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陷阱
虽然只是一次很平常的运粮任务,但好歹也是属于军事机密吧。可直到孤夜押着几十辆粮车走出老远的时候王荀才知道,他娘的这任务原来有人故意散播,早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军营总是个过于封闭的地方,在各种限制下注定了它不可能像其他地方那样接地气。这也最大程度限制了消息的流通性。
就如同此次押粮任务的泄露,那也是胡真在快马抵达武平城后得知,才匆匆忙忙派家仆赶回来通知示警的。
可结果自然是来不及了,孤夜所护送的车队已然出发。最为悲催的是,这个报信的家仆在回程中居然与之走的不同道,导致双方就这么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而王荀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断定是起借刀杀人的谋划,而且还是阳谋。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武平城的那个真正边军统帅有意拿这次运粮队来钓鱼。
他应该不清楚孤夜三人与公子常傲之间的恩怨瓜葛,更不知道在这背后还站着个公子常威。
所以当有人将作战计划摆在他案前的时候,这厮第一时间便拍板定了下来。只因这段时间齐军的劫掠实在太过肆无忌惮,若不再行反击,那么边民被多次袭杀的恶性事件就很难压得住。
加上有消息说上将军乐毅已经提前从东胡回返,若是传进其耳朵中,那么这可是比让燕王知晓还要严重的。
所以以一卒精锐禁军为诱饵,这也是保证了粮食的安全性。毕竟如今正值春耕时节,谁家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紧张那是真紧张,实在是损失不起。但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其实还有待商榷。
然而关于上面这一切的总总考虑和算计,身为此次运粮队的主将的孤夜是无从得知的。
虽然他心里也有种不太友好的预感,但目前来说只能让自己谨慎再谨慎。文安城与武平城之间正常的距离也就三天的路程,可这并没有把路上积雪和天气原因算在其中。
更何况如今还是大车押运,所以最快也得四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武平城的防守范围。
三十辆大车是由十几个抽调出来的辅兵和民夫来负责的,第五卒全员一百三十人都将全部用做护卫人员。
在没有马的情况下,蛮九所带的十个斥候并不敢突前侦察得太远,所以对于路线整体的掌握程度,可以说是已经把安全性压缩到最低。
孤夜现在很是懊恼,他很后悔为何不提前让那十个斥候先熟悉滑雪板的运用,如此一来在这积雪颇厚的野外,便可以完全弥补没有马匹的不足。
第一天算是在无惊无险中度过。此时已近申时,又是半天路赶下来,不止是拉车的畜生,就连人都有些疲惫。
由于之后的地形会从开阔地渐渐收窄为山区半丘陵地带。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可以安全过夜的落脚点,所以从一大早蛮九便带着所有“见习”斥候出去查探。
这是目前为止距离撒得最远的一次。没办法,给武平城送粮,那可是公子常傲的地盘,由不得孤夜不谨慎些。
于是在蛮九没有归来之前,车队只能停下休整等待消息。
第五卒的人员得到休整的指令,他们很是自觉的按照制定的规章分出了几个警戒小组。
其余人则是开始从腰间干粮袋中掏出焙干的粟米小口咀嚼。
每人最多两口,绝不会多吃,这也是孤夜所规定的。这样做的原因便是在充分补充体力的前提下,不会产生饱腹感。
这一点非常重要,在学院中,先生曾经着重强调过这点。行军过程士卒的进食必须要有规律,饥饿与暴饮暴食交替,加上高度的精神紧张最容易诱发的便是排泄困难。
这是个很致命的顽疾,若是没有巴豆粉辅助的情况下,活活腹胀憋死的大有人在。
为了缓解这个难题,孤夜与寒丑夜话的时候有过设想和讨论,并为此也亲身做过一段时间的试验。
最终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给每个士兵配备干粮袋,如此一来可以保证每个人的肠胃功能时刻都保持在低功率的蠕动消化状态。
这样的话才不会因为突然进食过量的食物,而使得肠胃一时间无法适应。
当然啦,某个无法用常理来诠释的胖子自是要排除在外的,因为这家伙的嘴巴就跟老牛一样从来没见他歇过。
孤夜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用手指蘸了蘸口水测试了一下风向自言自语。
“运气还不错,起了东风吹散云层,看来接下来两天雪应该不会再下了。”
看着众手下都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制定的军规在严格执行,他微微笑了笑,心里其实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几声有节奏的尖锐竹哨声。这是为了避免误伤提前打出来信号。不消半刻钟,前方小树林中陈莽很快便钻了出来。
“将军,找到落脚点了,距离此地大约三里,不过却接收到了警戒通行的信号……”
“发信号告诉蛮九,队伍两刻钟后出发!”
陈莽领命后不敢迟疑,立刻就用脖子上的竹哨吹出了另一段节奏的声响。很快的,远处便隐隐能听到同样的竹哨声响起。
这是孤夜让蛮九特意为斥候制定的特殊信息联络,不同节奏的哨声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虽然如今第五卒的斥候只有十个人,但是将之呈一直线铺开的话,便能将探查触角延伸到两三里外。
通过声音的不断接力传递,此时远在三里之外的蛮九能够十分快捷的把基本消息传达到孤夜所在地点。
而此时警戒通行代表着前方没有威胁,但是却发现了敌人留下的痕迹。若是换作在其他战场,发出这样的信号不奇怪,可这里是文安城与武平城之间,严格来说还是属于燕国境内。
至于敌人是谁?常傲么?应该不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便是齐军。
对于齐军的劫掠,孤夜这段时间也听陈莽张老实几个讲过。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小股部队出动,造成的破坏也有限。总体来说他们也是很克制的尽量不去杀伤平民。
不过孤夜这个固有印象,最终在临近黄昏时分抵达所谓的落脚点后便彻底被推翻了。
入眼处只见被烧成废墟的房屋,横七竖八的尸体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样子。
从中不乏能分辨出许多是老人和孩子,远处几只乌鸦正肆无忌惮的啄食着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许多断壁残垣中还有温度存在,证明了此处村围被屠戮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听陈莽说,这个村里原本住着两百多户人。刚刚我略微清点了一下尸体,大约在有四五十具之多。
其余的村民应该是跑掉了,只不过离开的时间不长,还没人敢回来收尸……”
蛮九脸色沉重,刚才他清点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有几处房子里横竖躺着大量的焦尸,从他们的死前的姿势和体格来看基本可以断定都是女人。由此判断这些女人死前遭到的是何等痛苦羞辱!
“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让人先把尸体都给收殓埋了。
所有粮车结成圆阵,我们今晚便在此处过夜……”
孤夜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眼前的惨况十有八九是齐军劫掠干的。但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主要任务是押送粮食,报仇之事自有上头决断。
虽然他这时候非常想带兵沿着那些马蹄印追踪过去,不过心中理智却阻止了这个错误的决定。
“张老实,你们之前作为囚徒兵跟旅帅出过几次任务,像这样严重的杀伤事件有没有遇到过?”
听到自家老大问话,张老实赶紧小跑过来。他皱着眉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之前干得最多就是抢粮食。偶尔也会祸害些女人,但只要村民不反抗,主动杀人的事情也是很少见。”
孤夜看着那一具具被丢进大坑里的尸体,被剁掉脑袋的都有八九具了。通常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杀人方式,大多也都是带着侮辱性质的。
而张老实说齐军以前是不大杀人的,为何此次看起来总有种要故意激怒己方的意图在里面。
孤夜百思不得其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并选择此地作为落脚点有些太过巧合了。
齐军要劫掠,两城之间村围还有许多,为何偏偏就正好赶上了呢。
借着夕阳的余晖,孤夜环视四周,这里的地形的确极为特殊。前方是山,左面和背后被树林隔绝,唯有右边一条土路通往武平城。
然而以村围所在之地画个大圆,一里范围内却是很是平坦非常适合耕种。
说得好听点便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然而在兵家眼中,却是一处险地。
看似开阔的视野很容易就能发现来敌,但也意味着此地无论哪个方向都能成为他人的进攻点四面受敌。
孤夜明白蛮九挑选这里作为落脚点的原因,确实目前来看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
可偏偏在这块易攻难守的天然险地里,有一个村子在自己未到来之前遭到劫掠,剩余的人还被有意的驱逐离开。
不是孤夜太过小心,而是事情来得太过巧合。巧合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实就是有心人为自己这一行人专门设下的圈套。
其实若是孤夜知道在他接到任务出发之前,押送粮食的消息早就被有意的散布了出去,这时候便也不必如此浪费脑细胞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各有算计
弦月高悬,山风冷冽。数十匹战马嘴中边咀嚼着精粮边打着响鼻。
近百名全身束甲的士兵围坐在它们身边,擦拭武器的擦拭武器,啃肉干的啃肉干,都在做着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此时有一人立于高处的青石上向山下眺望,赫然便是才洗劫完村围的齐军旅帅木离。
他正在仔细的辨认视野尽头的火光,通过估算其篝火数量,便可大概预测对方有多少人马。
这家伙现在的心情很是不错,因为自己所导演布置的大剧马上可就要如期上演了。
“埋伏在侧面树林的那两个卒到位了没有?”
木离目光没有转移,只是平静无波的对身边的人轻声询问道。
“老大,赶在太阳落山前便到位了。派出去联络的弟兄已经回来,与之约定好的信号也传递完毕。
到时候以挥动火把为号,他们便会开始对驻扎在山下村围中的燕军发动进攻。”
回应询问的是个中年男子,其身材异常魁梧,眉角一道疤痕直接延伸至下颚,看起来异常的凶悍恐怖。
这人叫朱力是为数不多从当初山匪窝里跟出来的几个弟兄之一。如今自家老大一人得道,底下的人自然也就鸡犬升天了,此时好歹也混成了一个副手。
“文安城和武平城的援军呢?探查到他们在哪里了没有?”
木离摸了摸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耳垂,不以为意的接着又问道。
“嘿嘿嘿……探查到了,文安城出来的燕军大约是有五百人,应该是一个旅的规模。带队之人是那丁鹏,说起来还是老熟人。
如今他们距离此地大约七八里地安营扎寨。
武平城赶来燕军数量要的则更多,黑压压的一片最少得千人。不过离得比较远,大概在十五里左右。不过他们占据主路无需穿越树林,若是得到消息前来支援的话应该会比文安城那边更快速。”
对于目前的情况,朱力越说脸上越兴奋。当了山匪又当了兵,杀人劫掠这么多年,他还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刺激的。
若是计划能够顺利,那么自家老大旅帅的位置才算是彻底坐稳了。以后他们兄弟几个才是真正在这边军之中有了一点建功立业的本钱。
当然啦,里面的弯弯绕绕,自不是他这个只知道杀人越货的糙汉子能够明白的。要不是老大解释,至今几个老兄弟都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冒这个险。
“派出去的兄弟没被发现吧?这次任务可是将军特别交代的,万不可坏了他老人家的计划。”
“放心吧,踩盘子这点事儿,咱们这些老兄弟可都是最拿手的。
燕军没马,咱们派出去的人来去如风,什么底细都能给摸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木离安心了不少。也是,负责侦察两个方向燕军动向的人可都是自己的老兄弟,山匪出身干这种活很是轻车熟路。
“很好,吩咐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息,攻击时间设定在黎明时分……”
“得令……”
朱力拱手一笑,然后屁颠屁颠回去找个舒服点的窝睡觉去了……
与此同时,位于白天孤夜休整过的河滩边上,丁鹏正在一脸庆幸的听着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
在接到武平城里胡真的示警后,王荀便立即让丁鹏带兵追赶运粮队伍。奈何还是太晚时间来不及,紧赶慢赶了一天,好在派出去的人日落前探路回来,汇报说看到了车队的尾巴。
为防万一,丁鹏连夜便让斥候先行越过这片山地前往通报接触,如今听到孤夜一切平安,自己的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按照将军王荀得到的情报,这次第五卒所担任的运粮任务其实就是个吸引齐军的诱饵。
且为了能让其上钩,武平城守军居然没有通知文安城这边的守军协助,而是想单方面实施钓鱼计划。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如此荒诞的军事计划,但王荀将军却断定制定这个计划的人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秉承着对方不通知,那么自己也假装不知道的原则,王荀立刻派兵追赶。打不打草惊蛇他不管,钓不钓到鱼也不关他的事。
总之唯一认定的便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三个家伙,那是绝对不能在自己手底下出事。
于是丁鹏来了,火急火燎之下,终归是苍天保佑,总算是追上了运粮车队的脚步。
现在两军相距并不远,其实也就隔了前面这道山梁而已。加把劲的话很快的两支队伍便能汇合,只是赶夜路毕竟麻烦又不安全,所以便在沟通之后选择就地驻扎。
反正也就一夜而已,刚才已经通报过对方,让运粮队明天一早等待后方友军抵达后再一块出发。万一真的倒霉透顶今夜就遭到偷袭,那前往支援也就一个多时辰的事情。
为此丁鹏不敢怠慢,吩咐全体士兵在休息时都不准卸甲,哪怕是累点,也得保证随时随地能够迅速出发。
而孤夜所在村围的另外一边,常傲亲自带着一千兵马慢条斯理的搭建好临时营寨。然后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即将面临野战遭遇战的觉悟。
中规中矩的埋锅造饭,轮流让一部分人卸掉身上沉重的牛皮甲休息,又有条不紊的安排巡逻人员,设置夜间口令,总之行军打战能做的一切他都要完完整整的做上一遍。
为此自然而然是要浪费大量的时间,但你却挑不出他有什么毛病。最为令人无语的是,在陆续遇到一些逃命的村民得知前方村围被齐军洗劫之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派出几个斥候侦查,自己则是命人开始在驻扎点在周围深挖壕沟。
并以救治保护百姓为由,让这些人直接住进了军帐。总之根本就不像是要主动迎战齐军架势。
“将军,刚刚我挨个询问过那么百姓。他们说劫掠村围的齐军人数很多,而且还有许多骑兵。
所料不差的话,这支齐军应该还在那一带未走远。
然而从文安城过来的运粮队算算时间估计今天也会抵达那片区域。
为了稳妥起见,需得分出一部分兵马先占据前方山林,并连夜让斥候先行确定具体位置。
一旦出现不测,那么我们潜伏山林那部分兵马就可以及时拖住对方,而我们这部人马便可断其后路。如此这次的引蛇出洞计划才能真正达成该有的效果。”
从帐外刚刚巡视回来的副将郭兵,有些焦急向端坐上首常傲进言道。
早在门外就斟酌了许久的稳妥计划,他本以为等自己说出来后会立刻得到肯定。却没料到常傲听后,只是眼皮抬了抬,然后就只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本将军自有安排”就给打发了。
这可没把郭兵给气得半死。以外面营地的选择和人员的布置来看,这个公子常傲也并非是不知兵事,反而从一切井井有条来看,哪怕换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来做也就如此了。
可不知为何如此显而易见的战机,这家伙却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殊不知整件事在公子常傲眼里,以粮为饵从来是假,借刀杀人方才是真。
好不容易钓来了齐军,现在叫他屁颠颠的赶过去,那所有心思算计不就白费了么?
“郭将军,齐军之事我另有计较。你只需保持警戒防止有敌袭营便可。”
见到门口的副将抱着拳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常傲干脆将其给打发出去。
“将军……”
“下去吧……”
郭兵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可某人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待到门外脚步声走远,常傲这才有些担忧的向坐在边上一直默不出声的徐昭开口询问。
“徐贤弟,如今齐军已现,我听你的话在此安营扎寨。
可等那孤夜身死粮草被劫之后,岂不是会落下一个贻误战机见死不救的罪名。”
“兄长莫急,咱们不是不救,而是不急着救,要救也是缓救!
只要最后咱们能咬下齐军一块肉下来,那批粮食丢不丢,到底死几个人都不会有人在意的。
更何况负责押运的是什么人,那可都是守护王城的禁军,无论从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是要强于边军的。
所以搞不好等我们去救援的时候,那个叫孤夜的还得我们亲自动手才能将之除掉。”
徐昭抚摸自己光洁溜溜的下巴,很是阴戾的笑着答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孤夜要除,粮食可丢,人却不能死太多。不然将军那边实在说不过去的。
要不咱们听郭副将的,先散个两百人出去以防不测。别到时候情况有变,来不及反应就弄巧成拙了。”
其实常傲这家伙又哪里会带兵,之所以能把营地布置成这样,还不是全由徐昭一手安排。如今事到临头,本身没有底蕴自然是沉不住气的。
“兄长放心,一切有我。若是实在无法释怀,那么便多派几路斥候出去好了。一旦有变,以火光接力示警咱们的大军很快就能掩杀过去。”
徐昭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嘴上不断的给常傲喂定心丸。实则心里却是十分鄙夷,就这么个草包,要不是相爷早就打了招呼,不然的话得是怎样的脑残才能让这家伙出来领兵。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就派斥候,把所有斥候都撒出去。
一旦齐军出现开始进攻运粮队,咱们便出发包抄其退路。待到那押运的禁军阵列被冲散,便可一举碾压过去。
不管那孤夜是否已经身死,一经发现,本将军都要将其乱箭射成刺猬……”
想到那个令自己与王位失之交臂的男人,常傲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就将其碎尸万段……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战起
月落星沉,东方启明高高悬挂。被焚毁殆尽的房舍前面,二十几辆大车被设置在外围搭成个一道简易的屏障,将所有的士兵都圈在其中。
两个时辰前,后方丁鹏的斥候已经和孤夜成功接触,从其口中也得知了此次运粮任务的所有猜测。对于王荀将军的担忧孤夜很是重视,好在之前就有所准备,所以倒也不显得过分慌乱仓促。
蛮九所带领的斥候小队所有人员现在已经被全部收拢回来。若是真如王荀将军所说的,这一切都是要引诱齐军而设下的陷阱,那么再把人撒出去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其他好处。
当然了,孤夜至始至终都不认为这是一个针对齐军的陷阱。反而是针对自己所设置的死局几率要大上些。要是说之前只是杯弓蛇影般的猜测,那么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因为整件事情最不合逻辑的一点便是文安城这边完全不知情,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武平城单方面主导的,而且还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是把人当白痴么?以此为断,孤夜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边军统将必定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至于是常傲的人还是丞相樊樾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自己要防的除了可能出现的齐军之外,还有便是武平城来的友军。以他向来谨慎的性格,哪怕是丁鹏他也是防备着三分的。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些放心的,因为此地几个时辰前才遭劫掠,也就是说那伙齐军应该还盘桓在这个区域。那么通过逃散出去的百姓势必会把燕军往这边吸引。
所以除非对方齐军的将领是个草包,不然绝对不会这时候出手劫粮。因为一旦被稍微纠缠住,很容易就会让闻讯而来的燕军给截了后路。
种种前提条件让孤夜有这样的思路很正常,因为这才是符合军事逻辑思维的事情。然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偏偏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还真就发生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适合搞偷袭。正对着启明星的那处高山上,很是突兀的亮起了三点火光。那举着火把的士兵,非常有节奏的用手臂不断地做着绕圈动作。
不多时,侧面的树林中也相应的亮起了两组同样打着圈的火把。
很快的,早早就埋伏在此处的两百名齐国士兵全部整队。地面上的积雪被一把把捧起往脸上揉搓,尽可能的让自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前方那处村围之中驻扎着一支燕国的运粮队。根据斥候来报,那是整整近三十大车满载的粮食啊!
旅帅说了,只要把它劫回去,上面的分润半丝不取,全都由兄弟们自己安排!”
众人一听,那眼睛里全都是放着光的。要知道如今正是粮价最高的时候,这么多的粮食,若是全换成钱的话那可是多了去了。
加上这次参与分配的只有自己两个卒和山对面的百来人,到时候揣进兜里的浮财绝对可观,搞不好都能当得了两三年的军饷了。
“卒长,啥也别说了!底下的燕军最多一个卒百来人,咱们三面夹击人数又是他们的三倍之多,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是啊卒长!赶紧下命令吧!我还指望着这分润娶媳妇呢……”
“老子要衣锦还乡!让从村里的那些家伙看看什么叫豪横……”
财帛动人心,底下的士兵此时情绪算都开始燥了起来!
“哈哈哈……好!就是这股心气,都给老子保持着,可别给泄咯!
现在所有人听令,从现在开始都把嘴巴闭上。脚步也都放轻些。趁着太阳还没从山那边冒头,咱们悄悄的靠近过去。
等到接近到五十步的距离,立刻全速掩杀过去!谁他娘的敢给老子关键时候缩脖子,事后可别说咱不讲兄弟情面……”
与此同时,大车围成的屏障之内,孤夜眉头紧皱的看着侧面树林的某个方向。他很确定刚刚看到的是两组火光。
虽然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但还是被其敏锐的捕捉到了。
“胖子,把兄弟们都喊起来吧!咱们的麻烦终究还是来了!”
孤夜用脚踢了踢身边的庖硕,这家伙才刚刚睡下便被这一下子惊醒。吓得他抱在怀里的栗子都洒了一地。
“来了?什么来了!开饭了么?”
骨碌一下,庖硕猛的睁开眼睛就从地上翻了起来。这动作麻溜的,这厮恐怕是这天下最灵活的胖子了。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赶紧的,有人等不及要动手了!”
这时候的孤夜,依旧不认为来的是齐军,心里还是偏向于常傲使的阴谋多一些。
很快的蛮九也醒了,在看到孤夜向他点头示意的时候,二话不说便把斥候小队的人全给整起来,然后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开始兵分两路,各自朝丁鹏所在和武平城的方向而去。
前者当然是示警求援,然而后者却是必要的防范。尽管他不认为常傲会明目张胆的率领边军直接对友军动手,但是小心点总归是无大错的。
整个第五卒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备战工作。二十几匹驽马的耳朵已经被堵住,眼睛也是用黑布给蒙上防止惊到。
拉车的民夫与辅兵则躲入板车之下,只留下几个居于中间以备他用。而车底下的间隙早已在身后那些断壁残垣里捡来的木板碎砖填充。
长枪兵,刀盾兵,弓箭手三个部分在孤夜的安排之下有序的排列在板车之后形成三道有效防线。
此时前方仍旧是入眼一片漆黑,天空的月亮隐没,距离阳光透出云层最少还要三刻钟。不过屏住呼吸静下心来,还是能够听到颇为细密的沙沙声。
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大地晓于莺啼时。清晨的鸟雀声应该是欢快轻盈的,而不是现在可以辨别出丝丝的惊恐和慌乱。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突然一群飞鸟从头上极速掠过。细听之下,孤夜突然用口水沾湿了手指感受一下风向。
白天的时候看过地形,村围之外乃是刚刚翻过新土的田地。清晨鸟雀会落在刚犁过的土沟里挑食被冻僵了的蚯蚓。
惊鸟通常都是逆风而飞,刚才掠过的这群明显还属杂乱还未把速度完全展开。综合这些特定条件,基本上便可以估算出前方来敌的大致距离了。
“预测前方四百步有敌靠近。弓箭手听令!抽箭……”
顿时三十几个弓箭手立刻从身边的箭囊中抽出五支箭矢插于地上,如此一来待会的攻击便能省去一道步骤,使得衔接更加密集。
沙沙声继续从前方传入孤夜耳中,而且越来越是清晰。
“前方三百步……”
随着话音落下,同时孤夜的身形也开始慢慢修正偏转。
“前方二百步……搭箭上弦……”
哗啦啦……
所有弓箭手都把箭矢扣在了弓弦之上。
“小石头,挑根火把过来……”
“哎哎……来了……”
现在这小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加上顿顿能吃饱,现在个头都拔高了一个度,身上也健硕了许多。听到孤夜招呼,立马丢下手中长枪从火堆里捡了根还在燃烧的木头屁颠颠跑过来。
孤夜将早就缠好麻布油脂的箭头点上火。
“一百步……全体整弓拉满,看我火箭方向角度,三息之内连发五箭……”
顿时整个军阵中此起彼伏响起了咯咯类似磨牙的声音。那是弓弦被拉到极限才会发出的动静。
咻……
一抹火光高高向头顶抛射而去,随着势能耗尽,这支火箭便划着优美的弧度朝百步之外的田垄落去。
而此时百步之外,齐军两个百人卒中的一个,正蹑手蹑脚以一种极为小心的姿态慢慢朝第五卒靠近。
为首的军官透过对方点燃的篝火,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围成圈的板车上满载的粮食了。
然而由于距离太远且光线昏暗,他并无法看清板车后面的情况。
“近了近了,只要再近一些,兄弟们一个冲锋肯定能打那些燕军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位军官暗自祈祷的时候,突然间前方板车后面有一簇火光冲天而起,正待他定睛想看清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便见那团明灭不定的小火团落在了身后的队伍中间。
噗……
箭头直接落在一个齐兵脚下,麻布上的油脂依旧还在燃烧着。而这个士兵好奇,立时便将其从地上拔出,一看却是支烧断了的木头杆子。
待到他终于从末端的三片羽毛意识到这真是一支羽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是来不及了。
噗呲……
锋锐的箭头由上而下扎进了这个士兵的眼眶中,重力加速度作用下,使得箭矢直接穿脑而过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如雨如雹,三息之内连发五箭的频率,根本就让这支齐军没有任何的应对时间。
就像是收割麦子,一轮箭雨过后,很快便带走了一大片。齐军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要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可现在又有什么作用呢?
“冲!杀呀……快给我冲过去!杀了那些燕狗……”
前排的军官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具体身后损失了多少手下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既然被对方发现,那么如今只能发起全面冲锋,配合身侧另外一个百人卒,彻底屠掉面前的燕军。
“杀呀……”
“该死的燕狗,老子要杀光你们……”
“杀燕狗啊……”
一轮箭雨,终于把好好的偷袭变成了攻坚战。听着两个方向同时传来的喊杀声。
孤夜一声令下,又一波箭雨直接平射覆盖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激战
好好的一场夜间突袭战,愣是打成了一场用人命堆叠的攻坚。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早早的就利用弓箭远程覆盖,毕竟本来的目标就很明确。
然而现在双方在拉近到百步之内,齐军再想组织起有效的远程攻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无论从人员上还是射击频率上都是无法达到压制的结果。所以只能是采用白刃战,以人数上的优势快速的破防。
不得不说齐军两个卒的军官军事素养还是挺不错的,临时做出来应对策略也很是正确。
如果换做是其他没有准备的军队,必定会被突进到百步之内,两倍于己的敌人很容易就能攻破防线。
可世事哪有那么多如果,面对布置齐全,以大板车为依托的临时防御工事,可以说在目前简陋的条件下,孤夜已经把它的防御功能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的齐军,在遭到一波远程抛射之后,再次面临另一波箭矢平射。
没有盾兵护卫只求快速接敌的情况下,造成的结果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一排士兵又被无情的收割。
五十步内人体硬接军中制式弓完全拉满的动力,哪怕是身着皮甲,锋锐的箭头也是能轻而易举的破开贯入血肉。
由于能见度低,所以这波盲射收效也就杀伤了十几人。但这跑在最前排的十几个人倒下,造成的连锁反应却是要比弓箭杀伤要大得多。
夜间放开速度突袭,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从地形上必须是要在平缓地带。如若不然,这么多人在全速奔跑,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就会造成踩踏。
而此时前面一排齐军被射倒在地,尸体便间接的在平地上形成了几道障碍。后面随之赶上的人不出意外的自然被绊倒在地。恶性循环之下,孤夜发动的一波平射几乎就能阻挡住这个方向进攻的压力。
“丢火把……灭火堆……”
孤夜又一声令下,屏障内所有火堆的树枝木材全被丢了出去,剩下一点火光,也都迅速用沙子给覆盖住。
星星点点被抛飞的火光哪怕再微弱,可也是映照出了来敌那一张张狰狞嗜杀的脸庞。也就在这时候,弓箭手终于抓住这个机会终于确定了基本攻击方向。
根本不需要孤夜再次下达命令,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松开手指,将早就拉满的箭矢射了出去。
无差别攻击,每个人都以第一眼看到,自认为最有价值之人作为目标。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每天训练的便是这个。于是乎,那些蹦跶得最欢的人可就倒大霉了。
所谓擅游者先溺,孤勇者易夭。这些人表现得如此出色,跑在队伍前面喊得那么大声,试问这些孤夜专门强化过辨识反应能力的弓箭手不射你射谁啊!
如此便导致了一个结果,有的家伙面对的可不是一支冷箭,而是七八支乃至十几支同一时间同一方面覆盖而至。
如此一来哪怕是举盾也没用,刀盾手的盾牌并非结阵时的阵盾,只能护住要害而已,并不能将全身遮挡。
所以一支两支箭矢被挡了下来,可其余的都是击中目标。哪怕不是要害,但也能将人射倒。
当然了,过于集中的箭矢不可避免的就造成杀伤人数有限。奈何这些人的身份特殊啊,不是伍长两司马,便是军中表现比较突出属于精神领袖的那一类。
于是乎齐军这攻击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许多。要不是天色还未亮,有些胆小的见到可能立马就要掉头跑路了。
双方之间百多步的距离,其实也就十几个呼吸的事情。无论前面造成的杀伤如何,最后该撞上来的还是无法避免。
十步之外齐国的投枪手已经开始将手中短枪往屏障内投掷,落于三十步外的弓箭手也开始向天空抛射箭矢压制,以图掩护己方人员攻坚。
一开始是怕打草惊蛇,而如今偷袭已然变为突袭,那么自然也就再无顾忌。
“上方来箭……举盾……”
孤夜的眼力要比正常人强上很多,在齐军展开反击的第一时间便给众人示警。
所有刀盾同时举起手上的盾牌,而其余人员则是迅速下蹲躲在下方。
哚哚哚哚哚……
并不密集的箭矢和投枪撞击在盾牌之上,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杀伤效果。绝大多数都被挡了下来,也只有运气不好的一两个人被缝隙中漏下来的冷箭伤到,但也并不致命。
刀盾手算好了对方的攻击间隔,很是及时的撤开了头上的盾牌,而这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瞬间起身放箭。
不过这一回的效果平平,由于敌方已经将队伍拉扯成三段,并且丢出去的火光熄灭再次无法确定对方位置,于是杀伤其实很是有限。
然而这个时候齐军已经开始攀越上外围的板车,不到一丈的高度起到的拦截作用其实很有限,稍微一个助跑也就跳上来了,能起到的作用也是缓冲一下速度而已。
“杀……”
率先攀在麻袋上一个齐国士兵大喊着就要往下方的燕军扑去,可就在其双膝半曲还未来得及发力的时候,下方一杆长枪突然从盾牌中伸出,瞬间捅穿了他的小腹。
枪头入肉三寸,刚好没到簪头便被迅速拔出,腹腔内的压力瞬间一挤,就连肠子都给带出大半截出来。
“啊……”
直到此时,这个家伙才反应过来要用手去捂住破麻袋般的肚子,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全身力气一泄,整个人便倒头栽下。
这声惨叫注定只是一个开始,作为第一道防线,长枪的拒止作用是非常明显的。出枪的快准狠练了这么久可不是白练的,随着不断有人从板车上掉下来,尸体快就堆积了许多。
不过躲在最中心的那几个辅兵和民夫早就得到吩咐,这时候赶紧猫腰上前来到尸体旁,用匕首补上两刀之后便开始往后拉,把地方再次清空出来不至于影响到同袍的发挥。
可是人数毕竟处于劣势,随着第一个齐兵成功从车上跃入阵中,处于中间防线的刀盾兵则不得不放弃防御头顶的箭矢,转而用盾牌去挡在长枪兵面前形成另一道防线。
而这样的选择便使得全员彻底暴露在对方弓箭手的杀伤之下,一时间流矢乱飞,第五卒终于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伤亡。
“胖子,护住我……”
就在此时孤夜手持长弓突然从军阵中跃出,早就引而不发的三支箭矢瞬间发射。
三箭齐发,顿时面前的视野便被清空出一个缺口来。此刻旭日已经自天际破云而出,这也使得齐军后方的弓箭手开始完全暴露在孤夜的视线之内。
三十几步的距离,硬弓完全没有必要全部拉满。孤夜再也没有任何犹豫,顿时手如弹筝接连勾弦而射。
嘣嘣的震颤声几乎连成了一体没有间隔。如此施为的结果便是齐军后方那些弓箭手接连不断的倒下。这个速度很快,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便收割了七八个。
而且这个过程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流矢射中,有庖硕的大盾在,孤夜可以从容的将自己的箭术发挥到极致。
不过此刻那些攀爬上板车的齐兵,也发现了对方军阵中出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自然而然的便会把攻击的目标锁定在其身上。
这样一来,孤夜前方的那些兵卒的压力就突然直线上升。长枪根本来不及去阻拦那些蜂拥而上的敌人,越来越多的齐兵从这个方向冲击,前头的刀盾兵也渐渐无法扎根在原地出现后撤现象。
齐军的两个卒长,也从没有想过这次突袭的伤亡会如此之大,见到满地哀嚎不断地同袍和被箭矢射穿的尸体。说实在的,他们是真的想退兵了,之所以还在犹豫,只不过是心中着实有些不甘。
而就在此时对方敌阵上隐约出现的缺口,终于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于是决定再全力冲杀一次。没有了黑暗的笼罩,也使得其胆气壮大了不少。毕竟这时候在人数上还是占据优势的。
黑压压的士兵如同蚁群不断地向那“圆形堡垒”侵蚀,只要能破其一点,那么整个防御圈就会轰然倒塌。而此时正是让他们看到了这个突破点,于是就再容不得半点犹豫。
“兄弟们……燕狗顶不住了!所有人跟着我冲啊……”
“杀呀!灭了燕狗……”
两个卒长不约而同的集合起身边最后一点兵力,然后双双朝孤夜所在的正面冲杀过去。
见到这情形,作为主将的孤夜只是面露冷笑。若是真只有这点准备,那就太过小瞧人了。
突然间,板车底下堆积的碎砖断木突然被拨开,露出的空隙中二十几杆长枪极为突兀的穿出。奋力往车上攀爬的齐兵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身下居然还会有此致命攻击。
一下子被捅伤捅死十几人,冲击的人群突然间就出现的断节。等后面的人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早已经越过板车与第五卒的刀盾兵正面对抗的那些人,霎时得不到后续支援顿时就显得后继无力开始慌乱。
冲阵讲究的就是个一鼓作气,就如同潮水拍岸连绵不绝,一旦节奏被打断,那么不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投入进去的人员也只有被吞噬一途。
第五卒的士兵见后手已经发挥作用,身上的压力也骤然一轻。刀盾兵借此奋起,手中盾牌前推将齐兵反挤出去。
由于身后便是板车,许多齐兵被挤得肩膀挨着肩膀,全然施展不开手脚。更加令人绝望的是,车下的剩下的民夫,同样端起长枪从砖石的缝隙间又反捅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胶着
看似被团团围住的燕军依旧坚挺无比。外围的齐军,在最外层的那些却是有些踌躇不前。
“老大,看情况好像不太对啊!那两百人这么快就全压上去,可都快半个时辰了,怎么燕军的反击好像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猛烈?”
其实根本就无需朱力提醒,此时的木离整个眉头都已经皱成了一簇,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他看得出来此刻何止是进攻不利,根本就是已经处在溃逃的边缘了。
“传令下去,展开旗帜全军开始突击!”
没有办法,这样的结果彻底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绝不能让底下两个卒发生溃逃,不然的话只有全盘皆输一途。
“老大,要不再等等。毕竟现在人数上依旧占据优势,让他们再继续消耗一点燕军实力。
我们现在就压上去,很容易就会被纠缠住脱不了身的!”
朱力听到要提前发动攻击,尽管十分期待,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很是不妥。最终还是强压住兴奋感试着劝说道。
“来不及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燕狗的援军应该快要到达,若是在此之前不击溃这支运粮的燕军,那么咱们就啥都没了!”
木离决心已下,朱力见此也不再多言,立即翻身上马朝身后所有人打了个口哨。
顿时,呼啦啦的百来人全部从地上站起,战马嘶鸣准备向山下发起冲锋。旅帅所属的“木”字旗被竖了起来,二十几名骑兵打前锋,率先从山道疾驰而出直奔燕军而去。
“杀……”
原本久攻不下被杀怕了的两百余人已经开始濒临崩溃。然而却在此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喊杀声。
转头一看,入眼便见到了属于旅帅的旗帜随着战马迎风猎猎飘扬。
“太好了!咱们的援军来了!兄弟们,再随我冲杀,不为别的,只为那些死去的兄弟……”
“都听我的!割破麻袋把车移开!去他娘的,老子不要粮食,现在只要杀人……”
齐军两个卒长也是杀红了眼睛,厮杀到现在,刚开始的初衷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现在双方唯一目的都是想要将手中的武器捅入面前敌人的胸膛!
嘶嘶嘶……嘶嘶嘶……
齐军士兵知道身后来了援军,大受鼓舞之下也是不管不顾。冒着被长枪捅死的危险用刀划拉开板车上堆积的麻袋。
粮食就任由其流出来好了,现在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可当好不容易把麻袋划开了口子,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里头流出来的居然不是黄橙橙的粟米,而是粘稠得几乎要结成块的黑泥!
原本想让底部粮食流出来,那样的话上面堆积的就会垮塌,以其为屏障的板车也就失去防御的作用,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潮湿的黑泥加上天气的原因,哪怕是用手指去抠也很难把它们给抠出来。为此,自然又是白白付出了十几二十条人命。
里头的孤夜见此自是冷笑不断,这年头运个粮食,不多带上百来条麻袋也好意思说是运粮队。
白天行军的时候麻袋直接丢车上就好,不重也不碍啥事。可到了晚上结阵扎营的时候那就起大作用了。
把原先车上的粮食卸下来堆在中间,而麻袋装上沙土放到车上充当屏障围墙。如此一来,哪怕对方放火箭烧粮也没用。
不过哪怕布置上再巧妙,人数上的劣势依旧是客观存在的原因无法避免,当齐兵的长枪兵通过车底砖石的缝隙往里面扎的时候,车底下隐藏的辅兵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出现死伤。
而这道“刺猬”一般的屏障失去尖刺的那一刻,哪怕上面堆的是沙土,那也是经不住推拉的。
很快的,整个圆形防御圈便被打开了三处缺口。孤夜看得很清楚,己方之所以会被破防的如此之快,很大原因是对方的士气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而始作俑者便是外面那二十几个不断绕着自己打圈放冷箭的骑兵。他们所造成的杀伤,已经对阵内的人员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短短的一刻钟里,就有七八人被射中,其中大多都是与之对射的弓箭手。在射击高速移动的目标方面,由于训练时间太短。所以第五卒的弓箭手的准头很是有限。
当然了,其中为首的那个身材魁梧的刀疤脸手上的旗帜才是关键。朱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自然也看到了堆积在敌阵中央的那些麻袋和蒙了眼睛的牲口。要是猜得不错的话,那些才是真正的粮食。
“兄弟们,燕人把粮食都围在了中间!大家快将板车挪开,好迎接旅帅亲率大军来援啊……”
听到这一阵一阵的呦呵,孤夜自是知道对方是在不断的在提振士气。
如今虽然缺口被打开,但三个兵种之间的密切配合,实际上对齐军的杀伤比之前来得更大。
可配合再默契,那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呀!体力上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所以解决掉外面骑兵和那杆旗帜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从刚才到现在,孤夜已经整整消耗了两个箭囊中的六十支箭。从开始的百发百中到现在的十发七中,这个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哪怕是箭术再高超,在连续不断的体力消耗下,还能够达到如此的精准度已经很是了不起。个人的勇武在军阵之中能够体现的,最多也只是比普通人更能熬而已。
就如同庖硕,一对一的话,他那个大盾能够防得水泼不进。可当面对五六把武器不同的武器从不同方向同时攻击过来,捉襟见肘自顾不暇自是肯定的。
更何况战场上体力的消耗正常来说都是平时的两到三倍,所以孤夜想要保持精准度就更难了。
不过再难,他也是容不得此时外面那群肆无忌惮的骑兵。若是不能干掉那杆旗帜,那么己方军阵恐怕有被攻破的危险。
而就在此时,木离带领的其余甲兵已经开始融入那两个围攻中的百人卒,全新注入的力量就像给众人打了鸡血般。
第五卒正面的三个缺口以极快的速度被扩大,并最终相互打通,至此孤夜一行人彻底失去正面屏障。
“顶住……都顶住啊……”
卢霸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盾牌上,齐兵的剑刃不断的从缝隙中穿进来。有好几次都已经把手臂划破,伤口虽不见得多深,却是皮肉模糊鲜血淋漓。
盾牌与齐兵之间夹杂的是一层尸体。第五卒的刀盾兵们正用自己特制的盾牌堵住已经被破开的缺口。
“张老实,你的枪他娘的倒是快捅啊!要留着力气回家生孩子么……”
“老子倒是想生啊,可也得先有个婆娘吧……”
说着,他反手倒持的长枪越过卢霸头顶,高高越起之后奋力的向下猛扎。
“啊……”
随着一声惨叫,枪头正好透过缝隙挑掉了后头齐兵的半张脸皮。
盾牌挨着尸体,尸体又顶住另外方的盾牌。双方的长枪兵都在捕捉稍纵即逝的机会尽可能的对对方造成伤害。
而另一头,庖硕一夫当关将自己牢牢钉在原地,手中挥舞的阵盾将一个个从板车上跃下来的齐兵脑袋拍烂。
为他做掩护的除了七八个刀盾兵外,便只有身孤夜的弓箭在为其减缓压力。
可是当他发现外面出现的那面鼓舞人心旗帜后,瞬间就把所有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换做是半个时辰前,直接挽弓射击便可,像这种目标根本无需考虑能不能射中,因为结果只会以对方落马为剧终。
可现在以这双微微颤抖的手臂,孤夜起码需要留六七个呼吸来做调整才能保证百分百的精准度。
所以庖硕必须退回来,六七个呼吸看似只是一瞬,但已经足够让十几个齐兵安全越过板车屏障了。没有了自己的弓箭支持,孤夜不敢保证庖硕的安全。
“胖子!速退回来结盾阵!板车防线不要去争了,没意义……”
杀疯了的庖硕刚刚用盾牌横削掉一个脑袋,正打算乘胜追击将刚刚攀爬上麻袋的两人给拍下来。
顿时听到身后孤夜的命令,实在心有不甘之下,怒而抓起面前的无头尸体,使尽力气狠狠投掷出去。
砰……
百来斤的尸体撞在那两人的胸口上,连带着全都跌飞了出去。
“为什么要放弃!我们都快守住了……”
和其他几个刀盾兵退回到孤夜身边的庖硕有些不满的询问。可这时候却是等不到任何回应,因为他身后的兄弟已经将手上的三瓮硬弓拉到最满,两只眼睛全神贯注的盯在了那个手持“木”字旗的骑兵大汉身上。
“兄弟们杀呀……燕狗的粮食全在阵中央……旅帅援军已经到达……杀呀……”
不得不说,朱力的这番大嗓门,确实让许多生出退意的士兵稳住了心神。而那些怯战畏战的也放弃了溃逃的心思,转而加入了进攻的行列中。
特别是那杆大旗,很大程度上稳住了整个军心。哪怕这时候最先进攻的两个百人卒如今伤亡已快过半!
要不是有身后木离带人补充和这定军心的旗帜,此时早就成一盘散沙了。
朱力眼看着局势终于就要发生扭转,燕军的军阵也被最大限度的挤压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很是兴奋的打算再绕上两圈,然后就亲自带人冲击敌阵。
咻……
而就在朱力再次扬鞭打马的瞬间,一道冷芒突然就出现在其视野中。还未等他产生错愕感,射来的箭矢已经贯入了他那张开大口……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追寇
木离有想过这个运粮队的难缠,可直到自己的人手全都填进去才知道,这哪里是难缠两个字能够概括得了的。
尽管现在已经撕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但哪怕如此,这些燕军依旧能够用刀盾兵构建出另一道有效防线,更加可恶的还是隐藏在后面的弓箭手。
他们所射出的每一支冷箭,目标除了己方弓箭手,那就全是锁定在有军职的士兵身上。
要知道,为了避免在混战中指挥混乱。类似伍长,两司马,卒长一类的基层军官手臂上都绑有便于识别的特殊标识的小布条。
然而现在这些人如今却是所剩寥寥,之前两个百人卒的卒长也被射杀了一个。
可以说要不是后面拥挤上来的援军,如今在被杀伤大半的情况下军心早就崩了!
好在自家兄弟朱力机灵,很是及时的亮出了自己旅帅的旗帜大致镇住了局面。平时还嫌那厮嗓门太大,现在看来关键时刻却是这嗓门起到了关键作用。
若是这股气势能够保持下去,随着突破口被渐渐扩大,再猛攻个几刻钟应该就能彻底拿下这支燕军了。
打马立在后面的木离如是的想着,他现在必须要在对方援军到来之前将自己的手下全部撤回山道口。
然后让余下这些残兵留给燕人泄愤,并将之引诱到平舒城范围,如此一来才能造成燕人挑衅,齐军被迫迎战却惨遭大败的假象。
木离虽然想不明白营中将军这样安排的目的,但这也是他能够继续坐稳边军旅帅的首要条件。不过想到能以两百士兵的性命做出来的局,想必也不是自己这个小人物能够去窥视的。
然而就形势开始逆转逐渐向一片大好的方向进展时,那杆代表着信心与权威的“木”字旗却在他的眼前轰然倒下。
刚刚还在不断鼓舞人心,叫嚣着要杀尽所有燕人的副帅朱力,此时张开的嘴巴里却穿入了一支长长的羽箭,带着锯齿的箭头就这是从他的后脑钻出,滴滴答答的还在流着带红色血丝的脑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木离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如今这杆旗帜就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旦倒下,刚刚聚拢起来的散兵和士气,立马就会土崩瓦解。
“扛住它!快将它扛住啊……”
大惊失色之下,木离顾不上多想立即大喊着催马冲去。
朱力弥留之际,已经是将自己仅剩的力气将旗杆抱在怀中,奈何坐下战马还在前行,拉扯之下大旗已经向后倒伏。
好在骑兵之中有此意识的人不止一个,身后的一人及时的双腿往马腹一夹,手中武器赶紧撒开向前一捞。
万幸之下终于是险之又险的护住了帅旗。见此一幕,木离那紧绷的身神经才算稍微松了下来。可还没等其胸口郁气吐出,便又见一箭从敌阵中突然射出,再次贯穿了这名士兵的喉咙。
噗……
箭矢力道不减,在穿透喉管之后又是深深扎进身后另一名骑兵的肩膀上。
木离是个箭术行家,如此一幕自是知道这一箭得是需要多大的弓力。
他赶紧循着轨迹往敌阵中查看,倾刻之间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孤山子!居然是他!”
木离不由脸色大变!他深刻的知道有这家伙在,那杆旗帜是断然无法重新竖立起来的。因为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以对方的箭术,根本没人能够躲过其狙杀。
大势已去,不做他想!木离最为出色的一点便是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从他可以为了一卷不知真假的导气法门,眼不带眨的将剑捅入亲叔叔的胸膛。面对铺天盖地的东胡人追杀,毅然选择孤身逃脱就可以看出其杀伐果断。
撤退是必然的,在自己的手下还没有与燕军纠缠太深之前及时抽离出来以待他图。不过在此之前,从现在的角度他并不介意自己大胆尝试一下。
只见木离迅速从边上箭囊中抽出三支三棱破甲箭,手中三瓮硬弓直接拉如满月,目标自然是那个还在不断射杀自己手下骑兵的男人。
嘣嘣嘣……
三箭连珠直奔孤夜而去,这个家伙甚至没有去确认战果便迅速打马撤离如今的位置。
“本将在此,全军听令!速速往山口方向撤退……”
话音刚落,那杆帅旗同时折断倒地。原来,刚刚孤夜见对方士兵前赴后继的上前来护旗,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也只是强弩之末,再射的话已经无法保证精准度,所以才一咬牙又消耗掉足足三个窍穴的灵气量来达成这个目标。
要知道这场战斗下来,前后加起来他已经总共激发消耗掉十七个窍穴的灵气了。自上次截杀樊冲到现在,积蓄的窍穴总量本来就没多少。
除去刚刚的三个,现在身体里面仅剩的也就二十二个。看似很多,其实还不够他试验几次经脉运行线路的。
眼看着对方帅旗倒下,剩下的就等他们军心崩溃自行瓦解了。然却在这时,他心头突然警兆大响。全身寒毛一瞬间就全炸了起来。
容不得丝毫犹豫,孤夜下意识的便将挡在前面的庖硕一把拽住向侧面扑去。
三支首尾相连的破甲箭就那样擦过两人,将身后一排四个士兵的身体全部贯穿。
也就在这时,随着大旗倒下,终于成了压垮齐国士兵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加上原本前来支援的友军开始收缩,全线崩盘的大溃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帅旗倒啦……快跑啊……”
“燕人援军来了……大家快逃命啊……”
一溃百溃,十逃千逃。当孤夜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了的时候,原本疯狂冲击挤压的齐军犹如退潮之水尽皆散去。
留下的尸体就像是海潮退去后的浮沫一般留在了沙滩上狼藉一片。远处那十几个骑兵如同牧羊犬一样在不断的将散落的兵卒向山道口驱赶,他并没有升起丝毫想要追赶的意思,其实就算有,亦是有心无力。
“收治伤员!重新堆叠板车构筑防线!快……全都给老子动起来,现在还没到可以放松休息的时候……”
果不其然,就在孤夜命令刚刚下达的时候,左侧树林中突然多出了一支军队出来。而另一侧的大路上,也同时隐隐出现不明身份的斥候身影。
“卒长你看!我们的援军来了!”
“啊哈……这些该死的齐兵跑不了了!卒长,要不咱们冲过去杀个痛快吧……”
“对啊卒长,这次死伤了二十几个弟兄,咱们得给他们报仇啊……”
群情激昂,每个人心中都是憋着口气。刚才被攻得有多狼狈,现在就越是想追上去杀个痛快!
可孤夜知道,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来救援的还不一定。他在等,只有等蛮九确认过后才能真正辨认敌我。
而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依旧是将板车重新围上,并把多余的麻袋继续装填泥土。
很快的,从树林方向便跑来一人,那是负责侦察的陈莽回来了。不出所料,他身后的军队正是接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赶来支援的丁鹏所部。
为了防止误会,不一会儿堂堂旅帅居然带着几个亲兵先行过来接洽。其余人则是留在树林方向保持警戒。
当丁鹏看到人群中毫发无损的孤夜依旧对底下士兵指挥有度时,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不过另一边的常傲可就不是这样的心情了。当他接到斥候示警说运粮队遭到几倍齐军攻击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差点笑出了声。
不过在副将郭兵的连续催促下,最终还是下达全军出击的命令。所有人慢吞吞的着甲集合打点行装,如此一来自然是速度缓慢贻误战机。
当然,这是从郭兵的角度来看,反正常傲恨不得再拖上些时间,最好是齐军能把孤夜当场给乱刀砍死。
可最终赶在日出后来到战场时,结果却是见到了齐军惨败撤退的一幕。更为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远处的运粮队似是没有多少损失,反而是留下的大量的齐军尸体。
这样的结果自是让常傲和徐昭无法接受的,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难道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令掩杀自己人不成?
但空手而归没有丝毫作为显然是行不通的。毕竟已经来晚了,贻误战机的帽子怕是脱不掉的,为了给底下人有个交代,常傲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于是在徐昭的建议下,他立即下令让自己所带的一千多兵马尽数出动追击敌军。
既然借刀杀人出了意外,那么实实在在的军功不捡白不捡。此时谁都看的出来,那些齐兵已经如惊弓之鸟不堪一击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接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的木离大喜过望。
屠戮村围,特意杀一半放一半,伏击运粮队哪怕丢出两个百人卒为的无非也是要确保燕军做出追击的决定。
原本以为攻不下运粮队筹码会不够重,现在看来倒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传令下去,尽快收束兵卒,全体往陷空山方向撤退……”
木离打马在前,心情那叫一个美啊!眉开眼笑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才打了场败仗的模样。
然而此时的孤夜站在麻袋堆上远远眺望,脸色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
身边的丁鹏见其打了场大胜仗还装出这副嘴脸,实在忍不住的就想揶揄几句。
“怎么?还想追上去不成?
你也别太贪了,以死伤二十多人的代价斩一百三十多个首级,这样的大功够你吹一辈子的了!
你小子这次算是给咱们文安城争了口气,肉都吃了,现在总得给武平城那边留口汤喝喝吧……”
丁鹏以为孤夜年纪太轻还不懂军中的人情世故,气不过功劳被分润,所以借机点醒一下。
殊不知他哪里是因为这个。最终,他还是坚信自己心中的直觉,让刚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的蛮九,带着所有斥候又远远跟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包围
“报……禀将军,燕军劫我东岭小仓,旅帅木离率兵三百追击遭遇埋伏大败,现已退逃至陷空山一带……”
“你说什么!东岭小仓遭劫?且快快说来,损失究竟几何?敌军又有多少兵马?”
大帐中,马脸将军听到探子传报顿时露出骇然之色。此时那副面如金纸的样子,让人一见便知其内心震颤。
“禀将军,燕军劫走满载粮车数十辆之后居然放火烧仓,天干物燥大火无法扑灭。
根据前方探报,埋伏的敌军起码有近两千人。木离将军正在拼死抵抗,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该死的燕狗!本将军定与尔等不死不休……”
这家伙指天发誓仰天长吼,随后便赶紧转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等待上首之人的发落。
原来,这军帐之中主位上还坐着一人。此人四十出头年纪,面方短须身形挺拔。无需发言便有丝丝威严散发,这时候见下首将军听到燕军来袭居然如此失态,双目之间不由的紧蹙起来。
“张放将军,这东岭小仓究竟是何要紧之地,为何听到燕军袭之便大失分寸?”
听到上官问询,这个叫张放的齐军守将内心顿时一喜,暗道自己的演技总还算过得去,不过脸上却依旧表现得愧疚莫名。
“上将军恕罪,东岭小仓被燕军偷袭成功。一切责任皆在于末将防备不利,还望上将军能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末将保证,此次必要让燕人付出代价!”
“哼……有罪无罪自有军中法度衡量!现在我方将士正危在旦夕,你作为主将还在磨蹭什么?
还不赶紧把陷空山和东岭小仓的位置给本将军在地图上标识出来!”
“末将糊涂!来人,赶紧把地图搬过来……”
这个所谓的上将军,正是当今齐国第一权臣,齐王身边的大红人触子!
此番巡查全国整顿军备严查贪污腐败,前些日子才又从中邑城转回到平舒城,正好赶上了张放为其准备的这场大戏。
如今戏已开锣,作为主角的木离也不负众望将燕军引来。
张放一接到前方传回来的讯息,立马就让人把东岭小仓给点喽。如此一来军中一切物资亏空自然也就全然无法再追查得到。上将军腰上的配剑自然也就斩不到他的头上了。
很快的,张放便在地图标出了两处地点。触子不愧是上将军,一眼便从地形上瞧出了端倪。
“东岭小仓位于平舒城以东十里之处。你为何要在这里设置这样一个粮仓?
要知道此地孤悬于平舒城的防御末端,怪不得会轻易遭到燕军袭击!”
触子眼神犀利,盯得张放浑身上下很不自然。他再次回返平舒城大营,便是从知情人口中探到这家伙有贪赃枉法的行为。
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要一查究竟的。可好巧不巧,居然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现燕军袭仓。而且这个粮仓的位置还如此不合理,如此自然不得不引起触子心中怀疑。
“回上将军,东岭的这个仓库,可不仅仅是用来存放粮食的。里头更是还有武器甲胄无数,足以装备千人。
所谓狡兔三窟,东岭小仓除了军中几个高层少有人知晓。为的就是一旦平舒城大营遭遇突袭,最坏的情况下可以依托此秘密仓库迅速将城外百姓武装起来形成夹击力量,可不知为何,如此军事机密居然会被燕军侦知。”
触子对着地图仔细斟酌了一下东岭小仓所在的地形,发现它设置在一道断谷之中也确实是个隐蔽所在,所以这个理由勉强还能说得过去。无法指摘之下也只能把注意放回到陷空山上。
根据现有情报,燕军此次设伏的人数在两千人左右。不过按照张放的介绍,这里山地崎岖,林木茂盛,想要对付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
触子以自己对燕军的经验,大致估计了对方出动的人数最多有一半就不错了。
两国之间的边境冲突是难免的,加上双方又存在着世仇。以他的猜测这次燕军劫粮有正值春耕青黄不接的原因,但大体还是因为边军劫掠村围所做出的报复。
对张放的所作所为触子并非一无所知,然有罪无罪,那是齐国的事情,自有齐国法度来严惩。可你燕军前来烧仓就是挑衅,现在又在半路设下埋伏,那么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探子上报敌军人数恐有两千,本将自是认为没有的,顶多一千就撑死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张放,现命你率兵四千分作三路,把陷空山左右两侧和后路全给封锁住。目的便是要把这支燕军给逼到此处。
本将军要以他们为筹码好好敲燕王那老小子一笔大竹杠!”
触子这是想利用陷空山特殊的地形彻底吃下整支燕军。当然,以他上将军的眼光,自是不可能单纯的以战为战。
说到底打仗无论输赢打的就是利益,打的就是钱粮。此次东岭小仓被烧不管究竟有何内情,总之这个损失肯定得是燕国一方来补偿的。
计划虽好,却殊不知他张放的平舒城大营之中又上哪里去找四千兵马?
虽说此处是一个整师五千人编制,可这年头哪个将军不吃空饷?名册上五千个正兵名额一个不少,然实际上张放知道如今营中正兵却只有区区三千五百人,这里面还得是把火头军的几十人给算上的。
现在上将军需要动用四千人才能保证对燕军的完全合围,试问他到哪里去找齐这么多人呐。
不过世上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心知肚明的将军张放脸上丝毫不露馅。态度很是坚定的赞同了触子这个策略。
聚将鼓很快被敲响,全营的士兵迅速的往校场集结而来。可是随着那鼓槌一下下的敲击,站在张放身边的副将整颗心都快跟着跳出嗓子眼来。
“哎呦我的老大哥呦,我一时半会上哪去给你多整五百人出来啊!
上将军是什么人?那可是兵家里数得上号的人杰啊!待会士兵一旦开拔,只需扫上两眼大致就能把人数给估算出来了。
再说侥幸能够糊弄过去,军营里总不能连个端枪站岗的都没有吧?如此一来岂不也是明摆着的么?”
瞧这副将的焦急样实在是做不得假。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出了差错那肩膀上的头颅谁都别想要了。
不过这时候反观张放却是淡定得很,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急个甚?本将军吃这空饷又不是一天两天。早在他触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所准备了。
你以为那五六百个以挖壕沟修工事招来的民夫是来干什么的?
赶紧的,兵贵神速。赶紧打开仓库给他们换上甲胄武器。从火头军拨出十几个家伙带着百来人留下站岗充门面,其余的都一并带走。
再说了,此时木离距离陷空山还远着呢!上将军的策略是根据我们安排的探子才制定出来的。是要以被动转主动才需要四千兵力。
然而咱们是被动么?不是好吧!这么多人先行埋伏在林子里坐等木离把燕军请入瓮中。那是什么?大功一件啊兄弟!
哈哈哈……快去吧,咱们俩个能不能渡过这一劫,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身边这副将经张放这么一解释,心中顿时就豁然开朗起来。见他此时拍着自己肩膀满眼鼓励,顿时便信心百倍重重点了下来后转身张罗去了……
陷空山,一个很独特的地方。此山并不高,五十丈不到,纵横也就两三里地。偏偏位于燕齐两国的之间的要道之上。
且这个山头多石,草木难长,从空中俯瞰,宛如一个光秃秃的坟包将两国给分隔开。
坟包四周却是截然不同,由于土地肥沃,倒是草高林密,哪怕是这落叶已尽新叶未生的季节,光凭那些交错的枝干就能遮天蔽日。也因为这样便于藏兵,所以从一开始张放就选择把伏击地点设置在此处。
世上最爽的事情之一,痛打落水狗便在其中。特别是这落水狗打了之后还能得到封赏加官进爵,那么还有什么比这个跟具诱惑性。
齐国溃逃的残兵对于后面紧追不舍的常傲来说,那便是一群闪闪发光的落水狗。
虽然一开始想要的借刀杀人失败了,但并不影响他这时候顺带捡个大功劳回去。
齐军两个被打残严重减员的百人卒,在经过一场厮杀后匆匆逃窜,体力上自然是跟后来才加入战团的木离本部无法比的。
加上大多数伍长两司马被射杀,更是无法形成有组织的撤退秩序。如此一来便成了身后燕军赚取军功收割人头的对象了。
无组织无纪律,散乱且跑在后面的百来人,又如何能够填饱如狼似虎的一千多燕军。
队伍前面幸运抢到人头的一小撮人自是喜不胜收,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两个人头挂上,小半亩地就有着落了。
至于队伍后面看着一地无头尸体只能干瞪眼的人,试问他们那里能够甘心?不患寡而患不均从来就是人之常情,加上作为主将的常傲也是想从此事中挣回点脸面和功劳,导致整支军队的追击渐渐脱离了掌控。
若是距离短了还好说些,可是从入山到现在已经是五六里地了。加上是难行的山路,以至于一千多人的队伍居然被拉得老长。
等到徐昭猛地惊醒反应过来的时候,放眼一看已是看到了挡在不远处的那座光秃秃的小山包了……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埋伏
层林叠嶂,惊鸟不息。山道蜿蜒,入目迷离。前军乱散,后队不继。兵难寻将,旌鼓不明。
徐昭恍然一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如今这种险境。
“将军!前方乃陷空山,过了这山便是齐境。此地山林地势太过特殊,恐有埋伏需快快收束士卒……”
正杀得痛快的常傲有些不以为意,这碾杀齐军如屠鸡鸭,就那些残兵败将,哪怕真弄个埋伏出来又能如何,十倍于敌的兵力,对方只能是徒劳挣扎而已。
“啊哈哈哈……贤弟多虑了!我方兵力十倍于齐军,在绝对的实力下,根本不惧怕任何阴谋诡计!”
“十倍于敌!兄长啊,此地甚险,又岂知对方没有援军?还是快点收束兵卒以防不……”
徐昭最后一个“测”字还未说出口,顿时周遭树林中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简直就是四面边声连角起,十面埋伏骤然至。
“不好!这是齐军故意引诱我们的圈套!快,快鸣金撤退……”
常傲这个二世祖哪里见过如此的大场面。光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就把他吓得双脚发颤大失分寸。
下意识的,这家伙扭头就要往回跑。可手臂却在此刻被徐昭死死拉住。
“不能鸣金,这时候千万不能鸣金啊!一旦命令撤退,那么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倒时候齐军趁机掩杀过来,咱们就全完蛋了……”
“放开我……快快放开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常傲彻底失了分寸,不断摆动身体想要从徐昭手上挣脱出来。
“冷静!冷静点!你是一军主帅,怎可如此作态先慌了心神!”
徐昭也是急眼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扇了出去。
啪……
这一下虽然重了些,把常傲的嘴角都扇出血。可也是让他稍微安定了一刹。
“冷静点!咱们现在不能撤退,一撤必死!为今之计只能让弟兄们往陷空山上撤退。
此山尽管不险,但只要我们把人都集中起来依山而守,一时间齐军也是难以攻破的!”
“那如何聚兵,现在都乱套了……”
常威看着四周的兵卒一个个都是面露惊恐,有的甚至吓得连武器都端不稳当了。
“快!现在就把旗帜插在陷空山上。让人擂鼓,用鼓声去驱散恐惧!快……”
徐昭不愧是个知兵的,短时间内便想到了补救之法。
不得不说,哪怕是常傲这样的草包窝囊废,只要套上个将军身份多少还是能起到主心骨作用的。当那杆大旗被插在光秃秃的陷空山山头时,逃窜无门的燕军兵卒便开始有了目标。像蚂蚁遇到蜜糖一样呼啦啦的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汇聚到了一起。
当然,这里面是齐军虚张声势并未彻底发动进攻才能促成的结果。
这次合围的目的不是全歼杀敌,而是以此为筹码向燕王喜要好处。不然的话,就凭刚才那乱哄哄的样子,齐军全力发动一次突击也就差不多完成收割了。不至于像现在赶羊一样,不痛不痒的用弓箭射杀那些慌不择路的散兵。
“将军,外面已经全部清除干净,斩获一百来个首级。如今剩下的全在山头上了。
刚刚根据俘虏交代,此此领兵的居然是燕王喜他家的傻儿子燕常傲!”
副将兴冲冲的跑到张放身边,嘴上都快笑出猪叫声了。想不到前不久还在担心在内部审查中过不去坎要人头落地,今日过后恐怕却是要加官进爵啦!
“什么?山头上带兵的是公子常傲!”
张放眼睛突然放光,声音陡然变大,也是满脸的惊喜难以置信。
“哈哈哈……祸兮福所伏……祸兮福所伏啊……
果然是人的运气一旦来了,哪怕是用城墙来挡也挡不住!合该咱兄弟升官发财!哈哈哈……”
这个意外之喜无疑让张放有些得意忘形了。
“将军,到手的肥羊更是不能大意啊!现在就赶紧下令收缩包围圈。把这陷空山全给围死莫让人给跑了才最要紧……”
“对对对!不可大意!万万不可大意!快让弟兄们围上去,外头的那些跑掉的就不要追了!跑了也就跑了吧!”
“将军您放心好了!这只肥羊肯定跑不掉的……”
身边副将得令,大笑着就赶紧下去安排了……
与此同时,在这片树林的某处,几个燕军穿着的士兵正伏在雪坑中竭力的向前方眺望。
“他娘的,果然出事了!就不知到底是哪个草包带的兵,刚刚一路追来全无章法可言,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呸……”
蛮九啐了口吐沫语气愤愤,那个带兵的死不死他不关心,反正不是常傲的人就是樊樾的手下,如今被围早死早超生。
可底下那些兵是无辜的,刚刚只是粗略数了一下。便是见到了十数人命丧于齐军箭下。
“队……队长,现在咱们怎么办?”
身边的陈莽说话有些发抖。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如此近的距离,要是被前方的齐军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闭嘴,再看看。我瞧着好像有些蹊跷。”
“蹊什么跷啊!都被围得跟铁桶一样,咱们得赶紧回去报信求援啊!晚了的话怕这千多个兄弟可就全没啦!”
陈莽也是急了,陷空山的地形他是知道的,上面无遮无挡没有水源。被困住的话除了突围或者投降,不然全都得玩完。
“闭嘴!别吵吵……”
蛮九看着远处两个提长戈的齐军带着十几个手下慢悠悠的走过去,最终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走,赶紧回去!孤夜那小子脑袋瓜子活泛,得把这事跟他汇报!”
说完蛮九也不犹豫,动作十分轻盈的就从雪窝中挪了出来。身边几个人也跟在后面,等脱开一段距离后便撒开退拼命往回赶。
然而此刻的孤夜正在丁鹏援军的协助下重新装载粮食,打扫战场。第五卒所有人员则是抓紧时间休息补充食物恢复体力。
不管后面还有没有意外,总之该做的准备是丝毫不能马虎的。
受伤的弟兄们已经完成了包扎,丁鹏分出一些人出来先行将他们和遗体缴获都拉回文安城。
现在他们等待着的,便是前方传来的消息。若胜,他们则押运粮食继续往武平城交差。可要再生意外,那么再寻应对之法。
丁鹏其实早就想押粮离开的,在他眼里,一千多人追两百多个残兵是不可能出啥子意外的。
可孤夜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在他复盘齐军所做出来的所有军事行动后,发现整件事情都是透着许多不合理。
果不其然,就在他还在思索齐军所作所为的逻辑性时,远远的便见到蛮九出了山道口快速朝自己奔来。
“出……出事了……”
“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孤夜把水囊丢过去,蛮九猛灌了好几口后才悠悠继续说道:
“追过去的一千多人在陷空山中了埋伏,现在全退到了山上就地拒守!
也不知道是哪个草包领的兵,光外围被箭射杀的就不下百人……”
丁鹏在边上一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齐军有多少人?干嘛不突围要退到山上?”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道理是明摆着的,若是能突围的话早就突围了,而选择退守山上,肯定是人数上不占据优势。
接下来蛮九的回答也印证了这点。
“整个陷空山被围成了铁桶,齐军人数恐怕得四千人……”
孤夜让蛮九用树枝在地上把基本的地形位置画了出来。自己则紧皱眉头思索着营救的可能性。最终他发现,哪怕是加上丁鹏带来的五百人一块填进去,怕也是肉包子打狗的下场。
加上陷空山周围都是密林,保不准齐军会来场围点打援。
“现在怎么办?回去搬救兵的话黄花菜都凉了。按照蛮九所侦察到的,陷空山无遮无挡更无水源。
齐军只需要围而不攻,耗上两天也就不战而胜了!”
丁鹏急得抓耳挠腮,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千多弟兄被齐军宰杀,无论如何是绝对做不到的。也就在此时,蛮九再次开口说道:
“刚刚抵近侦察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丝蹊跷,齐军这次好像是倾巢而出。”
“倾巢!何以见得?从那个方面看出来的?”
孤夜连忙询问,若此事属实,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围的办法。
“火头军,那些齐军连火头军都派出来凑数了。我不会看错的,有好几个腿上的兜布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来。
而且由这些人带领着的,应该是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夫。真正当过兵的,走路的姿势和普通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孤夜当然知道兜布是什么东西,他曾经也是火头军出身。
这就是块套在小腿上的麻布。平时劈柴烧灶,最容易划拉破的就是裤腿。有了这块兜布就很好的解决了问题。
加上洗个手什么的也可以直接往布上擦,也可以算是随身携带的抹布。
这个小技巧可不是燕军独有的,基本上在灶台里忙活的人都会弄这么一块。所以蛮九以此来判断这些人的身份也足够了。
孤夜听完后再次沉思了良久,直到半晌过后才幽幽开口说道:
“连火头军都出动了么?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方大营如今正是空虚之时?
丁头,你说这个时候有一队人绕过陷空山直接偷袭齐军平舒城大营会怎么样?”
孤夜的三连问把丁鹏都给吓傻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大胆,就光凭一块似是而非的兜布就要去偷袭敌营。
“太冒险了,若是判断失误,对方大营之中尚有兵马,咱们这不是以卵击石么?不行不行……”
丁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嘿嘿嘿……不是咱们,而是第五卒。偷袭么,人多未必就是好事,况且还要绕过陷空山,未免被提前发现,人数当然是越少越好……”
此时目瞪口呆的丁鹏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貌似人家已然下定了决心……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袭营
夜色幽冥,风中摇曳的火光将冷清的营盘映照得明灭不定。
“这是第几轮换防了?”
“第五轮了,都是半个时辰,不过我注意到其中有一个脸上长痦子的,都已经出现三次了。”
“老九,确定没有看错,会不会有另外长痦子的?”
孤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知道这军营里空虚,可也不该虚成这样吧。连巡逻的士兵都凑不齐整,这就跟空营有啥区别。
“错不了,请不要怀疑一个资深斥候的专业眼光!
再说,就那小子脸上板栗大小的痦子,能长一样的也是凤毛麟角了吧。”
蛮九语气十分的肯定,想这种一个晚上多次排班巡逻,正常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该会出现。而这也间接说明了大营里面兵员人数的不足。
“小心无大错,还是抓个舌头问一下比较妥当。这支巡逻队再绕过来应该还有半刻钟,胖子你做好准备,待会抓个回来查问清楚。”
“嘿嘿……放心吧!全交给我就行!”
庖硕咧着嘴,抓起边上的盾牌就屁颠屁颠的准备去了。如今这家伙办事也渐渐能让人放心,人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犯点傻劲,但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总受人欺负的胖子已经判若两人。
很快的,便见大营侧面,一处瞭望塔难以顾及的阴影处。一道人影正快速的往那里潜伏。
“他娘的,这都第几次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你这家伙小点声,若是传到上将军耳朵里,脑袋怕是不想要了吧!
别忘了,军司马那老小子的头至今还在旗杆上挂着呢!”
说到旗杆上挂着的人头,刚才发牢骚的痦子脸瞬间就闭上了嘴。没办法,实在是上将军触子的眼睛太毒,剑也太过锋利。
才短短的半天时间不到,他便从站岗的士兵身上发现了端倪。几番查看之下,好家伙,偌大的军营里面如今就剩百来个人,而且这百来人中,除了十来个火头军外,其余皆是民夫临时充当的。
这下可没把触子芳场给气死,他虽知道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再所难免,可也没能想到一师的营盘五千人,居然能缺额五分之一还要多。
找来军司马对质,没想到这家伙还敢搪塞遮掩。一怒之下自然是人头滚滚,包括军司马在内的几名属官先用自己脑袋祭了旗。
要不是张放如今领兵在外不好治罪,他都想一刀砍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不过气归气,该做的布置还得做。于是乎这百来个兵便不得安生,为了安全起见不至于让人看出营中空虚来。于是乎全都给派到外围充当巡逻队。
营中更是篝火不减,把表面功夫全给做足了。虽然不见得有人会来袭营,可能当上将军的人便知道,带兵打仗最不能图的就是侥幸二字。
话说眼看着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能换班,这十几个兵卒以前本就没有怎么正经巡过逻。加上带头的除了痦子脸和另外两个火头军外,其余的半天前都还是民夫。
也就是说这群乌合之众连巡逻最基本的队形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搞不清楚。加上身体的疲累,这便给个庖硕抓舌头的一个可乘之机。
按理说这胖子脑袋不灵光速度又不行,实在不是干这活的料,奈何人家力气大呀。就像现在,突然从阴影处悠悠的跟了上去,那只肉嘟嘟的大手掌从背后往人脸上一捂一敲保证都不带响的。
百多斤的人抄在肋下,来时是什么速度,回去时便是什么脚程。哪怕是孤夜自衬都做不到这么利索的。除非是拼着耗费掉几个窍穴的灵气。
凉水浇下去,基本上不用怎么严刑逼供,这个舌头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着股脑的倒了出来。
其实知道对方就是个民夫的时候,孤夜便也不指望从其嘴巴里问出什么重要情报来。可偏偏来了运气,这家伙白天时还真被弄去帅帐前站了一个多时辰的岗。
当听到中军大帐之中还留着一个上将军的时候,孤夜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个民夫可能分不清将军前面加个“上”字有何区别,然在场的可没有谁是傻瓜。立即就意识到这回恐怕是要捞到条大鱼了,只不过这条鱼实在太大,声怕捞到之后把事情给闹大就不好收拾了。
本意也就是想效仿个“围魏救赵”的把戏,可若是真把人家的上将军给俘虏了,那说不定两国之间便会彻底大动刀兵了。
“现在怎么办?这鱼到底是捞还是不捞啊?”
蛮九心里也是没底,上将军啊,这可是跟昌国君乐毅同级别的上卿,搞不好真会引起两国大战的。
“看来计划得变一变了。原本打算放把火将对方的兵马从陷空山抽调回来好配合丁鹏发动突袭。
现在看来抓个人质彻底让他们打开口子放人还要更直接些。”
此时孤夜的心里也有点发怵,不过想到被围困的千多个兄弟,现在有更稳妥的方式解决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按照这厮的说辞,如今营中仅剩下的百多人全布置在外围了。那么计划就更简单了,我跟胖子偷偷溜进去直捣黄龙,老九你则让兄弟们在外围配合佯攻。
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咱们就可以回陷空山谈条件了。”
不是孤夜托大,以目前他和庖硕两人配合起来,讲真能遇到的对手还就不多。且不说这个天赋异禀的胖子,到目前为止就连半片锻骨草的叶子都没有用到,可自从将天道神韵融入双臂之后,身体力量就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的增加。
迄今为止,孤夜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给这种现象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这厮的的瞬间爆发力量几乎已经接近一鼎了,持续发挥的话也总能保持在七至八瓮之间。
而孤夜他自己更是不必说了,由于自己作死将全身经脉给全打通之后,发挥力量的多少全在消耗多少窍穴的储存灵气液。
之前虽然在防守中浪费掉许多,不过现在还剩下的二十几个,同时爆发的话瞬间能发挥超出两鼎的力量。
之前赵奢曾经说过,他知道的当今世上能够拥有超一鼎实力的军中之人绝不超过一只手。
而超过此实力的大多都是专修力道的,虽同属兵家,但绝计是不懂将兵之术的。
概因这个,此刻这家伙才敢夸口说要与庖硕两人只身闯营擒敌将。
“那这个家伙怎么办?看着也没啥用处了,要不直接抹了脖子找个地方埋了算球……”
陈莽说着就要从腿上抽出匕首,吓得这个俘虏呜呜乱叫乃至直接就尿了裤裆。
“别动不动就杀人!之前是攻防之间不得不杀,现在他又对我们造成不了威胁。
谁家没有妻儿老小,杀一个简单,可是把人家顶梁柱给推了,那可是要死一户的。
记住,以后在我手下当兵,除非必要,不然绝不能嗜杀!”
孤夜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天真。身在此乱世,哪个当兵的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
可他知道,在这杀戮的背后,更多的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冻饿道旁的幼童。自小生活在东胡人的武力威胁下,那种惨状可是没少见过。
那怕是他自己,当年要不是遇上卸甲归田的七个老爹,怎知狼腹之中是否又会多条童尸。
虽然此时在场的弟兄们不是很理解他的做法,不过孤夜坚信,一支常胜之师永远不该是由一群嗜杀之人所组成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流传于兵家之间的诅咒:杀俘者不得善终。
天空明月皎皎高悬,正是寅时初刻。蛮九所带领的弓箭手率先对正前方的巡逻队发动攻击,并且同一时间点燃火把将大营之外的雪地映照得一片光亮。
很快的营中号角声动,烽火台直接被点燃。由一参将带领的百多个乌合之众赶鸭子似的被推搡到了寨墙之上。
当对方仔细辨认远方火把数量之后,发现袭营人数并不算多,且四周方向又没有其他援兵的时候,绷紧的神经也才稍稍放松下来。
殊不知此时的蛮九等人见此也是大大松了口气。毕竟直到这时,才算真正确认了营中兵马确实不足。
而就在双方一高一低展开对峙的时候,大营的另一个方向,两条飞勾绳索直接扣在了木质寨墙之上。然后两道人影犹如鬼魅迅速借力飞蹿上去。
从攀爬寨墙到落地,总共用到的时间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孤夜与庖硕一落地,速度便直接提到了极限直往营中飞掠而去。便如抓到的舌头所言那样,偌大的营中只有面向燕国的方向有兵巡防。
只要越过了这道坎,那么便是畅通无阻根本就不会遇到人。
当然,这个大的营地,想要找到那上将军的住所肯定是困难重重。
不过孤夜知道现在并不需要自己去海底捞针,外面蛮九已经开始发动佯攻,那么身为营中主将,在此危急存亡的关头总是需要前去坐镇的。
而他只需要躲在那通往正面营门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之下必定能见到那个所谓的上将军。
果不其然,在号角吹响,烽火台被点燃不到两三刻钟的时间。蹲在一处墙角阴影里的孤夜便见到远处有三人匆匆挥鞭打马奔来。
为首之人全副精装铠甲,一看便是高档货色。从气质上分辨,左右两个很明显就逊色了许多,不用说便知道是护卫之流的角色……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缠斗
如今营中人数极度匮乏,最怕的就是有敌来袭。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触子还是做足了准备,尽量把人往外围布置,做好疑兵之计。
但是怕什么他真就来什么,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营中就响起了号角警报声。
如今情况不明,触子自然是要亲自坐镇。于是乎连忙在亲兵的帮助下穿好战甲,三人三骑放开速度就在大营里狂奔。
战马嘶鸣,手上的鞭子甩得那叫一个啪啪响。然而就在此时,便见躲于墙角处的庖硕猛的用力将边上茅棚顶子上的横梁抽出,然后奋力的往道上扫了出去。
眼看着成人大腿粗的杉木梁子突然朝自己砸过来,触子顿时强行勒住了缰绳。从极速到极止,那匹黄骠马顿时人立而起,双啼高高扬在空中乱蹬。
而左右两名亲兵可就没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了,猝不及防之下,两个马头被当场砸得脑浆迸裂,四蹄一软,前冲的惯性带动下,马背上的两人顿时向前飞扑出去。
可横梁上加持的巨力仍有威势,最终还是重重的撞击在那匹位置略微靠后的战马胸腹上。
砰……
触子来不及查看究竟发生何事,顺势脚尖一点马鞍,赶紧与之脱离了开来。
“张放好胆!居然还真敢袭杀本将军!”
触子大喝一声,人在未落地,腰间长剑已然在手。其实也不由得他不误会,因为这平舒城大营的确存在重大贪腐问题,且守将张放又把所有兵卒带离不到一日。
知其营中空虚者,属燕军的可能性最小。如今趁夜袭营,恰巧在营中又现刺客,诸般巧合不怪他会做如此联想。
孤夜可不管他怎么想,此时他一见两个亲兵落马,骤然间便从藏身处冲出,手中多了一根三尺来长小儿臂粗的铁木棍。
也不知何时起,某人就对这样的武器情有独钟。特别是敲人脑袋的时候,那叫一个嘎嘣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非常厌恶皮肉被划开,血液溅射在身上的那种感觉。
身若灵狐,影如鬼魅。只见其一个前冲,大脚瞬间将一个亲兵抽了半截剑的手给踢了回去,接着大棒落下敲在其后脑上。
啪……
效果立竿见影,那个亲兵双目瞪圆,两颗眼珠子直接被挤爆了出来。而另外一个此时才从地上爬起,还未站稳脚跟便见木棍朝其心口点来。
亲兵见此也是反应过来,立即转身闪躲。不料孤夜陡然变招改点为削,铁木棒重重砸在了肚皮上,顿时咔咔的骨折声不绝于耳,这棒子下去那肋骨不知道要断多少根,把这家伙整个打成了一只弓腰虾米。
之后就更简单,如法炮制,一闷棍敲中后脑。外边看着像是没啥事,可内里早就成了堆浆糊。
不到三息的功夫直接搞定,至于其间触子几次想要上前来帮忙,却被一方大盾将所有攻击挡住,愣是只能看着两个手下就此躺平。
庖硕的攻击不足防守却有余,所以这样的安排是孤夜早制定好的。以偷袭的方式最快速度解决掉两个亲兵,现在不管触子战力如何,反正从人数上是占据优势的。
“你们不该是张放派来的!说,你们究竟是何人?”
刚刚孤夜只用一根普通的铁木棍击毙自己两个亲兵的一幕让触子惊讶不已。
只用了几息的时间,如此恐怖的实力,不是看不起张放,实在是连他自己都很难请动这样的刺客。
就连此时面对的胖子,看似笨拙的阵盾,在这人手上居然灵活得就跟摆弄一个漆盘似的。
孤夜可懒得跟他废话,要知道这时候烽火台已经被点燃起来,此地与平舒城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若是前来支援的话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所以在时间上不能有丝毫的浪费,甚至达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只见小儿臂粗的铁木棍在其手中翻了两圈棍花,然后几步上前已是循着触子那长剑而去。
想要以此人为质,自然不能像之前两人一样一棒敲碎脑壳了之。不过把手骨给打断让其拿不了武器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法是好,可等到真正接触到对方剑锋的时候孤夜才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那大开大合的铁木棒重重落在触子剑上,本想着一力降十会将其荡开,然而奇怪的是那巨大的力量犹如压进一团棉花中,根本就没有想像中的画面,跟别说什么火花特效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触子的剑不退不避却是顺势划了个大弧,然后侧身一让一带,孤夜稀里糊涂的脚下重心居然诡异的就发生了偏移,整个人顿时向前踉跄了一下。
“呲……看剑……”
触子嘴角一勾,自己一招借力化力成功用出,反手就是一招横扫千军平削而去。
孤夜脸色大变,眼看着对方那森寒的剑尖就要划开自己的送上门去的喉咙,而此时的身体又处在失去平衡之中想要躲避亦是不能。
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将藏于另一只手中的短刃抛飞出去。
寒光骤至,触子扁头躲过,不过也正是这一下,手上长剑的速度也就缓了半丝。可别小看了这微不可查的一点点阻滞,正是因为多了这点时间,身边庖硕的大盾才能及时将大盾横亘在剑尖与脖颈之间。
铛……
顺势就势,借着对方长剑被挡,孤夜肩膀狠狠撞在盾牌背面这才止住了前跌的身形。
“孤夜你没事吧?”
庖硕连忙询问,如此狼狈样的孤夜却是很难见到的。
“好家伙,这厮剑法真是诡异,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说话间,庖硕大盾已是高高翻起格开长剑,而孤夜趁机铁木棒再次从侧面横扫。
触子心中一凛,随后来的这人手里的木棒虽然挥得势大力沉,可一看就是军中路数,都是大开大合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以自己几十年练就的击剑之法应付起来倒是颇为轻松。而这胖子的大盾防守有余攻击不足,两者单独拎出来都不足为惧,可如今配合起来却着实让人难受。
却见木棒再次扫来,刚刚被荡开的长剑再次架了上去,这招苍松迎客是进取之杀招,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先击杀或者击伤一个。
普普通通的一招,却是触子全身杀意凝聚为一的体现。
孤夜经过刚才的大意险些翻船之后,自是留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但哪怕如此,却还是远远低估对方剑法的精湛程度。
眼看着那抹快如闪电的剑光,忽然再次以刁钻莫明的角度点向自己。
“好家伙,又想抹脖子……”
突然意识到点子扎手的孤夜此刻不得不临时变招,将横扫向其腰肋的铁木棒临时改为上撩,险之又险的架住对方这一剑。
锵……
孤夜只觉手上一麻,铁木棒险些就要脱手。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力量,看来也是能在瞬间爆发出接近九瓮之力的。
“他娘的!看来老子是真小瞧你了!”
短短的两招,此人的实力不得不让人完全重视了起来。其实孤夜他知道,自己这是犯了轻敌的严重错误。这段时间来的顺利,着实是有点飘了。
聂政所授的预判技击之法,居然在第一时间没有使用。且在吃了一次大亏之后还妄想再以实力碾压。好在及时幡然醒悟变招变得快,不然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这小子居然接下了?”
触子也是大惊,他不知道刚刚明明志在必得的一剑为何会被挡住。对方怎么会突然临时变招的,难道是看穿我的剑招路线?
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就被排除掉,因为他相信世上有人能看穿自己的剑招,但绝不会是眼前这个二十不到拿一短棍当武器的小年轻。能看穿他剑招的,最少也得浸淫剑道几十载以上的大家。
心中如此思衬,大撤步的闪过拍击过来的大盾之后,触子踏地前跃,手中长剑再次迎向面前紧随而至的铁木棒。
金蛇缠丝,又是一招连消带打的剑招,剑刃如同一条灵蛇纠缠住孤夜手上的木棒,想要削切其手腕。
孤夜自是看不穿其剑招落点,但他却通过触子的眼神和面部微表情,加上肢体的一些反应,大致判断出来剑锋所指应该是自己右臂或者肋胸一带。
没办法,聂政所授的也并非万能,更多是需要通过不断的积累经验,而现阶段他缺的恰恰就是这个。
不过哪怕此时判断得出又如何?双方技术上的鸿沟还是根本就无法弥补。
所以孤夜只能在四分之一息的时间里果断弃掉手上的铁木棒,然后迅速向左翻滚拉开距离。
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却也让触子错愕了好一阵。本来十拿九稳的一剑就这么又被提前化解了,哪怕对方撒手再慢上半分,他便能留下其半只手掌下来。
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毫无征兆的就把武器丢了,不只如此还顺势打了个滚,把接下来自己的一系列连招都给消弭与无形。
“难道这小子有未卜先知之能?”
恐怕也只有这点可以解释得通了,不然谁人会在交手一半之后直接丢武器逃窜的,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话说孤夜也是大惊,实在是眼前这人的剑法实在太高了,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军中路数可以轻松拿下的。要不是有聂政教的这手技能,恐怕连对上一招都有些勉强。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正面拿不下对方,那么也就只能来阴的了。
却见孤夜直接滚到庖硕背后,右手直接伸进其腰间,左手则竖指为笔直接点出大喝一声:
“石槿婶子,弄他丫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俘虏
“什么?还有帮手隐藏起来伺机而动!”
触子内心警兆大起,只觉随着面前那刺客一声爆喝,周身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石精神子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墨家的某样厉害机关器械不成?”
心中尚在疑惑之际,他顿感身后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果然有人偷袭,贼子看剑……”
一记松鹤穿林使出,那柄长剑陡然在手中转了半圈之后忽而刺向身后。
心至,眼至,手至,剑至,噗呲……
尖锐无匹的长剑精准无比的贯穿目标的胸膛。可待定睛一看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身后以为要释放什么暗器傀儡的刺客却是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个身材丰腴,腰身有些走形的老女人。最为令人咋舌的是这女人居然只穿了件近乎透明的薄衫,哪怕长度及踝,但根本无法遮盖住里面那颇为辣眼睛的春光。
更加让人诧异的还得是她此刻妩媚风骚的表情。要知道此刻她那下垂严重的胸脯上,可是还插着一柄铁剑呢。
难道这时候不该是表情扭曲且痛苦的么?为何还依旧双手打开做投怀送抱状。触子这时候真的很想开口相询,不问别的,就问大冷的天穿这样难道不冷的么?
不过经过短暂错愕之后的触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因为此时面前的女人非旦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伤口处亦是不见半丝鲜血溢出。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墨家傀儡加上幻术类道韵符属性的双重体现。可很快的这个想法就被其否认掉,显然这两个刺客如此年轻,绝不可能有此造诣。
诸般念头复杂繁多,但体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两息的电光火石。待到触子不管不顾抽剑抬脚将可怜的“石槿娘”给踹飞出去,再想回头运剑当胸防御之时。
却见偌大的盾牌后面那刺客骤然飞扑而出,没有铁木棍作为武器,此时却只是平平无奇打出一拳。
“鼠辈,看吾断你爪子……”
见那触子手腕再转,从一剑锁横江顿时变为一剑落青云。
可就在这招寓意连青天白云都可斩落的剑招才使到一半的时候,孤夜打来的拳头却是突然松开然后奋力扬了上去。
芥菜根晒干磨成的粉末,加上庖硕墨痕属性特别加持过的“好东西”,如今全部当头砸在触子脸上。
本就辛辣闻一闻都能让人大飙眼泪的芥菜根粉末,这下威力更增好几倍。
猝不及防之下,触子的眼睛顿时被迷住,鼻涕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彻底糊住了所有视线。
“啊……狗贼!卑鄙无耻的狗贼,居然用此下三滥的路数,是个爷们就堂堂正正跟本将军打上一场……啊……”
触子心知中计,手中长剑跟是舞得水泼不进,那精妙绝伦的剑招看得孤夜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现在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果断放弃正面冲突及时改变策略是多么正确的事情。再看到身边的胖子居然能用这方大盾拦下对方三四招,那得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哪怕是这会儿对方被迷了眼睛,可现在也是不敢欺身上去擒拿的。好在最后还是庖硕的大盾发挥了大作用。
愣是顶在前头应接了十几剑劈砍之后,孤夜手中铁木棒瞅准机会对着触子后脖颈来了一下才堪堪将人打晕过去。
“呼……终于搞定了!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啊!要不是运气好,不然凭这手剑法拼斗下去,恐怕死的就是咱们了!”
孤夜至今都有些后怕不已。需知刚刚虽然只是简短的对了两三招而已,可里头蕴含的凶险程度之大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生死之间,有时候真的就只是你出一剑我回一招,谁更高明谁的命就留下来。那些随随便便就能打上几百个来回,最后还能把酒言欢各自拱手道声佩服的场景,当真只存在于故事里面。
反观某胖子倒是没有这样的觉悟,此时的他正将地上的触子打包好扛在了肩上,就跟之前进山里打野猪一样。
两人没有多做犹豫,趁着这时候外面蛮九还在假意做出的进攻姿态,悄无声息的又从原路返回。
可怜堂堂天下剑术能排进前三的齐国上将军触子,就这么被人一棍敲晕像背猪一样成了俘虏。假如他此时能够醒过来,恐怕用不着那芥菜根粉也能哭成个傻子吧。
可以说他全身功夫都没用上一成,要不是想着抓活口套问出刺杀的主谋来,光凭两个糙兵路数的家伙又怎能使得出阴招。
当然了,他所认为的糙兵汉子能使用道韵符和墨痕属性确实是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意料到的,这也是其阴沟里翻船的原因。
总之世间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此时的第五卒临时营地中,被五花大绑嘴巴塞臭袜子的触子正一双怒目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笑得贱兮兮的年轻人。
“卒长卒长,这个人官很大么?看着也没比其他人多长个脑袋或者多条胳膊呀!”
小石头蹲在边上,时不时的用手去拨拨这里扯扯那里,刚才还手去撑人家眼睛,看看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只有一个瞳孔。
“臭小子别瞎折腾,赶紧给老子滚蛋!又撑眼睛又掰牙口的,你这是挑牲口还是咱滴!”
卢霸一个大脚丫子就把这小子给踹翻出两跟斗!
“哎呀你干嘛打人呐!卒长,这卢大愣子又打我……”
“小子你胆肥了是吧!居然还敢骂我……”
卢霸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开揍。
“这家伙打你你就打回去!告个屁刁状!
去,把那玩意从人家嘴巴里抽出来,真想熏死个人不成?”
孤夜又让张老实抱来块石头,自己则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之前抓到的那个舌头说这人是齐国的上将军,如今抓是抓来了,可总得审审才能确定的。
触子嘴巴里的破布头被拔了出来,顿时胃里犯恶心忍不住就干呕了好几下。
“竖子欺我太甚!尔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这时候看到小石头将那块破布抖了几抖,然后很自然的套在自己光着的右脚上才知道,刚刚堵自己嘴巴的赫然就是只臭袜子。
这下可不止是干呕了,那都快把黄胆水全给吐了个干净。
看到这家伙鼻涕眼泪横流,孤夜也是颇为同情。特地让人递了个水囊过来让他好好的漱了漱口。还真别说,那袜子的味道隔老远就能感受到其强大的威力,更别说在嘴里含那么久了。
“喂,好点了没有!现在我问你答。若不说实话待会可是要吃苦头的!”
说着孤夜特地把目光往小石头的腿上瞅了一眼,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哼!士可杀不可辱!可恨本将军遭尔等小人暗算,是条汉子的就给个痛快吧!多说无益!”
“呦呵,还真是个将军呀!就不知道是不是前头有带个上字的!”
卢霸听着就兴奋,周围这些人亦是如此。像他们这种罪囚出身的,一个乡三老的就是大官了,像城守什么的就是头顶上的天,需要顶礼膜拜的那种。
现如今堂堂一个将军就被五花大绑丢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去形容。这就如同把天突然踩在脚下,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豪。
“你就别在这里跟我们扯那些文绉绉有的没的,士不士的老子不管,现在就问你叫啥名字,在齐国当的官有多大。
识相点赶紧如实交代,不然的话我们这里还有百多双袜子,想必你也不想挨个尝一遍吧!”
孤夜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跟这人磨洋工。上千弟兄正被围在陷空山挨饿受冻呢。现在他就想尽快搞清这人身份,好以此为要挟让那齐军放开个口子出来。
“哼!想知本将军名讳又有何不可,那怕你等将吾送至燕王面前,他也只会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点自信触子还是有的,堂堂齐国上将军可不是想杀就能杀的。那样的话除非做好了两国彻底决裂大战的准备。
只不过一国上将军在营中被人俘虏了。以后这名声可算是毁了。于是他现在很想知道,当时那个利用墨家傀儡术和杂家幻术的人坑了自己一把的究竟是谁?
不错,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石槿娘”就是个机关傀儡和幻术的结合体。被这种高人擒获,传出去名声上总要好听些的。
毕竟能够把那傀儡制作得如此精良传神的人物,想必在这天下亦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去请那施展傀儡术的高人来见,本将军名讳与官职自会告知于他。说与尔等粗鄙之人知晓,又懂得个甚?”
触子神情倨傲,说出的这个要求倒是让孤夜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解释什么,而是当着面便并指竖起。
突然间一个衣衫不整的丰腴老女人便突兀的出现,斜斜的依靠在触子身侧,那玉手轻揽其脖颈,嘴唇贴的极近几乎就要触碰到其耳垂了。
“这位将军,你指的是她么?”
这还是孤夜第一次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将“石槿娘”展示出来。顿时身边近百个手下眼睛都快要全瞪出来了!
“卒……卒……卒长……她……她……俺喜欢呀……”
身边的卢霸早就语无伦次了,浑身上下开始燥热无比。
“卒……长!哎呦娘嘞……您真是神仙啊!哈哈哈……您能变女人……咱们第五卒有福了……我太幸福……卒长我爱死你了……”
“卒长万岁……哎呦……老子忍不住了,必须得先摸上一把过过瘾些……”
陈莽不知从哪个旮旯地里窜出来,直接伸出爪子就要摸过去。而年纪最小的小石头突然感觉到小腹之下某种异样的感觉,早就满脸羞红的悄悄退到了人群后面……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突围
“你才变女人,你全家都变女人,赶紧给老子滚远点……”
“卒长呀!别这么小气嘛,先让兄弟们爽爽……”
“爽你妹啊!再不拿开狗爪子,看老子不抽死你……”
“反正又不是真人,那是您仙术变来的。要不再多变几个,兄弟们都还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呢……”
孤夜就知道会这样,女人对于这群军中牲口的诱惑力是毋庸置疑的。特别还是石槿娘这样出场即巅峰的模式,丝毫没有给人半点缓冲的余地。
可不是他小气,而是石槿娘毕竟是他身体里那道神秘符文幻化出来的。而那道符文早就与他心灵相通,如此一来石槿娘身上某些感觉他自己也是能感应得到的。
若是放开来让这群牲口祸害,岂不是相当于自己也必须同样承受那不该承受的痛。这又是何等恐怖的事情,想想菊花都疼啊。
实在是快被摸秃噜皮了,孤夜曲指一收,把石槿娘给赶紧散掉。
顿时四周响起了一阵哀嚎。
“等一下呀!我还没摸呢……”
“还有我,哎呀怎么就没了呀……”
作为下手最快的那几个人之一,陈莽则是把手凑近自己的鼻子前面狂嗅,表情既猥琐且陶醉。看得孤夜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脸上更是一阵恶寒。
“现在可以说了吧?不用期待什么了,抓住你的,就只是我们兄弟两个而已。”
说着孤夜就把触子惊讶得合不上的嘴巴给按了回去。
“你……你这是道……道韵符?”
“算是吧,别浪费时间了!叫什么名字,在齐国身居何职?”
“哈哈哈……哈哈哈……”
怎料触子这会儿突然间发疯似的的大笑起来,就连那眼泪都又飙出了好几滴。孤夜一时间也是即恼怒又疑惑了,心说莫非是自己下手太重,这家伙的脑子被一棍子给敲坏掉啦?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蛮九可不惯着,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其后脑勺上。触子也不发怒,还是一味的笑。
“哈哈哈……燕王喜果然志大才疏,不懂用人。如此年轻就能凝聚出道韵符的家伙,居然只是让其在边境上当一个小小的卒长!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燕国,又何足畏惧啊哈哈哈……”
触子笑罢又目光炯炯的看向孤夜,就如同饿狼瞧见羔羊一样。
“放了我,跟我回齐国吧!师帅,以你之才最少是个当师帅的料,我向你保证!
家人什么的自不必担心,一月之内必将全部抵达齐国。哪怕是你身边这帮手下要跟着也是没有丝毫问题,我都能全给办的妥当……”
触子突然作出来的保证听得孤夜整个人都愣愣的。他这样的表情,却让某人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有门。
也是,一开口就许了个师帅,假假统领五千多人马啊,跟领着一百人的卒长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换做是其他人怕就早答应下来磕头谢恩了。如今这年轻人的表现,似乎挺不错的,还是算淡定。
便在触子以为如此大方的许诺肯定会让人动心不已的时候,怎知孤夜却是挠挠脑袋,一脸懵逼的向着身边的手下问道:
“你看我长得像是个傻子么?”
“不像,卒长你怎么会是傻子呢?”
陈莽赶紧摇头否认。
“那你看我像是个傻子么?”
“说什么呢?卒长你英明神武,还会变女人怎么会是傻子呢?”
卢霸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很是笃定的说道。
“滚!你才会变女人,你全家都会变女人!”
孤夜毫不客气一脚就把人给踹开。
“那么就奇了怪了,既然老子看着不像是个傻子,那么这家伙怎会把我当成傻子来耍呢?”
被两道犀利的目光突然这么一瞪,触子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好事情要发生。
“小石头……你他娘的死哪去啦……”
“在……在……我在这呢……”
这个小家伙提着裤子,跌跌撞撞就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
“赶紧把你另一只袜子脱下来,让这不老实的家伙再次感受一下舌尖上的灵魂拷问……”
“好嘞……”
触子一听便面露惊恐,身体不断的扭动想要把绳子挣脱开,可是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竖子,你要干什么!住手,快住手……不要……不……呜呜呜……”
一刻钟之后,孤夜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没想到自己抓来的这个家伙还真是齐国的大官。
如此一来,以这家伙相要挟的话,包围陷空山的齐军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事不宜迟,派个人当使者去传话已然迫在眉睫。至于人选孤夜斟酌了许久,无论应变能力或者口才,这些糙汉子大头兵让他们提刀砍人还行,其他的那就算了吧。
思来想去,看样子也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顺便的,还能够近距离瞧瞧齐军的军营里到底是个啥情况。
于是乎在天亮之时,孤夜便带着几个人,揣上触子身上的一方小印就往陷空山而去。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所以在安全上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让庖硕跟另外几人先行藏在隐蔽处接应,自己则是大摇大摆的举着双手朝前方齐军的临时营地走去。
“来人止步!再靠近可要放箭了!”
行不到百丈,孤夜很快就被外围巡逻的齐兵给发现了。
“不要放箭,我乃燕军使者,现有要事面见你方主将!
我身上没带武器,不要放箭……”
很快前方大树后面便探出两个脑袋出来,又过了十几息时间,呼啦啦的十几人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把将孤夜踹倒在地然后给绑成了颗粽子。
后方庖硕见着按耐不住就要上去救人,好在蛮九不放心最后也跟了上来及时将其拦下,这下才没让他把事情给搞砸。
“憨货,老实给我趴着!出不了事情的!”
“放开我……孤夜他被绑了呀……”
“没事,安静在这里等着!现在冲上去只会害了他……”
…………
与此同时,陷空山上一片愁云惨雾。经过一天一夜寒风大雪的洗礼,常傲所带领的近一千兵马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身体上的疲惫倒是其次,然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为可怕的。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被无数篝火包围下的压迫感加上受伤弟兄的痛苦哀嚎,更是在黑暗的催化下直接将恐惧无限放大。
军心早就散乱不堪,如今所有人的希望全部都在那杆蔫了吧唧的旗帜之下。
“主将还在,那么他肯定是有办法让大家突出重围的!”
之所以还未彻底溃散,便是大家心中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念想。殊不知这个被大家赋予所有希望的主将,此时他正在为自己如何活命而准备下最后一道决心。
“兄长,不能再等了,再犹豫下去咱们会被冻死在这里的。突围吧,趁现在士卒们尚还有一口气在胸,若是再拖下去,怕是连剩下的这口气都给拖没了呀!”
徐昭这时候也是害怕至极,知不知兵是一回事,怕不怕是又是另一回事。昨夜本是突围的好机会,却全被眼前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全给错过了。
现在经过一夜的冻饿,原本三成的成功率,现在恐怕连一成都没有了。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那也总比在此地挨饿受冻然后被人剁掉脑袋强吧。
“贤……贤弟啊!要不咱们降……降了吧!你看山下那么多齐军,刀剑无眼,万一要是运气不好挨上一箭,命可只有一条啊……”
以常傲这窝囊样,要他鼓起勇气组织突围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呵呵……降?我们是无所谓,可兄长是谁?你可是燕王子啊!当年齐人在蓟城下死了那么多人,你猜落到齐人手中,齐王会怎么做?”
徐昭的话一下子把常傲吓得跌坐在地。想到父王口中那场当年两国在蓟城下的惨烈厮杀,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被俘虏后还能活下去。
“不能降,我绝不能降……徐贤弟你快想想办法,我绝对不能落在齐王的手上,绝不能呀……”
常傲语气中已然带着哭腔,反倒是徐昭这时候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何尝能落在齐人手上。说到底,当年就是因为在齐国实在待不下去才逃到燕国来的。若是自己被擒住,下场恐怕要比常傲凄惨无数倍。
“那好,事不宜迟,现在就立即组织人手分散突围。”
徐昭攥紧了拳头说道。
“那如何分散,又要往哪个方向突围呢?”
常傲根本就没有任何主意,所仰仗的自然全是身边的徐昭贤弟。
“兄长,如今陷空山已经被围成了铁桶。我们若是想成功突围,那就必须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
而这办法,那些兵卒可就……”
徐昭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声东击西?哎呦贤弟呀,你就别卖关子了,为兄现在可是全指望你了!”
想到自己落在齐王手里后的下场,常傲如今已是六神无主,只想着自己能够脱身,至于其他的什么根本就无法顾及。
“那好!兄长现在只需寻一忠勇之士,令其执掌旗帜率兵三百往燕国的方向突围。
其余士兵则分做三路,由不同方向向外发动冲击。
待到大乱一起,咱们则是带上亲兵和挑选好的精锐,反其道而行就往赵国方向冲杀。”
“赵国?”
常傲听到这里也是惊讶莫名,此时燕国与赵国的关系,似乎比之齐国也差不太多的。
“不错,就是要往赵国。到时候山下的齐军看到旗帜往燕国方向移动,自然会以为咱们主力是要原路突围。
至于其他三路则是去把整个战场给扰乱,把布置在通往赵国方向的齐军给吸引过去。
到时候咱们就往齐军最想不到的方向冲杀,想必一定能逃出生天……”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意外
走在齐军临时大营,孤夜虽说半低着头,可是眼神却是将基本兵力部署大致瞧在了眼里。不得不说,率领这支齐军的将领在行军布阵上还是有些章法的。
尽管这只是个临时营地,但该有的明哨暗哨都不缺。从刚才他就故意从靠后一点的营地接近进去,为的就是能够借此穿过大半个营盘将对方虚实摸得再仔细些。
当然对方也没能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传令小兵,能够通过这匆匆一瞥就能看出什么门道出来,于是眼睛自然也没有被人家用黑布给蒙上。
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了一路,最后便被很不友好的推进了主帅军帐之中。
“大胆,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一进门,上首端坐的张放便绷着张脸冷声喝道。
孤夜顿感无语,他也不知道为何每个当官的第一次见面总要来上这套把戏,就好像不摆架子不弄个下马威就不会办事一样。
不过同一阵营也就罢了,如今各为其主代表着的可是燕军威严,所以自是要拿捏出该有的架势出来的。
“我乃燕国使者,不是你齐国小兵。既为使者,自当代表我国国君,将军只是一介守将,是臣。我代表的是君,哪里有君向臣下跪之理?
天下之大,恐怕就连周天子也当得不起我燕国国君一跪吧,难道将军的身份比周天子还要大?这是要僭越不成?”
张放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兵居然拥有这样一副伶牙俐齿,一时间却是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不就是个破传令的小兵,说得自己好像真是一国使节似的!
来人呐,小子既然膝盖硬弯不下去,那咱们就帮他软一软……”
张放话音一落,顿时便有几个亲兵上前来,枪棍抡起来就要往孤夜腿上敲。
“且慢动手!”
孤夜突然向前踏出一步,脸上毫无惧色。
“将军今日若将这棍落下,那此时在我营中做客之人便也会断掉一腿!”
听到这里,张放亦是眉头一皱。见面前的家伙说得如此笃定,虽不知在其营中做客的是谁,但却也不得不让他心生犹豫。
“将军且莫与这小儿置气,待末将询问清楚后再行处置!”
身边的副将见场面闹得有点僵,便适时的出来唱白脸。
他挥了挥手,身边两个亲兵便将孤夜身上捆绑的绳子给解开。
“小子,说吧。你家将军派你这小鬼来究竟有何事?”
孤夜见终于转入正题,自己便也不再犹豫。
“我家将军说了,限尔等一个时辰内撤去包围陷空山的兵马,放我军安然离去……”
“哈哈哈哈……黄口小儿,你家将军莫非是傻子不成,派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过来就想要我退兵?哈哈哈……”
此时营中众人无论将兵皆笑成了一团,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对方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而面对着周遭鄙夷不屑的目光,孤夜则是冷笑一声幽幽说道:
“呵呵……将军何不把从我身上搜到的东西看清楚些再笑不迟……”
笑声渐止,张放看向身边的副将,这时候门外的亲兵赶紧将一个小布包从怀里掏出来递了上去。刚刚搜出这玩意一看是纯金的,还想着偷偷给昧了下来。
张放黑着脸狠狠瞪了一眼手下,然后才懒洋洋的将布包打开。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他吓得跌坐到地上去。里头赫然是一方金印,而且还是齐王亲封的上将军大印。
“你……你……你……你这么会有这东西?”
张放吓得脸都白了,想起刚才面前这家伙说什么有人在其营中做客,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分明是上将军触子被人家给擒了呀,怪不得人家有如此底气过来要自己退兵。
不过未等孤夜说些什么,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张放立马收敛了心神,脸上的神色也在短短的几息内恢复了正常。
如此的转变,倒是让孤夜刮目相看了。同时,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出来!
“哈哈哈……小家伙,不得不说你真是给本将军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啊!
可否说一说,你家将军姓甚名谁啊?且他又是如何请得那人去做客的?”
孤夜见对方如此态度,心中一时半会也是拿捏不定。
“我家将军早已吩咐,名讳什么的就不必提了。反正早晚都是要提刀子拼命的主,没有那个必要!
至于如何擒下那人的,将军说你方连民夫和火头军都派出来充数了,不抄你的老巢那是傻子!”
“大胆竖子!居然敢对将军如此说话!”
几个亲兵喝骂着就想一棍子打过来,不过却是被张放给挥手制止了。
“小家伙,你很有胆色,怪不得你家将军会派你过来传话。
本将军也十分佩服他的谋略和胆识,居然这么快就看清除了我们的虚实并果断袭击我平舒城大营。
可他若是以为擒了那人就能要挟我们退兵,那未免也太小看我等了。
你可知道这陷空山上如今被围的是谁?”
张放有些得意的指着外面。孤夜一言不发,他突然发觉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此时带兵被围的恰恰是你们燕国的二王子公子常傲。本来本将军还想多困他几天的,现在可不成喽。
你的到来让本将军心里很不爽利,而本将军心里一旦不爽利便要杀人。
哈哈哈……现在本将军便下令发动攻击,只要擒了公子常傲,到时候就该是我们派使者去与你那个将军谈条件喽……”
听到此时山上被围的居然是常傲,这下可就轮到孤夜变脸色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带兵追击的竟会是这混蛋。说实在的,这家伙死不死才不关他的事。
可这家伙身份摆在那里,现在人家就有拿他当筹码的心思了。孤夜的目的从来都是要拯救那一千多同袍身上,至于主将是谁才不会管其死活。
反正在孤夜眼中,武平城来的就不是好东西。可现在所有的计划却全被那该死的常傲给破坏了个干净。
若非是他,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带兵,齐军这个主将只有捏着鼻子把亏给吃了乖乖的退兵。
可现在人家却有了一搏之力,在他们的思维方式里,只要擒了公子常傲,那么燕军一方无论是谁为主将,那都是得拿触子乖乖换人的。
而如此导致的结果,必将让一千多弟兄生死难料。这也是孤夜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
见孤夜脸色阴晴不定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自信,张放的心情突然间好了不少。
“哈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都来了,那么就顺便看看你的那些同袍兄弟是如何被我们屠戮的吧!”
说话间,站在边上的一众亲兵七手八脚的围上来,将孤夜又给绑成了个粽子。
正待张放想要带着他往外走的时候,这时候一个探子却从远处匆匆跑了过来。
“报……禀将军,燕军大旗移动,正在往燕境方向突围……”
“突围?这个时候?”
这个消息着实把张放给逗乐了。他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际,那微风不燥,那阳光正好。
“啊哈哈哈……本将军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们那个二王子啊,总是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么好的天气,他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突围!都不知道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实在看不起本将军!哈哈哈……”
笑着笑着,张放的脸色渐渐变得狠戾。
“传令下去,立即对燕军展开全面攻击,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陷空山……”
话毕,他回头瞥了瞥面沉如水的孤夜,冷笑着便径直往前阵而去。
此时的孤夜心情是极端复杂的,特别是看到远处陷空山上四下奔逃突围的同袍,他紧握的手指甲几乎已经镶进了肉里。
这哪里是打仗?这哪里是突围?孤夜此时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堆人没头没脑的往山下冲,然后一茬一茬的倒在了齐军的箭雨之下。
完全没有任何章法,突围路线不统一,兵力人员根本就是散乱无序的。那杆象征着军心的旗帜在向燕境方向移动,可为何在其后面仍旧有无数弟兄在往不同方向冲击?
而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场面,孤夜料定的也只有故意为之才能解释这个原因。
常傲在拿手下人当诱饵,他为了自己逃命,居然把近一千多弟兄的命拿来消耗齐人的羽箭!
“啊……我投降……别杀我……我投降……”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的儿子才刚满月……”
几个燕军好不容易跑到了山坡下面,眼看着前面的兄弟们全死在了密集的箭雨之下,他们的胆气瞬间就全被吓没了。
极端的恐惧让他们原地跪了下来,希望几十步外的齐人能够饶过他们一条命。
可空中落下的又一波箭雨注定这一切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锋锐的箭头很轻松的就贯穿几人的身体,哪怕是多呻吟一声都是奢侈的。
“哈哈哈哈……小子,看到了么?好好看,看清楚喽!把本将军杀你燕人如宰鸡鸭的一幕全给记清楚。
回去之后也好一个细节不漏的说给你那个所谓的将军听。
告诉他,让他好生招待那位请来的客人。然后等本将军把你们的二王子擒回来,再去寻他好好说道说道。哈哈哈哈哈……”
张放的张狂孤夜顾及不上,此刻他整个人早已经全都沉浸在了极端的愤怒中,耳边回荡的是远处不断传来的惨叫声。
这场突围战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差不多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可在他眼中确是无比的漫长。原本这些都可以避免不用发生的,都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出齐营的。在经历了眼前的严重失误后也才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不是那么想当然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袭营(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打起来啦?”
“齐军是不是疯了,难道被我们抓住的那个并不是什么狗屁上将军……”
“孤夜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呀……”
众人从雪窝子里钻出来,看着面前双目通红杀气盈野的孤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呃……计划有变,先回去再说!”
孤夜声音有些沙哑,应了这句后便头也不回的往临时驻扎地而去。而那副咬牙切齿的样,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家伙心里在憋着什么大招。
几个人也不废话,将藏身的雪窝子填平,消除痕迹之后,便急急的跟在了其后面。
第五卒选择的驻扎点离陷空山有十几里地的距离,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快到午时了。
这时候众人见自家卒长脸色不渝的回来,小石头赶紧冲上来递水囊想拍拍马屁,不料却被他一把推开跌了个大跟头,同时顺势从边上士兵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锵……
孤夜就像一只全身散发着水蒸气的滚水壶,几步上前来到触子身前,二话不说便全力剁了下去。
“啊……你小子疯啦……”
砰……
刀刃直接入木三分深深嵌入触子身后的树干里。吓得这个上将军差点以为自己的命马上就要丢这里。
“该死的!老子是真想一刀就这么宰了你……”
孤夜怒目圆睁恶狠狠地说道。
“你一回来就要杀我?让本将军猜一猜,难道是张放那家伙下令发动进攻?
不可能呀,本将军早已经把自己的作战意图告知了他!围而不攻向你们燕王勒索点赎金好处才是目的啊!”
触子也是大为不解,自己的身家性命能否得到保证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面前这个小小的卒长,根本就没有胆量要自己的命。
如今拿自己印信去找张放退兵,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现在却是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莫非陷空山被围的里面还有其他身份高的人?
短短的几息之间,触子便想到了这样一个可能!
“看你这副模样,说说吧,被围困在里面的是谁?本将军倒是好奇,这不起眼的边地里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
“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难道真的以为老子不敢剁了这狗头下来!”
孤夜怒火中烧再次拔出长刀,若是这个家伙早知道了带兵的是常傲却不提前告知,致使千多个兄弟像割韭菜一样被人一波波的屠戮,那么他才不管这人是啥身份,定要剁了狗头祭奠那些突围途中惨死的弟兄。
“莫动手……你别冲动……先把刀放下……你方被围困的人里面有大人物是不是,先说清楚了,这事情本将军可是啥都不知道。”
触子坐正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脖子离那刀口远一些。他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卒长手中。
“见你这样子,看来是被本将军猜中了。你以我为要挟让张放退兵,可他应该知道陷空山上还有一个身份比本将军还大的存在,或许起码也得是身份官位差不多的。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何要违背命令发兵围剿。”
“唉……”
触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年轻人,把本将军交给你的上级吧。不是本将军自持身份,而且到了我们这个级别,不是你一个小小卒长能够处理的。”
“依你的说法,若把你交到我们将军手上,事情的结果会是怎么处理?”
孤夜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怎么处理?
嘿嘿嘿……
燕齐两国虽然在边境地区常年摩擦不断,但都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
所以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张放用陷空山抓到的大人物来把本将军交换回去。
至于其他的,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最终的赔偿也是象征性的给点,估计最多一两百金也就解决了。”
触子说的是实话,齐魏,齐赵边境,像这样的局部冲突大都也是采用如此的处理方法。怎料孤夜一听就像猫儿被踩了尾巴似的,整个人从地上蹦跶了起来!
“不行!说什么屁话!你们大人物倒是化干戈为玉帛相安无事了。可我们那些弟兄就白死啦?”
“本将军不是说过还有赔偿么?”
此话一经出口,触子便知道自己嘴快说差了。果然孤夜听了直接跳起脚来骂娘。
“去他娘的赔偿,莫说是一百金,哪怕就是一千金,一万金,它们能买来人命么?
弟兄们在山腰上都跪下投降了,可你们他娘的还要放箭射杀!
不是说杀俘不祥的么?他们可都是降了的呀!有金子了不起啊!有金子能让母亲的儿子活过来?有金子能让孩子的父亲活过来?”
孤夜歇斯底里的大吼着,表现得极度的不理智。
“呵呵……慈不掌兵!小子,这里是军队,是战场!当兵哪有不死人的。
我收回之前的邀请。像你这种嫩菜鸟,若是真个当了师帅,那会害死更多的人!”
触子出声讥讽,以他目前的理解是眼前这个小卒长无法接受战场上的人命如草芥。
可他错了,站在身前这个叫孤夜小子,杀起人来又哪里手软过。只是他不能忍受的,便是明明已经丢掉武器放弃抵抗了,为何还要无情的将人给杀掉。
战场上你杀我我杀你,这是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很正常。可放下兵器选择投降了,那他们就该活着。
“让老子看着一千多弟兄就这么一个个倒在面前,而最后的结果却有可能是无论带兵的主将,还是你制定包围计划的罪魁祸首都啥事没有。
老子不服!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呵呵……气不顺?气不顺那你又能如何?一刀剁了我么?
那样的话只会把燕齐两国的百姓彻底拖入战火中!”
触子这次甚至是冷笑出声,话语中也丝毫不留情面。明摆着就告诉你,你一个小卒长手底下百来个人,还真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就这么肯定杀了你后两国会引发战争?”
孤夜平复下心情,语气中带着些许怀疑。
触子听后则是挺了挺胸,很是自信的回应了两个字。
“必战!”
“那若是杀了你提过的将军张放呢?”
触子听到这个问题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杀了边军守将,往大了说也挺严重的。往小了说,以齐王的尿性,还真不会太当回事。
见触子犹豫不言,孤夜似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传令,所有人抓紧时间原地休息。日落前埋锅造饭,天一暗下来老子便带你们杀人去!”
孤夜手中长刀猛地在地上一杵,第五卒剩下的八十几个士兵尽皆抱拳应诺。
“杀人?你要去杀谁?张放么?”
还挺着胸膛的触子刚一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些懵逼了。
这个人是疯子么?他晚上难道真的要去袭营?开什么玩笑,这里满打满算也就八十来个人好不,可陷空山下驻扎的齐兵可是近四千人呐。
“你小子是疯了不成?就这点人手,还想去袭营?
别闹,还是赶紧护送本将军去你的上官哪里吧。年轻人要有自知之明,别整天弄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袭营杀张放?哈哈哈……想想都可笑……哈哈真是幼稚……”
“这老小子嘴巴真他娘的碎!小石头,赶紧用袜子给他堵了!”
“好咧……”
被踹翻在地的马屁精很是熟练的就脱下了自己的袜子。而触子的笑声骤然而止,也不咒骂,似乎已经是认命了……
孤夜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其实袭营的心思从他被放回来的时候便有了。刚才跟触子掰扯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通过他的口向弟兄们传达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八十人夜袭四千人的大营,只要脑子没病不傻的人就都会害怕,认为不靠谱。
但那是别人,不是孤夜。他要是没个几成把握是绝不会拿弟兄们的命去开玩笑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第五卒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凝重。然而论到凝重,此时十几里外的齐军营地之中,那几乎已经凝重到接近绝望!
“滚进去!乖乖在里面待着,敢出声老子一枪捅死你……”
被一把推进来的是个浑身狼狈的男人,身上的甲胄已经多处破损。手臂上扎着的白布条上,流出来鲜血已经结成了冰渣。
“郭将军……郭将军你怎么样了……”
“连郭将军也被擒了,完了,全完了……”
几个早关进来的士兵赶紧上前来搀扶。郭兵抬眼一看,原来整个用木头拼接起来的大笼子里,已经满满当当关了十几个人。
而像这样的木笼子,一字排开还有二三十个,里头囚禁的几乎都是这次陷空山突围被俘的士卒。
“呸……什么狗屁将军,自己明明是往东边突围,却让兄弟们向西冲杀!
这分明就是拿我们当诱饵!哈哈……苍天有眼,到底还是没能跑掉啊……”
“你闭嘴!郭将军本来可以突出去的。就是为了救我们才又绕回来!再敢胡说半句,看老子不撕了你的嘴……”
“呸……他娘的敢做还不让人说啦,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信去问问他们几个,要不是被命令向南突围,好好的一个卒百来人能死剩这几个……”
郭兵这时候也是有些糊涂了,他得到的命令是守护将旗带领所有人全力向东突围的,可这又是向西又是向南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将军执掌旌旗,你等为何不随旗帜向东突围。反而向西向南冲杀究竟是何道理?”
“啊呸!还不是你们贪生怕死拿兄弟的命当诱饵。
呐,里头被断了只手掌的那个。他是将军的亲兵,想知道去问他呀……”
笼子里的人大多心里憋着团火,要不是外面还有齐军把守着,他们此刻都恨不得围上来将郭兵给乱拳打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袭营(下)
夕阳的余光刚刚从山头上消失。夜的凄迷开始自林中渲染蔓延。老天爷赏饭吃,今晚的月是个牙儿,所以使得行进中的第五卒能够更加隐秘。
“喂,你们几个赶紧吃,然后去把外头巡逻的弟兄给换回来。”
“哎呦卒长,用得着这么急么,这饭还烫嘴呢。要不把人叫回来一块吃得了,现在哪里还有燕军……”
“哎哎哎……谁说没燕军了。呐,不全在里面了么……哈哈哈……”
一人端着碗,用筷子指着身后的一排大木笼子笑得很是肆无忌惮。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偷懒,叫干点活便推三阻四偷奸耍滑,是不是连本卒长的话都不听啦……”
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兵上得前来,就想一脚往顶嘴的两个兵屁股上踢。吓得他们赶紧跳出老远还得赔着笑脸。
“卒长啊,您啥都好,就是心眼太实了。这太阳才刚落山,谁家袭营会选这个时间,不都是夜深人静的黎明前夕么……”
“对呀,对呀,你看别的卒都把兄弟们给招回来吃顿热饭了,却只有咱们还要留人在外头放哨巡逻……”
这两个兵看来是平时没少顶嘴,与卒长的关系怕也很不错。不过嘴上这么说着,碗中的粟米粥却是一个劲的扒拉。
“又是你两个刺头,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老子从十四岁开始当兵,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真以为全凭运气呀,那靠的都是小心谨慎!
吃完赶紧换防去,再他娘的多废话看老子不抽你丫的……”
这卒长说完便又逐一将木笼子上的锁都检查了一遍,哪怕是连一根树枝都给从边上捡走,可见此人行事之细心谨慎。
众手下见了也是很无语,不过谁叫人家是卒长呢。几个人很快将碗里的吃食给扒拉进肚子,然后捡起武器去换防了。
对上了口号,很快就有几人从树后走出来。
“你们怎么才来呀!老子肚子都快饿扁了。”
“没办法,早想让你们回去的,可卒长他老人家不允许呀!看看这周围,怕也就只有你们还在雪窝子里蹲着了。”
“可不是嘛,燕军都给咱们打残了。剁脑袋的剁脑袋,关笼子的关笼子,说不定明天将军就要拔营回去了……”
“走吧走吧,赶紧回去吃饭吧……”
几个齐军不情不愿的,潜意识里都没把燕军太当回事。
也就在他们正要转身分别离开的时候,一支短枪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瞬间贯穿了前面一人的胸膛。枪头去势未减,巨大的力道再次扎进了身后之人的腹腔。
剩下几人还未来得及示警,不知又从何处蹿出来的一道人影手中铁木棍翻飞,啪啪啪一阵如同葫芦瓜爆裂的声音响起,地上很快便躺满了尸体。
“唉……这铁木棍还是份量不够呀,敲脑袋倒是顺手。可要是敲在甲胄上,杀伤力就显得有些弱了。”
刚刚凑上来的陈莽看到地上那几具七孔还在流血的尸体,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
心说这卒长怪癖还真多,大把的刀剑不挑,偏偏喜欢用这短木棍敲人脑袋。那铁木棍挥舞起来的重量可是比刀片子还要沉,现在在他手里居然还嫌太轻。
“早知道那次从老君山上撬回来的那块陨铁石就不卖了,不然让人给你打根棍子倒是恰到好处。
都怪你个死老九见钱眼开……”
庖硕忍不住的埋怨了两句,不料蛮九可不干了。
“死胖子你还说,那金子买了吃食最终是进了谁的肚子?
再说当时谁知道那块是铁陨石,下次最好别让我碰到那老头,不然连腿都给打断掉。”
“好啦好啦,都把嘴给闭上。现在咱们正袭营呢,严肃一点行不行?”
说话间,身边的几个人已经把地上的尸体拖了下去。
“卒长,兄弟们都到位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卢霸猫低腰小跑着跑了上来,身后第五卒全员八十多人个个整装待发。孤夜瞥了这家伙一眼,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从其眼神和紧攥的手心还是能够看出内地里很紧张的。
也是,毕竟前面是齐军近四千人的大营,而自己这边满打满算才八十一个人。
“是不是害怕啦?”
孤夜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不……我没有……愿为卒长效死……”
“他娘的,别装大尾巴狼啦,瞧你手都捏出汗来了。还效死呢,跟谁学的这套玩意。”
孤夜锤着卢霸的胸口,笑骂着继续说道:
“别怕,老子是那种会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的人么?
在咱们正前面是齐军的后营,白天时我走过一次,哪里用木桩子弄了好几个大木笼子,现在想必已经又多了许多。
当时那里面就关着咱们十几个弟兄。陷空山突围一战,被射杀的人多,俘虏的亦不少。
现在第一步就是要去救这些人。然后带着他们一路直扑中军营帐。
别看对方有几千人,但营盘的布置是围绕整个陷空山修建,所以只要速度够快直扑中军营帐,其余齐兵是根本来不及支援的。”
如此一说明,卢霸本来还算平静的脸霎时间就变得更加紧张了。
他也不笨当然听出了这里面的关键,那就是速度要够快趁着对方来不及反应才能成功,可若是不够快呢,那么自然就会被包围,对方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第五卒八十几个人给淹死。
“你他娘的就是个怂货,怎么真怕上了呢!这时候那些家伙都在吃饭呢,咱们冲的快些他们连武器都来不及拿!”
孤夜一棍子敲在其屁股上,然后用两根手指长长吹了声口哨。
“命令,全员以伍为单位配合作战。目标解救被俘的弟兄!
行动……”
夜幕中,八十几道黑影慢慢的向着齐营移动。此时营中篝火的照明距离只有二十步不到,由于是临时营地,瞭望塔这样的设施基本上都没来得及搭建。
所有预警能力大部分都是通过明暗哨和巡逻兵卒的配合。可一场大胜下来,加上后营之中存在太多民夫假扮的非专业军人。
可以说,直到孤夜下令发动全面突袭,营中齐兵都丝毫没有察觉。
“杀……”
黑暗中箭矢乱飞,弓箭手首先以一轮齐射开路。这时候便是将平时的训练成果完全体现出来了,在冲锋之余,几乎所有弓箭手都能保持一个很好的命中率。
营中三三两两坐在一块吃饭的齐兵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袭营。直到箭矢穿透同伴的身体,冲杀而来的燕军刀盾兵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三丈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反应绝对不就是找寻武器,而是丢下碗筷快速逃命。
这是场非常简单的收割,经过孤夜重新编排的十人伍,配合起来根本就是大杀器。
第五卒的士兵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冲锋杀敌可以是这么简单的。之前被包围在粮车后面还不觉得,可当此时三三两两回过神来的齐兵展开反击时才知道,自己居然还可以厉害成这样。
被保护在中间的弓箭手无需顾及其他,只需尽情的射杀视野中的敌人便可,一旦有人靠近,身边的刀盾手自会替自己挡下所有攻击,然后持长枪的弟兄就会将其捅个对穿窟窿。
远射,中拒,近防。十个人便是个小团体。哪怕对方同样以弓箭对射也无需担心,刀盾只需防住第一波攻击。经过示警之后,身边的另外几个小团体便会优先帮助解决掉对方的远程火力。
此处驻扎的也只是齐军的一个百人卒而已,且这百个人在半刻钟前都还在端着饭碗。面对着如此凶猛的攻击,在留下三四十具尸体之后便往四下溃逃了。
“张老实,赶紧带人收集武器。陈莽你他娘的快点把人从木笼子里弄出来!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刻钟内必须让他们配上武器跟老子冲……”
孤夜奋力嘶吼着,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给那些俘虏做什么思想工作,留下张老实一个伍十人和陈莽这个机灵点的之后,他便带着其余人往中军大帐方向杀了过去。
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这时候也正是士兵在开灶享用餔食的时间,加上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大胜之后的兴奋感还未消退,警惕性正是最低的时候。
当孤夜带着人冲杀过去的时候,绝大多数人身上连皮甲都脱了,武器更是架靠在一块。
这就如同赶鸭子,几十人杀气腾腾的驱赶着几百人在前面跑,有的人甚至都还没看到杀过来的燕军,只是看到自家人连武器都丢了拼了命的抱头鼠窜,自己也就跟着跑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或许刚开始跑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没来得及拿武器无法匹敌所以不得不跑。
但为了让自己跑得更心安理得些,便会在逃跑的过程中夸大遭受的威胁。于是乎原本只有几十个燕军袭营的规模,在孤夜突袭到第三个营区的时候已经以讹传讹变成几千燕军的规模了。
直到最后孤夜他们只是一个劲的追,偶尔的放一两支箭射杀掉几个想要试图稳住局势的齐兵。然后他们几十个人就奇迹般的将上千人给撵成了狗。
“放火,快!老九,带上几个人把营房都他娘的都给点了!快呀……”
孤夜知道自己这是无意中撞上大运了,就连那些俘虏都还没用上就把整个齐营给搅成这般模样。
可是他也知道这样诡异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等到前方有足够份量的齐兵军官出面压制住恐慌的情绪,那么这时候追得有多爽,待会就会被反杀得有多惨。
好在距离中军大帐已经没多远了,他现在必须再加把火,然后再加快速度,趁着齐兵将军还没反应过来将之擒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