻那东胡人已是站起抽出了腰间长刀。这玩意真的不是草原上的西贝货,而是军械库中装备刀盾手的制式长刀。重达十斤六两的大家伙劈砍下来就算有这身片甲也无济于事啊!

    “大哥且慢,小弟还有话说……”

    孤夜现在可没别的办法,被雪球砸得头晕眼迷糊的他依稀见到闪着寒光的刀,下意识的只能开启嘴炮模式了。但这注定只是个笑话而已,眼前的东胡人手上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嘭……啪……

    孤夜几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眼睛都也闭上等死了,可随之而来则是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待他睁眼一看,原来刚刚还举刀欲砍的东胡人却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后脑壳上甚至还沾着大团雪沫子。

    孤夜连忙挣扎起身趴在围栏上往下一瞧,就见到庖硕这个死胖子正对着他挥手打招呼。

    “你个王八犊子,还不赶紧躲起来,站那里怕别人看不见是不是?

    老九,还等什么,带人杀啊!”

    最后一声几乎是扯破嗓子的。庖硕这混蛋根本就当着那些守卫的面往瞭望塔上丢雪球,原本偷偷来一下还能图个侥幸,可这家伙不但丢了两下,还作死的傻站着打招呼。还真当几十步外的东胡兵都是又聋又瞎不成。

    事实上也无需孤夜提醒,早就蓄势待发的蛮九等人一见瞭望塔上探出的人头便知其已夺下制高点,十几人鱼贯而出便蜂拥而出杀向守卫在房舍周围的三十几个东胡兵。

    而孤夜则是从容将背上的长弓给摘下来,这正是入营时被木封充入军械库的那把三瓮硬弓。尽管此刻配备的是制式弓的轻箭,但居高临下威力并不会减弱多少。

    小范围突击战,弓箭手的目标永远都是敌方的远程兵力。挽弓搭箭,一点星芒刺破夜空。房角处一个东胡弓箭手刚把手伸向自己背后的箭囊,划裂空气而来的箭矢瞬间便穿透了其头颅并将人死死的钉在了墙壁上。用红泥夯制而成的土墙,生生的被钉进去两寸。可见三瓮硬弓完全拉开后的力道是何等的恐怖。

    这时候蛮九等人也开始接敌,左右两柄短矛率先开路,被同样拥有三瓮之力的手臂投掷出去,威力可要比孤夜的箭矢强太多了。哪怕是正面拥有加厚型片甲的甲胄,照样只有被洞穿的命运。为首的那个东胡小头领还好些,身边手下及时把盾牌挪过来挡了一下,可哪怕如此,亦是在切断掉一只手掌之余再重重撞在了其胸口上,一口老血喷得那叫一个绚丽多彩。而靠左些的两个家伙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可能是刚刚转身查看背后弓箭手中箭的情况,致使短矛从肋部穿透,直接把二人串成个对。

    然那个貌似小头目的东胡人还在庆幸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劫,可没等他擦点嘴边血迹从地上爬起来,自上而下飙射而来的利箭已是从侧面穿透了其脖颈。

    一个神箭手所产生的压迫感只有设身处地的人才能清晰感受,他就像是时刻悬在头顶上的利剑,让人不知什么时候死神便会来收割自己的生命。特别是此时小头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加之身边同伴不断被斩杀,顿时有个别人心理防线一崩溃,立马调头撒腿便跑。

    战场上逃跑宛如瘟疫,它是会迅速感染其他人导致全军溃散的。此时亦是如此,当瞭望塔上的孤夜见到有一个东胡兵丢掉武器便已知道,计划的第二步算是开了个好头。如今要做的便是抓紧时间把所有人给组织起来,而负责拖延的第二小队也是时候上场了。

    从身边的箭囊中挑拣出一支鸣镝箭,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放火信号,当箭射向天空之时,令支寨中四个寨门方向便会依次被点燃。

    没有意外,该烧起来的火没有丝毫迟疑,从东门开始,冲天的大火如同巨型火炬。之所以会产生如此大的声势,那也得多亏了庖硕平时的游手好闲。没事的时候这个胖子总喜欢往寨墙那边跑,因为孤夜会画春宫图的缘故,那些守卫大都会拿吃食去讨好他。久而久之,这厮干脆便在角落处堆了些干燥些的柴草,即能躺在上面晒太阳又能得着东西吃。反正也不碍事,夜间照明取暖也得有东西烧,便也没人管他乐得其成。有了人指点,这样一来,第二小队才能很轻易的找到引火物。

    突如其来的大火,就如同瞬间捅了一个了马蜂窝。本就处在敌人大后方的狼布其实心里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的。如今见门楼火起,第一反应便是燕军援兵攻来了,所以根本就顾不上思考,立刻便让鹰弃带着人前往御敌,务必不能让人攻进寨内。也就在这时候,门外来报说是有人试图营救关押的俘虏,这可是没把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要知道偌大的堡寨中只有四百多兵马,如今外有敌援兵来攻,内部那百多俘虏再在策应其结果便可想而知。

    “来人,即刻随我前往杀掉所有战俘,不能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来!”

    狼布一马当先提刀冲出门外,他知道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那些该死的战俘,外部之敌还有高墙阻挡防御,内部才是致命的隐患。

    事实上,这时候可调动的兵马也没有多少了,除了被鹰弃带过去一部分之外,大多数还是需要布防在四面寨墙之上。要知道一个游牧民族哪里会劳什子城墙防御战,只知道每面墙上都必须要留有足够的人手。如此一来,狼布此刻所带之人只有三十多个精锐,外加之前被打散逃跑回来的十几个士兵。

    东门楼方向的火除了让东胡人胆战心惊外,更是让当了狗腿子的木封自觉机会已然成熟。眼瞅着四周有些手忙脚乱的东胡人正在将积雪往着火的房舍里泼,呼呼喝喝之间他已经悄然的隐没在了阴影之下。

    锻骨草,这是木封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终于可以趁乱单独行动了,左拐右绕之下他很快便来到了火头军驻地孤夜的住处所在。

    由于这里遍地都是东胡人随地大小便留下的痕迹,所以这里的屋子倒是保持着原来模样没有遭到什么破坏。

    进屋时当见到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杂乱的时候,这个家伙整颗心都快紧张得跳出来了。若不是走得匆忙,又岂会什么东西都不带,倘若带走了贵重物件,又怎会如此整洁。

    思及至此,翻箱倒柜掀床板自是少不了的。可像锻骨草这般重要的东西,孤夜又岂会不随身携带。整整三刻钟之后,木封的脸彻底垮掉。他没想到自己最觊觎的东西还是被带走了。然上天终归给人留了一线机会,正在他气急败坏到处砸东西发泄的时候,突然枕头里面有一卷纸被抛飞甩了出来。

    “人体穴位经络图?”

    急急忙的木封赶紧将之打开来,入眼处便是一条红色朱笔勾勒的穴位运行线路。

    “这……这难道就是……”

    木封顿时激动得浑身颤抖。还想高声欢呼出来,好在自己及时用手捂住嘴巴,憋得热泪盈眶……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杀(上)

    所有事态就目前为止都是按照预想中进行着,并没有出现多大的偏差。当所有东胡兵都全部退却的时候,孤夜就第一时间从瞭望塔上溜下来,因为接下来便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了。

    “孤夜,你没事吧?”

    脚刚踩实,庖硕身背大盾两手拖着两个装满兵器的大竹筐便小跑了过来。

    “死胖子,刚刚差点没被你给坑死!看我头上的雪渣子没?你那雪球丢得可真他娘的准!”

    孤夜骂骂咧咧下意识就把额头上还沾着的雪渣扣下来放入嘴巴里润润喉咙。刚刚一通连射,弄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你这厮端得倒是一身力气,连雪球都能压得如此硬实,连那东胡兵都被一下给砸晕阙过去。”

    “嘿嘿嘿……想不到吧,我吐口水吐得腮帮子都差点肿起来。”

    孤夜伸过去接竹筐的手瞬间僵在半空。

    “口水?别跟我说雪球之所以会那么硬,是你加了口水糊的吧?”

    “可不是,我寻思着天气冷得紧,滴水都能成冰,毕竟口水也是水嘛。”

    庖硕一副洋洋得意等待夸奖的表情。

    “呸呸呸呸……你这贼厮怎么不说你用的是尿来得量大!”

    想起刚才还把混了口水的雪渣子放进嘴巴,孤夜胃里便直犯恶心。

    “我也想啊,这不是刚才尿了么……”

    强行压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孤夜一把抢过竹筐扭头便往蛮九的方向跑,他现在实在是不想与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死胖多说一句话。

    “又怎么了,人家没尿有啥办法,最多下次再挤挤?”

    庖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心里面还有些不服气。

    这时蛮九正带着几个弟兄在清理残敌,没死透的就补上一剑。其余人正在分散在几间屋中为里面被俘虏的人松绑。可等孤夜来到近前,似乎便察觉出了问题。

    “哈……你小子,好样的!”

    当蛮九看到其背上的硬弓后,脸上便露出了恍然之色。

    “我说怎么突然箭术那么犀利,看来是之前身上受的伤痊愈啦?”

    刚刚要不是有头顶上神出鬼没的箭矢压制着,这场争夺战还真不知道胜算几何。

    孤夜现在可没心思讨论这个,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半刻了,却仍旧没有看到有人从关押的房舍内走出来。

    蛮九也看出了他面带忧虑,正想询问之时,后头便有人急匆匆的上前来报。

    “老九,你们最好进来看一下!”

    孤夜与蛮九对视了一眼,三步并作两步便往房舍里面冲过去。刚踏进门口,两个人的心便好像被针给扎了一下,着实的疼!

    只见一百多个弟兄全都赤着双脚,大多数人都蜷曲在一起互相把腿搁在对方怀中眼神中都是灰暗与绝望。可若不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在几个时辰之内便能将脚指头给完全冻坏掉。东胡人不但脱掉了他们的鞋子,更是将每个人左右手的大拇指全给削了下来,

    如此,没有鞋子,这些人根本无法在积雪中跑出去多远,而大拇指被削,基本上就无法拿稳刀剑了。要知道人体大拇指的功能可是占据了手掌功能百分之七十,缺失其他手指还好说,若是这关键一指的话,以后也别想再当兵吃粮了,哪怕以后退伍回乡,连拿把锄头种地养活自己都困难。怪不得外面只有三十几个人把守着,而且防守还那么松懈,敢情原因就在这里了。

    “该死的东胡狗,我要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一字一句从蛮九口中说出来,几乎恨得都是要咬断牙齿。在场的其他兄弟也是人人怒不可遏,这样的折磨,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时间不等人,孤夜知道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急转直下,靠这些人全歼东胡人与夺回令支寨怕是奢望了,而如何将这些弟兄们给尽量活着带出去也是个难题。可现在人人皆像是一群丢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难道还能指望得上吗?

    不能在这样把时间浪费下去了,若是不赶紧想出办法来,等后面东胡人的援兵到来,那么全都得交代在这里。孤夜心中暗自着急。

    “起来!都他娘的给我站起来!瞧瞧你们现在都算是个什么鸟样,没卵子的娘们都比你们强。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援,要的可不是见到这副衰样!说实话,我更希望你们都被东胡狗给割了脑袋!现在我们只会被拖累,为什么你们不全死球了呢!”

    孤夜抓过蛮九手上的短矛,边骂边抽打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身上。

    突然的变故,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怒火中烧。他们也想不到孤夜会如此无情无义,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落井下石。此番态度可不似作伪,那根短矛抽打在自己人身上每一下都是下死力气的。

    “孤夜你干什么,你疯啦,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兄弟!”

    蛮九下意识就想上前去抢回短矛,不料却被早有预料的孤夜一脚给蹬开!

    “我是将军,这里我说了算!你瞧瞧他们这些人,还能算是个人吗?要我说干脆一刀把他们全给砍了算球,连拇指都被人剁了,活着以后也只会浪费燕国的粮食!”

    孤夜越说越过分,此刻那些原本毫无生气的俘兵人人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孤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枉我之前还将你当成个人物,没想到现在你连自家兄弟都要杀!

    来啊,杀啊!只恨老子没有死在东胡人手里,却要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有一人出声斥责怒骂,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百多号人包括几个伤兵在内全都站起来对着孤夜什么恶毒诅咒的话全给骂了个遍。

    见到这一幕,身旁的蛮九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似乎猜出了孤夜原本的意图。

    “呦呵,算了吧各位。若是真不怕死,那出去与东胡人干一架啊!在我们面前耍什么横。不就是少了两根手指么,把刀用布条绑在手臂上照样杀敌,不就是没鞋子么,把衣服脱下来裹在脚上,你们连死都不怕了,当然外面那点风雪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真能砍几颗脑袋下来,说不定家中妻儿也能免几年赋税,死了也算赚到。”

    众人被孤夜这话一激,顿时也都明白过来,骂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话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怎么?怂了?刚才不是还一副老子不要命,老子不怕死,壮怀激烈的模样吗?”

    孤夜冷笑着揶揄道,随手便将大竹筐里的刀剑哗啦啦的全给踢翻在地。

    “一刻钟,我在外面等你们一刻钟!到底是跟着我去把那群东胡狗给杀得屁滚尿流还是在这里当个窝囊废等死全由你们!”

    说完之后,他示意门外的庖硕把另外一筐兵器丢下之后便立在校场前开始掐时间。事实上他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慌得一批的。刚才那些话若是换成曹进来说,哪怕是蛮九都比自己成功的几率要大上许多,毕竟军中威望要高些。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算还没有太过糟糕,在蛮九等人的帮助下,一百多人还真就在一刻多钟之后全部集结完成。短剑与长刀都被用布条紧紧的缠绕在手上,虽说是仓促间为之,但也还算过得去。起码这会儿一百多人的脸上看到的不再是颓废与绝望,而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好!不愧是我燕国好儿郎!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从现在开始全都听我命令行事。记住,你们在东胡人攻破堡寨的时候都已经死了,现在只为报仇,也为自己的妻儿添些赚头。要躺平也要躺平在冲锋的路上当个烈士!”

    “杀!杀!杀!”

    众人举起手中兵器齐声高喊,此番气势随风传向远处,让正在急急带兵赶来的狼布心中陡然一惊。

    “快!快跟我杀过去!一定要截住那群燕卒!”

    狼布慌了,刚刚传来的呐喊声,分明是那些俘虏造成的。不过想到之前自己下令布置的预防措施,还是有些许安慰的。毕竟没有了大拇指,双手便不能拿稳武器。更何况在这样的天气下,地面上厚实的积雪对于光着脚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行走在刀刃之上。

    狼布所思所想的条件是客观存在的,但他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条,那便是人毅力与意志。无论是猛兽还是人,当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就是创造奇迹时刻。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一群不怕死的人,因为他们连死都不怕,那便无所畏惧。

    另一个方向,鹰弃在赶到东门楼着火点的时候,大火已经开始向两边蔓延。他们最少还得在此处驻留整个冬天,所以他只能下令泼雪灭火。好在寨墙上的士兵汇报说并没有发现外部有敌来袭,这让他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于是乎负责寨墙上面的兵马也分出绝大部分下来救火,只留几个在上面警戒观察。

    可就在这时,有几个士兵指着南面高声大喊:

    “不好了,那边也起火了!”

    鹰弃循着士兵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火光已经将远处黑暗的夜空映出一片红色出来。

    “该死,你们几个,还有你们都跟我去杀了那些个四处放火的狗杂种,其余人继续灭火!”

    说完,鹰弃提着长刀率先就往南门楼处冲过去。而就如同掐准时间一样,正在其刚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另一个方向则是突然杀出一群赤裸着上半身,状若疯魔的燕卒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举着巨型盾牌大胖子,在其左侧则是一个矫捷如狸猫的弓箭手,而右侧却是个双臂过膝,骨瘦如柴拖着两柄短矛猴子一般的人物……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杀(中)

    其声若鬼泣,其势如奔雷。一群不要命只想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的家伙,自他们从黑暗中出现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将会是一场不计成败的绞肉战。

    就在大多数东胡兵还沉溺在用随手抓过来的东西铲雪灭火的时候,孤夜的箭,蛮九的矛都已经脱开了手。

    粗细兵器无所谓威力孰强孰弱,二三十步的距离加上冲锋的速度,只要挨上了就是个死。只不过箭矢的角度还是要刁钻些,像脖颈这样的毫无防御措施的地方就是其最好的瞄准目标。有人说,弓箭在远距离攻击上才占据优势,只需被拉到十步内的贴身距离,基本上就会成为人家屠刀下的砧板任人砍剁。

    而事实是孤夜手中弓箭在近距离的发挥上,凌利程度更要胜那刀枪剑戟三分。以三瓮硬弓的张力,为求更高的射速此时并没有被拉满过。

    刀未及身,孤夜已是连续射出四箭。正常意义上的三箭连珠与此刻的四箭连射听起来好像只差了一箭,但在难度上便是天壤地别了。更别说此刻是连续射向几个方向,且还是在奔跑的过程中。

    箭矢从前面东胡兵忙乱的间隙中穿过,径直射向距离划定区域最外围的几个人。箭箭封喉,皆是必杀。目的在于面对接下来的冲击绞杀时不至于让他们把消息过早的传递出去。

    孤夜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些人的状态,被激出来的血性是有时间限制的,而整个行动计划能否成功亦是在乎时间差的精准把控。所以他每一箭的目的都是在尽可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与孤夜同时发动攻击的蛮九可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了,胸中一直憋着口恶气的他投掷出去的短矛只为杀人,且还要杀得痛快,杀得对方胆寒。穿着燕军普通制式片甲的东胡兵在面对呼啸而来的短矛时,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强大的动能在轻松破开甲胄防御的同时,更是将对方整个身体给带飞出去。

    两柄短矛刚击中目标,左右手上又是从背后抽出两柄在手,而这时候一百多号人已经像失控的马车冲入人群般开始了绞肉机模式。

    短指之痛,去履之辱在此刻完全被爆发出来。一个双手都缠着短剑的燕卒,在距离自己选定的目标还有五步远的时候便已高高跃起,双臂交叉左右一拨,那个手上还提着木铲的东胡兵大好头颅却是被干净利落的切割下来,脸上错愕的表情更是还来不及收敛。

    另一个方向,一个燕卒下劈的长刀刚刚当头落下,便被及时反应过来的东胡兵给躲开,刀锋重重磕在地上崩出一道口子,手上缠着的布条骤时被扯开了许多。自知再也握不住刀柄,这厮干脆猛然挥臂,将那柄长刀彻底甩飞出去。刚刚侥幸躲过一击的东胡兵那能想到对方如此不安套路出牌,还没过上两招就把自己的武器给丢过来。混战之中,丢了武器意味着什么当过兵的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可眼前的燕卒就还真如此做了。于是,这个东胡人胸前被狠狠的戳了一下,不过由于力道太小,在磕飞了两块甲片之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

    猛咳了几下之后,怒极了的东胡兵反捡起长刀,眼神中就跟看个死人一样盯着没了武器的燕卒。嘴角狞笑,长刀上扬。可所有动作注定了仅仅只能止于此了。

    箭矢破空而来,带着一点寒芒直接点在了东胡兵的眉心之上。狼牙箭的两排锯齿,在强大惯性的作用下将整个头盖骨给掀飞了一大块出来,如同豆腐的脑组织在倒地的时候甚至还在有节奏的律动着。

    这个自以为必死无疑的燕卒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发愣,说到底也是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事物。刚才的不顾一切,也只不过是一时心头被人鼓动涌起来的血勇,如今却是有些清醒了。

    “混账!你傻站着干什么?没有了武器,你就不会杀人了是吧?你还有手,还有脚,哪怕是用牙齿咬,都要给我咬下东胡狗的一块肉出来。”

    没有办法,这些残兵败将靠的就是一股子血气,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孤夜只能让他们尽力的保持拼杀得状态,千万不能够让其静下来思考。胆怯是种病毒,他总会趁着人们闲下来的时候潜移默化的进行渗透攻击。

    被突然这么这声吼,刚刚心中还有些犹豫的燕卒双眼中的血色又再次变得浓郁狂躁起来,没有大拇指的两只手掌就近抓过一把木铲子,又再次往前扑杀过去。

    走到这一步便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让那股杀性不断裹挟着这一百多人不停歇的向着敌人杀过去,把所有东胡兵给杀退了,胆子杀没了才有可能活下去。孤夜此时的作用已不是在扩大杀伤上,而是在四处补漏,除了像刚才那样在关键时刻进行点杀之外,更多的还是继续在语言上不断的刺激那些内心动摇的自己人。

    于是乎他把周身所有的防御通通都交给了庖硕,这个胖子举着的巨盾能够很好的挡住来自各个方向的偷袭。至于接下来的收割,则由蛮九负责。三个人形成一个很稳固的三角阵型,以此为中心则是那一百多人在十几个斥候精英小队人员的带领下,不断去撕咬来不及组织起防御的东胡人。

    此战很是顺利,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内,就彻底清空了所在区域的敌方有生力量。不过孤夜并没有丝毫要停留休整的意思,在东胡人四散放弃抵抗之后,他便命令所有人不顾一切的往下一个着火点扑杀过去,真正把兵贵神速做到了极致。

    没有丝毫意外,鹰弃赶到南门楼着火点的时候又是扑了个空。不过好在火势还没有真正开始蔓延,他轻车熟路的组织人员展开救火,可这雪还没铲几下,西面又开始烧起来了。这下可把他真正激怒了。匆匆吩咐了几句之后,这家伙便带着人撒开腿往北门楼跑。

    鹰弃不是傻子,这时候要是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他也不配当这个小头目了。

    对方想在堡寨中引起混乱的目的是非常肯定的。目标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被关押的一百多个俘虏。想到这里他自是不屑的冷笑几声,因为他很清楚,哪怕是能够把俘虏救出来又如何,真当那一箩筐大拇指是白白剁着玩的吗?当然,这时候他也并不知道,在其身后,刚刚正发生过一场一边倒的大杀戮就是他认为的一群废人所造成的。

    “走,西门楼不管了,我们到北门口堵他们去!看看到时候老子如何将其剥皮抽筋!”

    能够悄无声息纵火逃离的,在人数上绝对不会多。关于这点鹰弃还是能够判断出来,所以也就带着十几个人便前去堵截,其余人则是停留在原地接着救火。

    而与鹰弃同样扑了个空的还有紧随其后的狼布。这家伙火急火燎的带人赶到关押俘虏的地方,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体,至于燕卒,又哪里见得到半个。

    循着积雪上留下来的脚印,他断定那些人全逃往东门楼方向了。刚刚升起的那场大火,势必是对方另一队人想要攻占寨门所为。声怕被里应外合的狼布马不停蹄的招呼起所有人,风风火火的便往东门楼杀将过去。

    可是当他远远见到火势未灭仍旧在燃烧的房舍和满地的尸体后,整颗心都凉掉了半截。可等到凑近一看才发现,这里死掉的几个燕卒大都是赤条着上身,脚下裹着碎布,却没有一具是身着甲胄的。如今寨门又大开,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他还算安慰的好消息。那便是外面根本就没有燕军的援兵,做出这一切的都是那些被俘的燕卒,至于依据便是这一地六七十具自己人的尸体。

    若是外面真有援军,以付出了近七十多人的代价,不可能没能留下一两具身穿甲胄的燕卒。至于是否被带走,那么地上另外十几具以布裹履的尸体为何没被一并带走。加之如今寨门洞开,地上还有凌乱向外的脚印,他便判断那剩下的燕卒肯定是就此远遁了。

    这是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判断。原本狼布与孤夜两支队伍之间被缩短的时间差,就因为狼布下达短暂休整的命令后再次被拉长。这家伙不会想到,那支被以为逃跑了的燕卒正在另外一个方向肆意屠戮着他的手下。

    “杀!给我杀!杀光这些东胡狗!”

    孤夜声音已经非常嘶哑了,长时间的呼口号绝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连续的全力奔跑运动作战,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远超负荷的。最终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身边这些弟兄的承受能力。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新兵,新兵这两个字就意味着经验上的不足。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他以为蓝本的是蛮九,胡碾这些斥候卒里的精英,殊不知军中绝大多数人的体力也只不过是比火头军里的狄咸好上一些而已。

    估算时失误导致的便是居高不下的伤亡率,而运动战设定中本就排除了对伤兵的救治流程。那些跟不上脚步的,注定只能等待东胡援兵的屠杀,可已处在乱局中的孤夜此时又能如何呢?

    看着遍地纵横叠加的尸体,和不断哀嚎未曾死去的同伴,孤夜只能咬紧牙关,通红双眼强忍着不予理会……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杀(下)

    “将军,数量清点出来了,还能继续拼杀的只有不到七十人,还有三个未断气的,现在带出去救治或许能活,至于留下来……”

    蛮九没有继续说下去,孤夜自是明白想表达什么。两场战斗下来,从称呼上也渐渐转变了过来,如今没有人再认为他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了。

    “全员休整一刻钟时间,时间一到,全体随我扑杀向西门!”

    孤夜嘶哑着嗓子,语气无比的坚定。

    “将军……要不见好就收吧。我们这两场打下来,以三十几个兄弟的代价换了人家近两百人,你看看,他们哪里还能杀得动?”

    四周围,是一群被血染成红色的勇士。热气在他们身上蒸腾,冰寒刺骨的北风也无法将之吹散。几乎是人人带伤,有的伤口更是深可透骨。随着时间的推移,可用肉眼观察到逐渐往脸上攀爬的疲惫感。

    孤夜没有去回应蛮九,而是扶着庖硕宽大的肩膀站到了一堵断墙上。

    “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刚才的两场战斗,我们砍掉了两百多东胡狗的脑袋。我知道你们很累,很想休息,更想活下去。”

    孤夜指着敞开的寨门大声的对着众人说道:

    “从此处走出去,你们中或许有人能活着逃回身后的城池中。当然,你们的后半生却永远洗刷不了一个逃兵的耻辱。将来有了儿子,有了孙子,他们的头上也都会打上是一个逃兵子孙的标签。

    而那些驻扎在葫芦谷口外与东胡大军对峙的同袍们,则会因为丢失了令支寨而腹背受敌。天气愈发严寒,在没有足够粮食的支持下,他们会在冰天雪地中冻饿,到时候东胡人的铁骑会轻而易举的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反之,若是我们就此舍弃这身臭皮囊再与东胡人拼死一战,乃至把令支寨给重新夺回来。那么你们则都成了英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英雄。哪怕是死了,以后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子孙后代仍旧会记得有那么一群人,为了同袍之义,为了家国之忠,以残缺之身,鼓起匹夫之勇,杀尽入侵之敌!”

    “杀!杀!杀!杀!”

    孤夜这一席话彻底点燃了所有人仅剩下的生命之火,蛮九刚才只是不忍,但想到外面还有一支东胡大军在与自家弟兄们对峙着,顿时所有的杂念全都被驱逐了个干净。

    孤夜下了断墙,径直来到那三个伤兵身边半跪下去。他们其中一人整条左臂都已经被砍得剩下一层皮,然伤口处只是简单抹了把雪将血管尽量冻住延缓流血而已。其余两个都是腹部中刀,其中一个更是背上被从上到下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好兄弟,对不住了!我们没法带上你们!”

    孤夜语气沉重,反而是面前三个伤兵洒脱些。

    “咳咳……没事!死则死矣,当兵的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还望将军走前给哥几个留几把轻便点的家伙什,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拉个垫背的……哈哈哈……咳咳……”

    “将军莫耽搁,速去杀敌,替我们多杀几个东胡狗……”

    “将……将军……我……”

    说话间,其中一个伤兵已然失血过多先走了一步。

    孤夜胸中一痛,强忍住瞬间汹涌上头的悲切,从怀中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匕放在伤兵怀中反身便直起身来。而蛮九亦是摸出一把利刺交与另外一人。

    “兄弟们,随我杀东胡狗啊……”

    “杀!杀!杀!杀……”

    孤夜振臂一呼杀声震天,似乎是天上的云层也被吓得颤栗发抖,稀稀落落的便又下起了雪。

    夜,依旧深沉。就在孤夜带人从南门杀向西门的时候,曹进才刚刚抵达北门楼。墙角阴影下面,是十几双冷冽如芒的眼睛,他们盯着的是寨墙哨塔上那四处眺望的东胡兵。果然连续放火这种事情只会一次比一次困难。

    从东到北一路烧过来,如今人家哪怕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是会将警惕性提至最高的。

    “头,现在怎么办。墙上那么多只眼睛盯着呢?”

    胡碾手上抱着薪柴,来的时候有过交代,过火之地不可多于四间,此处所在房舍连成片,想要如约引发大火,只有靠近寨墙的那个临时马棚了。可现在别说是靠近了,就是头都不敢轻易冒出来。

    曹进也是犯难,他不知道身后三处着火点的具体战况如何,是否会如之前所预料中那般顺利。若是能够如期以局部优势兵力全力剿杀敌军,那么最后这把火放或不放已经不太那么重要了。

    因为这个计划的核心便是以最快的速度且最大限度的消灭掉东胡人的有生力量。最好的结果是将人数优势给拉到同一条起跑线。所以只要之前三处起火点的东胡兵能够被消灭,那么最后一处便无需顾虑,大可以直接选择攻击。只要火起,混乱那是肯定的,不管是否会被发现,干一场就是了。只要短时间周旋得开,那么随后赶到的援兵就能再次平推。

    但问题就在于此刻根本就不知道孤夜是否真能如计划中那般做到,不然援兵未到,那么自己这十几个人便只有被屠戮一空的命运了。

    这是个生与死的抉择,曹进不能不为之谨慎。而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身后负责警戒的队友突然吹响两短三长五声哨响。这个讯号代表着敌人已经接近三十步,己方正处于极端危险的状态。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敌人?我们被发现了?是尾随追上的吗?”

    胡碾一连三个问题,可是此刻却没有人顾得上去回答他。曹进腰上长刀已经抽出,如今便也无需考虑是否放火的事情了。

    “两两互为依托,分散出去打乱战,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如事不可为,该点火的还是得点火!与其把完整的令支寨让给东胡人,不如一把火烧了也好。”

    曹进也算果决了,他的战略眼光比之其他人要远上许多。此处被毁,总要比被占据对于远在葫芦谷外御敌的师帅来得安全些。

    但曹进还是大大低估了此时自己面临的危险。除了身后有鹰弃这支追兵之外,此前在东门楼短暂休整的狼布也是正往这边合围过来。几处着火点如此有规律,他又如何能想不到有小股部队在负责放火制造混乱,且对方下一个目标是北门楼。

    而今狼布所带的近五十人,加上鹰弃所带的十几人,还有原本驻守在这段寨墙上的四五十人,前后加起来的总人数超过一百一十人。反观曹进所带的小队,满打满算十二人,在十倍之数的悬殊绝对力量下,什么策略基本上都是不管用的。

    所有在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便就近组合两两四散开去。曹进与胡碾眼神碰了一下,瞬间也从旁边窗户中钻进了房中。

    隐藏身形,这是每个合格斥候都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在黑夜中利用周围事物的阴影或建筑物当做掩护形成障眼法,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为直接的办法。

    可鹰弃是何人?乞连部落中目力最好的一个,寻踪匿迹是其特长。周围敌人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很难逃脱得了他的眼睛。所以本以为会是场猫抓老鼠的迷藏游戏最终变成了最直接的白刃战。

    而这场战斗的开端便是墙角处躲着的两个燕卒,被路过的鹰弃装作没有发现,而就在其猝不及防之下便是一击回身斩。

    那被削切成两半的头颅连带着脑浆喷洒在不远处另一个斥候身上,然鹰弃那阴冷的笑容仿佛便是在无情的嘲讽其不知所谓一样。

    “啊!东胡狗,老子跟你拼了!”

    眼睁睁看着同伴的头颅被一削为二,这个名叫楚江的年轻人再也无法遏制住心头的怒火不顾一切的向凶手发动攻击。

    斥候精英小队中,人人都是达到三瓮之力的主。一把短剑朝前刺出那便是夹风雷之势。

    锵……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剑却被鹰弃给格挡开来。两人力道相斥皆各退了几步。这时候的鹰弃脸上才露出了郑重之色。他也没想到,这个自以为躲在墙角便能蒙混过关的小贼,居然实力会与自己相当。

    “好家伙,这厮的实力换做在部落里,少说都能算得上是个小领主了,没想到这只不过是燕军里的一个小兵。”

    心里暗自思衬着的鹰弃果断放弃了继续争锋相对,他明白,对付这种实力的高手最为正确的方法是用人数上去堆。自己只需要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上去补上关键一刀便可。

    “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他!”

    鹰弃一声令下,身后便有七八根长枪对着墙角处的楚江直捅过去。三瓮之力也只是表现在力量上而已,并不代表武艺的真实高低。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如今还处在墙角处无法腾挪,所以接下来便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脱身之法了。

    一剑斩出,力量再大也只能劈开一两支长枪,其余六支哪怕是能躲开一半,那也有另外三支捅向要害之处。就在这万分危机之时,突然从身边窗户中冲出一人来,同样是长剑格挡,但却是替他挡开了最为致命的一枪。

    “东胡狗,吃你爷爷一剑……”

    话音刚落,窗户中又有一人飞跃而出,一柄长剑径直往鹰弃的喉咙切割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弑亲

    暗夜,是罪恶滋生的土壤。犹如此时的西门楼前,血腥味几乎浓郁到化不开。一场激战下来,胜者携誉而去,败者满地横陈。

    近百具尸体前,木封表情呆滞的望着前方刚刚消失的背影,心中如同暴风骤雨般忐忑不安。他没有看错,刚刚冲锋在前所向披靡硬生生把敌阵撕开一条口子的三个人,其中正有一个是孤夜。

    这是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结果。一个不到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居然真把一群被削了大拇指的残兵给救了出来,不仅如此,更是带领着他们将同等数量的东胡人给杀得丢盔弃甲。

    不,刚才看到的绝不是人,因为人不可能会那么疯狂,哪怕是再悍不惧死,也不会冒着被长枪洞穿胸膛的代价,将断臂上露出来的骨头尖刺插进人的脖颈里。更不可能在身中数刀之后仍旧扑进敌人怀中从其脸上咬下一块肉来。那种疯狂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人的身上。只有野兽,现在东胡人的对手是一群泯灭人性只知杀戮的野兽。

    野兽啊,可这群野兽的所做作为又为何会让人热血沸腾且无地自容呢?

    汇流的血,积成洼。刚刚才没过脚面却又被冻成冰渣。木封依旧站在原地,他很彷徨很无措。原因是之前那几个跟自己一块出卖孤夜的同袍此刻正跟裹挟在众人中拼杀。

    这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原本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却不再是一路人了。此番事了,无论他们是否还能活着,必定没有谁会去追究曾犯下的罪责,可他不同啊。

    木封看了看自己两只手掌上并无缺损的十根手指,只因为东胡人需要一个熟悉令支寨情况的走狗才会躲过一劫,但如今若是再留下,等到事情平息下来后,那必将得承受所有人的雷霆怒火。

    背叛的代价是不可承受的,燕国对于叛徒的下场极为严厉,不但首犯要被腰斩于市,家中直系三代男子均沦为奴隶,女子充入女闾终生不得赎买。

    “逃!必须逃!家中无妻无子,兄弟子侄又与我何干。如今有兵家导气法门绘制的经络图在手,其余六国地域何其广袤,到哪里不可安身立命出人头地?”

    心念至此,木封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今见西墙寨门处空无一人,这厮立马上前用尽全力顶开横栓,艰难的打开一条缝隙头也不回的便冲进了风雪中。

    寨外天地茫茫,木封宛如家雀归林心中激荡。只要踏出这个门洞,之后的命运只会由他自己来书写。而就在他以为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时候。一支狼牙锯齿箭贴着平整如席的雪面瞬间穿透了其小腿,连同里面的骨头都被这一箭给击得粉碎。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原野,木封抱着只连着皮肉的小腿在雪地里不断来回打滚。所有的臆想,所有的期望全被这一箭给射得烟消云散。

    “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有兵家导气法门的经络图!不要杀我……”

    求生欲的带动下,木封还能顾及什么?又还能保留什么?

    三十几步外的雪窝窝里,木离刚想松开的弓弦随着远处的叫唤不由得一滞。

    “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好像是叔父?”

    已然潜伏好几个时辰的木离本就等待得心急如焚,今见西门当真有黑影偷偷潜出,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的他根本就没有留手,三十步的距离仍把弓挽到极限。可没想到迫不及待的一箭射中的却是自己的叔父。

    焦虑之下,他在确定了不会再有人从门洞里出来后才快速的往木封靠过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呀……我有兵家导气法门的经络图……给你……全给你……只求求你不要杀我啊……”

    待走近听清言语后,木离亦是心中一惊。兵家导气法门经络图这九个字可是要比地上哀嚎打滚的叔父吸引力要大得太多太多。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细问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去将人搀扶起来。

    “叔父……真的是你……你这是……侄儿这便带你离开……”

    木离的本意是想先将人带离,毕竟此处不出意料的话将会是东胡溃兵逃窜的必经之路。若是在此久留,少不得要被马蹄给踏成肉泥。

    可剧痛之下的木封会错了意,还以为侄儿是想将自己带回营中去,立马便把顾虑给吐了个明白。

    “不……不能回去啊……我……我出卖了孤夜……做了叛徒……还……还偷了他的经络图……

    侄……侄儿……快带叔父离开,有了经络图,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我们叔侄俩的容身之地……”

    木封断断续续总算是陈清了来由,本以为这个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的侄儿会因为经络图果断带自己离开。可当他等不到回应抬头往向木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眼的杀机。

    “你……你……你想干什么……”

    木封面露惊恐,他似乎想到了一种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

    “唉……叔父,你背叛同袍的事情应该弄得人尽皆知了吧?”

    “没……没有……谁都不知道!不!我没有背叛啊……我没有……”

    见到自己侄子的已慢慢的朝腰间短匕上摸去,木封根本无法相信所看到的。可事实就是如此,如今这个至亲的侄子居然动了杀心。

    “木离,我可是你的叔父,你怎可弑杀血亲啊!”

    “叔父,扪心自问一下,从你做出决定踏出寨门的那一刻,心里真当有想过身后亲族的死活吗?

    燕国律法,叛变者亲族皆连坐,男为奴女为娼永世不得释。呵呵……你是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可我还有父母兄弟,还有远大的前程。

    叔父,行行好,最后再为老木家做点好事吧!”

    话音刚落,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已然出现在木离手上。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叔父,是你父亲的血亲弟弟呀!给你,经络图给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木封从怀中掏出那卷经络图丢了出去,双手不断的向前扒拉着积雪想要远离背后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叔父,你还是不明白,为了整个木家亲族,今天你是绝对不能活的。”

    木离并非单纯的见利忘义,而是考虑到整个后果才做出的的决定。自家叔父身为一卒之长负责守卫令支寨,今堡寨被占已是一过,临阵叛敌又是一过,更是出卖了师帅的上门女婿孤夜,三者叠加起来,那是足能够将木家满门老少打入万劫不复的。

    所以他必须死,且还只能死在与东胡人拼命的路上。透过门缝,木离早已经看清了里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那些同胞赤裸着上身,手中鲜血淋漓用布条缠紧的武器无不说明战况的惨烈。

    噗呲……

    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管是为了经络图也好,身后的家人也罢,木离这一刀捅得干脆,捅得心安理得。

    “畜生……杀亲的畜……生……”

    噗呲……噗呲……

    一连三刀都是冲胸口捅至没柄,在确认了木封断气之后,木离立刻剥光了其衣服,且还不忘将其两根大拇指给削切下来做成跟里头那些尸体一般无二,完成这一切,最后还将之拖回到寨中并掩饰好现场。

    虽然他在外面想像过寨子里头战斗的惨烈,但直到这时候亲眼所见才知道要比自己估算的要严重得多。如此结果也便意味着东胡人真有可能会溃散逃跑。

    木离原本对被安排来守株待兔心中很是不满,但人的运气有时候还真就挡都挡不住。他欣喜若狂的掏出那卷经络图,迫不及待的便将之打了开来。

    只见里头赫然是一条用朱笔勾勒的穴位线路图,这样的意外之喜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肯定是了,不会错的?这一定是师帅传授给自己上门女婿的兵家导气法门。

    哈哈哈……苍天有眼,没想到这东西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木离手上。现在万事俱备,若是能够获得一份锻骨草那么突破三瓮之力的壁垒指日可待。”

    强压下心中的兴奋感,他急忙将经络图给收起来并躲回到之前挖出来的雪窝子里继续猫着。此番过后,他已是打定主意要全力争取到进入埋骨林的名额机会,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兵家圣药锻骨草。

    西门楼外依旧风雪如故,似乎刚才那侄子弑杀叔父的戏码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而与之对比鲜明的却是此刻的北门楼处,那里随着狼布援兵的到达,已是将曹进一行十几人给围在了一块狭长的地带。

    “楚江,你要撑住,孤夜很快便会带人杀过来了……”

    胡碾奋力格开一柄突刺过来的长枪,借势往上斜撩便斩掉了持枪之人的半张脸。喘气之余,还不忘回头鼓励着奄奄一息的同伴。

    毕竟要从窄小的窗户中冲出来,救援始终是慢了一步。他与队长曹进虽在关键时刻逼退了为首那个东胡人,并借势斩杀了两个,但身后的小伙子还是被长枪洞穿了整个腹部,肠子和内脏都快捂不住流出来了。

    “胡碾,少说话,专心对敌!”

    身为队长的曹进还是要成熟些,战场上的生生死死他看得很开,像楚江这种状况,能够活过来的几率近乎为零,所以与其再分心用言语做无端的激励,不如全身心的投入多杀几个东胡人来得实在。

    如今敌我双方的数量实在相距太大,所以曹进只能不断的贴身逮着鹰弃拼命输出。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通用的,面前这个比其他人长得要健壮的汉子,很明显就是周围这些东胡兵的领头人……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反转

    有一种生死相搏,叫做势均力敌。刀与剑的碰撞,在同是三瓮之力的加持下简直就是对武器本身质量的强烈摧残。曹进正后悔于自己刚刚做出来的决定,要是早知道后头堵截过来的人只有区区这么十几个,最为正确的命令应该是集中优势兵力全力破其一点才是。然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面对周围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一方面他只能尽全力的缠住面前的鹰弃,另一方面也为胡碾多争取一丝突围的机会。虽然如今两人的力量都在同一个等级上,但决定胜负的可不仅仅取决于这个因素。对于接受过系统训练的曹进,在杀人的技艺上还是要强于以蛮力劈砍为主的鹰弃一筹的。

    周围东胡人手中的长枪早就平举在前,成排的枪刃形成一道弧形的包围圈。胡碾在刚开始侥幸斩杀过两个人之后便再也应接不暇了,光时不时从前方枪林缝隙射过来的冷箭便让他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楚江被其护在了最角落处,随着可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基本上算是断绝了突围的希望。

    他知道,十几步外的曹进依旧在为自己创造突围的机会。见其好几次都能伤到对手的剑招都被其改用极不合理的冲撞给放弃掉,为的便是能把面前这个敌方小头目给逼到想要的位置,好使得潜移默化的把包围圈给往建筑物较多方向带。

    可这年头能出来带兵的又有几个没有两把刷子。在见到身后的弓箭手为了寻求更佳的射击角度而不得不脱离枪阵的保护之时,鹰弃似乎一下便明白过来对手的意图了。

    “哈哈哈……好算计,想利用周遭房舍做掩护为契机逐个击破吗?不得不说你应对包围的方式很正确,但你真的就以为我们只有这么点人?”

    曹进没有回应鹰弃的讽刺调侃,而是一剑再次点出直奔其咽喉。他又何尝不知道驻守在寨墙上的东胡人听到动静后很快就会支援过来,反正如今争的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时间差而已。

    已知其意图的鹰弃当然不会再选择向后退却,而是采取更为凶险的向右闪身。如此便是又将距离再次向十几步外的胡碾楚江两个人拉近。

    现在就看你跟不跟了,若是还想再贴身相缠,那么外部包围圈便可再缩小,然不跟进的话,也可索性完全摆脱纠缠,到时候所有弓箭手就可无所顾忌的选择射击,如此的话量你有三瓮之力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但鹰弃终归是草原蛮夷,又怎会知道大国剑击之术的高明之处。他自以为知晓曹进脱身之策,又岂知曹进却早知其知己之策,所以策中带策,等的便是他这一记闪身。

    刀具一刃,剑兼两锋。草原少铜铁,冶炼技术更是粗糙。所以东胡人的武器大多都是铜铁用料较少的枪矛为主,刀可算是极为奢侈的武器了,所以更谈不上有什么刀法套路,剑自不必说。

    刀,可削可砍可劈可撩,显然鹰弃只是粗略的发挥出劈砍与横削,至于撩刀技法是连想都没想过。剑亦可撩,因有双面,正撩反撩皆可,现如今已藏拙十数招的曹进终于逮住这个机会。

    只见电光火石间冷光一闪,鹰弃已身在几步之外,正在他庆幸对方放弃追击自己终于摆脱纠缠之时,突觉手腕一阵剧痛。等定睛再看,原本握刀的手此时却早空空如也,那只肉掌连带着长刀居然留在了刚才的位置上,而身边却是狞笑着的曹进。

    不待周围弓箭手重新锁定自己,曹进又是两步前突,手中剑如同游龙绕柱再次欺身缠上了鹰弃的脖颈。

    “鼠目寸光的草原蛮夷,就凭你也配用刀。三瓮之力如何?人多势众又如何?”

    曹进手中剑横在其后颈上,却将自己完全挡在了后面。如今只需稍微用点力气压一压,便能割破里头的颈动脉。

    “啊……你……你好奸诈……”

    此时鹰弃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算是从一开始就被面前这人给算计了。他至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在找机会挟持住自己,至于之前做的那些都是在为此做铺垫。且此人身手之高明也他的出乎意料。若是在开始时表现出那怕一丝端倪来,他根本就不会还想图个侥幸。

    可如今明白了又能怎样,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想活命的话只能乖乖听话了。

    鹰弃咬紧牙关紧握着断腕,由于太过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两只眼睛里充满着怒火死死的盯着周围不知所措有些慌乱的一帮手下。

    “哈哈……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吧。不想死的话就让你的手下全给我散开。”

    曹进说着便在手上加了把力,锋利的剑刃立刻便割得血流如帘。

    “休……休想……啊……”

    话还没能说完整,曹进剑尖轻挑,半只血淋淋的耳朵已是落在了积雪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如今无需鹰弃开口下令,周围的东胡士兵已然自发的向后退出了好几丈。

    “哈哈……你有一群好部下……”

    曹进伸手一招,后头躲着的胡碾背着一息尚存的楚江便露出头来。

    “头,真有你的!这东胡狗实在太嚣张了,再割他一只耳朵下来!”

    被箭射得憋屈的胡碾得势不饶人的嚷嚷了起来。

    “少作妖,赶紧撤!先跳出包围圈再废话!”

    犹如响应他这句话一般,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升腾起了好几注火焰出来,将整个北门区域搅得更加混乱了。

    见状,曹进心里不喜反忧,这么多处着火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分散出去的其他兄弟都未能成功突围,所以才不得不采取最后的放火手段。

    唰……

    “啊……”

    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鹰弃的另外一只耳朵直接被远远的抛飞出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连胡碾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队长前后的变化为何会这样天差地别。刚才明明还在责其胡闹,而下一秒出手却这般干净利落。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突然且善变。前几息的时间还想着挟持人质突围,对于胡碾那番混账话就当是耳边风。

    无怪乎曹进如此前后反差,也不是其心神紧张导致了思绪混乱,实在是刚刚升腾起的多处大火让他不得不如此为之。

    激怒,他要激怒在场的所有东胡人,在上级被挟持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不得不去请求更多的支援。在敌人总兵力不变的情况下,这边吸引的人越多,其他方向的弟兄们要面对的狄人肯定会相应的减少。至于这么做之后会导致的后果,他现在是没去考虑的。

    “东胡狗,这便是你们都要面临的下场。都把武器给通通放下,不然……”

    突然间,从人群中终有有人按耐不住松开了弓弦,一支锁定已久的箭矢终于寻找到空档朝着曹进射来。

    噗呲……

    只是对着鹰弃的脚弯处踢了一下,右倾的身体便华丽的把箭挡了下来。尽管有甲胄的保护,锋利的箭簇还是破开了防御深深钉进肩膀之中。还没等其痛呼出声,曹进的又一剑快速削出,带飞的两根手指头便是对这次偷袭表明了最直观的态度。

    “谁他娘放的箭?是谁让你们射放箭了?你们想死可不要拉着老子!”

    一个大汉吹胡子瞪眼的咆哮着,东胡人队伍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刚才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却是被拉出来重重扇了两巴掌。

    “十夫长,现在怎么办?”

    “你是蠢猪吗?百夫长被挟持当然要去找千夫长了,问老子这个十夫长有屁用。能做主老子早做主了,还用得着你来问!”

    多嘴的小喽啰莫名其妙的被数落了一通,正满脸委屈呢,屁股又被狠踢了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狼布大人汇报!”

    十夫长抡起拳头又要砸,吓得身边几个手下赶紧四散。

    见到这荒唐的一幕,胡碾和曹进相视一笑后便心中了然。他没有再往前靠近,而是又将背上的楚江放回墙角处。

    “兄弟啊,你挺着些慢点走,说不定待会老子我便能跟你做个伴了。”

    弥留之际的楚江用尽全部力气才将眼皮撑开来,下意识便想要把胡碾给推搡开。胡碾自是感觉到背上的动静,也深知其意。

    “兄弟啊,不是不想走啊,是走不得喽。曹进那家伙要把自己当人桩子钉在这里了呀,就让其他人替咱兄弟几个多活几年吧。”

    胡碾回头替楚江整了整衣领,然后捡起他丢在地上长刀。双刀在手,待会也好杀个痛快!

    “头,我准备好了!”

    胡碾站起身来高喊了一声。

    “小心着些,等一下别太容易死掉了。说不定孤夜那小子还真能赶得及来支援也说不定。”

    “说得好像由得我们说了算似的。头,还要等多久?”

    “再等等,能多拖几个人算几个?”

    “既然如此,何不再添上一把火呢?”

    胡碾缓缓走近,才到鹰弃身后,手中长刀便从后面伸到其裤裆之间。

    “东胡勇士是吧?不知我这一刀下去会如何?怕是连个男人都做不得了?哈哈哈……”

    极尽羞辱,鹰弃又如何受到过如此的对待。胸中那无尽的怒火灼烧着全身的神经。

    “燕狗!有种便与我搏个生死……”

    然还想挣扎放嘴炮的鹰弃突然就被翻转上提的刀背膈应住,到了嘴边的大话却没胆再喊出来却全给憋了回去……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再反转

    幽暗巷弄中,一个身影仓惶的逃窜,在其身后是七八个凶狠如狼的东胡兵。前面是道拐角,看得出来,逃窜之人对周遭的环境很是熟悉,时机的把握亦是异常的精准。忽闻身后箭矢离弦之音,他却头也不回突然侧身撞开一扇虚掩的木门,然如影随形而来的箭簇正好险之又险擦破手臂上的麻衣,深深钉入了门板之中。

    “该死!就差那么一点。”

    十几步远的房顶上,一个东胡弓箭手猛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恼的嘟囔道。此时十几个同伴也如期而至匆匆赶到。

    “人呢?往哪个方向去了?”

    底下的十夫长指着上头房檐上的手下厉声问道。

    “在门内,一个燕卒往那院子里闪进去了,就差一点没能射中。”

    “怎么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呢?”

    弓箭手摇摇头表示不知。

    “一群废物,不管了,先弄死一个算一个!”

    东胡十夫长指着箭矢钉在上头的那扇门。

    “给我追,定要弄死他!”

    身后十几人磨刀霍霍一窝蜂的冲上去,有个好表现的率先冲上前当面就是一脚踹出,将两扇并不怎么牢固的门给蹬得飞起。

    可事实是往往想出风头的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刚才闪进院中的燕卒并没有急着选择往里边躲藏或者翻墙再逃,而是隐在了门口边,早已把刀横在身侧,而这个东胡兵才一脚迈进来,毫无防御措施的脖子便迎上了刀锋。

    头颅停留在原地,躯干还借着惯性往前冲了好几步。与此同时,刚刚在房顶放冷箭的家伙已然直直坠落在地,背上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插上着一支狼牙箭。

    “有埋伏,大家快隐蔽!”

    眼前的一幕十夫长并不陌生,因为刚刚在路过上一个路口的时候,三个手下便是这么没的。本以为同一个计谋不会出现两次,没想到又给自己遇上了。

    几乎在外头东胡人呼喊的瞬间,原本躲在门后的燕卒早就趁此机会往内院奔去。然后穿过前厅,从侧面的窗户又钻了出去。

    燕军斥候卒精英小队的选拔,头一个条件便是身具三瓮之力。这样的实力放在其余六国之中都算是一等一的,哪怕是声名在外的魏国魏武卒怕也不外如是了。

    或许在正面的军阵之中,还不敢与魏武卒比拟,但换成这样的城池游击运动战,这二十几个人真还不惧。

    兵力差距巨大这是个客观不可改变的事实,但在包围圈内利用熟悉的地形最大可能的击杀敌方有生力量,确实也让此刻的东胡人头疼不已。

    如今整个北门楼方圆两百步的区域已是被狼布组织起来的人给彻底隔断开来,包围圈内大致有多少燕卒他也是心中有数。没有意外的话,那区区十几个前来营救的燕卒是绝然冲不开封锁线的,至于被削断大拇指的俘虏们,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人如今还能做些什么。本以为他们会有堡寨外的援军配合,现在确定了根本没有援军之后也便不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很大几率他们已经自行逃出寨了,刚刚东门楼寨门大开与向外的脚印就可证明。

    倒是这十几个皆拥有三瓮之力的精锐引起了其极大的兴趣。可现在的形势是派上去围剿的小股部队反倒没有占得到多少便宜,随着回馈的信息越来越多,他的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

    狼布自认为身边也不乏三瓮力的高手,但这是他的班底,且人数也不比对方多。若是选择进入硬碰硬围剿的话,不说会不会形成猫抓老鼠你追我赶的局面,真就对上了也少不了要吃大亏。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在等前去向另外两个方向调兵的人员回来,绝对的数量优势下,再强大的个人武力都将是徒劳。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根本还不知道,除了北门楼这里一百多人之外,他其余的手下都被其认为是废物的百来个削了手指半残的燕卒给屠戮殆尽,且这些人更是挟着全胜之势悍不惧死的往这边扑杀过来。

    那几个前往传达命令的士兵也并不是脚程拖拉,而是早早的被蛮九指派分散出去的几个弟兄给截下干掉了。

    挟胜之势并不代表着就要扬刀呐喊如山崩海啸般力压过来,也可是静谧无声将所有热血死死压制住偷偷靠近,等待最后时刻的瞬间爆发。所以狼布注定了是等不到另外两个方向赶来的增援了,而就在他在包围圈前头急得将脚下积雪给磨透之时,鹰弃被燕军挟持的消息被一个小兵汇报了上来。不但如此,还将曹进对其实施的羞辱都全盘托出。

    原本就压抑着怒火的狼布听完之后终于决定不再等待,哪怕是多赔上几条人命,他也要将那十几个燕卒给剥皮抽筋。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将鹰弃的双耳与手掌给剁了下来。

    那是谁,他可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全体听令,都给我杀将进去!绝不留下一个活口!记住,一个都别给我留,把那些该死的燕国老鼠全给我剁成肉糜……”

    鹰弃被擒的消息使得原本还存着理智的狼布近乎疯狂起来。此刻营救的欲望远远的盖过了一切。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对于他的重要性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为了能救回来,身边三十几精锐全被集合起来直往曹进所在的方向扑去。

    战场上的变化是瞬移之间的,原本斥候卒的几个人还想着能多拖一些时间的,足够幸运的话大几率上也能够把援军给等到。可没想到是至始至终都是采用小股分队搜索的东胡人却突然一改之前策略,居然是全员突进了。

    狼布有一点判断得很对,个人勇武在悬殊人数面前作用真的很有限。若是他在一开始重视这点的话,也不会多损失了二十几个人。而如今不计伤亡的全军突击,反而是将躲在包围圈里面的十几个燕卒给逼到了不得不正面硬扛的地步。如此一来,形势瞬间急转直下。一切都在不停的反转,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同一件事,有时候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与应对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要不然为何会有那一句流传甚广的警言: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其实是足够多的幸运。

    显然此时的曹进是不幸的,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却低估了所挟持之人的价值。当狼布带领着三十多个精锐手下出现在其面前之时,鹰弃也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无法正常保持站立姿势了。

    “燕国人,把人给放了,我给你一场一对一属于勇士之间的对决。若胜,你生!若败,你死!”

    狼布强压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看似妥协的话。而刚刚那个十夫长在看到主心骨出现之后,终于是大大松了口气。

    “哦?勇士之间的对决吗?听着像是在施舍啊!呵呵……如果我说不呢,你现在又能怎么样?”

    曹进用剑脊在半跪着的鹰弃脸上拍了拍,表情戏谑揶揄道。从周围东胡兵的反应来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明显就是整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了。

    “大兄……救……救我……”

    鹰弃抬眼看到来人,原本已近绝望的他终于又升腾出些许希望出来。

    “哈哈哈……原来这人是你兄长啊!很好,真的很好,看来还真就赌对了!”

    胡碾大喜,手中长刀在半空中挥舞了两圈接着直接戳在了鹰弃两腿中间的前面。

    “令支寨中太挤了,把人都撤到外面去,不然的话这家伙待会的下场保证会非常的精彩!”

    这个条件算是狮子大开口了,只要算个合格指挥官的,就绝对不会答应如此荒唐条件的,狼布亦是如此。此刻面沉如水的他很清楚如今双方各持的条件。于是,本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一番拉扯嘴炮的,不料当事人直接衣袖一拂直接转身离开,连带着身边三十几个亲兵手下也都跟着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止是曹进和胡碾,就连周围的其他东胡兵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这个刚刚还杀气外溢救亲心切的男人为何前后反差这么大。

    “走……就这么走……走啦?你们这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假冒伪劣啊!条件不合适好歹也可以开口商量商量一下吧,不言不语扭头便走搞得我好彷徨你知不知道?”

    胡碾用刀背不断的磨蹭着鹰弃的大腿根,将他磨得面如死灰。而对于如此反常的举动,曹进则是脸色凝重。刚才他观对方表现,焦急之色并不像似在作伪,但为何匆匆来救援却又急急的离开?

    这个问题不只是曹进想知道,那三十几个跟在狼布身后的东胡兵同样也想知道。终于,其中一个手下忍不住问出了声:

    “首领,人我们不救了吗?刚才那俩人分明就像被野狼环视中的狐狸,困兽犹斗而已!”

    “困兽?无胆燕狗也配与与猛兽并论!既然他们想以鹰弃作为威胁的条件。那好啊,我便把这包围圈里的其他燕狗全都给打残活抓起来,然后带到其面前,一个个的削皮抽筋,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刚才的那种底气!”

    狼布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是鹰弃大人的安危……”

    手下还想劝说几句,却很快被抬手打断。

    “没事,那小子我需要的是他那双眼睛,只要人不死不瞎,是否残废耳聋没什么关系的……”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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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射出去的箭会拐弯。他,凝聚召唤出来的是个姿势露骨的老女人。他,开局就有七个爹。他,专门在背后敲闷棍。他,身为秦王长子却流落燕国。孤夜,一个倒霉的孩子书写着一段悲催的人生……夜主咸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主咸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主咸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