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钓鱼
这不会是土匪给自个留的后路吧?
“孩儿他爹,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一朴素妇人道,“当初当土匪也是没法子,我们现如今回去……”
挨着她的汉子面色陡然一变,看了看周围土匪的神色,朝她凶道:“说什么话呢?臭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的家伙,懂什么?”
孩子见自个爹在凶自个娘,当即就哭了起来。
领头的土匪有些不耐烦了:“哭什么哭?管好自个的孩子,这官兵离我们可不远,你们是想将他们都给招来吗?真是麻烦!”
在那领头的土匪抱怨的当口,那妇人已经惊恐地伸手捂住了自个孩子的嘴,止住了他嘹亮的哭声。
这只是场面一角,还有的也在哭着道别,只不过碍于旁的土匪也在场,收敛了不少。
“你说,这帮子土匪也是有父母妻儿的,怎么就舍得伤害旁人的父母妻儿,当真没痛到自个身上,不知痛?”
愈说林卿月就愈发气愤,尾音免不得高了点,而就是这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引起了那个领头的土匪的注意。
林卿月忙住了嘴,同龚蒙一道缩回了身子,而就在此时,山坳里的哭声渐渐小了,显然是受了领头土匪的示意。
随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渐近,林卿月额际的汗水一颗颗砸了下来,这样不行!
她抬头看了龚蒙一眼,两人互相一点头,就缓缓往身后马儿所在的地方撤去。
就在他们靠近他们留在身后的马匹时,在山坳的另一边突然摸上来了一队人马,林卿月和龚蒙猛地一抬头,正好和他们碰上了照面,两方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呢,而那帮子土匪也在此时瞧见了他们,就要朝他们狂奔而来。
林卿月和龚蒙隔着林卿月遮面的长纱望了一眼,很是默契地翻身上马,可就算土匪手中只有刀,没有弓箭,耐不住从另一边摸上来的官兵们有啊。
眼瞧着上面的官兵蓄势待发,就要朝他们射箭,她大喝:“射我们做什么?是那帮子土匪要跑啊,我们可是良民啊!”
龚蒙原本还觉着形式很是严峻,听得林卿月最后几个字差点笑出声来,但生生被他给憋住了,他还大声附和道:“大大的良民啊,可是上面派我们来给你们家统领看护的啊!”
林卿月感觉龚蒙话里的笑意,听得他的附和声,在这惊险的时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说俞之兄怎么能和空青成为好友,我瞧着你们都是焉坏焉坏的。”
“天地良心,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啊。”
龚蒙边骑着马,乘着风,边同林卿月说着。
带着人摸过来的是周辊,他是个机敏的人,听得两人这样呐喊了,又想着萧临泽嘱咐的,说是近来京中会来个人,兴许会在黑风山山脚下碰着,没想到这般快就碰着了。
他眯眼细瞧两人的穿着打扮,不似一般人家的,再周身气度,更是信了几分了,而且现如今他们最要紧的是将面前的土匪给围住。
萧临泽同他们说土匪最为擅长狡兔三窟,派了他们一队守备军摸到后面来瞧瞧,看看土匪是不是在这山后面留了条路。
起初他还不乐意,觉着萧临泽是不是看不起他们州府上的守备军,不愿带着他们一道围攻黑风山,但他心头还是佩服萧临泽的,只好按捺住心中不甘来了这儿,不成想还真叫他给碰上了。
他心头大喜,是彻底信了萧临泽,再一次在心中叹息,这样的人,拥有这般手段,运筹帷幄不说,还能高瞻远瞩,不行军打仗,或是在朝堂上任要职,当真是可惜了。
“兄弟们,上,将这帮土匪一网打尽,回家好吃肉喝酒!”
土匪们也没想到自个会暴露,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从黑风山打过来的洞啊,就这样轻易被人给发现了。
他们想要退回去,但来不及了,官兵已经围上来了,到时候退回洞口也不过是被人追着打到山上罢了,他们得寻个机会拖延时辰,直到上山才是。
而因着这场突变,妇女和她们手边的孩子是哭得愈发厉害了。
就在这时,领头的土匪似是想起了什么,抱起就近的孩子便将刀搭在了他细弱的脖颈上。
“你们要是敢上来,我就杀了这小孩!“你快放开我的孩子!”
为母则刚,原本绝望哭着的母亲立时收了哭声,上去就对那领头的土匪一阵拳打脚踢,可土匪到底是土匪,一脚将那妇女给踢开了。
那妇女的丈夫似乎没在这帮土匪里,开口的是另外的土匪:“二当家,你这是做什么啊?”
二当家横眉冷竖:“我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救你们,婆娘可以再有,孩子可以再生,命没了才是真的没了!”
那土匪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自个身旁的妻子和孩子。
她的妻子是个分外朴素的妇人,戴着个头巾,见得自个夫君看过来的时候已是欲语泪先流,下意识抱紧自个孩子,同他摇了摇头。
“不要,夫君……”
那土匪咽了咽口水,看着二当家,没动。
“那你们都等着死吧!不听我的!一群蠢出生天的猪脑壳!”
这时候周辊带的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包围圈缩小,他额际的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而那帮子土匪,还有他们的妻子孩子都怕了,哭喊得是愈发厉害了。
二当家眼见着是更跑不了了,又低声斥起了一直跟随他多年的那些个土匪。
“你们当真是蠢货吗?他们是官兵,不敢伤小老百姓的,还有这些妇女、孩子,他们不知道是你们的婆娘、孩子,见我们挟持了他们,他们是不敢妄动的!”
有人犹豫,而有的土匪已经将刀架在了不住哭喊的自个孩子的身上,害怕他们不小心暴露了自个的身份,还特意用手捂住了怀里孩子的嘴。
孩子哭得愈发厉害,扑腾着要打抱着自个的粗壮手臂,好像抱着自己的再不是昔日慈祥的父亲,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妇女的央求声起,可因着自个丈夫凶狠的眼神,又只好将临到嘴边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话给咽了回去,只能小心看顾着,用眼神求着,让他们当心着些,那刀莫要伤着孩子。
第183章 受伤
还有的土匪,实在不忍对自个孩子刀剑相向地,干脆就挟持了自个的妻子。
周辊一来就见到了这副场景,当即皱起了眉:“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的女人和孩子?”
“不知道啊,我们围了这帮土匪有一个多月了吧,难不成他们就靠着这通往黑风山土匪寨子的通道将这些女人和孩子掳了进去?”周辊手底下的一把总回道。
周辊摇头:“不对,这么多人,要是真被挟持了离这里最近的梓州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林卿月和龚蒙见官兵们都围了上去,也不跑了,当即又折返了回去。
那帮子守备军见了,立时警惕地用长矛对着他们,周辊也回过头来瞧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龚蒙是因着萧临泽的面子才做了飞龙卫的仵作的,其实不算真正的飞龙卫,毕竟飞龙卫的人在这世上都是无亲无故的,有一日死了,除了飞龙卫的人,只怕没人清楚。
龚蒙不一样,他是世家公子,但萧临泽不愿龚蒙帮着飞龙卫做事,还无名无分的,最后一个好处都讨不到,特意去求了皇上,赐了他一块飞龙卫的牌子,以后外出行走也有个名头,这不,这会子就派上用场了。
周辊一眼识出了飞龙卫的牌子,立时同他抱拳行了一礼:“原来真的是飞龙卫的大人来了啊。”
龚蒙翻身下马也同周辊作了个揖,道:“算不得大人,说来在下还没有千总带的兵多呢。”
两人这番客气均没入林卿月的耳,甚至从始至终她都没插过嘴,只因着她瞧见了山坳里的情景。
她看得是目瞪口呆,而后心头‘蹭蹭蹭’地直往上冒火,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不,不对,这是畜生!
萧禊和裴霞姝对待自个孩子的方式已叫她瞠目结舌,这帮子土匪挟持自个妻子、孩子的行为才是真的没人性,好歹萧禊和裴霞姝只不过冷眼对待自个的孩子,这帮子人为了活命,竟是毫不怜惜自个妻儿的命!
“你们这帮畜生,那可是你们自个的妻子孩子啊!”
二当家愕然,他起初以为林卿月和龚蒙两人已经骑马逃了,没成想两人竟又倒了回来,还和这帮官兵相识。
他背后冷汗已将衣衫湿透,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一个不小心将孩子的脖颈划拉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就这样渗了出来。
“二当家!”二当家回过神,狠狠瞪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土匪一眼,那土匪压低了声音,道,“别伤着了孩子,求你,求求你……”
周辊没想到这帮子妇女孩子竟是土匪自个的妻儿,当即喝道:“你们当真是毫无人性!那可是你们自个的妻儿!”
二当家伸腿踹了那土匪一脚,便对着林卿月他们的方向哈哈大笑了几声,而后道:“好啊,朝廷的手段真是厉害,将无辜百姓说成我们土匪的妻儿,不惜牺牲他们也要剿灭我们,要是传出去,看看百姓们怎么说!朝廷官员个个都不仁不义、视人命如草芥!”
这二当家不愧是二当家,说话一套一套的,林卿月都要被他给气笑了,没想到梓州守备军的把总还来掺和一脚。
“胡言乱语!这些女人和孩子都是土匪的妻儿,有天地为证,大家不要留情,直接冲,格杀勿论!”
周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卿月一马当先拦在了一干守备军面前,她隔着长纱狠瞪着那把总。
“你安的什么心?你难不成没有父母妻儿吗?怎么忍心?还是说你参军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林卿月伸直手臂指向了山坳里的人。
“你看看那些女人和孩子的脸,你想不想得起自个妻子温柔的脸庞,想不想得起自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被一个女人当众训斥,把总的面儿哪里还挂得住?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当即反吼了回去。
“你个女人瞎指点什么?我这样做就是为了铲除土匪,不然更多人的父母妻儿都要被他们给伤害!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看看他们杀人的时候,有没有当我们是人,有没有想过那些老弱妇孺是万分可怜!”
林卿月冷静了下来。
“是,他们是猪狗不如,但你要跟他们做一样的人吗?还是说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反咬回去吗?还是说你们的统领,萧临泽,他教你这么做了?”
两人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是谁也不让谁。
龚蒙听得林卿月提及萧临泽后,几步走到了自个马前,取下鸣镝朝天上射去,一股尖锐的响声划破天空。
“等着萧统领来了就知道他有没有说过了。”
周辊面色难看,而且他也是不赞同把总的做法的,当即道:“老甘,这位姑娘说得对,这些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无辜?若我们今日不杀了这帮土匪,往后我们不知还要牺牲多少兄弟!”
就是周辊说话,甘冒还是不让。
“就说这帮孩子,他们以后长大了难不成不会来寻我们报仇?他们的孩子不会上山去做土匪,杀更多的人?简直是妇人之仁!”
这简直就是个无解的局。
林卿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这么多人一起围剿的这帮土匪,他相信随着这些孩子年岁的增长他们是能明辨是非的,只有那么极少极少的,才会变得极端。
“哈哈哈哈,看看吧,这就是所谓朝廷的真面目,谁会管你们死活啊!你们有本事就上来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婆娘和孩子死了,看天下人怎么骂你们,我看骂不死你们!”
二当家继续煽动着人心,握着刀的手又往孩子脖颈处送了送,孩子的母亲已经哭得撅了过去,孩子的父亲也是心急如焚,可迟迟下不定决心将自个孩子夺了回来,只能祈求地看着二当家。
林卿月不再犹豫,她眼神又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二当家,你还真是厉害啊,挟持了别人的孩子,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又看向了孩子的父亲,“你可是他的父亲,你不该好生保护他吗?他现如今敢伤你的孩子,若我们真的不管不顾了,到时候你孩子的命他可是真的会要了的。”
孩子父亲的眼神果真变了,对于二当家的信任更是薄弱,但他还在犹豫。
第184章 夜奔
林卿月知道,一把火不够,要的是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土崩瓦解。
“还有你们,以为挟持自个的妻儿有用吗?这个二当家不过是利用你们罢了,他丧心病狂,你们也跟着一起?真是可笑至极!”
周辊眼见着土匪们愈发狂躁了,就要出声阻止林卿月继续说下去,却是被龚蒙摇头阻止了。
“在下瞧着六姑娘这做法有些用。”他低声道。
可甘冒却是不管这么多,不耐道:“废话那般多作甚?都是些孬种,还敢杀人,这帮子女人也是无用,找了个烂人,生了个孩子最后还要被这些烂人挟持,真是碍事!”
林卿月听了这话恨不得回身就给甘冒一个大耳刮子,瞧不上女人的玩意儿都是傻蛋,你不是女人生的啊?
但现如今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甘冒的话真是林卿月需要的。
“你个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说些什么瞎话烂话呢?女人最是不容易了,她们能做什么?”
除了自个妻子,甘冒还真没被人训过,今日冷不丁被小姑娘训了几回,额头那根青筋崩得是更紧了。
“她们能做什么?自个孩子不护干看着有用?”
“那她们拼了命就有用?”
林卿月看着山坳里一个个女人绝望的脸庞,看着在自个父亲怀里挣扎不休,还是被自个父亲捂住口鼻的孩子,他们的泪滑落在父亲粗糙的大手上,可昔日温暖的大手如今却冷得骇人。
等着甘冒接话的林卿月好半晌才发觉甘冒没接自个的话,回头一瞧,却见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她朝周辊望去,却见他眼中满是悲凉,摇头不语。
这场戏只有林卿月自个一个人唱完了。
“有些烂人,求他们也没用,跟着他们也只有受苦,成日里被朝廷追杀!”
就在林卿月话音落下的当口,一个女人动了,只听一个土匪发出了声惨叫,原是那女人用自个头上的簪子趁土匪不注意,一簪子插在了他的腰背上。
那土匪因着疼痛手上一松,孩子眼瞧着就要从他怀里滚下来,被那女人颤着身子抱住了。
“你……”那土匪一手捂着自个伤口,一手指着女人,眼里满是凶狠。
女人再不管他,抱着自个孩子就往林卿月他们走来。
林卿月心头一喜,就要上前帮着那女人接住孩子,不了挨着他们的另一土匪动了,就要朝那女人挥刀,林卿月大骇:“小心!”
她抢步上前,拼尽全力将女人往前一拉,自个则因着这力道被甩了出去,直接转身到了那土匪的刀口下。
她吓得头一缩,闭紧了双眼,可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未来,她睁开眼睛一瞧,就见那土匪的刀口离自个不过两个刀柄的距离,而他人则瞠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自个。
林卿月一瞧,原是那土匪身后中了一箭,她赶忙往旁边移了移,土匪则应声倒地。
“是萧统领来了。”
林卿月一喜,抬头去瞧,就见身姿挺拔的萧临泽坐在他那匹通身黑亮的马上,射出一箭后他又利落填了一根箭矢,蓄势待发,又射一箭,一土匪又痛呼着倒在了地上。
有了那女人先出头,加之现今这片山坳又乱了起来,女人们当即也不再管自个那土匪丈夫,抱着孩子就要跑。
二当家眼瞧着林卿月是认识萧临泽的,心头打定主意,就要上前将林卿月挟持了,没想到被他最为信任的手下横叉一杠,而手中的孩子就在此时脱了手。
那土匪赶忙抱住了自个孩子,就要往他娘身边推,二当家见了,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砍了他一刀。
“既然敢用刀对着我,你这命也不要了吧!”
土匪中了一刀,顷刻间就没了气息,孩子在他怀里哭得是愈发厉害了。
女人见自个丈夫死了,一时上头,就要上前找二当家拼命,被二当家反手就是一刀,同时,萧临泽给了那二当家一箭。
萧临泽的箭都是给土匪留了活路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能活着之后也方便给他们提供线索,这二当家不同,他可是个凶狠的主儿,萧临泽给他右手臂上一箭,再给他腿上一箭,这才叫他不能动弹。
林卿月见状,立时上前,将那土匪的孩子抱在了怀里,见他父亲已然没了声息,又去寻他母亲,好在萧临泽那刀及时,没让二当家那一刀给孩子母亲划拉完,这母亲暂时还活着。
“俞之兄,快来救人!”
萧临泽来了,局势陡然反装,这场对峙也霎时被终结了。
很快地,这里的土匪都被收拾了个干净,至于这些女人和孩子,有的哭着自个丈夫的离去,有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被自个丈夫挟持后的悲喜交织,有的则哄着孩子无声流泪。
这场搏斗,好似这些女人和孩子才是最大的输家,他们没了丈夫和父亲,他们没了家,但好像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就在她看着这群女人和孩子失神的当口,有人从背后疾步而来,当她觉着背后一凉的时候,已经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先是愕然,而后微微一笑,是再让人安心不过的檀香味儿。
“抱我这般紧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名声往哪儿搁?”
说这话时,林卿月话语里还带着笑意,哪里像是怕毁了名声的人?
萧临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月儿啊,你到底要让我拿你怎么办?”
萧临泽很少这般唤她,一这样唤她,她整个人都软得不行。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萧临泽,羞羞答答地问道:“怎么了?”
萧临泽从林卿月的长纱斗笠下伸手进去抚住了她细腻白皙的面颊:“别再让我担心了。”
一提到这茬儿林卿月就着急了。
“是你让我担心了,你的伤可好了?”
“好多了,无大碍了,俞之也是,竟真的将你带上了,我还道他在信里说什么惊喜呢,原来是你来了。”
萧临泽眉目间蹙起,话语间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
林卿月嘟了嘟嘴:“难不成这不是惊喜?”
“这虽不是战场,但刀剑无眼,我还是会担心的。”萧临泽道。
“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林卿月讨好地笑道。
萧临泽轻摇了摇头;“罢了,随俞之回我们驻扎在黑风山山脚下的营地吧,我派几个人护送你们过去,待我将这边事情忙完了再来寻你。”
第185章 突变
林卿月正色:“好,你当心着些,万事顾念着我些,记住,我还等着你呢。”
萧临泽闻言,恨不得现如今便将林卿月揉碎在自个怀里,然后吻遍她的面颊,但是众目睽睽,只一个浅浅拥抱便足矣,再多就过了。
他放开她,这便跟着前面的官兵一道进了山洞,往黑风山那边探去。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离去的伟岸身影,陡然回过神来,想着她还没问他,她分明戴着长纱斗笠的,他是怎么认出了她来?
她到底是没有依着萧临泽的意思直接回他们驻扎在黑风山山脚下的营地,而是跟着龚蒙一道帮那些女人和孩子收拾起了伤口,待处理得差不多了,看着这些女人和孩子被官兵们带回梓州城内,他们这才跟着押送土匪的官兵们往营地行去。
萧临泽他们住的营地很是简陋,但行军打仗在外,时刻保持着警偈,睡得太安逸了反倒不好。
女人是很少会出现在营地的,穿着一身大红色斗篷的林卿月走近营地时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林卿月还是明月时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倒也没觉着什么,兀自打量着营地。
嗯,就几口大锅,好多个帐篷,原来营地就是这样的啊。
留守在黑风山脚下的有些是守备军,有些是从京都调拨过来的士兵,守备军不认识龚蒙,但从京都调拨过来的副将却是识得龚蒙的。
两人寒暄一阵,副将才试探着问道:“龚公子,不知这位姑娘是……”
龚蒙摇头,是只字不提林卿月的身份,只道:“带她去萧统领的帐篷吧。”
段奕宏虽不知来人身份,但见身边这位副将都对他客气有加,想必此人身份定然不俗,不过想想也是,从京都来的,哪有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忙殷勤地招了人来,嘱咐他待会儿带林卿月去萧临泽的帐篷。
林卿月回头瞧着龚蒙,听得他道:“空青那边儿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赶了这般久的路了,去他帐篷里歇歇吧。”
林卿月点了点头,同龚蒙道了声谢,嘱咐他也歇上一阵,又同副将和段奕宏点了点头,这便被人引着往萧临泽的帐篷里去了。
这两月的相处叫段奕宏知道萧临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从不会因私废公,如今却是找了个女人回来,叫他是万分琢磨不透。
萧临泽的帐篷里也布置得很是简陋。
她掀开帐篷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案桌,案桌后有张椅子,转头就瞧见了个晾衣服的木施,再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床了,看着像是床板搭成的,不知有多硬,床上被褥是深棕色的,看起来有些死板,大概孤枕冷衾也不为过了。
这一切倒是跟她猜想得差不多。
不过,她确实有些累了,取了头上斗笠挂在了一边,又将身上的大红斗篷挂在了木施上,这就打算上床歇息一下。
只是躺在床上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床板还真是跟她想的一样,硬邦邦的,被子也是,是只硬不软,说是孤枕冷衾也不为过了。
不过这里虽说简陋,但好歹床铺上还留有丝丝缕缕的檀香味,跟萧临泽身上的是如出一辙,倒是叫林卿月万分安心,翻个身,将自个蜷缩成一团,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都黑了,而萧临泽就坐在床边陪着她。
她伸手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朦林:“你回来了啊。”
说完这话她陡然惊醒,慌不迭就要半坐起身,被萧临泽伸手扶住了。
“毛毛躁躁的。”
要是平时林卿月就要回嘴,可今日却是顾不得了,她拉着萧临泽,借着昏黄的灯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可他一身黑,哪里能瞧出什么来?
“你可受伤了?”
“放心,我没事。”
萧临泽觉着无奈,可又觉着很是窝心,那是种从没有过的窝心。
“你一身黑,我怎么瞧得出来?上回被人暗箭给伤了,现如今如何?”
林卿月撇嘴问道。
“好多了。”
林卿月算是明白了,只要问萧临泽,都是一切皆好。
她干脆换了个话头:“怎么样了?那帮子土匪,还有梓州知州,都给抓住了吗?”
萧临泽点头:“该抓的都抓了,只可惜严凯被人杀了。”
林卿月一惊:“死了?一路上林卿月也听龚蒙提了不少关于梓州的事儿,严凯这人她自然知道。
“怎么会死了?土匪不是庇护他的吗?那事情可有头绪?”
“还能怎么死的?就朝廷那帮子酒囊饭袋做的,做正事个个往后缩,杀人越货的勾当倒是一个比一个做得顺手!”提及这茬,萧临泽的声音更冷了,“到底是这世家存在得太久了。”
林卿月握住萧临泽的手,温温柔柔地笑道:“我陪你,他们敢伤你,那我就敢陪着你一道击溃他们!”
她知道的,萧临泽不是什么走狗,他是真的为国为民计的人,是个实打实的忠君爱国之人。这样的人,她愿意同他共担风雨。
萧临泽只觉一颗心被温水包裹住了,暖烘烘的,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看着她搭在自个手上的白嫩小手,禁不住回握住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要陪着我的。”
“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可不是你们男子的专言,风里雨里,我陪着你走!不过……”萧临泽挑眉看着古灵精怪地林卿月,“说好的,要护着我的,那你这辈子都得护着我!”
萧临泽郑重其事道:“自然,给了你承诺,那便一定要做到。”
他从不轻易承诺。
林卿月心下熨帖,整个人都是暖呼呼的,竟难得羞涩得连话都不会接了,就沉默地抠着床板,是好半晌才找到了话头。
“你累了吧?要歇歇吗?”
她是一点下床的自觉都没有,直接朝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那块床板,就要萧临泽躺下来。
萧临泽摇头失笑。
“你真是一点也不怕人说,也不怕我负你啊?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说着,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
“那你会负我吗?”
林卿月笑着看向萧临泽。
萧临泽认真地看着林卿月的双眼,摇了摇头:“不会,若你始终如一,我便不离不弃。”
第186章 人性
林卿月明白萧临泽的意思,只要她还是现如今的她,那他便会守着她,若不是……若原身回来了,性子大变,那他或许就不会……
她思及此便觉万分惶恐,赶忙止住了自个的胡思乱想,道:“这不就是了?那我怕什么?除了洞房,该做的不该做的,咱们不都做了?”
“你呀……”萧临泽轻点了点林卿月的额头,“怎地不知害臊呢?”
林卿月扬了扬头,起身用双手环住了萧临泽的脖颈,拖长了调子问道:“你不就喜欢我这样?”
“是啊。”萧临泽瞬时凑近了林卿月耳畔,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最是喜欢了。”
林卿月觉着耳朵里有些痒,却又不想认输,索性轻轻将他推开了。
“你瞧瞧你,以前还会耳红,现如今倒好,脸皮是厚得不行。”
“那还得仰仗六姑娘,是六姑娘调教得好。”
萧临泽说这话时,薄唇轻勾,眼角微挑,带着说不出的惑人意味,惹得林卿月一时挪不开眼。
她想,萧临泽真是她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你吃什么长大的啊?”
萧临泽此时嘴角还噙着抹笑,突然听得林卿月问这话,一时不明白:“嗯?”
萧临泽说这话时尾音轻轻上挑,勾得林卿月心痒痒,耐不住又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末了还故意轻佻道:“偷个香。”
“你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吗?”话罢,萧临泽一手揽住了林卿月的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后脑勺,以吻封缄。
一吻罢,两人呼吸都有些粗重。
他用额头抵着林卿月的额头,道:“起来用点饭再睡。”
林卿月抿了抿湿润的唇,点头应下了。
萧临泽起身给林卿月端了碗稀饭来,又拿了点白面馒头,还有些咸菜。
“时候晚了,别的不好克化,吃点这个,就在帐篷内转几圈,刚好。”
林卿月仰着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家空青哥哥,真是人美心善。”
要是旁人说萧临泽美,早被他一个眼刀子甩过去了,可林卿月不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的眼中确也满是真诚,听得人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软了心肠。
两人用过饭,相携着在屋内走了一圈,萧临泽就催促着林卿月上床歇息。
“你呢?”林卿月躺在床上看着萧临泽。
萧临泽给林卿月拢了拢被子,又去一边儿给她寻了件自个的斗篷来给她搭在被子上,这才道:“我去跟俞之挤一晚。”
“哦……”林卿月刻意放软了调子,是愈发的甜腻,又带着几分委屈,“空青哥哥令愿跟别的臭男人一起睡,也不愿跟月儿睡,月儿好伤心啊。”
这话被林卿月说出来简直能腻死人。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而沉的轻笑:“我们家月儿最是听话了,乖乖地啊。”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偷偷一笑,安心地睡了过去。
昨儿睡太多了,翌日一早林卿月就醒了,她觉着双腿是疼得不行,撩起衣裙一瞧,禁不住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她和龚蒙一直是在马上度过的,龚蒙一个男子都受不住,何况她一个女子,加之这副身子被养得娇嫩得很,是被磨得又红又肿。
好在龚蒙是个细心的大夫,思量到了这一点,给了她药,这段日子才熬了过来,可昨儿太累了,她蒙头就睡,也没注意,今早上就愈发严重了,趁着这时候正好能擦一擦。
这药膏擦在伤处凉丝丝的,倒也不错,就在这时候,萧临泽却是来了。
林卿月猛地一抬头,就瞧见了呆愣在帐篷口的萧临泽,两人是面面相觑,还是萧临泽先反应过来,慌忙转身出了屋。
虽说林卿月一直在勾着萧临泽,但她也不是真不知害臊,一张小脸直接爆红,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临泽,等整理好自个的衣衫还是没唤萧临泽进屋,最后还是他主动开了口。
“我可以进了了吗?”
“进……进来吧……”
林卿月都有些结巴了。
萧临泽进了帐篷后有些不敢看林卿月,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着还早,像是昨夜那般,你还睡着,就想来瞧瞧你…”
“没……没事的……我想吃面,你去给我下面!”
林卿月坐在床上,也不去看萧临泽。
萧临泽点头,忙应下了,然后转身就去了做饭的帐篷,准备给林卿月做个煎蛋面。
黑风山被萧临泽带人给端了,接下来就是解决灾民粮食,还有彻查梓州干旱严重,官员却瞒而不报,更无作为,甚至贪墨粮食的行为。
也没给萧临泽和林卿月太多别扭的时辰他们就得拔营回梓州了。
萧临泽今早撞见了林卿月擦药,虽万分羞窘,但很是心疼她,原本想给她寻辆马车的,被她给拒了。他“我一个女子来了军营原本就不该,又是直接进了你的营帐,要是再给我什么旁的待遇,处处让你照顾着我,只怕原本对你敬佩的官兵们也会心生不满。”
要是在西洲,林卿月倒没觉着什么,对于勇敢的女子,就是男儿也是对他们佩服有加的,就是她,也用马术,而非公主的身份赢得了许多尊重。
他们草原和大漠的女子总也是自由的,不似大启,总被拘束着,连女子入军营都能被人所垢病,也未免太过可笑,但她来了大启,总得守一点规矩,没得到时候闯出祸端来,连这条小命也没了。
“何必太过在乎旁人的眼光?何况我一个男儿要想赢得旁人的尊重从来不是靠这些虚无缥渺的东西,我更不觉得一个男人疼自个未来的妻子有何不妥。”
萧临泽从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宦官义子、飞龙卫统领,哪一条都是被世人垢病的地方,可这些在旁人看来看不上的东西却是他的心中之重,他从来都是感恩的。
他清楚地知道,若是没有他的义父,他不知在世上的哪个犄角旮旯过着悲惨的生活;若是没有飞龙卫统领一职,他更是什么都不是,更无法施展自个保家卫国、惩奸除恶的抱负。
林卿月心头一恸,藏在长纱斗笠下的眼中满是疼惜,只可惜萧临泽看不见。
第187章 母亲
她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拿手轻轻勾了勾萧临泽的小手指,然后又很快地放开了。
这种隐晦的爱意和安慰似是将两人拉入了无人之境,好似天地间只剩两人,再听不得旁人的声音,天很蓝、风很轻,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梓州现如今虽说还没恢复生产,但因着萧临泽下令开仓赈粮,而后又有朝廷送来的粮食,倒是叫梓州百姓们暂时度过了难关。
百姓们只要能吃饱穿暖,那就很满足了,又见得萧临泽率领官兵们将困扰他们许久的黑风山的土匪都给剿灭了,更是欢欣鼓舞。
他们听闻萧临泽今日会率领官兵们回城,都自发地来到了大街上迎萧临泽率领的军队,一时好不热闹。
“萧统领生得好好看啊。”
就在这时,一个被自个母亲抱着,站在前面的小女孩用她那甜腻腻的声音说道。
那母亲笑眯了眼,同自个女儿道:“对啊,只有萧统领这样的好官才能生得这般好看,以后我们家的囡囡也要嫁这样的大英雄才是。”
“恭迎萧统领。”
“谢谢萧统领为我们梓州除了两大害啊!”
“诸位军官大爷们都辛苦了!”
百姓们的感谢声不断传来,虽不是夸林卿月的,但她听了也是万分高兴,忍不住偏头去瞧萧临泽,见得在外向来不苟言笑的他眼中竟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她心内触动,原来国泰民安才是你之所愿。
她突地想到了初遇萧临泽时他所说的话,这样的人真的会主动挑起战乱吗?
她不信,她是不是可以奢求,奢求他在两国情势焦灼的时候会站出来说上两句,奢求他同自个一道为两国和平交往而努力?
萧临泽率领的军队快要行至长街尽头时,一个美貌妇人抱着一个小男娃来了,小男娃见得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很是兴奋,高声呐喊道:“娘,是爹爹,是爹爹,爹爹是大英雄。”
那妇人也很是激动,一张小脸红扑扑地,听得自个孩子如此说,是连连点头应是:“是……是啊,那是你的爹爹……”
她说这话时,眼角似乎还有泪光闪过。
萧临泽不识这名妇人和她怀里的孩子,可看着他们望来的方向,大抵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他偏头瞧着长着一脸络腮胡,埋头骑马的男人,道:“段守备,怎么样?做百姓爱戴的官员可比做那人人唾弃的官员好受许多吧?看看夹道欢迎我们的百姓,看看你的妻儿,他们是不是都引你为傲。”
段奕宏臊眉耷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连连点头应是。
好半晌,他才敢抬头偷眼去瞧自个的妻儿。
他的妻子长得很是窈窕温婉,此时正抱着自个孩子泪眼朦林地望着自个,孩子则看着他兴奋地朝他招手。
他很喜欢自个这个孩子,时常也会陪他玩,可看着自个身子瘦弱的妻子,突然觉着自个好似很久都没这般好生看过她了。
他当初也是心悦她的,揣着一颗真心求得她作为秀才之女的身份下嫁给了他这个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土包子。
两人也很是琴瑟和鸣了一段日子,后来怎地突然变了呢?
他成日里去陪着那些个官老爷喝酒,也不断往上升着官儿,家里的日子愈发好了,可他的心也野了,不耐听她劝诫自个,戒骄戒躁,只一心想往上爬,造下许多孽,头一个孩子还没保住,偏生自个还怪她,还觉着她烦,比不得外面那些烟柳巷的女子,如今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有些不敢看她,可看着她的笑颜他又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林卿月也在其中看出了些门道,也不知是浪子回头,还是旁的什么,反正她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她往萧临泽那边侧了侧身子,低声警告道:“你可得不忘初心,别走着走着连自个是谁都忘了,我可没这妇人那般好的脾性,要是你敢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或是负了我,我可是会头也不回地走了的!”
萧临泽知道林卿月没有开玩笑,所以他也郑而重之地回头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不会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林卿月藏在长纱斗笠后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眉眼间尽皆满足,其实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但此时此刻,她是信他的,这就够了。
梓州之事多方势力牵扯其中,可萧临泽不是旁人,他是飞龙卫统领,先是逮住那日唆摆百姓暴乱的人审讯,那几人自然不肯说,可飞龙卫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到底从他嘴里撬出了话来。
竟是端王下的手!
这端王是皇上的侄子,对皇位虎视眈眈好像也不足为奇,毕竟古往今来,为了那个位置不择手段的人比比皆是,可萧临泽却是觉着不对。
梓州的一切事情都给了他一种违和感,不该是这样,与其说不该是这样,该说不该如此简单地就查出了幕后之人。
他信此事端王确实掺和其中,甚至想挑起百姓怨气,给他更为光明正大的篡位的由头,但他仍然觉着此事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没有证据。
他又查了严凯,查了那帮子土匪,此事牵扯出了更多的世家。
他没有犹豫,尽皆提笔上报。
很快,皇上下达了谕令,让他继续留在梓州,一是继续彻查此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官员或是世家大族牵扯其中,二是重整梓州秩序,尽快恢复南北通道,让百姓们过上安宁平稳的日子。
林卿月不明白,此时该是皇上最为需要萧临泽这个飞龙卫统领的时候,为何会让他留在梓州,不让他回京呢?
虽说萧临泽的能力有目共睹,林卿月也觉让萧临泽只是做个飞龙卫统领是浪费人才了,但旁人不晓得啊,旁人看到的只以为他查案子抄家的能力是一等一得好,谁也不信他能治理好一方百姓。
特别是在京都的众人,都心道萧临泽这是要失了圣心了。
朝中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林卿月不懂,但她知道萧临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会毫无芥蒂。
这夜,繁星点点,林卿月硬拉着萧临泽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好半晌,才忍不住叹道:“我见过比这好看的星星,这里的星星看着好遥远啊,草原上不一样,触手可及。”
第188章 皇上心中自有思量
她从不怕在萧临泽面前暴露身份,甚至在想通一切关节后她开始主动向萧临泽透露那些可疑之处,只等着时机成熟之时她将一切都告诉他。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萧临泽早已猜透了她的身份,只是在等着她亲口告诉自个,然后同自个解释为何她会是林卿月的面孔。
“是吗?有机会你可得带我去瞧瞧。”
“自然。”林卿月顿了顿,才又道,“空青哥哥,你是不是很在意皇上不召你回京啊?
萧临泽抿了抿唇,道:“我相信皇上心中自有思量。”
“但还是会失落,是不是?”林卿月轻声问道,好似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没什么羞耻的。
萧临泽被林卿月的坦然弄得哭笑不得:“你呀,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什么面子?”林卿月理所当然道。
萧临泽点头:“也是。”
良久,他复又道:“旁人都说皇上喜怒不定,在他身边很有威压,可看着皇上,有时候我甚至觉着他像是一个我的长辈,只不过这位长辈威严十足,无论如何,我都是感激他的,我是真心实意地要保护他,不单单是为了什么名利。”
林卿月点头:“我知道。”
她喜欢的萧临泽就是这样,看着跟个冰块似的,其实内里是软得不行。
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又接着道:“这样挺好的,想得开,活得久,所以皇上才重用你啊,因为你没旁的坏心。”
“能为自个敬重的人办事,学着为人处世,于我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我还得了权利,倒也是极为不错的。”萧临泽一向不是个贪婪的人。
林卿月面上笑容愈发灿烂,一双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萧临泽,又不说话。
萧临泽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问道:“怎么了?”
林卿月伸手握住了萧临泽的手指,又往他面前凑了凑:“谁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飞龙卫统领会说出这番话来啊。”
萧临泽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鼎鼎大名?怕是臭名昭著吧。”
林卿月放开了萧临泽的手,哼哼唧唧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说了这话后发现萧临泽久久没搭话,便偏头去瞧他,却见他面上已然敛了笑意。
她也正了颜色,等着他开口。
“我打听过了。”半晌,萧临泽终于开口了。“西洲的小公主明月公主前段日子摔了马,醒来后性情大变,摔马的日子同你落水的日子刚好。”
林卿月错愕不已,没成想萧临泽竟然已经想得这般深了,而后又觉着理所当然,她的夫君本该如此举世无双,拥有好看的皮囊,也有睿智的头脑。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这回轮到萧临泽愕然了,他没想到林卿月这般轻易就承认了。
“如今西洲那边如何了?”林卿月继续问道。
“可能会和亲,西洲王已经同皇上在商议此事了。”萧临泽毫不隐瞒。
林卿月垂头摆弄着自个的手指:“看样子我就要见到她了啊,空青哥哥,怎么办?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也不知从何说起。”
坦白至此,萧临泽已不求别的了。
“没事,这或许便是命运吧,我总会陪着你的。”
“不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那你可一定要认出我来啊。”
林卿月说着,扑进了萧临泽的怀里。
萧临泽回抱住她,郑重应下了。
“会的。”
两人拥抱良久,再分开,情绪已然平复,但两颗心却是靠得愈发近了。
“我在这里不知还要呆多久,你怕是私自跑出来的吧?林府不知如何鸡飞狗跳了,该回去了。”
林卿月没想到自个方才才在心头夸萧临泽心软,他就来了这么一句,简直是啪啪打脸啊。
她立时不乐意了,直接坐直了身子瞪着他:“你什么意思?赶我走?萧临泽,你说你是不是煞风景,咱们刚说开,不说浓情蜜意吧,你就要赶我走!”
萧临泽也不想赶林卿月走的,但她一直呆在这里确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得说这话。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老太君会担心?”
说什么萧禊会动怒自然没用,但他知道林卿月在乎萧老太君。
“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们还未成亲,我一个男子倒是无碍,女子却不是,大启的民风就是如此,我们没办法去改变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我们也可以不在乎,但我们还得在这世间行走,这不是妥协,这只是折中。”
林卿月说不出话来。
“你跟我有牵扯,路上怕也不安全,我找飞龙卫的人护送你。”
林卿月还能说什么?萧临泽都是在为她计较,她只能点头应下了,只不过最后讨价还价,说是要再待两日再离开。
只是世事变化莫测,总是打得人一个措不及手。
林卿月还没走成,梓州城里却是突然爆发了瘟疫。
林卿月来了梓州也有两日了,她总也戴着长纱斗笠的,这会儿听得段奕宏来同萧临泽回禀此事,在屏风后是再也坐不住了,立时站了起来。
“怎会这样?怎会突然爆发瘟疫?”
瘟疫一出,哀鸿遍野。
林卿月的身份段奕宏一直摸不清,但她跟萧临泽的关系自是不一般,听得她问了,立时答道:“情况还不明朗,据说先是城西有两家人先得了瘟疫,只不过小老百姓们都害怕,没上报,加之当时官兵们都急着分配粮食,城里是乱得很,也没查探及时,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瘟疫防控不及时,那一城的百姓都会遭罪啊。
萧临泽蹙眉:“按理说洪涝才易带来瘟疫,这旱灾也会,但比起洪涝倒也不会那般容易引起瘟疫,除非死了很多人。”
龚蒙也肯定道:“确实如此。”
萧临泽同龚蒙对视一眼,他眼中的意思显而易见,龚蒙会意,垂眸思索了起来。
萧临泽收回视线,转而分配起了任务。
“段守备,你去将城西的百姓都给圈起来,不要再让瘟疫向外蔓延了,周千总,你带着守备军守好城门,再往外压个百十里路,让人不要再向前了。”
待几人得了令都走了,林卿月才从屏风后急急转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俞之兄,瘟疫可有法子治?”
第189章 避免更多人因此死亡
龚蒙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委实汗颜,立志学医多年,依然没有研究出如何能医治瘟疫之症,只能延缓病症,多的还是得看人体质。”
在西洲也没法子医治瘟疫,林卿月以为大启能有什么法子,但显然……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人就这样死去吗?”
萧临泽拉住了林卿月的手。
“我们要做的是避免更多人因此死亡。”
此事很是无奈,却是他们不得不去做的,只能将得了瘟疫的人都圈在一起,然后寻大夫给他们定时送药,最后满城都要封禁,这样才能让瘟疫不传出去。
“你今日便走吧,我派人送你。”萧临泽道。
林卿月当即不干了。
“你休想将我推开!要是你只是留在梓州安抚民心,助百姓们休养生息,等着梓州一切归于正途你就回京都,那我回去等你没什么,可你是留在这里治瘟疫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共进退!”
“我想你帮我带份折子回京,也好让皇上尽快知晓梓州的疫情。”
萧临泽在下属面青可以独断专行,唯独对待林卿月他不能如此,他须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偏生林卿月不吃他这一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将我支开,你若是想要皇上知道这边的疫情,有的是迅捷又安全的传递方式,可比将折子放在我身上安全多了!”
提及此,她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何况为了我的清白,你根本就不会想要旁人知晓我来梓州寻你了,萧临泽,扯些谎能不能环环相扣,别前后矛盾?或是说先前那些心疼我的话都是骗我的?”
萧临泽哑口无言:“我哪里会骗你啊?”
“你方才就想骗我!”
林卿月是分毫不让,女人在外是要给男人面子,但有时候可不能让他蹦跶太高了,这是她母后同她说的驯夫之道,她觉得深以为然。
“你自个掂量清楚了,何况谁晓得我现如今是不是也惹上了瘟疫,万一出去惹着谁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萧临泽伸手紧紧握住了林卿月的手,轻声斥道:“说什么胡话呢?”
顿了顿,他又道:“罢了,留下就留下吧,也确实是如此,我既下了令,就不该破令,这时候最好是谁都不要出城,不然就真的是哀鸿遍野了。”
林卿月可算是松了口:“这不就得了。”
这一来二去龚蒙在一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是真没想到骇人听闻的飞龙卫统领萧临泽也有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一日,不过这一幕着实是好笑了些。
“空青,你也有今日。”
萧临泽哑然失笑。
“所以啊,不要轻易惹你嫂子。”
龚蒙闻言,特地朝林卿月施了一礼。
“俞之可不敢惹小嫂嫂,小嫂嫂的厉害早在京都来梓州的路上俞之便见识了,着实是佩服得紧。”
若说他起初有调侃之意,后面这句话却是说得真心实意,他是真心佩服这样的女子,简直叫他刮目相看。
林卿月被龚蒙说得羞红了脸,嘟哝了两人几句,便也没再接话了。
玩笑说过了,正事才是最为要紧的。
“俞之,有法子人为的制造瘟疫吗?”
“瘟疫一般是因着人畜死亡没有得到及时清理,还有一些百姓所处环境太过脏污造成的,严凯为了掩盖自个的罪行不会不去处置那些被饿死的人,至于瘟疫人为?我还不知道有谁研制出了这种毒药,除非有人接触过得了瘟疫之人的贴身物品。”
龚蒙解释完这一切后,瞧着萧临泽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不解。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你真怀疑这是人为?”
“是啊,如你最后这话所言,瘟疫扩散往往伴随着死亡,但严凯势必是处理了尸体的,但就是他没处理干净,那瘟疫也不该不早不晚到这时候才来啊?太巧了。”
萧临泽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太过巧合的巧合往往就是蓄意为之。”林卿月补道。
龚蒙面色铁青:“若真如此,那这人未免太过歹毒!”
“你觉得只是一人吗?”萧临泽挑眉问道。
龚蒙骇然:“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世家联合所为?”
萧临泽没应这话,却也没否认,毕竟这的确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为了掩盖自个的罪行,所以要整个梓州城都变成一座死城,听起来确实骇人听闻。
“现如今最为重要的是要控制疫情。”
“放心吧,我会开药方,也会定时去给被隔离起来的百姓看诊,但熬药、送药不是小事,我一个人办不成,毕竟城西还有那般多的百姓呢,你得派些人给我。”
龚蒙看起来似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但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势必是会做下去的。
“我会派人给你的。”静默半晌,萧临泽伸手拍了拍龚蒙的肩头,道,“万事小心。”
龚蒙点头应下,再不浪费时间,转身出了屋门,去安排接下来的治疗事宜去了。
龚蒙甫一离开,萧临泽便道:“你留下来可以,答应我,别乱跑。”
林卿月忙不迭点头:“那你也得答应我,你去看了城西的病人后不能避着我,将自个一身清洁了,该来寻我便寻我。”
她是知道的,他势必会去城西看望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
萧临泽无奈一笑:“我当真是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瘟疫不是别的什么病,一旦爆发叫人措不及防,而萧临泽的猜想也不是无缘由的。
他派了人去城西进行了调查,真如他所言,先爆发瘟疫的那一家人前段日子来了两个远方亲戚,是对夫妻,那妻子病病哀哀的,据说是来梓州寻医的,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在这里有个神医,可以医治那妻子的病。
要再问那对夫妻下落,说人早已得瘟疫死了,那家人后来都得病了,就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还活着,可人也病得模糊,怕是也活不久了。
线索到这里算是又断了。
“只怕就是那对夫妻也是被人利用的,他们并不知道背后的人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瘟疫,该说或许他们以为这里有人能治瘟疫。”萧临泽看着林卿月道。
“殊不知他们只是被人利用来传播瘟疫的,然后惹得满城风雨。”林卿月说及此处,就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个天杀的,黑心烂肺的,他们怎么敢!”
第190章 回头
萧临泽走到屋门口,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道:“在世家眼中,家族兴衰和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
林卿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那些个世家也是被百姓供养着的,他们吃了百姓的米,受了百姓的膜拜,他们合该为百姓做事才是……”
说到后面林卿月的声音愈发低了,是啊,她也没有做到,她受了西洲子民的供奉,可是要她来和亲她都不愿。
但有些话她却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那这样的世家还有什么用?”
说着,她走到了萧临泽的身边,同他一道望着这黑沉沉的天际。
萧临泽没答林卿月这话,只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试图给她点安慰。
良久,林卿月又问道:“你说,萧禊有没有参与进来?”
“不会。”萧临泽这话不是在安抚林卿月,只是他确信萧禊还没这个胆子,更不会这般蠢,“就算他有这想法,老太君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提及萧老太君,林卿月面色总算是好些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对,姑奶奶真是林府最为睿智的人了。”
往后的日子萧临泽是愈发忙碌了,有时候两三日都呆在外面回不来。
林卿月很是担心他,可她答应了他不会乱跑,也为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她一直在梓州府衙里等着。
只是今日很是不同寻常,府衙内的人尽皆行色匆忙,在府衙内各处撒石灰的人是愈发多了,也撒得愈发勤了,还有被萧临泽派来服侍她的丫鬟,也是忧心忡忡的。
在这个小丫鬟又打碎一个茶盏,直接跪下来同她认错的时候,她总算是问了起来:“荔枝,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就……就……”
萧临泽将荔枝派给林卿月指使前曾特意吩咐过她,让她少同林卿月说些外面的事儿,特特是坏事,更不要拿到她面前来说,可她心头实在是没底,一颗心没个着落。
林卿月看出了荔枝的隐瞒,知晓怕是外面的事情不好了,更怕萧临泽出事,她顿时就急了,厉声道:“说!”
荔枝吓得身子一颤,立时跪伏在地将事情都给交代了。
“是……是明晨街……也发现了两个人得了瘟疫……”
明晨街就是府衙出去的那条街,也无外乎荔枝这般怕了,明晨街上的人家户都有得瘟疫的,足见疫情是又严重了。
“姑娘,您说……我们……我们会不会也会……梓州城的人会不会都……”
林卿月起身,将荔枝扶了起来。
“大人如何做的?”
“大人……”荔枝垂眸想了想,怯怯答道,“大人下令将他们一家子都给圈起来了,不让人接近。”
“那不就得了?不是都被圈起来了吗?你怕什么?”林卿月伸手轻抚了抚荔枝的肩头,安抚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可是……可是瘟疫一出……许多人都会……都会死的……”
荔枝也是穷苦人家出生,小时候就是因为他们老家那边出了瘟疫他们一家才逃出来的,她想想那时候的情景都害怕,哀嚎声不断传入耳中,处处都是腐烂的尸体……
她一想起过去那些个事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
林卿月看出了荔枝的害怕,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相信萧大人吗?”
“相信啊。”萧临泽在梓州百姓眼中是英雄,在荔枝眼中同样亦是,她毫不犹豫就答出了这句话,可是答完话后那股子害怕之感又占了上风,“可是那是瘟疫啊……”
“放心吧,有萧大人在,疫情定然能控制住的。”林卿月塞了一块糕点到荔枝手里,“你与其在这里忧虑,不若想想晚上吃什么。”
她虽然如此说,但她心中还是万分忧虑的,她明白疫情又严重了,该说再过一段日子,疫情会达到一个顶峰,到时候只怕死的人更多,更是人心惶惶了,可是没有法子,瘟疫就是这样,一旦蔓延开来,没个一年半载不是能彻底压下去的。
他们要做的就是忍耐,在事情没有明朗下去,就算是看着一个个人死去,也只得忍耐,还得引导着人更积极地去面对,这样才有希望,俞之兄也说过的,病人要是心态好,多活些日子也是有的。
荔枝看着林卿月的笑颜,渐渐地也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应下了,却是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好似还在犹豫着什么。
林卿月回过神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问道:“可还有事?”
“姑娘,奴婢……奴婢……”荔枝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荔枝想要回去瞧瞧自个的父母……”
林卿月觉着好笑,自个又不是个苛刻的主儿,加之府衙里都是有人做饭的,荔枝走个一两日也没什么的,怎么提及这事她还这般惶恐啊?
“可是……可是奴婢出去了会不会就回不来了啊?奴婢的家就在城西,在龚大夫他们搭建的棚子附近。”
龚蒙他们在城西搭了棚子,每日里都会让官兵根据登记在册的册子叫人有序来棚子前把脉问诊,看看他们的身体状况,以免有人染了瘟疫没有及时发现,又是一大片需要隔离的人。
既然荔枝的家就在那边应该是没甚大危险的,但她担心……
“我陪你去吧。”林卿月道。
荔枝说了那般多的话林卿月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又怕瘟疫这个病,又担心丟了这份差事,又实在放不下家里人。
反正自个这般呆着也是呆着,她也确实不想坐以待毙了,想要去府外尽一份自个的绵薄之力,既然荔枝怕,她便陪她走上一遭,再瞧瞧外面的形势,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荔枝还在犹豫。
“大人会不会……”
“不会的。”
林卿月答得干脆利落,但她知道他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她就说实在不忍荔枝一个人回去,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借口。
何况她不是真的只是一个需要萧临泽保护的女子,她也有自个想要做的事情,她也不想他如此辛苦。
虽说或许她的帮忙不过杯水车薪,但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两人一商定,林卿月就督促着荔枝和她一起戴好面巾,她再戴上长纱斗笠,这便一道出府了。
这是自瘟疫爆发后林卿月头一次出府,昔日的繁华热闹已不见踪迹,只有死气沉沉的寂静,街头上随处可见的枯黄叶子,昭示着这座城的荒凉。
第191章 坦白
甚至不用官府号召,许多百姓都不敢出门,偶见得两三行人,也同她们一样戴着面巾,是行色匆匆的。
再往前走,一个棚子前有许多人排着队,这该是萧临泽安排在城东守着每日里给百姓们看脉的大夫。
林卿月一晃眼,似乎瞧见了萧临泽,忙压了压帽檐,拉着荔枝快步走了。
“姑娘,怎么了?”荔枝疑惑道。
“没事,咱们快去快回。”林卿月回道。
萧临泽今日是来巡查百姓们就医的棚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问问大夫们还有什么需求,城东这边刚好查探完,没甚大问题,就是药材快要不够了,他接下来便打算往城西去,一抬头,却是看见一道戴着长纱斗笠的女子的身影从街角一闪而过。
那身影未免太过熟悉。
再看她旁边女子的背影,也有些眼熟。
见着她们也是往城西去的,他不再多想,安排好这边的事宜抬脚便跟了上去。
到得城西,入目的房屋不似城东那边那般气派,低矮的房屋紧凑挨着,青石板下隐约传来一股股臭味,该是下水道堵了,原梓州知州严凯也没找人来通一通,现如今更是腾不出人手来做这事了。
林卿月禁不住叹了口气,也无外乎这里瘟疫最为严重了,要是有心人散播瘟疫,这里的确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荔枝面露尴尬:“姑娘应该没来过这里吧?”
林卿月点点头:“确实没来过。”
荔枝笑得腼腆:“这里便是我们穷人住的地儿,稍稍有些银子,是人都会想往城东搬,我也想挣银子举家搬过去。”
林卿月微微一笑:“若你愿意,定然可以,现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活下来,活下来什么心愿都可能达成。”
她想,荔枝为人还算老实,若是疫情安稳过去,她离开之前未必不能帮她达成这个心愿,不过这番承诺她还是不能轻易出口的,毕竟疫情还未过去,世事更是难料。
“是。”荔枝没敢往林卿月那边瞧,只顾着点头应着,反反复复地回味着林卿月的话,“活下来,活下来便好……”
林卿月觉着荔枝这话重复得奇怪,好似心事重重的,转念一想,她或许在担心家里人,她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不必过于担忧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两人又往里走了会儿总算是见到了龚蒙带着人在城西搭建的棚子。
这里的百姓也都万分听话,分成了三队,一个个排好队等着的,叫到了就上前去等着大夫给他们把脉,只是这里比不得城东那边的人安静,却也不算太过吵闹,只见得他们相熟的三两人,双手插着衣袖,头挨着头,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人人都是戴着面巾的,林卿月看不清他们面上的表情,但单看眉眼却能瞧出他们的气愤来,这定然同他们讨论的东西有关。
她拍了拍荔枝的手,让她安静在这边待会儿,自个则往前走了几步,支着耳朵细细听着,就听得一汉子道:“真的,都传遍了!皇上先前去护国寺祈福遭了刺杀,祈福仪式半道上被人横插一杠,怕是上天怪罪了。”
“可不会吧,除了着狗官,咱们梓州以前都是好好的,皇上将大启治理得也算不错吧。”另一妇人插话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说这话的汉子好似是那妇人的丈夫,“治理得好能容许这么大个贪官来?太子还能反了他?我瞧着就是报应啊!都是报应!”
林卿月蹙眉,她就说这时候的百姓们该是人人自危,能不说话尽量都不会凑一起说话,为何这般热闹,还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有人又传闲话了。
她毫不怀疑这又是旁人搞的鬼。
萧临泽该是传了密信回去了,纵然人证没法子拿回去,但有这封信在,皇上必然会让人控制整个端王府,紧接着就是搜查,然后下狱,难道是在端王府没有查到任何证据,皇上不好严防死守,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林卿月还没想通,荔枝就过来劝她快走了。
“姑娘,我们早去早回。”
林卿月点了点头,跟着荔枝一道走了。
荔枝的家离城西就医的棚子果真很近,她们拐过一个街角,穿过一条巷子,到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外,荔枝就停下了步子。
“这院子也不错啊,看样子你想搬去城东的心愿快实现了。”林卿月打量着这四周,笑道。
林卿月这句不过是玩笑,她却瞧见荔枝开门的手明显一顿,眉眼间的神色好像也有些不对。
她觉着荔枝有些不对劲,从方才到了城西后她就愈发奇怪了。
“那也得有命活着……”她听得荔枝这样嘀咕道。
她故意问道:“你说什么?”
荔枝陡然回过神来,摇头道:“奴婢就是……有些担心,担心瘟疫会不会……”
林卿月觉着荔枝绝不仅仅是担忧这个,但她又寻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温声道:“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同我说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大人,他说不得能帮你,有些事莫要一个人担着。”
她说完这话就见荔枝一双眼睛瞬时就红了,她没说话,就温温柔柔地看着荔枝,鼓励她将难处说出来,恰在此时,里面传来一声咳嗽。
荔枝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冷颤,道:“姑娘,我们快进去吧,进去说。”
林卿月愈发觉着荔枝不对劲了,方才她分明要同自己说个什么的,可就在里面咳嗽声响起后,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临到眼眶的眼泪也给憋了回去。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荔枝推开了。
还要最为奇怪的一点,这时候该是做晚饭的时候了,可……
她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这屋子上面的烟囱,还没动静。
她回过神来,猛地拉住了荔枝的手,道:“荔枝,我方才好像看见大人追上来了,我们还是回头乖乖去给他认个错吧,他不怪你的,只是会生我的气,到时候就难哄了。”
荔枝惊愕回头,看着林卿月的眼,她没答应,推门的动作也停住了。
就在林卿月准备强硬拉着荔枝离开的时候,里面突然伸出一双大手,利落将门打开,然后将林卿月一把拉了进去。
第192章 瘟疫
林卿月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那人的大手捂住了口鼻,她挣扎着回头去瞧荔枝,就见她一双眼睛通红地看着自个,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就魂不守舍地站在一边儿。
她瞬时明白过来了,荔枝挣扎不休的事情原来是这个。
恰在此时,男人粗噶的声音响起:“还不快将门给关上?磨磨唧唧的,还想不想救你那一大家子了?”
荔枝猛地回过神来,慌忙去关了门。
林卿月闻言,抬头看着挟持自个的男人。
只见他也戴着一张白面巾,只露出了半张脸,面容很是黝黑,有些干燥脱皮,该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一双眼很小,快要眯成一条缝了,他粗壮的臂膀箍着她,让她挣脱不得。
林卿月以为那男人还要说个什么,没成想在荔枝回身去关门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匕首,打算直接给自个一刀。
她心头一凛,这人不求别的,就只要她的命?
她原以为这人是想拿住她要挟萧临泽什么,或是说不让他将证据交上去,亦或是要他的命,哪里想到这人是冲着自个来的?
总不能是她在南山上伤的那几个人的兄弟伙来寻她报仇了吧?
她可不管,她只想活命。
这般想着,她就从自个衣袖里掏出了把匕首来,反手就要给身后的人扎去,但很显然,身后之人的功夫不是南山上那几个畜生能比的,利落就躲开了,甚至一只手还拉着她的另一只手,再反手将她给制住了。
可这样他就没有多余的手能将林卿月的嘴给捂住了,林卿月当即大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这时候荔枝已经将门关上了,回身来正好瞧见了他们在缠斗,眼瞧着那个男人扬起匕首就要对林卿月下狠手,引得她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林卿月趁着这机会,大呼道:“要是我死了,他也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他放过你了,萧临泽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的!”
荔枝原本也没想过杀人,何况这男人要杀的还是待她极为不错的林卿月,见了这男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她心头顿时涌起了巨大的恐惧。
她望了眼紧闭的屋门,咽了咽口水,从一边儿的地上拾起了根木棍,拿起来就朝男人砸去,不料被男人一脚踹在肚子上踢开了。
而林卿月则趁着男人不备给了他一肘击,然后矮身躲开了他,直直就要朝门外跑去。
在这番挣扎下,林卿月头上戴着的长纱斗笠已经掉在了地上,被男人一脚踩烂了,可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现今逃一个人出去才是要紧的。
可这男人不是好糊弄的,疾步上前就赶上了还在折腾木门的林卿月,然后伸手扯住了林卿月的发髻,将她给拽了回来。
林卿月被男人拽得头皮生疼,眼泪憋不住就这样流了下来,没法子,她只好将手反回去,一手按住自个的发髻,一手就要拿匕首去捅男人的手臂。
可男人原本另一只手就还握着一把匕首的,这会子直接将她手中的匕首打在了地上,她空出的那只手只能徒劳地抓挠着他的手背,但他依然岿然不动地拉着她的发髻。
“救命啊……”她只好又呼救,又威胁这个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你知道萧临泽吗?他现如今管着整个梓州的,他方才看见我了,就在我后面跟着呢,你要是敢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就是要你的命!”
话罢,男人又要直接朝林卿月捅下去,哪料想荔枝又上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能……不能杀人……不能在我家杀人……”
那男人抬起一双怎样也睁不大的眼睛,冷声道:“你不想救你一家人了?”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男娃冲了出来,见得这副场景也被吓住了,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荔枝也是大骇:“小树,快进屋去,进屋去躲着!”
这时候,荔枝的父母也紧随其后跑了出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唤着小树。
可小树看着疼爱自个的姐姐被伤害了,也不管那许多了,直接冲上来伸手捶着男人的腰,道:“坏人,你是坏人,不许伤害我姐姐,快离开我家!”
男人冷哼一声,又是一脚,直接将男孩踹翻在地,男孩跌在地上不小心磕落了一颗门牙,霎时嘴里涌出了不少血。
他的父母大惊,边唤着他的名字,边急急奔了上去。
荔枝这会子着急着去瞧自个弟弟伤得如何,也顾不上林卿月了,松开男人的手臂就去瞧地上的弟弟,嘴里还埋怨道:“不是让你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吗?你们怎么不看好他啊?”
她的父母是哑口无言,只知道心疼地抱着小树。
没人来打扰自个的行动了,男人更是吝啬于分些关注给那如蝼蚁般的一家子身上,扬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就要朝林卿月挥去。
林卿月立时闭上双眼,但嘴里还是不放弃地试图拖延时间。
“你杀我总得让我死得明白吧,不然我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该死!”
男人在说这话时握着匕首的手没有停顿,林卿月感到一阵绝望,难不成自个今儿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就要这样又没了吗?
我的空青哥哥啊,我还没嫁给你呢,你这回定然要生我气,说我不听话了吧!
林卿月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和死亡都没有来临,头上被男人抓着头发的力道也渐渐松懈。
她心下疑惑,缓缓睁开眼睛去瞧,就见荔枝将方才被那男人打落在地的匕首插在了那男人的后背上。
那男人的眼中也满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就听得荔枝道:“是你,谁叫你要伤我弟弟的?”
林卿月见状,用手指甲又猛地挠了那男人手背一下,然后成功抽回了自个的发髻,发髻已然凌乱不堪,可她管不得那般多了,只想快点制服那男人。
她正打算乘胜追击,给那男人一下,没成想那人反手就直接一匕首捅在了荔枝背上,然后利落从她身上将匕首抽了出来,鲜血喷溉,染红了一片天。
“荔枝!”林卿月大呼道。
荔枝愣愣抬头看着林卿月,就这样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来。
林卿月一双眼直接就红了,她咬咬牙,从凌乱的发髻里摸出了一支钗子,就要朝那男人挥去,可那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忍着背后剧痛,又抓住了林卿月的手臂。
第193章 害怕
男人逐渐用力,林卿月吃痛,钗子从手中脱落。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这人是要自个死啊,死也总得叫她死个明白吧。
“你这个畜生!我到底招你惹你了?”
真正要杀人的男人从不多话,他只是淡淡看了眼林卿月,又轻蔑地看了眼地上不断流血的荔枝,淡淡道:“我说了,不要动,你这样一家人都得死。”
荔枝一双澄澈的眼睛就这样悲伤地看着男人,她张张嘴想说话,嘴里不断冒出血泡。
“你伤我弟弟……不能……不能伤我弟弟……你答应过我,要是能将姑……姑娘带来,你就给我弟弟……瘟疫的解药的……”
荔枝的父母都被吓呆了,还是小树先反应过来,扑着要到他姐姐身边来,却是被他父母死死摁住了。
林卿月看着这一幕,觉着荔枝当真是可恨又可怜。
而男人显然不耐听这些了,荔枝没杀过人,下手没那般重,但他也须得早点解决林卿月,然后离开,不然他快撑不住了。
林卿月显而易见地也知道这一点,在男人将匕首再度挥向她的时候,她用手扛住了他粗壮的手臂,又朝坐在地上那对看傻了的夫妻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要等着他杀了我,再杀了你们,大家一起死吗?”
那对夫妻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前来,只知道紧紧抱着小树,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们。
她算是看明白了,现今瘟疫当头,她的呼救根本没人敢理,只能指望这院子里的人了,偏生这院子里的除了那小娃娃有勇气些,其余的简直都是蠢货!
“好,那我放手了,让他杀了我,然后再杀了你们,连带着你们儿子也一道给杀了!
这对夫妻显然最为在乎的就是他们这个儿子了,女儿都成这样了也不敢上去看一眼,林卿月只好借此来鼓动他们了。
荔枝看着林卿月快要撑不住了,又艰难回头看着她的父母还有小树,然后伸出带血的手指着那个男人,颤着嘴道:“杀……杀了……他……”
她的父母还在犹豫,小树已然挣脱开了他们的桎梏,含着泪,捡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姐姐身边的匕首,满带着恨意地朝男人奔来。
可是这样小的孩子哪里能沾上血腥呢?
就在这时候,有人一脚踹开了这并不牢固的木门,林卿月回头望去,就见穿着一身黑衣,同样戴着白色面巾的男子正朝他们疾步而来。
她抓着男人粗壮手臂挣扎不休的手松了松,一直高高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缓缓回落下去,紧接着她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在萧临泽怀里偷眼去瞧那男人,就见那男人嘴角流出了一道鲜血,就要往地上倒去,而这一切都在萧临泽下手之前。
他兴许是预见自个再逃脱不了,竟是自个给自个来了个了断,咬破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了。
“是名死士。”
林卿月心有余悸地在萧临泽怀里点了点头,一手抱着他,一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半晌才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这般不听话呢?”萧临泽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好的,在府中等着我啊。”
林卿月突然就红了眼眶,是啊,她又不听话了,可是她只是想帮忙啊,她从来不是想给他添乱的。
她能感受到萧临泽抱着她的手轻微颤了颤,这叫她愈发内疚,她以前不会想这般多的,可是她来了大启后好像总也遇到这种危险。
“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要帮忙。”林卿月边哭着,边抬头看着萧临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是不是不适合大启的日子啊?我……”
林卿月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突然觉着撑不下去了,她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傻丫头。”萧临泽温柔地在林卿月额头印下一吻,“别人伤害你怎么反倒成了你的错啊?是他们,明明是他们的错啊。”
林卿月半晌没吭声,良久,才抬头同萧临泽道:“对啊,只不过我也真是倒霉,出门老是会遇到这种事。”
就在这时候,小树的声音陡然拔高:“姐姐,姐姐你不要死啊……”
林卿月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就往躺在地上的荔枝身边去了。
荔枝这会子只有一口气在了,见得林卿月过来了,她扯了扯嘴角,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滚了下来。
“姑……姑娘,对不住……奴婢……是傻……就是想弟弟……不要……不要中了瘟疫肢月摇头。
“你是不是个傻子?瘟疫哪里能有法子可治?”
“可是……可是他说……那是毒……下的毒……”
荔枝边说着,鲜血边往嘴里涌出,萧临泽伸手探了探她的脖息,已然回天乏术,他回头朝林卿月摇了摇头。
荔枝见了,却是笑了。
“报应……都是报应……奴婢……没想……没想杀人的……他也只是说……说想见姑娘一面……”
“对不住,姑娘……奴婢……奴婢辜负了您……”
说完,荔枝就断了气,一双眼睛还睁着的,是死不瞑目。
林卿月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眼睛给合上了。
一时,小院里只有小树的哭声。
林卿月想,无外乎荔枝这般看重这个弟弟了,这个家怕是只有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地待她的吧。
“空青哥哥,寻人来将荔枝给葬了吧,也算是全了一场主仆之情。”
萧临泽点头,给林卿月理了理头发,揽着人离开了。
林卿月原本就没甚大碍,只是受了点小伤,加之受了惊吓,又跟那男人抗争了许久,这才浑身没力,但萧临泽不放心,偏要龚蒙回来瞧一瞧,她也就随他去了。
龚蒙瞧了之后,给林卿月开了个药方,让她好生调理调理身子,这才让萧临泽安下心来。
“小嫂嫂这是如何弄的?怎会……”
“一言难尽……边用饭边说吧……”
接下来林卿月便同龚蒙叙说了来龙去脉。
“京都那帮子尸位素餐的名门望族未免太过猖狂!”龚蒙怒道。
“不一定。”林卿月放下筷子看着桌上的两人道。
萧临泽给林卿月夹了一筷子酱肘子,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第194章 吃肉比什么都重要
“那人是冲着我来的,什么也不要,就只要我的命。”
林卿月爱吃肉得很,说完这话就将酱肘子塞进自个嘴里嚼吧嚼吧,一直没来得及将接下来的话给说完,惹得一直等着她说话的萧临泽和龚蒙是颇为无奈。
萧临泽回头看着龚蒙:“你小嫂嫂就这样,吃肉比什么都重要。”
林卿月将筷子放下,边嚼着,边用手挡在嘴巴面前,语音模糊道:“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就爱吃肘子,特特是带皮儿的,香得很。”
“小嫂嫂在路上吃了许多苦,空青,你可得待小嫂嫂好些。”龚蒙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没瞧见过这般能吃苦的大家闺秀。”
“自然。”萧临泽看着林卿月,眼中冰雪消融,迎来的是春暖花开,“她这般能闹腾,要是真惹她生气了,骑着马她就能跑了,是追也不好追,毕竟这马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林卿月嗔怪地看了萧临泽一眼,笑道:“你知道便好。”
萧临泽见了,摇头失笑,拿出锦帕来给她擦了擦油腻的嘴角,道:“继续说吧。”
林卿月闻言,立时正了面色:“我就想拖延时间啊,然后就给他胡扯八扯,我起初还以为他是想拿我威胁空青哥哥呢,可是他没有,问了好半晌才说什么我该死,我哪里就得罪什么人了?”
她细想想,愣住了:“不对,我是得罪了些人,但都是秦姨娘之流,这外面,我这是动了谁到嘴的肉啊?”
她回头看着萧临泽:“不会是你吧?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萧临泽伸手点了点林卿月的额头,又夹了一筷子酱肘子到她嘴边。
“天天瞎说什么呢?快吃你的吧。”
龚蒙忍不住了,又怕萧临泽瞧见,以拳抵唇掩饰着嘴边的笑意。
“小嫂嫂,也只有你敢这样说了,你不知道啊,空青他最是讨厌旁人拿他外貌说事儿了。”
要是旁人说这话,萧临泽定然是会生气的,一个是他所爱,一个是他的知己好友,拿此事调侃他,他唯有满满的无奈。
林卿月飞快地瞟了眼敛了笑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萧临泽,一双眼灵动地朝龚蒙眨了眨,用手背挡着一边,同龚蒙道:“这有什么?本来就生得好看啊,要不是因着他长得好看,我还不会想着调戏他呢,说不得后来我们就没这么多事儿呢,我跟你说啊……”
萧临泽假意咳嗽了一声,又给林卿月夹了一筷子素菜到嘴边:“好生吃饭,好生谈事。”
再让她说话,当真是老底都要被她给揭了。
“行吧,说正事。”林卿月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可我已经说完了啊。”
提及此,她不免就想到了荔枝,原本重新拿起的筷子也给放下了。
“我实在不知我又惹了谁,为何那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结果荔枝也死了。”
萧临泽拍了拍林卿月的手,道:“我已经着人葬了她,你放心吧。”
其实萧临泽想说的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害人之心的,但人都死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那汉子的尸体我也瞧过了,除了是个练家子,看不出别的什么来,身上也没甚特殊的标志,就是哪里人也不知。”
“他就算不是在京都长大的,那也该是在京都呆过不短的一段日子,他的口音是京都的。”林卿月答道。
龚蒙重重叹了口气:“线索好像又断了……”
“我们从头梳理过。”见两人用饭用得差不多了,萧临泽唤了人来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收拾了下去,这才道,“有人故意将瘟疫传过来,那是因着不想我将人证押回京都,紧接着有人冒着瘟疫的危险不惜来杀月儿,这又是为什么?不为威胁我,就只为杀月儿。”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杀手可不是随便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能寻得的地痞流氓,是真的死士,不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不可能办得到。”
他转着手中茶杯:“这几日我也查了那对起初得了瘟疫的外来夫妻,发现他们是从沛国公府旁支在任的地儿来的,这里面可就不简单了。”
端王确有谋反之意,可他跟沛国公府却是勾连甚少,倒是跟明国公府的关系较为密切林卿月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最后再给自个倒了杯后,轻轻放下茶壶,抬眸道:“看样子这严凯还真是不简单啊,拉了不少人下水。”
林卿月抿了口茶后,突然想起今儿在城西听得的那些个闲话,又道:“我觉着我或许有了点线索。”
“什么?”萧临泽问道。
“今儿我跟着……”林卿月说到此处顿了顿,面上显出几分怅惘,很快又掩饰了过去,接着道,“听闻城西的百姓们在说闲话,传谣言,说什么上天怪罪了,大约是怪皇上的意思。”
龚蒙蹙眉:“我今儿似乎也听见了那么几耳朵,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百姓们怨怪皇上,毕竟这贪官在梓州城里作威作福这般久,百姓有怨气也属实正常,但细想想,似乎也不对,前几日百姓们说话都怕传染瘟疫,很少闲谈的。”
萧临泽面色一凝,立时起身出门吩咐人去查传出这等谣言的是谁。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忙碌的身影,知晓那人是触到萧临泽的忌讳了,如果城门当真守得严的话,传出这等谣言的人该是很快就能被找到了。
“有心传出此等谣言的人是端王?”龚蒙问道。
林卿月摇头,示意自个不甚清楚,萧临泽却是再清楚不过,就算不是端王,也是别的什么觊觎皇位的人。
来的人除了皇上派的普通士兵,还有三十名飞龙卫,虽说他们丝毫不熟悉梓州,但来了这数日,这梓州城内有多少条街,城内有多少人还是摸清了的,传出此等谣言的人也被他们轻易给找到了。
林卿月从未见过萧临泽审人,萧临泽方才也是想让她回避的,但是她没有。
“两个人的日子以后是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的,何况就你这样的,不知多少凶险,我现今心头有个准备,知道了也没什么,总比一个不小心知道得好。”
林卿月话说得不客气,实则是没拿萧临泽做外人,她也不想他心头负担太过。
萧临泽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再没说什么,径直给她戴上白色面巾,又给她戴上长纱斗笠,就带着她往外面去了。
第195章 危险
萧临泽甫一见得院子里被押着的人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肩头,直接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说!”萧临泽废话不多话,“谁指使你做的?”
“不……不知道啊……”那人仰躺在地上看着萧临泽,眼中满是惊恐,“我……我就是个拿银子办事的……”
“拿银子办事?”萧临泽将腿收了回来,转身就走,那男人原以为此事就了了,是大松了口气,没成想他又陡然回身直接携着把匕首朝他袭来,他吓得屁滚尿流,闭着眼睛道,“我说!我说!”
林卿月是头一回见得萧临泽审人,倒没有萧临泽所说的害怕之感,反倒觉着这样的萧临泽有种别样的冷感,叫人挪不开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美人做什么事都自带一种美感。
萧临泽不知林卿月已经想偏了,他面上神色依然冷淡,将匕首转了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男人:“说吧。”
男人对着萧临泽连连磕头:“是……这话先是在小的一发小那……那传出来的……”
萧临泽没说话,只是拿着匕首漫不经心地在手中转了一圈,也不消他多说,那男人忙道:“就观察推官府里的人!他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得人人皆知了萧临泽抬头看了眼一边儿站着的飞龙卫,飞龙卫立时会意,抱拳同他行了一礼,带着人往外走了,而他则慢悠悠蹲下身来,拿着匕首在地下男人面前晃着。
“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能在背后妄议旁人吗?流言蜚语害死人,你不知道吗?何况你非议的还是一国之君!”
那男人看着在自个眼前直晃悠的匕首,是两股战战,嘴唇也直打哆嗦,可奇怪的是,他一动也不敢往后动。
“我……小的……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不敢了,求大人饶命啊,大人……求求您,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一个大男人,泪水就这样被吓得流了满面。
“带下去!要是没说真话,就剜他的肉!”萧临泽懒得再看地上这摊烂肉,起身同一边儿留守的飞龙卫吩咐道。
那汉子还在求饶:“大人,大人,小的没有说谎啊,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吧。”
那汉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的,被飞龙卫拉着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在场唯一的一位女子一一林卿月,他瞬时猜到她身份的不凡,转道求起了她来。
“夫人,夫人……”
他想,能留在这里看着这位大人审案的想必也只有这位大人的夫人或是哪位红颜知己了,这样唤她总也没错的,马屁就这样拍了下来。
“您最是人美心善了,定然是菩萨心肠,求求您……求求您帮小的求求大人吧,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卿月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人未免也忒胆小了些。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市井小民,平素里最多的就是跟街坊邻居掰扯是非,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可有些人啊,不给他点教训他不知道痛,下次还敢再犯,故此她也没打算开口替地上这汉子求情。
何况萧临泽是飞龙卫的统领,他自有自个的处事法则,她不会多加干预,万一这人真有问题呢?还有大启的国法摆在那里,妄议一国之君,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我还不是他的夫人呢,没法子替你求情,何况我最是黑心黑肺了,你可别惹我。”
萧临泽听得林卿月还有心思逗人,想必心头没甚多余想法,是微松了口气。
那男人被押走了,整个院子霎时安静了下来。
林卿月仰头看着萧临泽,抢在萧临泽开口前,甜甜夸道:“我们空青哥哥审案子都是好看的萧临泽无奈摇头,悄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又很快放开。
飞龙卫抓捕行动并不隐秘,也没打算瞒人,故梓州城内的这位观察推官早得了消息,只可惜想要逃出飞龙卫的手心还是有些难的,加之梓州城被萧临泽派人守得跟个铁桶一般,若不是他故意为之,一只苍蝇都是飞不出去的。
很快地,观察推官一家子都被看管了起来。
萧临泽又去审案子了,林卿月不欲再去添乱,况且有她在,他做事到底是束手束脚的,有些事情不好问,她更不去讨这个嫌了,只是央求着他,说想去外面行医的棚子里帮龚蒙的忙。
他自然分外担心,更舍不得她操劳,可看着她纯净美好的一双眼,就那样期盼地看着自个,他突然想通了。
她不是寻常的大启女子,她该是翱翔天空的鸟,不该被他小心翼翼地拘着。
“万事小心,俞之稳重,在外都听他的。”
林卿月见萧临泽答应了,是眉眼俱笑。
“他是大夫,自然要听他的,不然坏事了可就不好了。”
“面巾要戴好,还有长纱斗笠也得记着,这些都莫要随意摘了,现如今疫情的局势还很严峻。”萧临泽有叮嘱道。
林卿月笑得更是灿烂了:“我的空青哥哥诶,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以前怎么会觉着你沉默寡言?”
萧临泽抿抿嘴,屈起食指轻敲了敲林卿月的额头。
林卿月捂着额头‘唉哟’一声,见得萧临泽面色稍霁,才正色道:“放心吧,我都记住了说着,她又凑上前吻了吻萧临泽的薄唇,这才兴高采烈地出府去了。
萧临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是万分担忧,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中派了两个人保护她是夜,林卿月、萧临泽还有龚蒙三人,边用着饭,边又说起了今日白日之事。
今日去城西的行医棚子里帮忙,林卿月是累得不行,又饿极了,也不悠悠哉哉地吃些菜再用饭了,一上饭桌就着人盛了一大碗白米饭来,端起碗就扒拉了起来,吃相不可谓不豪迈。
萧临泽蹙眉,一直让林卿月慢点吃,又给她舀汤。
龚蒙见了,是直摇头:“古人云,‘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诚不欺我也,瞧瞧,我都没喝到一碗萧大人盛的翡翠白玉汤。”
龚蒙在外向来是进退有度的翩翩公子,毕竟家族底蕴在那里摆着呢,但面对至交好友总能暴露一二本性出来。
“看样子真是你带坏了小文?”萧临泽边说着,边拿起勺子给龚蒙盛了一碗汤。
第196章 傻子
“三生有幸,真是三生有幸,得空青兄给小弟盛汤。”龚蒙边说着,边接过萧临泽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末了还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非也,人性本恶。偶有恶意,也是其乐无穷。”
林卿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好似看一场戏般,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好我快要同空青哥哥成亲了,到时候俞之兄,对了,还有那个小文兄,都要多来府中用饭啊,听你们说话真有意思。”
“那小嫂嫂快要抓紧日子嫁给我们空青兄啊。”
龚蒙打趣道。
萧临泽无奈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也不嫌害臊,特特是龚蒙,以前他不对女子这样的,现如今也是话多得不行。
“我瞧着你们俩以后是要将我萧宅给拆了!”
林卿月猛扒了口饭,这才含含糊糊道:“说正事,说正事,今日审那个什么,对了,观察推官,他怎么说?”
萧临泽不是个多话的人,至于那位观察推官起初被抓来,还嘴硬,说他没有批捕文书,说他名不副实、欺压朝廷命官,还有什么滥用私刑姑且不提,他直接给了人两刀子,人这才服软,后面的事情都简单了。
“招了,说是端王授意。”萧临泽又给林卿月添了一碗汤,“可巧的是,我今儿正好得了从达州来的消息,我的人从达州现任知州,也就是沛国公府旁支的府里搜出了一沓信件。”
林卿月急切地追问道:“什么信件?”
“这些信件有从京都传出来的,也有从一些州府传出来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跟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伯爵侯府,若是一旦揭露,在京都怕是振聋发聩的声音。”
林卿月看着萧临泽,他眉眼间是少见的凝重。
“那皇上还会对那些世家大族进行处置吗?”她轻声问道。
谁都清楚明白,只要是世家大族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就算是本家干净,旁支也不一定守规矩,多多少少总有些牵扯。
此时龚蒙也紧紧地看着萧临泽,虽说他们是清流世家,但正因着是世家,也有不成器的旁支,那是他们触手不可及的,面上看着他们是听本家话的,但不乏阳奉阴违的。
这饭也吃不下去了,萧临泽停下筷子,直言道:“我也不知。”
萧临泽看着面前青白交加的汤,道:“有些东西不是非黑即白的,端看皇上是如何想的,会不会借此发作,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想要达到的无非是一个平衡。”
他将自个的汤碗端起盛了一碗汤,又接着道:“但好日子过太久了,有些世家也该动一动了。”
他将汤碗放在桌上,发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是将龚蒙跑远的神思又拉了回来“但大动之后又如何达到一个平衡?我们现如今的皇上,抛开个人感情,他无疑也是个圣明的君王,他是个守和的君主,他真的会动世家吗?还是只是杀鸡儆猴?”
“此次事件牵扯甚广,加之现如今局势不明,也因着前面这桩桩件件民心不稳,先前又查出皇上是刺杀太子一事的合谋者,事情一股脑来了,我又不在皇上跟前,委实不敢断定他的想法。”
他这番话是分析给龚蒙听的,确实不是他不想帮,是他帮不了。
龚蒙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传信回去,让我父亲看管好家里人。”
谁都不知道这把刀会不会落下来,何时落下来,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卿月觉着气氛有些僵硬,她心头正好有个疑惑,便趁势问道:“空青哥哥,你觉不觉着这整件事情很是古怪啊?就好像……好像有人故意让我们寻到是有人故意引发梓州瘟疫的证据一样……”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萧临泽赞许地看了眼林卿月,“观察推官之事可以说是端王一派的人着急了,被我们发现了马脚,加之我切断了他们对外联系,这才被我们抓住了个确切的人证,但达州的事儿却太过巧合了。”
他看了看林卿月和龚蒙,接着道:“他们商量的可都是杀头的大罪,就算是达州知州想要握住那些个世家的把柄这才留下了来信,以作往后被人推出来做替罪羔羊的筹码,但这般轻易就被我们找到?”
“太快了……”林卿月一双柳叶眉轻蹙,思量半晌,同龚蒙同时开口说道,“后面还有人!”
“对,后面应该还有人在推动。”萧临泽肯定道。
看着桌上渐渐泛凉的饭菜,林卿月一颗心好似也跟这桌上的饭菜般凉了下来。
“最为可怕的是,这个人到现如今都还未留下蛛丝马迹给我们猜到他的身份。”
她说完这话后感觉有阵冷风从半掩的窗棂处飘进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萧临泽瞧见了,起身将门窗给关上了。
“敌人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空青,你当真一点头绪都没有?”龚蒙抬头看着萧临泽的背影,问道。
萧临泽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看着龚蒙:“毫无头绪。”
林卿月心头却有了个猜想:“会不会是靖王?他向来野心勃勃,说不定此事就是他推波助澜,搅他一个翻天覆地,然后他再拿出解决之法,轻易上位?”
林卿月的猜想不是无缘无故的,毕竟在她心中李文就是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的人。
“或许那些个人也不是传播瘟疫的始作俑者,而是他借由旁的什么人将这个法子给了那帮子世家大族,他们就投鼠忌器,再度犯下这弥天大罪!”
龚蒙双眼一亮:“也有可能!”
萧临泽却是摇了摇头:“我比较赞同你后面的猜想,至于说是靖王,我却觉着不然,毕竟靖王是心思不正,且心狠手辣,但他还没这个能耐,布这么大个局。”
“照你这么说,这人应当有一定年岁了?”林卿月将手肘放在桌上,以手支颌。
“顺着这个猜想确实如此。这个人还可能是世家大族的一员,他们沆瀣一气,且有一定年岁,在世家大族里说得上话,当然……”
龚蒙从一边儿的茶盘里拿出了三个茶杯,拿起茶壶给一人添了一杯。
“让世家大族的随便哪个谋士将这等毒计献给他们主家也是有可能的,但要想掌握世家大族的动向,他必定有很深的人脉,不过,他自个参与其中才是最为有把握的,毕竟这样才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