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找到水生
宋强找到水生的时候，还以为水生已经死了。衣服破烂，脚上草鞋，背上缠好大一个包袱，打开来全是石头。
宋强挨个打量石头，每一个明明都很普通的模样。
水生睁开眼睛，猛的坐起来，左右摇头看到旁边的宋强，猛抽了一巴掌。
“不是做梦，就是我，你同船的伙计宋强!”
“宋…强!”
“出去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我在哪？”
“你在客栈里，吃饭吗？”
“吃!”
宋强走到门边，“小二，有什么只管上!”
驿站旁边的小客栈里没什么能吃的，一大瓷碗的豆瓣酱拌面，水生吃的呼哧呼哧。
“哎哟，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真是要饭的。算你聪明，躺到驿站口集散货的地方，不然去哪找你啊!”宋强翻白眼嗑一盘瓜子。“噗，路上被抢了？镖师呢，是杨戈陪你的么？那一堆石头是干嘛用的？”
水生放下比脸还大的碗，头埋在碗里，失声呜咽。
“你没信儿之后，大小姐特意指派我来找你。看在同在一条船上的情份上，我就接下了，这一路上啊，可把我累……”
“杨戈死了……”
瓜子顿在嘴上，宋强瞟水生，“啥？”
“杨戈死了!”
“吓!”宋强腾一下站起来，“陪你的镖师死了？怎么死的？”
“烧死的，活活烧死的!”
宋强愣住轻手轻脚凑到水生身边轻声问，“在哪烧死的？”
“飞流瀑布……”
“那尸身呢？”
“留那了……”
宋强大惊失色，外面还有一票冯记的镖师，这怎么跟人家交代。
“哎…那个……我说啊，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你…就先说…说…说……说杨戈镖师他还有别的事先回去了。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还不得立刻杀过去寻仇!”
水生抬起头，眼泪把脸上浇出几道沟壑。
“报不了仇!报不了!”
“为啥报不了!”
“就是报不了!报不了啊!姓九的，满山的兵!说死就死!”水生张大嘴，连着比划，哭的吓人。
宋强听不懂水生在说什么，这样子必定是经历好大的委屈，“嘚嘚嘚，没事了，咱们赶紧回去啊!”
水生跐溜一下缩到墙角，“我不回去，不回去，没买到石头，杨哥也死了!”
瞧水生这副模样，宋强也没了主意摊手叹气，“你一个新伙计，跟谁都不说，偷偷摸摸出去办差，差事办好办坏不说，怎么死人了!你走之前倒是跟别人商量一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水生抱头缩在墙角，呜咽的上不来气儿。
等水生哭的没力气了，宋强让店小二送来一盆水。
“碰见我就算安全了，天下塌下来，也得先回去禀报家主!”宋强拧热毛巾递给水生。
“你爹可天天站在码头上盼你回来，看见船靠岸就去问有水生吗!”宋强拉开水生的胳膊轻轻给擦脸，“换上衣服，出了门一个字别说，那帮镖师都是急脾气，先回家。天塌下来有东家顶着呢!”
……
第154章 生死有命
宋强一路上提心吊胆，绕过镖师们的各种套话盘问把水生带回椛家地。
船在码头靠岸，宋强把失魂落魄的水生从船舱里提出来，“老子的命被你折腾掉一半，你等着吃好果子吧!”
上了岸被宋强踹着走，水生爹突然扑过来，“水生!是水生吧，水生你回来了!水生，你终于回来了!儿啊，想死爹了!”
看到爹，水生终于有魂了，“爹!爹啊!爹……”
宋强在一旁冷眼看爷俩抱头痛哭，想到一会儿进大宅忍不住笑出来。
“阿伯阿伯，我们得进大宅复命，先走了!”宋强拨开水生。
“阿强谢谢你带水生回来，谢谢你!”水生爹抱拳不住给宋强鞠躬。
“我宋强办事从来都妥妥当当，不像这位，快走!”
宋强扯着水生进了大宅，管家木森看到水生，惊慌的去禀告居然还崴了一脚。
椛老太出来，宋强急忙说话，“老太太，我把水生伙计带回来了，惠州换马的驿站口看到躺着的一人，眼熟极了，没想到真是他……”
椛老太完全没听宋强说什么，只招呼水生进去。宋强被木森拦在外面。
“管家，冯记镖师死了，烧死的!”
“吓!”
“我一路上拼命周旋才把镖师们都按住，要不然指不定……”
木森没听宋强说完就进里院去了。
宋强好不丧气，气鼓鼓从大宅出来，“呸!忘了揍水生了!带他回来做什么，就该扔到半道上，是死是活随他去。”
书房里，只有椛老太和水生两个人。
一兜大大小小的石头铺在地上。
“孩子…你……”
水生不说话只是浑身抽搐。
椛老太把水生扶到椅子上，拉住脏呼呼的手，“水生，回来了回来了，啥也不怕了。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天塌了，椛家的大树顶着呢!”
……
天黑了亮了又暗了，水生终于把故事讲完了……
木森扶着颤巍巍的椛老太。
“老太太，冯记那边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水生…水生……这名字好啊，遇火能生任方圆……”
“是是是，水生的八字百里挑一!”
“派人盯住他，他现在是最重要的伙计!”
“已经派出去了，一丫鬟一小厮。”
“把石头送到庙里让大师开光!”
“是……老太太一天一夜了您先歇一歇吧。”
水生从大宅出来，宋强拦路。
“你终于出来了，怎么样？差事没了吧，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水生不理会宋强直愣愣往家走。
“别丧眉耷眼的，伙计本就不是铁饭碗，干事不利索的，随时被清退。要是那么容易，谁不都当上大伙计了。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了？估计是你这事太大了，所以老太太才会见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强跟着水生往河东边走，进进出出的人好像是往水生家忙活。
“宋强也来了，快进屋，我给你做面条吃!”水生爹出来招呼。
水生家小小的宅子，花瓶，挂画，多宝阁摆件，院子里的大花盆装饰起来居然也有了几分精致。
“这怎么回事？”宋强问。
“我也不知道啊，说是老太太赏赐的，东家真是宅心仁厚，对小伙计也太好了!”水生爹笑的嘴边留口水。
“哎……水生把差事办砸了!死了一个镖师!亏我一路敷衍，不然他能回来!”
水生无视院里的一切，进屋躺到床上。
宋强冲进屋里把水生抓起来，“你给东家下蛊了？臭叫花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新派来的小厮一把推开宋强，“你不要在这里撒野!我是大宅派来的!”
“你…我……我还没轮到赏呢，就他，他害死人了，冯家的镖师让他给烧死了!”
“你怎么胡说!”水生爹冲过来，“我儿好不容易回来，还没歇歇!你看着眼红就污蔑!”
“我也没歇呢，我出去好几天把他找回来的，没我他已经死到路边了!”宋强歇斯底里扑向水生，“你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做作给谁看!”
小厮和水生爹架住宋强退出去。
“原本觉得你还不错，没想到是个见不得人好的小人。东家器重我们水生，你不服气去大宅闹啊!真是，呸!”水生爹站在门口骂宋强。
“好!一对臭花子恩将仇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
第155章 水生谜团
阡陌想去找水生被管家木森拦住，让她先去问宋强。
专船飘在河道上，船上新找来一位抓鱼的伙计。
阡陌和宋强对坐，面前分别放着两盘清蒸小鲤鱼和各色小菜。
“请吧。”
宋强不动筷子，“小人现在算是明白了，勤勤恳恳的出多少力都比不上运气好的。”
阡陌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无心吃鱼，“越是办坏差事的伙计越得安抚鼓励。所有人都会犯错，一犯错就撵出去不是椛家的家风。”
“水生原来是叫花子扛大包的，凭什么在船上!”宋强长久以来憋闷的怒气终于放出来了。
“椛家用人不记出身，当然这样也容易看走眼。”
“所以现在不仅差事办砸了，而且还出了一条人命!”
“所以这事得好好说道说道嘛!”阡陌忍不住轻拍桌子。
宋强似被安抚了，拿起筷子撕了一块鱼肉。
“水生说镖师在一个叫飞流瀑布的地方烧死了。他没买到石头，一路上捡了一兜寻常的破石头。”
“飞流瀑布？”阡陌念叨。
“死的镖师叫杨戈，在冯记镖师里有头有脸。兄弟惨死，少不了怒气上来要去寻仇，我带着水生和一帮镖师回来，太不容易了。”
“你辛苦了，可为什么会烧死!”
“把镖师支走之后我一直问水生，他支支吾吾的一直重复什么十七，九的，许是碰见了数量不少的凶狠山匪。我问他出了事有没有报官，他瞪着眼睛抓着我龇牙咧嘴的说不能报官，会死好多人。那帮人杀人不眨眼!”
“唉……想必是受了不得了的委屈。这可如何是好……”
“水生算是废了，本来就无用，现在不疯癫就不错了。”
阡陌心里难过，“冯记镖师可惜了……”
“哦!”宋强放下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水生一直说，大小姐可怜。他要保护大小姐，哼……就他没死到外面已经是两辈子修来的福份了!”
“掉头，马上回去!”阡陌冲船舱外面喊。
“我问水生买石头干嘛？他说为了保佑大小姐，给大小姐续命!五彩石是灵石，但是会吸人运势，一般人承受不住!”
阡陌扶住脑袋复盘，“水生毫发无伤？”
“水生除了衣服破烂，饿了好多天以外确实没有任何皮外伤，我问他镖师怎么保护他的。他就大哭，反复念叨十七什么都不是好人!”
“十七？”
“对，一会儿十七一会儿九的，我问他山匪到底有多少个，他一会儿说满山都是，一会儿又说山里都是可怜人。我问他怎么逃出来的，他就开始打自己，说自己没良心，又说那也怪不得他……”
“唉……如此……宋强你有空多去看水生，还有这件事不要声张。”
“小姐，我明白。伙计出远差办事都是机密。”
“你也辛苦了，这月领双份月钱。”阡陌从船舱里出来站到甲板上。
宋强轻轻挑了挑眉，意料之中但仍旧有些失望，只是双份月钱而已。徐徐地动筷子，这是好像是第一次在船上正式入席吃宴。
阡陌迫不及待的等着船靠岸，水生!立刻要见到水生!
……
第156章 无题
阡陌的船还没靠岸，就看到另一条大宅的船从岸上启程。
“老太太这是出门了!”
上了岸直奔河东，宋强在后面快步跟着。到了水生家的巷子，小厮出来阻拦，“大小姐，老太太说水生伙计现在神智不太清楚，不见人得好!”
阡陌一脸莫名其妙，还有劝退本大小姐的地方。
“大小姐，您看这位水生伙计多特别啊!”宋强在一旁阴阳怪气。
“不见，就先不见!”
回到大宅，迎面碰见无邪，“姑母急匆匆出去了也没说去哪，有事？”
阡陌心跳地快，母亲一直深居简出怎么突然大阵仗出门。水生到底带回来了什么。
阡陌坐在回廊上，头枕着手背抵着柱子，“能出什么事？”
无邪看阡陌脸色难看的紧，“不舒服？”
“我心悸……”
“那叫人做酸梅粥？”
“不不…不，你不懂!我就是!”
“到底咋了么!”
“无事…无事……”阡陌摆手晃悠悠回到书房。
……
无邪见状悄悄找到秀瑛，两人到码头点了一条小乌篷船。
“三少爷您来了!”船夫跟无邪很相熟的样子。
船向河道宽的地方划。
“椛府的姑娘，到了晚上都很自觉的不去藏书阁附近。老太太和小姐经常黑着灯在里面说话。”
“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没有，椛家的人都极有分寸，各司其职不会越位分毫。大小姐也没有特别喜好的姑娘。”
“那阿伦呢？”
“阿伦整天忙忙叨叨好像挺开心的。”
“哈哈哈，以前在府里委屈他了，到了椛家地给他能耐的。你怎么样？过的舒坦么？到底是在别人家。”
“我倒没什么，椛家的姑娘爱读书，平日里因文墨互相挤兑。打打闹闹的也有学问。”
“哼…椛家的学问说到底也就是算计的小聪明罢了。努力支棱着，快到头了……”
秀瑛看无邪，“少爷，这怎么说？”
“哈哈哈，等等你就知道了，椛家是一棵长满花的大树，但是花开的再多也只是面子上好看，花总有凋谢的那天，花落了真正的果实才能长出来。”
“听不懂……”秀瑛倒茶。
“沏这个，最新的新茶。”无邪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
秀瑛打开茶包，“这可是采茶盛会踢馆的那个？”
“没错正是，卖茶这人，你跟他谈价钱，他跟你扯文化。你跟他聊家常琐碎，他跟你说天地壮阔。你跟他谈古论今，他又开始装傻充愣……”
“试探最大利益罢了，他尽管在椛家地待着，等到茶师们把他这味茶的秘密搞明白了，他就一文不值该滚蛋了。”秀瑛端起茶品。
“哈哈哈，椛家有一招我懂了，用对于他们来说九牛一毛的银子把人家毕生心血给买了。然后卖光一切的人还傻呵呵的以为占到了便宜。”
“这茶丝丝的酸甜味真爽口。”
“阡陌说这茶能进宫做贡茶，这事要是让我给办妥了，那我可就发达了!”
……
第157章 整顿椛宅
夜晚，阡陌一人坐在书房里，母亲不在有些孤单，便点了一盏灯。
户部李大人的信，反复的看，京城到底是纸贵还是墨贵，一张信笺上只有区区“诸事顺遂，万全准备，以待聘书”九个字。
可另一封带着户部官印的信里，采购的产品名录仔细冗长。
阡陌甩掉单子，“呸!讨饭的!离我们还能不能穿衣吃饭!”
天萌萌亮时，阡陌走下藏书阁，许是一夜没睡，脚下不扎实，周遭的一切都带着漂浮感，晃悠悠的。
阡陌没胃口吃早饭，把府上所有人都召集在前厅，一大堆人聚一起宅子依旧很漂浮。
阡陌扶额头心想：“母亲不在，宅子就镇不住了。”
“阡陌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来安排!”无邪说。
阡陌看无邪，还有无邪呢，那就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阡陌叫来所有丫鬟，包括秀瑛。
“你们作为椛家的丫鬟，愿意为椛家做什么？”阡陌在帷帐后面问。
丫鬟们相视疑惑。
“先说的有二两银子!”
话掉在地上，没人接起来。
阡陌撩开帐子，“心里要是想就大胆说出来，既想又不想落上贪财的名声。旁人若是敢了，又少不了恨的慌，拧巴的心结都是这么来的。坦坦荡荡表达的自己心意别像个小人似的戚戚恹恹!”
依旧没人说话。阡陌放下帷帐，轻轻叹气，“左边第一个开始说!”
“府上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不会忤逆……”
阡陌赖得想说话的人是谁，“下一个!”
“我的一切都是椛家的，椛家要我就给，绝不会私心保留!”
“下一个!”
“因为老太太和大小姐我才能过现在的好日子，椛家就像我的母家一样，家里若是需要我，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阡陌轻笑，让姑娘们上课是有用的，都会说成语了，“就是想上刀山下火海，椛家也没有呢!我要是嫁人了，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椛家？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阡陌从帷帐缝隙里看丫鬟们的反应。
又是一阵沉默。
“下一个!”阡陌不由怒吼。
“我…当然愿意，只要能跟着大小姐就好!”
“再下一个!”
“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愿意永远追溯大小姐!”
“哎呦，那老太太白疼你了，泼出去立刻干的水啊，那么痛快!再下一个!”
“大小姐我不愿意，我更愿意留在椛家为大小姐伺候老太太，照顾椛宅……”
阡陌撩开帷帐从床上下来，说话的是思淼。
“好啊，直接了当不违心，诚实的难听话比好听的假话难得多了，赏银二两!”
“谢谢大小姐!”思淼说。
“不过你的说辞让我觉得，我现在拼命经营倒像是为你忙活了，毕竟你以后要陪着老太太继续留在椛宅!”
“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思淼扑通一声跪下。
“心里话不加掩饰的说出来，你心气很足嘛！”
“大小姐!不是这样，思淼蠢笨，害怕…跟大小姐出去了丢人!”
“既然如此，那我椛家要你何用呢？一踏出这宅子你就要丢人了!来人啊，把思淼给我撵出去!”
……
第158章 整顿椛府（二）
思淼被拖出去，丫鬟们无不求情阻拦，秀瑛趁乱去找无邪。
“大小姐，您要撵思淼走，也得等老太太回来啊!”素素说。
“这家我做不了主嘛，撵一个丫鬟走，还等老太太回来!”
“不不…不，思淼有错您惩罚她，不至于撵出去啊!”
“至不至于是你说的算，你也想被撵出去？”
无邪慌慌张张跑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无邪冲秀瑛使眼色把丫鬟们都带出去，“没休息好，脾气就莫名的大，吃一碗粥好好睡一觉，起来一准神清气爽什么事烦心事都没了!”
“丫鬟都宠坏了，比起每天辛苦经营劳心劳累的我，无事心烦的她们更像是这宅子里的小姐!一听可能永远不能回来了，就不愿意了!”
“大小姐能主持几河道的生意，她们算什么……”无邪给阡陌倒茶。
“真拿我跟她们比啊!”
“哎呦，你瞧瞧，不让人说话了？说什么都不对。”
“我要是嫁了，就把她们全部撵出去!尤其是那个模样长的最好的思淼，瞧着就来气!”
“都撵出去了，那谁照顾姑母啊，人还是旧的使唤的顺手。”
阡陌呜咽哭起来，“那这椛家大小姐让别人做去吧。我倒不如是个丫鬟反而能时时陪在母亲身边。”
“哈哈哈，想做椛家大小姐的可比什么茶女花魁的多不知多少倍。乌央乌央的能把一条河道填成小山包!”
阡陌浅笑，“那倒是!”
秀瑛送来酸枣粥，服侍阡陌喝了，关上门和无邪一起出来。
“大清早的没来由的要撵走丫鬟，可真有脾气!”秀瑛说。
“你是外府人，没事不要和府上的人瞎嚼舌根子，万一不小心触了她大小姐的逆鳞，留下话柄闹起来格外难看呢!”
“少爷我明白。”
“那位姑娘呢，我可得安慰安慰她。”
……
闲置的仓库里关着好不服气的思淼。
“大小姐无处撒气，委屈你了。”无邪说。
“一大清早的折腾人，谁惹她了。”
“她是大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真要把你撵出去，你就得出去。”
“我是管家买进来的，要走也得管家回了老太太，我才走!”
“哈哈哈，看来阡陌没说错，椛府的丫头比小姐还有脾气呢！大小姐突然测试忠心，算你倒霉正好点了炮!”
思淼捂脸大哭，“那我该说愿意还是不愿意，说不愿意的人也被骂了。”
“平日里瞧着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这么傻？说愿意被骂，说不愿意要被撵出去。两者取其轻，大小姐还是希望丫鬟忠心于她多过老太太!”
思淼放下手，“这样啊，可是我已经说出去了……”
“没事没事!”无邪蹲下来给思淼擦眼泪，“这事算我的，你等等大小姐醒过来，一准什么事没有。”
“真的？”思淼扑闪着既大又长的眼睛。
“这宅子我才来多久都不舍的走，更别说你这样从小在宅子里长大的，那一定是更不舍得……”
……
第159章 远方的石头
这天一大早，阡陌一人去族庙。
供桌上香火缭绕，贡品丰盛，纸扎的大元宝间隙里放着水生带回来的石头。
“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石头，因为从远方来的，居然供起来了。”
“诚心供奉，石头也能变成美玉。”释木花说。
阡陌撇过头心里暗骂，“果然鬼话连篇…”
“诚信供奉，石头就能卖出美玉的价钱了？自欺是自娱自乐，欺人可就是没品德了!”阡陌说。
“大小姐诚信的观念深入发肤，很是难得。”
阡陌不想理会慢悠悠说话的释木花背过身子翻白眼，“老太太经常来，您都跟她说过什么？”
“小僧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椛家祈福。”
“托您的福，椛家一直还算兴旺!”
“不敢不敢，小僧深受庇佑，不敢有一丝不尽心。”
“这石头是您的高见吧？”阡陌猛然转身。
“不敢妄谈高下，不过确实是小僧的建议。”
“是您告诉母亲派人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奇怪的石头？”阡陌伸头掩面轻声道，“搭进去一条人命呐…”
“啊…”释木花轻叹。
“死了人赔银子是小，造下的冤孽事大，客死他乡魂魄难归……”
释木花闭眼嘴里念叨“阿弥陀佛…”，手上搓念珠。
阡陌趁机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块石头揣进袖子里。
“小僧会在这小小的庙堂里为他诵经超度，助他早入极乐……”
“这庙可不小了而且金碧辉煌!”阡陌莫名来气。
“小僧托福在族庙里修行，对外界的事不太清楚……”
“大师虽然足不出庙，但别说一条劳力的人命，左右椛族的命运也是可以的!”
“这可万万不敢当……”
“椛族以后还要继续仰仗大师的祈福，您怎么不敢当……”
“大小姐，小僧惶恐……”
“大师是本家族人，按辈份算，您是太爷爷，对晚辈小孙女谈什么惶恐……”
“虽然辈份在，但大小姐是掌事主家，您是主，小僧服侍您为次……”
“这就是作为晚辈一直为难的地方啊，即是小辈却偏偏要作主!”
“主家是辛苦事，由青壮年劳碌，我们这些老家伙便能偷懒在族里颐养天年。”
阡陌微微蹙眉，这老和尚是太极推手，如何都打不上劲。
“带石头回来的伙计叫水生，如果他来到族庙，还请大师留心!”
“大小姐放心，一定…”
“水生出了一趟远门，历经凶险一定见闻了得，如果他向大师倾诉，还请大师记录编纂成册。”
“小僧也有此意……”
阡陌鼻孔出气一声哼笑，“与大师不谋而合可太好了呢。”
离开族庙，从袖子里掏出石头，“‘诚心供奉石头也会变成美玉’……呸!跟母亲胡扯了多少鬼话!让伙计去买石头只是他老秃子骗香火的把戏!如果从水生那里套不出东西，改天一定再来好好寻他的事。”
阡陌仔细瞧石头的纹理，“这石头进到我椛家也算是有造化了，既然如此就好好打磨打磨……”
……
第160章 水生被禁言
水生在家里时时能吃到爹做的手擀面，连吃了好几顿就想出门下馆子了。
只要离开家小厮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去坐船，没一搜船让水生上。
“为什么不让我上船？”水生问小厮。
“大宅要保护你的安全，不让你随便出去。”
“哦…”水生在河岸边蹲下，他被椛家地保护的好好的，可有人保护玉桢和被判死亡的十七少么，杨戈为了保护他命都搭进去了。
“嗳!我不是个好人，我没义气……”水生又开始砸脑袋。
“水生你说啥呢……”小厮俯下身子。
“我不该活的好好，我不配…”
“水生，别蹲在岸边…”
“我不配，我不配!”水生站起来发疯往大宅跑。
“水生你不能去大宅!”
“我要见大小姐!”
“不行，你不能去!”
水生蹿的飞快，小厮追不上了，便吆喝周围人拦住水生。
水生被堵在巷弄里，小厮上来甩了一个巴掌，“一出门就发疯!”
“我要见大小姐，我要出去找玉桢，还有十七少，十七少可是贵人!”
“真是疯了，去码头上找绳子把他捆起来!”
“我没疯没疯，我要去浔江去给杨戈磕头谢罪!”
水生眼看要被七八只手捆上了，忽然猛烈挣脱开，“都闪开，我要见大小姐，要出大事了!大小姐不能…”
一拳没预兆的砸进肚子，捶的水生和虾米似的，接着一脚猛踹，水生就倒下了。
“砰砰砰…”，水生抱着头被揍的结实。
“还胡闹么？像你这样出去一趟就疯了的伙计，隔两三年就有一个!你算不错的了，以前有人在路上出了事，千辛万苦回来，结果转天就被乱棍打死了。做伙计的没那么容易!”
水生被捆住，扔在地上。
“在这里冷静冷静，一会儿咱们回家哈。”
小厮走了。
水生躺在巷弄里，闭上眼睛，耳朵里全是码头传来的嘈杂，椛家地永远都热闹有序，不似火葬香香的旷野，安静静的只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和烧杨戈的火是一种颜色。
“咳咳…咳…”水生青筋暴起，脸通红，“我是遇火不伤还能生的水生？咳咳…咳…”
“水生？水生……见我们家水生了么？”
是爹的声音!
水生想叫叫不出来。
“水生爹，水生在那条巷子里呢，刚刚发了好一通癫呢!”
“哦哦，好好……”
水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嘎嘎笑了出来，原来他已经是疯子了，哈哈哈，已经疯了。
“哎呀!水生!”爹抱起水生，“早知道这样，当初一定不让你出去跑差事，儿啊，你怎么了!”
“爹…爹…我好着呢……”
“走，回家了…”爹解开绳子扶起水生从巷子出来，刚走到河岸边上就看到了大小姐的船正要靠岸!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水生不顾一切扑出去。
爹用尽浑身力气抓着水生企图捂住他的嘴。
“大小姐!我是水生!大小姐!您听我说几句话!”
七手八脚呼啦围上来扭成人团。
阡陌上岸，眼神往人团这边瞥了一下，“那边干嘛呢，又打架了，唉…可真是头疼!”
……
第161章 琐事缠身
水生躺在床上，爹往身上抹跌打损伤水。
“儿啊，你可别胡闹了，咱好好好过日子吧。”
“爹，大宅为什么不让我见大小姐，这对于她很重要!”
水生爹忍不住往水生胸上轻轻捶了一拳，在耳边小声说，“你个糊涂蛋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你一伙计有啥重要的，大宅不让你说话那就是不让你说，你一直瞎胡闹，哪天把大宅惹急了，直接让你永远不能说话……”
水生闭上眼睛，“让我死了？哼……她们不会的!”
“咋不会，你算个啥!”
水生嘴边挑出一个笑容。
“还乐呢，瞧你被揍的!”
……
阡陌进入大宅。
“无邪，无邪!”
“小姐，三少爷去谈生意去了。”秀瑛说。
阡陌打量秀瑛，“少爷没带你去？”
“少爷带思淼和邓伦去的!”
“哼…好嘛，怜香惜玉呢!”
阡陌掏出石头递给秀瑛，“这石头送去雕刻一下。”
秀瑛拖在手上看石头，“小姐恕我眼拙，这算是什么好石料？”
“就是路边捡的石头，可是谁让它远方来的呢，拿去当玉好好雕!”
阡陌在院子里转了几转，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呢。一个人在前厅喝茶，心里空落落晃悠悠的。连茶也喝不出味。
“来人啊!”
素素跑来。
“去茶塾找杜苗生过来泡茶!”
杜苗生来了，在阡陌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泡茶。
“在茶塾里学的怎么样？住的惯吃的惯么？和茶女相处的愉快么？”
杜苗生手上颤抖，几乎要哭了，“大小姐，我内心是十分想学好的，可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
阡陌有些疑惑，说话间，只见无邪快步走来，周身带着一股子怒气。
“你咋了？”
无邪冲过来，拿起桌上刚泡好的茶，一口干。
杜苗生赶紧退到一边。
“还不是那个卖茶的，软的硬的酸的甜的香的臭的通通都不吃!”
无邪把茶碗摔倒桌上，“真把自己当块宝了，找伙计教训他，必须狠狠的揍他!”
“咳咳!”阡陌咳嗽示意还有人。
无邪扭头看杜苗生，“你是新来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是采茶的选秀女。”阡陌说。
“哦哦…换了一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
阡陌对杜苗生说，“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叫你来泡茶。”
杜苗生抬起头，一脸大难不死后的紧绷，行完礼快步跑出去。
“我今天带思淼去，寻思着见到漂亮姑娘他能好说话一点，嘿!白搭!”
阡陌盯着无邪，“你让思淼去使美人计？真有你的啊，你怎么不带秀瑛去!”
“你前儿不是还要撵她出府么？我仗义相救她才能继续在府里……”
“我呸!你让我府上的丫鬟去干龌龊的事还有理了!”
“就那样也没成呢!”无邪坐下，拿起茶碗接着干。
“没成？”
“对，那样都不成!”
“什么东西!”阡陌咬牙切齿。
“说的就是什么东西!”
杜苗生出府上出来，“无邪少爷说的卖茶的难道是长胡子大哥？得罪了少爷要打他呢!”
杜苗生犹豫了一下就准备去找长胡子。
……
第162章 琐事缠身（二）
杜苗生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跟她有什么关系，事成了赚钱的也是大胡子。若是要完蛋，凭她一个小学徒能救得了。
“哼，别说泥菩萨过河不要瞎操心，我一个泥童子也跟着瞎凑热闹了。”杜苗生自言自语买了一油纸包“椛饼”。
小小的一块有六瓣，掰开酥脆的外皮拉出夹着芝麻的红糖芯，黏而不断。舌头舔着入口，甜丝丝滑腻腻。掰开另一块，芯是黄色的，舔一口，是黄杏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以后千万安分一点，要是走了可就吃不到这种好点心了。”
大宅前厅里。
“那人到底揣着什么主意，来着不善啊!”阡陌磕着茶碗琢磨。
“要不先把他撵走吧，好吃好喝待他，给他脸了!”
阡陌很是沮丧，母亲不在家怎么事事都不顺的样子。
“来人啊，把会馆的主事叫来!”阡陌吩咐。
会馆的主事椛安在很快来大宅拜见，从袖子里掏出账本呈给阡陌。
打开账本，上面登记的名字，是“华天赐”从千里之外的孟州山城来。
“‘孟州山城’是什么地方？”阡陌问。
“嗯…许是不知名的穷山僻壤。”
“拿地图来。”阡陌吩咐。
素素拿来地图，阡陌示意拿到椛安在面前。
“这个‘孟州山城’大概在哪呢？”
椛安在一脸为难。
“会馆住了一个人不知道从哪来的，随便编一个身份就呆了这么久？”阡陌呵斥。
“小人以为他是大小姐的贵客，不敢怠慢…”
“我椛家待客有道，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往堂上请，他要是说不清来路就赶出去，欠了多少房费也得算清楚!”
“是，大小姐!”
椛安在走了。
无邪一脸羡慕地看阡陌，“大小姐真是威风啊，说了就算数!”
“哼…威风？你以为治家是耍威风？”
“唉…对于大小姐来说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事务，对我来说可能是永远都企及不到的。”
“三少爷何必如此自怜呢，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商人可是把挨打当饭吃的，打的皮开肉绽没等长好呢，新伤就接踵而来了，浑身都是疙疙瘩瘩的老茧皮。在世人的想象里商人都长了一张硕大又丑陋的癞蛤蟆脸。”
“哈哈哈，大小姐这番话也太过自贬了。”
“哼…是癞蛤蟆就得有想吃天鹅肉的心气儿。我要去玉器铺子，会馆的事交给你了!”
“好!”无邪抱拳。
杜苗生吃光一盒子点心，口渴在路边茶铺里点了一壶米茶。满脑子一遍一遍都是大小姐跟她说的两句话。
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椛”字，忽把“艹”字头抹了，在“化”字下加了一个“十”字。
有人过来了，杜苗生把整个字都抹掉。
“这位姑娘可是新选的采茶秀女？”老板娘问。
“正是!”杜苗生抬眼看胖胖的老板娘。
“哈哈哈哈，方才我就琢磨，这姑娘长的可真白净，跟白瓷瓶似的，一定是新选出来的秀女。没想到真是!”
“那老板娘可有在品茶盛会上给我投花？”杜苗生俏皮的问。
“哎呀，我那几天不在椛家地，错了好大的热闹可后悔死了!”
“哈哈哈，那正好，就不会看到我作为一个甄别茶女在台子上丢人了。”
“你只是甄别啊!”老板娘坐下来。
“可不嘛…”杜苗生收起笑容一脸愁容。
“姑娘我也外来的，在椛家地肯卖力气一定有饭吃。瞧我，我就这小铺子!”
“嗯…”杜苗生怔怔点头，心想哪有说的那么轻巧，做个学徒心累着呢。
杜苗生微微叹气从兜里掏出茶钱，“出来久了，我得回茶塾去了，不然得被师傅骂了!”
“哎，不要不要!这壶茶我请姑娘!”
突然而来的宠爱，杜苗生舒愉快的笑了，“那我就占这个便宜，好记着老板娘的好儿!”
“哈哈哈，有空记着来啊!”
杜苗生刚从茶铺出来远远看到“长胡子”被一帮人赶到岸边。
……
第163章 琐事缠身（三）
“大哥大哥……出什么事了!”杜苗生跑去问。
“苗生妹子，我就知道椛家毫无道义可言，说翻脸就翻脸，无耻卑鄙!”华天赐避着打手们的推搡努力冲杜苗生喊。
“砰砰砰砰”腿和拳头毫无顾忌的落在华天赐身上，打的华天赐抱头打滚。
“别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商量!”杜苗生企图拉开打手。
“哪来的丫头，滚开!他白吃白喝不给钱，还不要脸的大放厥词。打死都不亏!”
“你们误会了，他是大小姐的客商!不信你们去大宅问问，我刚从大宅出来!”杜苗生大声向周围呼救。
可旁人连围观都兴致都没有。
打手们终于停了，华天赐被扔在河岸边。
杜苗生扑过去，“大哥!为什么挨打啊!”
“他们从来都不讲道理的…”华天赐仰天躺在河岸上，“买卖不成就下黑手，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你…你……这怎么办啊，我去找郎中!”
“不用了，妹子…他们一定还会再来找我的，他们窥伺我的好茶还不舍得让我死了呢!”
“真是，不就是卖个茶么，卖了不就完了么!”
“不…不……他们不出到那个‘价’我是不会卖的!”
“大哥你也太贪心了，椛家大小姐不是小气的人啊，你到底想要多少银子啊，贪心不足只会害了自己!”
“咳咳…”华天赐居然还想笑，“不贪，那是世间最顶级的茶，要么不卖，要卖就得卖出配得上它的价钱!”
“那你到底打算要多少？”
“不多也就半个椛家地…”
“半个…椛家地？”
“没错，半个椛家地，原价而已，没多要一厘一毫……”
杜苗生惊愕地瞪着眼睛，“您…您是桦族人？”
华天赐看杜苗生眼神里亦充满了惊愕。
“桦族擅长制茶，曾经拥有茶园…”苗生一字一顿说。
脚步声急，杜苗生警觉地扭头是会馆做指甲的大娘。
“下这么重的手，你怎么不知道服软呢!”大娘扑过来哭喊。
“您怎么来了？”杜苗生问。
“我…我看到天赐被拖出去就知道要出事了，谈不成生意你对他们就没用了，怎么那么傻呢!”
“大娘!”杜苗生一把抓住大娘的手腕子，“您怎么这么好心？”
“大娘也是桦族人…”华天赐说。
大娘震惊地看天赐再看杜苗生。
“你…姑娘…你？”
“大娘，送大哥去医馆吧。”杜苗生避开大娘的眼神，拖起华天赐。
两人刚架起华天赐，一顶两人抬的软轿过来，“做轿么？一百钱去医馆。”
“坐!”杜苗生大喊，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不过你们可得快点走不能耽搁了医病!”
“好嘞!贵人请上轿!”
华天赐被抬上轿子。
“大娘，我得回茶塾去了，这位大哥就麻烦你照料一下。”
“姑娘，钱算我的，回头我给你送到茶塾去!”
“那大娘最好明天就来送钱，迟一天我都要加利息的!”
“你既然要加利息，那我就晚点送，好让你多吃几天利…”
……
第164章 琐事缠身（四）
阡陌到玉器铺“冰心堂”，秀瑛和掌事正在掰扯。
“也不说雕什么怎么雕!随便一块石头就敢拿来作料!还打着大小姐的名号!”店主一脸责难。
阡陌进来了，“堂主，真是我吩咐的!”
“哎呦，还让大小姐亲自来了。”堂主招呼阡陌坐下，“这石头质地其实不常见，大小姐独具慧眼…”
“哈哈哈，师傅你就别逗我了，这就是路边捡的寻常石头，我突然有一主意。”
“您说…”
“把石头切开，中间挖一小块下来然后填上小块玉石，然后再用蜡给合上!”
“哎呦!”堂主一拍大腿，“点石成玉!”
“哈哈哈，我也是刚刚想到的，一块普通石头当玉雕不是难为人么。”
“好好，大小姐着急要吗？”
“不急，填进去小小一块就行，银子明天让秀瑛给您送来。”
“好好，明天秀瑛姑娘来送银子的时候，成品就做好了。”
“堂主生意兴隆啊!”阡陌抱拳，带秀瑛离开。
“小姐就是点子多…”
“做小玩意自娱自乐罢了，秀瑛顺便做一副金手镯吧。回府上别告诉她们，算我的!”
秀瑛不好意思，“怎么好让大小姐破费…”
“你来府上这么久了，忙里忙外的，我该送一件属于你我之间的物件。”
“谢大小姐!”秀瑛屈膝行礼
……
晚上书房里，阡陌对着一盏孤灯。以往这时候都是和母亲复盘一天发生的事情。现在一个人，白天发生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手指头蘸水在桌上写“华天赐”。
“哼，这名字口气好大呢!”
阡陌不自觉的在“华”旁边加了一个“木”。
“吓!”阡陌立刻糊掉名字，心里扑腾扑腾。在书房踱步“母亲也不在真是的!”
“那人一定有问题，大问题!”
无邪住的房间里，也没有点灯。
“那厮被打了一通之后，被会馆的老婆子带到医馆去了，两个人很相熟的样子!”邓伦说。
“哼…有意思啊，老婆子？好好盯着那人，别让他跑了…”无邪说。
“少爷，咱们有必要死磕这个卖茶的么，他的茶就那么好？”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我堂堂知州府的少爷跟他喝茶谈事，他居然敢不敬!”
“呸!这回是没打死那厮!”
“唉…这江湖路真是不好走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椛家地还是只认大小姐，饶是我穿红带绿站大台子上所有人知道我兰葵府三少爷在此，他们也不轻易卖我面子!”
“少爷只是不巧碰上茅坑里的硬石头了，他挨了一顿打应该明白事了，要是还不明白，那就不用客气了直接丢河里去!”
“唉…姑母怎么打下的这么大的家业……”
“姑老太太去哪了？不在府上，感觉日子过得都不踏实了。”
“可不是嘛!姑母这座府乃至椛家地这座城的定海神针……哎……你觉得大小姐持家怎么样？”
“这是…小人哪敢胡说啊…”
“哼…小丫头片子，躲在姑母的羽翼下其实撑不住事，还快要走了……”
……
第165章 琐事缠身（五）
秀瑛把石头取回来了，阡陌瞧她手腕上的金镯子，嚯，真粗呢，每一只用料都得二三两金子吧。
阡陌写了一封手字，盖上大小姐专属的私印，放在石头盒子里贴上封条，“去河东边有歪脖子枣树的巷子找一个叫水生的，把这个盒子交给他，如果有人拦着你不让见不让递东西，机灵点，你是兰葵府的人本也不用听椛宅下人的。”
“好嘞!”秀瑛抱上盒子出门。
“等等…你要是找不到路让专船上宋强陪你一起去吧，他和水生很熟。”
“好嘞!”
……
宋强和秀瑛一起走在去水生家的路上。
“兰葵府上的人我都不熟，今日第一次得见，幸会幸会!”
“少爷就带了两个人来，我又几乎只在大宅里。”
“哈哈哈，那见到姑娘更是难得了。”
“小姐说你和水生关系好？”
“啊…哈哈哈，水生出远差在路上丢了，我带镖师在路边把他捡回来的。”
“你可真厉害啊!”
“哪有哪有，我是老伙计应该照顾水生这种新伙计。”
“哈哈哈，老伙计，你明明还很年轻嘛。”
“做伙计看的是入行的年限，我爹是商塾的师傅，我从小耳濡目少年子弟老江湖说的就是我这种。”
“哦…那还真是厉害哦，这位水生是谁，大小姐亲自去玉器铺子做了一件小玩意送给他呢！”
“啊…”宋强有点控制不住笑容了。
“哼…他啊，惯会在人前表现。拍马屁很有一手，从一个码头抗货的劳力变成了去大宅运水的劳力，然后就上了专船。哼…”
“呦，如此说来是个人物。”
“他是个屁!”宋强脱口而出，立马咯咯笑道，“当然有两下子，他会捞鱼，大小姐在船上喜欢吃鱼。”
“哦…正好中大小姐的喜好。”
说话间，水生家到了。家里好像没人，两人在外面寻，宋强远远看见水生愣在桥上。
“那呢!就那个黑乎乎的傻大个。”
秀瑛第二眼就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在盯梢。手帕子盖住怀里的小盒子。
“水生现在被看管中？”
“嗯，是。”
秀瑛有些犹豫了，这趟差事恐怕会生枝节。
“他为什么被看管，犯错了？”
“听说是回来之后有点疯癫，老嚷嚷说要见大小姐说大事。新伙计不能强行拔高派远差。突然见了世面，好的坏的一起来涌过来接受不了就崩溃了。”
“你帮帮我，这是大小姐特派的差事，我不能办坏了…”
“好说!”宋强去和盯梢的伙计打招呼。
秀瑛试探着走近木桩子戳着的水生。
“那小子怎么样啊？”宋强问。
“还能怎么样，整天胡言乱语一副欠揍的模样。”
“这差事不容易啊…”
“可不嘛，一个没看住就跑了。”
宋强转了转身子挡住盯梢的视线，余光扫秀瑛。
“水生…我兰葵府来的…”秀瑛小声说。
水生呆呆的毫无反应。
“大小姐让我带了手信给你!”
水生抬起头，眼神直愣愣的大嗓门“啊!”
“你怕人听不见啊，大小姐让我给你带东西。”
“你知道水生路上怎么了？”宋强拉过伙计凑在耳边说。
“咋了？”
“他在路上被人抢了，衣衫不整跟叫花子一样在路边躺着…”
“哈哈哈…”
秀瑛余光看宋强那边，怀里揭开手帕子，“这盒子带封条的，还有大小姐手字，你一个人看!”
水生看到盒子，呆滞眼光一下有了神儿，“我被人盯的紧，那人跟看狗一样，一个不痛快就揍我。”
秀瑛转身子挡住水生，把盒子塞到水生怀里，“大小姐亲自封的，你可捂好了。”
“谢姑娘了，不过我的东西那人都会查…”
“这样，我一叫你就赶紧跑!”
“嗯!”
“哎呀!”秀瑛一声大喊连连跺脚，“登徒子!手脚不干净的!”
水生怀里捂着盒子一溜烟从桥另一头跑了。
“怎么了？”宋强喊。
“下三烂小瘪犊子!”秀瑛指着水生背影怒骂。
“姑娘，不好意思啊，他疯了，回去我就揍他!”盯梢的对秀瑛喊。
“这位姑娘可是从兰葵府的来了。”宋强介绍。
“哎呦，失敬失敬!”盯梢伙计嘴咧的大极了。
秀瑛手帕子掩面，“宋公子，我要回去，您送送。”
“啊，好好…”
……
第166章 石可化玉
水生抱着盒子沿着河往堤坝荒地里跑，到了无人的地方，一把撕开封条，一块石头压着一张字条掉出来。“精诚所至，石可化玉，椛阡陌。”
“这什么意思？还有一块石头，我没读过书啊!”
水生急得团团转，回去那个盯梢的又少不了盘问殴打他。
“宋强跟兰葵府的姑娘一起来是来帮他的？要不去找宋强？宋强才不会帮忙呢!”
水生打量石头，这是应该是他带回来的，可是中间围着一圈砌了一条精细的蜡缝。下意识的用指甲划开蜡，石头开了，散成两瓣。
“玉!这里面有玉!”水生惊讶的手舞足蹈，“我真的捡到一块玉石头!”
“精诚所至…石可化玉？”水生抱脑袋躺在荒草丛里，大小姐特意让兰葵府的人来给他送石头，连宋强都帮了一把!
“大小姐一定也想见我!”水生把石头装回盒子。摸着盒子上的雕花，回去让盯梢的看见不就一切露馅了么。
但是扔又不舍得，雕花的漆器盒子也不曾拥有过。
风吹动半人高的蒿草，水生躲在里面忽然有一种再也不想出去的感觉。
椛家地就像手上的盒子，夹着玉的石头是大难不死回来的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唉…老天捉弄我啊!”
水生抱着脑袋躺在下，看天空有鸟飞过。
手里摩挲石头，意识到玉是镶进去的，这石头里不可能有玉。水生腾一下坐起来，“精诚所至，石可化玉”。
“大小姐这是在安慰我，告诉我没关系？”
水生起身在蒿草滩边剥了一块草皮，乘着荡到对岸去椛家族庙。
在庙里诚心诚意的上香跪拜，偷偷借大蜡烛的滴油把石头合上。
精美的盒子放在供桌上作为献上的贡品。
“这位小伙计的祭品很特别啊”释木花飘到身边。
“实在没有拿出手的东西，这是我现有最好的东西了。”
释木花微微浅笑，“心意到就好，倒也不必一定献上什么。方才见施主用蜡滴石头？”
水生紧张起来把石头放进怀里，“寻常石头的罢了，不值一提。”
“阁下可是水生？”老和尚矍铄的眼神上下打量。
水生甚惊，和尚怎么认识他。
“老衲等你好久了…”释木花一把握住水生的手腕子。
“师傅师傅，我只是借用了一点点滴油……”水生努力挣脱。
“施主是有缘人，老衲在此等你……”释木花在背后喊。
水生跑回热闹的街道上，冷不丁一条腿伸出来，绊了一个大跟头。接着一连串的腿脚不分轻重的落在身上，一时不知道有几个人动手。
“跑，瞎跑!还敢调戏姑娘了!打!使劲打!”
怀里的石头掉出来，水生伸手去够，被踩住手。
“什么东西!一块破石头？”
“滚开!”缩在地上的水生突然扑腾起来，“老死可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水生挥舞拳头左右开弓，瞅准盯梢的伙计扑到按在地上，“敢打老子!知道你爷爷在外面王公贵胄都杀不死!”
“看门狗天天对爷爷瞎叫!你当老子什么!”
水生一拳一拳狠砸下去，打到拳头上都是血，打到没了力气，终于停了下来。
瘫坐在地上喘气，看满脸是血的人一点也不挣扎。
人群围在几步远外，一片安静，直到宋强剥开人群进来，“水生…水生!”
……
第167章 禁闭
宋强伸手探鼻息，水生捡起滚到一旁的石头。
一时间天地寂静。
……
水生被五花大绑送到大宅里。大宅外聚集着大喊大叫起哄的乡邻。
阡陌和无邪端坐在太师椅上。
阡陌扶额头不知为何就是想笑，母亲不在，大管家不在，连有资历的老嫲嫲也不在，家里就乱套了。
“先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论论这事的责任!”无邪说。
水生跪着一言不发，宋强撩开前衣襟跪下，“小姐，少爷这事我也有责任。”
秀瑛在一旁紧张起来，那她也有责任么。
“和宋强没关系，我讨厌那人跟栓狗一样看管我。”水生说。
“水生一开始被几人围着打，后来反击把人打死了。”宋强说。
“那为什么没有人去制止一下!”阡陌大拍太师椅，“到门外边问问，看热闹嚼舌根子有银子赚么!”
小管家滋溜跑出去了。
府外的人散了，只剩下死者的家人抱着儿子嚎哭。
“账房取二百两银子给家属，告诉他们，要能再哭上一天就多给十两，逐日十两递增!委屈就使劲哭吧!”
无邪看阡陌，这是什么使钱法子。
“把这两人关到仓库里!伙计打架按椛家商规处置。”
水生和宋强一起关进了摞满大箱子的仓库。
“你为什么把自己扯进来？”水生问。
“为了攀高枝……”
“你还用攀？”
“我得攀啊，你能接受大宅里的秘密差事，大小姐会派人专程送你礼物，我就不能。”
“你赶紧把自己摘出去，你要是想帮我，就去顾一下我爹!”
“哈哈哈，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爹了。有一个能当街打死人的儿子，谁还敢欺负他？”
“哼…”水生似笑非笑。
“恭喜你啊，变成恶人了!”
“变成恶人了是好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今你可是出了大恶名了!”
“我问你，‘精诚所至，石可化玉’是什么意思，我胸口里有一块石头。”
宋强摸出石头在手里裂成两瓣。
“这是大小姐托你给我的东西。大宅让我去远方买一种叫五彩石的石头，据说是皇家御用。我到了地方，发现……”
“发现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水生突然住嘴，身子歪到一边。
“哎…你说啊!”宋强挪到水生面前。
“发现根本买不了!”
“皇家御用的石头，寻常人买不了是应该的…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买不到，我就回来了呗!”水生没好气儿极了。
“那镖师怎么死的？”
“我俩住在当地的祠堂里，祠堂里堆了大量的草油，着火了就烧死了!”
“那你怎么没死!”宋强脱口而出。
“呸!你想我死!”
“不不…不是，你俩一起的嘛，怎么人家死了，你没死？”
“杨大哥为了保护我，我欠他一条命!”
“然后你就自己回来了？”宋强托下巴思考。
“不对，既然烧死了，那尸体呢。镖师救了你，你连尸首都没带回来，怎么可能!”
“我用老太太给的龙袍布换了一条命才逃出来的。尸首实在没办法了。”
“跟谁换的？”
水生闭上眼睛，仿佛又看了熊熊大火和朱红色的披风。
“跟姓九的，他带了满山的兵……”
宋强瞪大眼睛努力理解，“满山的兵？官府的人？那地方寻常的人不能进去？”
“满山的兵，还有俘虏，捆在柱子上，不给吃喝……”
水生闭着眼躺下，“假模假式的说请山寨吃饭!哼……京城里的贵人，山里的野狼!”
宋强趴着努力听，仓库一箱子后面，阡陌也在努力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