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不知他有几分真心
这就叫人觉出一些可怕意味来了,这两口子还真是不简单,都是一样心狠的人。
萧老太君原本是闭着眼念着经的,因着他这话也睁开眼来直直地看着他。
“你早已知晓?”
萧禊没回萧老太君这句话,而是一脚踢在了林妈妈的肩头,力道之大,使得原本制住林妈妈的家丁都脱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妈妈被踹翻在地。
“你们竟残害我林府的子嗣,当真是丧尽天良!”
斥责完林妈妈,他便转头朝萧老太君施了一礼。
“回姑姑,眼瞧着孩子一个个都没了,侄儿难受,就着人查了查,原本只是有些怀疑,却不料……侄儿原以为当真是侄儿福薄,没成想竟是这黑心肠的妇人做的歹毒事!”
萧禊说这话时是痛心疾首的,林卿月不知他有几分真心,但愤怒必然不是装的。
林卿月不知萧禊何时察觉的,但无论何时,他一时半刻也没有动裴霞姝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她做正头夫人做这般久,这其中利益牵扯想必是不会少的。
她细想想,好像自她来这里时萧禊对裴霞姝便不算多好,两人都冷着彼此,但有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可自从平阳长公主府没甚用处了,太后接着薨逝,萧禊是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
林卿月早知晓了真相,对此并无甚惊讶的,可林夏却分外难以置信。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是严厉的,可也是慈爱的,她是府中的正头夫人,所以她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心狠,但不该心狠至此啊……
她抬头望着萧禊,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珠子直接落下泪来。
“怎么会?不会的……母亲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的声音愈发大了,更是放开了林卿月的手,直接上前握住了萧禊的衣角,“父亲,母亲定然是被人诬陷的,是……”
“是什么?”萧禊猛然回过头,恨恨地看着林夏,“你母亲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歹毒的女人!你……”
萧禊从未这样斥责过林夏,说得林夏当下缩了缩脖子,林卿月见了,忙上前将林夏拦在了身后,她正欲开口,却是被萧老太君抢先了话。
“萧禊!林夏是你的孩子,她母亲犯下的事同她无关,你要好生教导她才是。”
萧禊就算气极,对待萧老太君也是万分敬重的,当下便敛了脾气,回头朝萧老太君作了个揖。
“姑姑说得是,侄儿定当谨遵教诲。”
林夏也算是看清了屋中局势,又急急上前几步,求到了萧老太君面前。
“姑奶奶,我母亲定然是被冤枉的,求您彻查啊,这林妈妈……”她回头瞧着匍匐在地的林妈妈,狠狠心道,“这刁奴,不知受了谁的唆摆,胡说一气!”
王姨娘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惨白着脸色站在一边,这会子总算是找着声音开口。
“怎么会呢?我的孩子……”她颤着嗓子道,“夫人待奴婢那般好,还让奴婢有幸伺候国公爷,怎么会……”
她说着,似是气狠了,直接上前给了林妈妈一巴掌。
“你说,是不是你胡言乱语?怎么会……都给害死了……你若不说,看看被你害死的那些个孩子会不会来寻你,还有乔姨娘,他们定然也是饶不了你的!”
“不要!不要来找我!不是我要干的,是夫人,对,是夫人!府中夭折的孩子,姨娘们小产的孩子,都是因为夫人嫉妒,更怕她们生出儿子来!”
林妈妈被这话刺激到了,是生怕报应到她身上,将自个知道的都给说了。
“就是乔姨娘,那也是她先晓得乔姨娘有了身子,特地同秦姨娘说的,她晓得秦姨娘没生儿子也会变得跟她一样疯狂,让旁的姨娘一样生不出孩子来!”
王姨娘的贴身丫鬟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是奴婢的不是,当日奴婢不小心听闻了乔姨娘同六姑娘的对话,六姑娘玩笑说乔姨娘是不是有了身子,乔姨娘说晚些寻大夫瞧瞧,结果奴婢一回头就碰上了服侍夫人的大丫鬟丹阳……”
“她逼问了奴婢,还让奴婢不要将此事胡乱说出去,说是头三个月都忌讳让人晓得,奴婢铭记于心,是连王姨娘都不敢告诉,可没几日阖府都晓得乔姨娘怀了身子……”
“丹阳……”萧禊低低念了声,“丹阳何在?”
丹阳早跑了,哪里还寻得到?
林卿月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一切竟真的都源于自个这番玩笑。
萧明辉当即道:“父亲,丹阳前两日便不知所踪了,儿子早已派人去寻了,可直至今日也都没寻到。”
“真是反了天了,你们都反了天了!”萧禊气得在屋内左右踱步,可气得再上蹿下跳又如何,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由不得林夏不信,眼瞧着她站立不住就要往地上摔去,幸而被林卿月给扶住了。
“姐姐……”
林夏后知后觉地抬头望着林卿月:“你是不是也早知晓了?”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啊,可从头到尾林卿月都很冷静理智,林夏不傻,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所以你才总也对她爱答不理,就是她要死了也不愿来瞧上一眼?”
“是,她不该害人的。”
若是有证据,林卿月甚至可以直接将她告到府衙去,或者直接威胁萧禊处置了她,可惜她没有。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林夏嘴角原本是想要牵起一抹笑的,后来发现都是徒劳,泪珠子像断了线般,一直掉个不停。
“姐姐……”林卿月有些不忍,但末了也只说了一句话,“原本有些事你不知道,就做你的贵女就好,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林夏身子一颤,没再说话,倒是萧禊,冷冷道:“就这样的人还有何颜面进我林府的祖坟?”
林夏瞳孔陡然睁大,急急道:“父亲,您……”
“将她的骨灰抬回裴家去吧,裴家不要,那就找个地儿埋了便是。”萧禊说完这话,毫不留情地便走了。
萧禊做下的决定,萧老太君都没说什么,只吩咐了人此事要做得隐秘些,那此事便算是定下了,是万无更改的可能。
林夏看了看萧禊和萧老太君离开的背影,再去瞧王姨娘,她已有贴身丫鬟扶着,哭着往回走了,而林卿月倒是陪着她,可她心头清楚她也不会帮她。
第168章 报应
“姐姐,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但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是裴家上门来找说法那也是她的不是,出银子将她厚葬了便罢了。”
林卿月自知这话说得苍白无力,林夏哪能甘心?但她却是不得不说。
“天子犯法,虽不一定能同庶民同罪,但她犯了错,做儿女的又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
林夏静默半晌,用袖子将眼泪擦干,这才站起身来。
“你说得对,有些该赎的罪还是得赎。”
话罢,她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林夏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林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卿月原本也是想回怡潋院的,可是走到半道上,她突然觉着不对劲。
真的有突然而至的火将棺木那么大个东西烧了都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又转道往裴霞姝的灵堂去了。
被火烧过的地方留下黑漆漆一团,好在下人们手脚利落,已经收拾到一半了,见得林卿月进来,是纷纷行礼。
林卿月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自做自的事儿,自个则在灵堂内转悠了起来。
只是在原本放棺木的地方她却发觉出些不同寻常来。
她立时蹲下察看,就见在原本放置裴霞姝棺材的位置上似乎有些淡黄似蜡似透明的小颗粒。
她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知晓这东西绝不简单,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捻了些藏起来。
“你们继续打扫吧。”
叮嘱完她便离开了。
此时天将明,林卿月将东西用布包好,回身将东西递给秋菊,想让她再跑一趟。
秋菊将东西接过,却一直踌躇不走,林卿月疑惑:“怎么了?”
“公子……公子被停职查办了。”秋菊如实禀报道。
林卿月心头一凛:“怎么会这样?”
“奴婢不知。”
这种事情秋菊这个做下人的听到了原本不该入心的,哪里还敢去问为什么?
林卿月将秋菊手中的东西又接了过来,道:“罢了,我亲自将这东西送去。”
林卿月此时正值孝期,不能叫人看见她乱跑,她是将自个裹得严严实实才出了门。
萧府的人都认识她,她进府很是容易,没多会儿就寻到了在书房里开着窗正拿着毛笔画画的萧临泽。
“你竟有如此闲情逸致,倒是我白担心你了。”
萧临泽将手中的笔搁下,招手让林卿月来瞧。
“闲情逸致也是因着你,看看。”
“你倒是愈发会说话了,这叫什么来着?甜言蜜语快要惹得我找不着北了。”
林卿月说着便进了屋,探头往桌上一瞧,一株光秃秃的树跃然纸上。
“桃花树?”
萧临泽点头,朝外一指。
“喏,你送的。”
“是我不够好看吗?你要去画一株还没开花的树?”
萧临泽摇头,利落换了张纸画起了林卿月。
“我还是第一回画人物像,不好看的话多多包涵了。”
“废话那么多。”林卿月施施然在一边儿坐下,“我来是想拜托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萧临泽不停。
林卿月从怀里掏出东西:“看看是什么。”
萧临泽停笔,拿起布包一看:“是磷。”
“我母亲的棺木昨儿突然燃了,这是在她棺木旁瞧见的。”
林卿月说这话时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人,惹得萧临泽眉头一挑,但他什么也没说,更没质问她的态度。
他收好布包,又拾起笔画起了面前的人。
“那可就耐人寻味了,这磷可自燃,摆明了是旁人放到那边去的。”
“可不。”林卿月敛了逗趣的心思,以手支在桌案上,肃然道,“你为何被皇上停职了?”
皇上宠信飞龙卫统领萧临泽,那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知道的事儿,那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足见其的盛宠了,这停职可就叫人不得不多想了。
“名目是带了外人进了飞龙卫的演武场。”
林卿月直起身,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儿,想到那日萧临泽特意带她在鸿雁山走了一遭,是一丝掩人耳目也无,瞬时了然。
“你是故意的?”
萧临泽没有隐瞒:“这便是我那日所说之事,皇上遇刺,我总得找出背叛了飞龙卫的人,但我也违反了飞龙卫做事的准则,是该罚。”
林卿月见萧临泽这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是心下微安,知晓事情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余地,怕只是做做样子。
“你自个心头有数就成,别到时候丟了职位,妄想我拿嫁妆养你,那可得事事听我的了。”
说着,林卿月俏皮地眨了眨眼。
萧临泽摇头失笑。
“无论夫人养不养为夫,为夫都会听夫人的话。”
林卿月笑着伸手捏了捏萧临泽白皙的面颊。
“恩,乖啊。”
两人玩笑归玩笑,正事也不能“你前两日让我托俞之帮着查查国公夫人是否中毒而亡,如今看来也不用查了,她的棺木自燃,怕就是凶手为了毁尸灭迹。”萧临泽帮林卿月分析道,“若是想要找到元凶,看谁获利最多,亦或国公夫人先前得罪了谁,那样更容易寻得。”
“你是说……”林卿月骇然抬头,“王姨娘?裴霞姝一死,萧禊的后宅就她一个了,可她一直伺候着裴霞姝……”
她心头一惊,顿时明白了萧临泽话里的意思。
“真的有人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拉一个人下马吗?可是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王姨娘才得知了自个孩子是被裴霞姝害死的啊。”
“真的吗?”萧临泽停笔,一双狐狸眼直直地看着林卿月。
林卿月迟疑了,但……
“还有个人一直明面上不敢对裴霞姝如何,实则恨透了她。”她顿了顿,才道,“谢。
林卿月只觉着这种事简直将她的脑袋瓜子都给折磨痛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一边儿的凳子上,嚷嚷着不想了。
“还是得提防着她,若真是王姨娘,那就是你们姐妹她也是不会放过的。”萧临泽提醒道。
林卿月点头,但真的会是王姨娘吗?她有些不敢信。
裴霞姝生前做的事是人神共愤,裴家也没道理上门来闹,在林府将骨灰送过去后他们很快将事情遮掩了,寻了处好墓地将人葬了也就罢了,到头来她死了竟是寻不到家了。
林卿月觉着裴霞姝这算是善恶终有报,倒是林夏,为此又哭了一场,却也没再多求什么,只是时不时会去裴霞姝墓前烧烧纸,权作行孝道陪陪她了。
第169章 发疯
林卿月有时候会陪林夏去,有时候林夏一个人就悄悄溜去了。
只是王姨娘的把柄林卿月一直没逮住,甚至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王姨娘还想将管家之权交到萧老太君手上,拿出的名目是说自个没这个才能,加之老太君也回来了,交给她管总是好的。
萧老太君打定主意不会管这些,既是一团烂摊子也不会管。
“姑奶奶就没想过是谁烧毁了母亲的尸身?”
“你倒是机灵。”萧老太君继续点着手中的茶,“不清楚,你也不用旁敲侧击来问我,你心头怕是有了怀疑的人吧。”
“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来问问姑奶奶。”林卿月直言道。
萧老太君抬眼看了眼林卿月,是要笑不笑的模样。
“我瞧着你不像是为着母亲伤心的,也不像是要母亲报仇的,是谁重要吗?何况老婆子到底是老了,瞧不出谁来?”
“是,月儿只是想要自保,再保护自个想要保护的人罢了,夫人的是我管不着,更觉着她罪有应得。姑奶奶,我知道您定然是有自个想法的,您总比月儿看得明白。”
林卿月蹲到了萧老太君面前,伸手给她捶起了腿。
萧老太君叹口气,指了指自个对面的位置。
“你倒是直白。”
林卿月一喜,知道这是萧老太君要同自个好生说道,忙起身坐到了她对面去。
“不然也不会像姑姑了。”
她是知道的,萧老太君能对她这般慈蔼只是因着她像自个远嫁西洲的母亲。
这也是她来到大启后最令她高兴的一件事了,这丝丝缕缕的牵扯总提醒着她,她作为西洲小公主的时光并非一场梦,她真的曾经拥有过那般多的疼爱。
“是啊,你确实很像你姑姑,连执拗也像,但听姑奶奶一句劝,上一辈的事儿甭想着探究得太过清楚,要姑奶奶看啊,王姨娘这人还算不错的,她确实有嫌疑,但也确实叫人捉不住把柄来。”
萧老太君将点好的一盏茶给林卿月倒上,而后接着道:“你要学着圆滑些,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明白,但若是害了人,该受的罪责还是得受着,总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何况我们总是要自保的。”
“我是不愿你们再闹的,现如今平静的日子过着不好吗?这后宅已经没多少女人了。罢了,你自个有分寸便好。”
萧老太君摆摆手,不愿再提此事。
“听说萧大人被停职了?”
林卿月摇头叹道:“是啊,且让他们自去闹吧,我也不管他这些。”
萧老太君微一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现如今也管不了他这些。”
林卿月双颊羞红,埋头抿了口茶:“是啊,管不得。”
“姑奶奶这辈子没男人,不知道与男人相处之道,也不能教你,但萧大人不是别人,他这样的男人是硬气得很,可你的性子总也执拗得很,不要总同他硬来。”
萧老太君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以柔克刚才是硬道理,若两个人都硬气,到时候一出事,岂不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成亲了不像在家里,要收敛些自个的脾性,没得就有人给你撑腰,惯着你,你也别看着萧大人如今这样,他是干大事的人,不说你要多贤惠,但是家里面的事儿,你里里外外总也要归置好。”
“他还巴不得我对他凶一点呢,那才是情趣。”林卿月禁不住嘟囔道。
萧老太君没听清这句话,朝林卿月侧了侧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林卿月猛地摇了摇头,萧老太君才就着方才的话继续道:“还有啊,女子家最重名节,虽说你们订了亲,但难保……罢了,不说那些个丧气话了,但除了在什么宴会、集会上碰见说说话,平素里你还是不要偷偷出去见他了。”
听得萧老太君这番话林卿月才有了自个要嫁人的实感,一时心头是百感交集,又觉着羞涩难当。
自个果真是要嫁人了啊,熬过了这个冬日,等到春日,桃花开的时节,那时候自个就要成亲了啊。
这时候,张嬷嬷端了点心来,萧老太君将点心又往林卿月跟前推了推。
“你不要嫌姑奶奶啰嗦,他是男子,跟我们女子不一样,他更是不怕外头这些风吹雨打,他有底气,可我们林府不一样,我们看着荣光,但对着皇室,我们还是得低头。”
林卿月闻言,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姑奶奶对萧临泽的态度未免太过小心了些,慎重有些讳莫如深了。
“姑奶奶,我都要嫁给萧临泽了,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您到底为何对萧临泽这个态度?旁人提到他,无不是骂他走狗的,也只有您,不会看轻他,还一个一个萧大人的叫。国公爷当初也是不想我嫁给他的,只有您,一直支持着这桩婚事。”
萧老太君抿了口茶,这才道:“有些时候啊,不能单看外人如何说,得看他如何做。他忠君爱国,姑奶奶自是佩服他的,既佩服他,自然也是敬重他的。”
萧老太君这话显然不能说服林卿月。
“姑奶奶,我瞧着您是没跟我说实话,您要接触了他才知他是何为人,您跟萧临泽什么时候有交际了?您怎知他真不像外面人说的那样?万一他就是贪图富贵呢?”
要是旁人说这话林卿月头一个不答应,自个说起不为旁的,只是为了逼萧老太君说出真话。
“我瞧着他就是个好的啊。”萧老太君转了转手中佛珠,“我们现如今的皇上是个明君,能在他身边呆着的,那必然是个好人,何况他虽臭名昭著,可那又如何?看他抄贪官,再看看他的家底,可见并不丰厚,也是个清流。”
林卿月叹了口气:“姑奶奶,您是不打算同我说真话了?罢了,总有一日我能知晓的。
萧老太君转动佛珠的手一顿:“跟你说了,有时候好奇心不要太重,知道的愈多的人下场往往好不到哪里去,你姑奶奶我一直忐忑至今啊。”
林卿月看着闭上眼睛又转动着手中佛珠的萧老太君,心内陡然一亮,或许当初她避去静心庵里不是生萧禊和裴霞姝的气,只是为了躲避别的什么人,甚至什么祸患。
林卿月向来最是宽心,想不通的事儿便不会再多想,该出手打听的则不会耽搁,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寻到丹阳,可连最是擅长追踪的飞龙卫都一时半刻没寻得丹阳的踪迹。
第170章 不入袓坟
林卿月纳罕,难不成人死了?
人死不死的她不知道,但萧临泽却是突然忙了起来,前两日还给她手书了一封信,说是有事要秘密出京都一趟,有事可以问问赵管事,而寻丹阳一事他交给陈小文了,让她可以问问他的进展。
萧临泽是什么身份?谁能让他秘密出京?背后站着的可是皇上,让他停职怕也是为了此事。
一想到他出任务她就胆战心惊地,可又莫可奈何,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她总也不能阻了他的前程。
林卿月喜好热闹,心情不好就爱出街去逛,甫一走到角门就见林夏正站在角门和什么人说话。
她心头好奇,走近了去瞧,却见对面是王姨娘的侄子王志。
“原来是王公子啊。”
林夏见得林卿月一来,便往后退了一步。
林卿月觉得林夏这一步退得委实有些欲盖弥彰了,便笑着问道:“姐姐和王公子怎地碰上了啊?”
“王公子有心,去祭奠了母亲,正巧同我碰上了,就送我回来。”
林夏说这话时看了看王志,王志也回望了一眼,两人这厢一对视,那之间涌出的情意,赤裸裸地,叫人一眼就能瞧出。
林卿月心头警铃大作,这王志可是王姨娘的侄子啊,若王姨娘当真一直知晓自个孩子被害真相,然后隐忍多年,这才害死了裴霞姝,那她真能眼睁睁看着自个侄子同仇人的女儿成亲?她甘心?
不说两人会不会遭遇阻拦,万一王姨娘还真是想借此事将计就计,心中恨意不消,报复到林夏身上怎么办?
她想着这期间王志做的种种,又是尽力帮着裴霞姝寻找药方,不可避免地同林夏见面,如今还正巧碰上去祭奠裴霞姝的林夏,怎么瞧事情都太巧合了些。
“那还真是巧呢,不知王公子近来可瞧过王姨娘?”
林夏原本还有些羞涩,一听林卿月提及王姨娘,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忙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林卿月的手。
王志却是不明所以,摇了摇头,道:“不知姑姑怎么了?是因着夫人过世太过伤心了吗?姑姑向来感念着夫人的好的。”
林卿月狠狠心无视了林夏祈求的双眼,接着道:“看样子王公子是真不知晓,那王公子还是多去看看王姨娘得好,近来王姨娘的情绪可不大好,毕竟王公子可是王姨娘的侄子,关心她些才要紧些。”
王志被林卿月说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额……是在下思虑不周,竟是不知姑姑如何了,在下汗颜……在下……”
林夏原本只是心慌,如今却是看不下去了,恼怒道:“林卿月,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说话做事都不知道顾忌些旁人的吗?”
“我做什么?我是为了姐姐好啊,要是旁人看了,会如何指摘姐姐?他们可不管你们是如何相遇的。”
林卿月自知王姨娘之事还没个定论,但她的嫌疑很大,现今不防患于未然,以后呢?到时候林夏要是真栽到他们手上了,那就为时晚矣。
此前林夏已经遭受了很多打击,她不想再同她说这些,她怕她当真受不住,到时候对世上之事多不再信赖。
“对不住,我……”王志更觉羞惭,又朝两人作了一揖,“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听姑姑说以前多受夫人照拂,这才……没想到给三姑娘造成了诸多困扰,在下……在下这就告辞了。”
话罢,王志转身就要离开,林夏忙上前拉住了他。
“王公子,对不住,我妹妹她……”
“王公子,我知道你对我姐姐怀有什么心思,但我要说的是,无论外面怎么说,我姐姐永远都是林府嫡出的姑娘,是高门贵女,不是谁都能娶的,总要拿出点真本事来,而你……”
林卿月没再说话,只上下打量了王志一眼便惹得他往后缩了几步。
她的目的达到了,这才接着道:“你看,你自个也清楚,不是我欺你少年穷,只是明年春闱,你能在这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摘得魁首吗?”
王志好歹是个文人,骨子里总有些傲气,听闻林卿月刻意的羞辱,再受不得,是转身便走。
林夏看得着急,眼眶都红了:“王公子,你……”
还没等林夏把话说完,王志便道:“三姑娘,在下告辞了!”
林夏原本还想去拉王志,可王志心意已决,再不做停留。
林卿月见了,叹了口气,就要去拉林夏,没成想林夏却是挥开了她的手。
“姐姐,你现今是觉着我烦,但我也是为着你好,那王志是个什么人你当真认清了吗林卿月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叫林夏恼怒不已,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直接打得她偏过头去。
“那你呢?当初我说萧临泽万般不好的时候你是如何说的?你说我对他有成见,那你是否对王公子的成见太大了?你又可曾了解过他?他是个好人,待我很好,母亲生病的时候他一直帮我想法子,陪着我,可你呢?”
“他好不好难不成我这个成日里相处的人不知道吗?你又知道什么?当初你一心向着萧临泽,你看我出口伤人了吗?林卿月,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这一日……有一日你会反咬我一口……”
“林卿月,你这回做的真的太过分了!”
话落,林夏再不看林卿月,提着裙摆便进了屋。
林卿月偏着头久久未动,段玲雪见了,小心翼翼道:“姑娘,我们进去吧,您的脸也该抹些药才是……”
林卿月收回视线,看着段玲雪:“段玲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很过分?”
段玲雪不知该如何说,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姑娘,自从落水被救起后从不会说这种话的……”
林卿月惨笑:“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没谱的事儿,倒是我草木皆兵了,惹得一场乱。
林卿月不想将事情弄糟的,结果弄得一团乱。
她不是个刻薄的人,她也不想说出这等羞辱旁人的话来,但王志太可疑了,何况她想着王志总该知道那些个事,不然到时候王姨娘知晓了横加阻挠该如何?还有王姨娘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晓得裴霞姝做得那些个事儿?
这些都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倒是将林夏给愈推愈远了。
第171章 元凶是谁?
林卿月心烦,林夏不理她,她也不知该如何同林夏说道,等脸上的红痕看不出来了就来寻萧老太君了。
她坐在一个矮墩子上,头搁在萧老太君膝上,同她撒着娇。
“姑奶奶,您说,原本好好的两个人,明明那般要好,怎么慢慢地就渐行渐远了啊?
萧老太君笑得了然。
“怎么了?跟你姐姐闹矛盾了?”
林卿月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说个明白,只在萧老太君的膝上蹭了蹭。
萧老太君了然,笑道:“我说你,不让你去管那些个事儿,你偏要去。”
“若他们真是打击报复呢?”林卿月‘噌’地一下从萧老太君的膝头离开,她抬头执拗地望着萧老太君,“若当真呢?人心难测啊。”
“对啊,人心难测啊,我尚且不知他们的真情假意,何况你呢?”萧老太君伸手,轻轻抚摸着林卿月的头顶,“也有句话叫人心不古、人心易变,现今真心,以后又能否从一而终呢?”
林卿月颓然,又重新趴到了萧老太君膝头:“姑奶奶说得对,我只是有些担心……可是这路,总得姐姐自个走出来。”
林卿月想通了也就不纠结于此了,干脆去寻林夏认错了。
她是在怡潋院外面拦住了林夏:“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担心你……”
林夏看着低头认错的林卿月,叹了口气:“林卿月,你知道有多少人打着害怕自个亲近之人受伤害,实则行着伤害亲近之人的事儿吗?”
林卿月无话可说。
“罢了,我们到底是亲人,这府中没多少人真心实意待我了,母亲去了,也就只有你了。”林夏将手搭在了林卿月的肩头,“林卿月,我不求你接受王公子,但我只希望你别再待他冷言冷语了,他是怎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了。”
“我知道了,姐姐。”林卿月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只是姐姐,亲事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你遇见一个良人,所以希望你能慎重思量。”
“我明白的,我想过了,我也知晓你担忧王姨娘不接受,今儿她终于愿意见我了,我去替母亲道了歉,我知道于事无补,王姨娘太过良善,只哭着……”
林夏只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让她说话也分外艰难。
“哭着让我莫要再管此事,说上一辈的事与我们小辈无关,还有王公子,她说他是真心欢喜我的,若是我愿意,也不必顾忌她,她只是还需要些日子缓一缓,久了许就好了。”
林夏还在孝期,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头上并未戴多余的钗环首饰,似是怕自个过于软弱,又在林卿月面前露了怯,就仰着头看着天,可林卿月在一旁瞧着,只觉她的侧影叫人心酸不已。
“我有时候想,我不是只埋头做自个的嫡女,多开解开解母亲,不是愚孝,她是不是就不会犯下这些个错事。”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总怪罪在自个身上,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能阻止的,毕竟……人心难测。”
林卿月觉着自个这段日子叹了太多气了,好似个老者般,“”
林夏回头,伸出手摸着林卿月的右脸颊:“抱歉,姐姐那日将你打疼了吧?”
林卿月摇头:“都过去了,你好好的就成。”
林卿月和林夏虽说说开了,但有些心结还是种下了,只待日后看看能不能解开了。
时间过得飞快,这都快半个月了,萧临泽还在外边儿没回来,林卿月让春花和秋菊分别去探了几次,均是无功而返。
她在家中呆着也是无聊,干脆绣起了花,上回丟了脸,她以后一定不能丟脸了。
何况她也不能为萧临泽做个什么,上回见他荷包都被磨了边角,那自个姑且大发慈悲给他重新做一个吧。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朝中局势却是在今日骤然变了。
今儿已然到了该是下朝的日子,可是萧禊却是迟迟没有回来,避着人多日的王姨娘都特意派人去问了,只说宫门紧闭,是什么消息都没探出来。
这可不得了,王姨娘匆匆去了常青园寻萧老太君,林卿月和林夏也得了消息往那边去了,还有萧明辉的妻子万氏,向来冷清的常青园倒是热闹了起来。
万氏从来是不多言不多语,这会儿也是真的慌了。
“姑奶奶,您说说,此事可怎么办啊?夫君和公爹可都还在宫里呢,可宫门被守得严丝合缝的,是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是啊,国公爷和大公子可都还在宫里呢,老太君,我们原不该来扰您的,可……”王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您这边可有法子寻人打听打听?”
萧老太君原本已经拾掇着准备睡下了,被吵起来后就披着件披风出来了,听得万氏和王姨娘哭哭啼啼的,她面上也没甚变化,只闭着眼转着手中佛珠。
良久,才听得她道:“遇事若都像你们这般,闹出这天大的动静来,一个偌大的国公府岂不全乱套了?宫里情况还不知如何,你们却先乱了阵脚,这可是大忌。”
萧老太君叹了口气,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既然要等消息,大家就再等会儿吧,我让张嬷嬷去各府打听打听,我这老婆子虽不中用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这朝中风云诡谲,林卿月可算是明白了自个母后所说的,这京都的人,当真是个个长了几个心眼,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还真是玩儿不转。
就在等消息的时候,春花突然来了,她绕后走到了林卿月跟前,俯身在她耳边道:“萧府来人了,就在东边角门,说是要见一见姑娘。”
萧府怎会突然来人?怕也是说宫里之事。
她还没个底,也不好明说,只同萧老太君说自个要去更衣,这便出了常青园往东边角门去了。
林卿月到得角门外,借着檐下亮着的灯笼,就见得一套着青色斗篷的男子站在那里,待人转过来一瞧,原是萧临泽的好友龚蒙。
他戴着兜帽,趁着夜色而来,显是不想让人瞧见他的面容,觅得他的踪迹,林卿月忙将门口守着的门房都给遣走,这才上前同他见了一礼:“龚公子。”
龚蒙回了林卿月一礼,道:“六姑娘。”
“不知龚公子乘着夜色而来所为何事?”想着今日的不寻常,林卿月一颗心都给提了起来,“是空青那边有消息了?”
第172章 探究
林卿月很少唤萧临泽的字,向来都是直呼其名,这半个月的思念将她折磨了个够,又是在萧临泽的好友面前,她倒也不必顾忌什么。
“他去做什么了向来也不会同我交代,只是他走之前同我们几个兄弟交代了,要多多照拂你,若是京都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来知会你一声。”
比起陈小文,龚蒙行事要更稳重些,他想得简单,没得萧临泽做了那么多,林卿月却是一无所知,所谓付出,总得对方知晓那付出方能落到正处。
“怎么去了这么多日也没个消息?”林卿月这话虽是在问,其实也没渴求得个答案,更是一种担忧。
“空青的职位便是如此,不能同人说去办什么事,甚至不能同人说他去了哪里,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只是这并非他所愿,更是由不得他,往后还有劳六姑娘多费心了,毕竟人也只有一颗心,若是凉了就再难暖回来了。”
林卿月瞬时明白龚蒙所言,他这个朋友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别到时候怨恨萧临泽,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不得任何人,不单如此,这也是作为萧临泽的好友的另一种祝福。
“你且放心,我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往后我们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会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
龚蒙虽说得隐晦,但林卿月却是听明白了,他也知晓原身以前做的那些个糟心事,不过这样看来他跟萧临泽的感情确也十分要好的,不然依萧临泽的性子,哪里能跟人透露这个?
“以前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林卿月了,也要多谢你们这些朋友一直以来对空青的照顾。”
说着,林卿月又朝龚蒙行了一礼,龚蒙连忙回了一揖。
“六姑娘是个聪明人,原本在下不该说这些的,但空青就是个闷葫芦,其实以前那些个事儿他也没跟在下提过,只是在下偶然发现了些踪迹,他这才同在下说了,如今于六姑娘,他却是毫不遮掩,显是认定了六姑娘,想要同六姑娘好生走下去的。”
这些个话说清楚了两人也算是交过心了,两人也不再耽搁,又说起了眼下的正事。
“不知龚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六姑娘不必客气,直呼在下姓名便是。”
龚蒙作为清流世家出生,虽不屑入朝为官,只愿做这名不见经传的仵作,为飞龙卫查案行个方便,又为一二三喊冤百姓昭雪,但自小养成的礼节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总也进退有度。
“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今日宫门紧闭之事,小文还在宫里呢,出不来,在下就先来知会姑娘一声,让姑娘莫要担忧家中父兄境况,只是靖王等人查出了当日护国寺外刺杀皇上的真凶,皇上气病了,这才忙了起来。”
皇上都气病了,那还得了?
林卿月心头一跳:“可说了是谁?”
谨防隔墙有耳,龚蒙没有明说,只低声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林卿月了然,心头却更是沉甸甸的:“今夜过后这场腥风血雨怕是才刚刚开始。”
太子之位空悬,皇上年迈,往后的夺嫡之争怕是不可避免了。
“古往今来,历来如此,六姑娘不必过于忧虑,只是还望六姑娘劝劝荣国公,万事莫要只看表面。”龚蒙又叮嘱道。
林卿月知晓龚蒙这是没拿她当外人才说了这话,不然他大可独善其身。
“多谢俞之兄了,我会劝劝国公爷的。”
“在下也该走了,六姑娘也快进府去吧。”
话罢,龚蒙一拢身上斗篷,这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这可是大事,林卿月不敢耽搁,转身进府后便往常青园赶去。
王姨娘和万氏已经停止了啜泣,萧老太君仍是八风不动地坐在上位闭着眼睛转着手中佛珠,去打探消息的张嬷嬷还没回来,屋里这会子死气沉沉的。
“姑奶奶,那边给我消息了。”
萧老太君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说了什么?”
既然这时候宫门紧闭,要么是皇上为此气得病危,要么是皇上不想此事传出去,但一定不是宫变,不然龚蒙定不会在外面同她慢悠悠地说这许多话。
可无论是什么林卿月都不好说得太过明白清楚,到时候对身为飞龙卫的陈小文和龚蒙都不好,只怕会惹得皇上忌惮飞龙卫的忠诚。
“没什么,就是宫里事情太多了,不得脱身,这才迟迟不能出宫,让我们不要太过担忧。”
“那便好。”萧老太君是聪明人,不会多加过问,无非就是飞龙卫来的消息,可飞龙卫身份敏感,问得太明白了反而不好,“都听到了吧?大家都去歇着吧。”
万氏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待她也很是宠爱,免不得将她养得纯真了些,也没遇上过什么大事,这会儿虽还是有些担心,想着公爹和自家夫君都很是尊敬萧老太君,心下微安,就打算起身离开了,可王姨娘显然顾虑更多。
“六姑娘,这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是萧统领来过了吗?”
林卿月心头‘咯噔’一下,警偈陡生,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
“王姨娘说笑了,萧临泽现如今被停职了,皇上还让他在府里反省呢,哪里敢出门?更是不知宫内发生的事儿了。”
王姨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倒是我糊涂了。”
萧老太君开口了:“既知是自个糊涂了就莫要再乱说,都回去歇着吧,明儿找人去宫门口等着,接国公爷回来。”
王姨娘点头应下了。
翌日,天还未亮王姨娘就派了马车去接萧禊和萧明辉,一大家子则在国公府里焦灼地等着,好在距马夫出门还未一个时辰的功夫人就给接回来了,一家子人不论心里如何,面上看着都是松了口气。
萧禊和萧明辉昨儿忙了一宿,也没怎么歇息,更别说换衣裳了,今儿回来两人都显得有些疲累,衣裳上的褶子都被压出来好几道。
王姨娘忙道:“国公爷、大公子,快去屋里换身衣裳吧。”
萧禊和萧明辉都点头应下了,转身去换了衣裳,又在屋里小憩至晌午,这才一家子一道吃了顿午膳,连萧老太君都来了,显是要说正事的。
大户人家最是注重食不言寝不语,虽说有的人家家宴也没这般讲究,但家中境况近来很是不好,显然谁也没气力引这话头,还是饭后萧老太君问起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第173章 羞辱
“宫中境况如何了,你且说来听听,该谋划的也该早做谋划才是。”
萧禊叹了口气,先是看了林夏一眼,这才道:“幸而当初皇后没看上咱们夏儿,不然可就遭殃了。”
林卿月心头冷笑,这萧禊还当真像株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边倒。
“太子落马了,被太子妃连累的。”提及此,萧禊愈发谨慎,声音压得更是低了,“说是太子妃的母家急了,想要太子尽早登位,这才犯下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太子妃的母家阖家都被抄了,太子妃连同她肚里的孩子都被赐死了。”
林卿月心头一惊,人说斩草要除根,哪料想帝王家当真这般无情,就算是自个的后人也不肯放过。
她这般想着,莫名觉着心慌不已,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萧老太君面露不忍,手中佛珠捻得更快了。
唏嘘过后,林卿月却觉着此事蹊跷。
“既然都是太子了,这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了,怎会突然……作为太子,总不至于这般傻吧。”
何况太子也还年轻,没说就等了多少年了,不至于这般迫不及待吧?
萧禊今日没跟林卿月多说什么,如实回答了他的话。
“没查出太子掺和其中的证据,但太子妃的母家是主谋,那太子能逃脱得了吗?没证据不兴旁人说是他得了消息早早销毁了?现如今太子的封号他已经被褫夺了,且看看最后怎么处置吧,皇上该是还在犹豫。”
向来不多言的萧明辉也开了口:“只怕境况不会太好。”
林卿月当然知晓太子的境况不会太好,毕竟太子妃肚里的孩子皇上都想着要斩草除根,这太子还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惯常带着假笑的面容,又问道:“此事可是由靖王督查的,这靖王可是太子的同胞弟弟,他没有给太子通通气儿?”
她怎么想也觉着事情不简单,何况李文狼子野心,怎会容忍自家兄长背上弑父的名声,到时候累及了自个?
萧禊捋着面上胡须,高深莫测地看了眼林卿月,才道:“此事还真就是靖王主动去同皇上回禀的。”
林卿月一惊:“什么?”
昨儿半夜就下了一场雨,今儿的天空也迟迟没有放晴,还阴沉沉的,此时一道风灌进来,惹得林卿月一个激灵。
“我瞧着靖王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只怕他心中所想更多,但他这样毫不留情面,不怕皇上觉着他不顾兄弟情面,是狼子野心?”
“胡说什么呢?”
萧禊斥道。
林卿月不以为意,嘀咕道:“我就是私底下说说,不敢将这话拿出去说的。”
萧禊瞪了林卿月一眼,又接着道:“是啊,可靖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谁都知道太子和靖王的感情向来很是要好,在靖王将太子妃的母家告发后,靖王特意跪到御书房外一直在向皇上求情。”
萧明辉适时补道:“跪了大半宿,还是皇上叫人将他强行拉回去的。”
“何况,正是因着知晓太子和靖王两人感情要好,偏靖王还去告发了太子,恰恰就证明了在他心中,孝义要比兄弟之情更重要,皇上也会觉着他重大局,对他另眼相待。”
萧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外面被风吹得压弯了枝头的树,还有阴沉沉的天空,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风雨欲来啊。”
林卿月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朝中局势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更是叫人胆战心惊,她现如今只盼着萧临泽能早些回京。
只是她还有一惑。
“那有没有可能太子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他的,正是靖王?”
萧禊眉目一凝,回头便对林卿月呵斥道:“胡言乱语,我看你今儿是脑子不清醒了!”
萧明辉也道:“六妹妹,此事可不能瞎猜的,无论在哪里,都要当心隔墙有耳,否则这话可招致杀身之祸啊。”
“岂止杀身之祸,不定就是灭门惨案!”萧禊恨恨道,“你可就让我省点心吧。”
林卿月虽然被萧禊斥了,但她觉着萧禊的态度很是奇怪,莫不是真的……
而依照她对李文的了解,说不定这疯子还真能做出此等事来。
“多谢国公爷和兄长的教诲,我记下了,只是……”她先是服软,但心头惦记着的这事儿还是没忘,“真的没可能吗?”
“依照靖王殿下的性子该是做不了这种事的。”萧禊又坐回了自个的位子上,“靖王殿下光风霁月,最喜山水,这江山他怕是没兴趣。”
萧明辉也道;“是啊,靖王殿下虽在朝中谋职,但都是些闲差,他向来仁义,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昨儿还说自个要同自个的兄长共担罪责,怪自个没有及时发现太子的举动,规劝于他。”
林卿月觉着这李文还真是厉害呢,在朝中沉浮多年的萧禊都被他给蒙骗了,可见他这伪装做得有多成果,要不是他对国公府有阴谋,想利用自个,这副壳子里又换了她来,还真被他给得逞了。
不过由此看来,萧临泽知道的还真不少,怪不得人人都骂他呢,不管他为人如何,反正大家同仇敌忾,将他当作靶子就对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朝中风云变幻,林卿月不怕没了太子,她怕的是李文得势,到时候于萧临泽和她都分外不利。
她现如今担心的还是萧临泽,如果当真是李文对太子下的手,他心狠手辣至此,会不会对萧临泽不利?
萧临泽该是接了皇上密旨出京的,若是被李文知晓了,会不会借此发作?
她是怕得不行,直到手中的针将她的手指头扎了她才回过神来,见食指尖沁出一滴血,眉头蹙得是更紧了,缓缓将沁出血珠的手指含进了嘴里,低下头再一看,手中的荷包更是绣得难看了,连线条都是歪七扭八的,等回过神来都得拆了重做了。
她突然想到自个心头的惶恐和害怕,觉着有些可笑,想着她明月小公主竟然也有今日,还知道怕了。
只是她的怕不是没有因由的,现如今的萧临泽正陷入了一场困局中。
前段日子梓州大旱,到了秋日是颗粒无收,饶是梓州再丰饶,该丰收的时节没收得粮食也很是困难,要再被朝廷征税那往年留下的口粮怕就撑不到第二年收粮了,偏生此时正是梓州知州擢升的关键时候,若是此时上报他的升迁则需押后一年,他怕到时候此事就此没了着落,就想压下此事,可压下此事,该征的税就得征啊,没成想反倒将事情闹大了。
第174章 人心易变
事情虽然闹大了,耐不住这知州是大家族的旁支,背靠着明国公府,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府没法子,也就一直帮他压着,可皇上还是听到了风声,特意派了萧临泽前去查探。
这可是大事,要想压下来你可得有通天的本事,但显然一个小小的梓州知州是压不下来了,明国公府不过是堪堪让事件不至于恶化,但要想查,只要深入百姓之中去就知道了梓州向来富庶,可就在这半年的功夫一切都变了,买卖孩子去大户人家的比比皆是,可大户人家哪里能要到这么多孩子?还有的想往外跑,觉着跑出梓州才是活路,可知州不许,出城进城的被他看得很严。
萧临泽经历了不少事,但还是很难相信在尚算安稳的大启来说还会有这样仗势欺人的大案,这不是欺负一个两个人的事,这是仗一府之势欺压一州百姓啊,这梓州知州当自个是土皇帝吗?
一时,州内饿殍遍野,是民不聊生。
进梓州有些难,外来人还会被梓州知州派的人盯着,萧临泽刚进入梓州时就遇到了这种境况,好在皇上得的消息是梓州千总周辊想法子辗转寻到了飞龙卫,再经由他们上传给皇上的,他进入梓州后便寻得了他,行事这才顺畅了不少。
而萧临泽是什么人?只要给他一丝线索他就能紧紧咬着不放,直到查到最后。
事情很快就被他查出来了,他当即手书了一封信回去同皇上禀明了此事,可恰逢皇上被刺杀一事查了出来,皇上没有立即下达进一步的命令,而梓州知州却先得了事情败露的消息,百姓们的怨愤在此时也压不住了,暴乱也随之而来。
萧临泽无法,只好再手书了一封书信回去,顺带着也给自家义父闵世海捎到了一封,让他在皇上面前提一嘴,也好尽快将赈灾的命令下下来。
虽说萧临泽的动作很快,但梓州跟京都不是只相隔百八十里,就算是送信的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书信到京都也要个三天三夜了,可梓州的暴乱却是来势汹汹。
萧临泽看着愈闹愈凶的百姓,看着梓州知州为了将此事压下去而将原本该是护卫百姓的武器对准了无辜百姓,是心痛难忍。
他虽被人说做走狗,但他也有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国家,也愿大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看着斗得如火如荼的官兵和因着不堪忍受欺压而暴起的百姓,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到时候死的还是百姓。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一一假传圣旨!
他不能先去衙门,那是知州的地儿,他只好在守备军又一次被梓州守备派来镇压百姓时,拿出一道明黄密令,佯作皇上密旨。
“皇上有令,要求梓州知州及时开仓赈灾,不得再对百姓施行暴力,违令者军法处置话罢,他又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自个怀里掏出了飞龙卫统领的令牌以示身份。
梓州守备和知州是沆瀣一气的,两人这会子都躲着的,就是生怕百姓寻到了他们,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自然落在下面人头上了,而周辊作为梓州守备军的千总,只得接下这桩差事了。
萧临泽假传这道圣旨的时候就是瞅准周辊也在,而周辊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半跪了下来接了这道圣旨。
周辊为人豪爽正义,底下的人都愿意听他的,何况他们都是热血男儿,哪里就想将剑尖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啊?见周辊都跪了,他们也跪下接旨了。
这百姓们闲暇时也是爱说些朝堂政事的,飞龙卫更是耳熟能详,那可是天子近卫,他们知道他们的救星这是来了,也不闹了,哭着跪下来求萧临泽开恩。
萧临泽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是补了一个补丁又一个,他心头一恸,面上却是万分镇定。
“大伙儿可以先回去用午膳,然后再来府衙外有序排队,一个个地发粮食。”
百姓们没走,这可是好不容易挣来的粮食,能得一点是一点,现如今走了,来晚了要是没了又当如何?何况家中本就没有吃的了,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呢。
“真的吗?不会又是诓骗我们的吧?”就在此时,一汉子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嚷嚷道,“飞龙卫怎么会来我们这地方管这种事?”
“就是啊!”又有一汉子站了起来,附和道:“你们不会就是想将我们骗回去吧?你怕是那群狗官派来的,就是不想我们闹出去!”
有了这汉子出头,百姓们也向萧临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有的已经跟着站了起来,有的只是窃窃私语。
萧临泽也不拿乔,还同一干百姓深深作了个揖。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待底下百姓都静下来了,萧临泽才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在下确实是飞龙卫统领,在下手中握有飞龙卫的令牌,也有皇上的密旨,皇上也是心系诸位百姓的,该处置的官员到时候皇上自会处置,至于粮食,待晌午过后一定会发,大家不放心,在下可以一直陪大家在这里等着。”
萧临泽话说得诚恳,也没摆什么姿态,倒是引得许多百姓都信了他的话,干脆席地而坐,就一直盯着他。
可有的人却不这样认为,方才说话挑拨的人又开口了。
“咱们就是一小老百姓,又不知道那令牌真假,也没这见识,咱们就要立即见得粮食!”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老百姓的啊?而且不定你就是那狗日的官员推出来的替死鬼呢?”
另一汉子也附和了起来。
萧临泽原本没多想,可看着这几个汉子的姿态,还有站的身位,隐隐有众星拱月的气势,好似领头者般,就算不是领头者,那也是蛊惑者,他们推着百姓们往前走,同百姓们说只有暴动能走出一条路来。
还有他们的身形,过于高大壮实了些,倒不像是饿极了没法子才参与了暴乱的梓州百姓。
萧临泽不再收敛气势,整个人显得更为冷漠矜贵。
“你们真的只是普通百姓吗?你们蛊惑百姓,让他们做你们的马前卒,让他们去送死,你们当真是普通百姓?那你们家底定然十分殷实,不然哪里还能长得这般魁梧?家底殷实,却要来做鼓动百姓们做暴民,我看你们当真是其心可诛!”
第175章 局势将变
那几人见百姓们看他们的目光都变了,也有些慌了,但还是不愿认输。
“我长得壮实,劳力很好,家中余粮自然要多些,何况我已经比以前瘦了不知多少了,我就是看不惯那狗官的作为,这才找了些兄弟伙一起来拆穿那狗官的真面目!”
他说完这话,方才应和他的几个汉子也纷纷响应了起来。
萧临泽面色不变,一双狐狸眼无情无波就那样直直地朝那汉子看去。
那汉子没想到长得漂亮得比女人还好看的萧临泽竟有此等骇人气势,单单朝他看来都让他心底发寒,不敢再直视他。
萧临泽见那汉子躲避着他的目光,这才接着道:“是吗?没想到几位兄弟也有此等抱负,不过,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不顾百姓安危,煽动百姓暴乱,让他们犯了大启律法,这可是要死刑!你们可知?”
百姓们又躁动了起来,看着那几名汉子的目光更是不善,但当务之急却不是管那几个人,而是让自个逃脱罪责。
他们当即跪下向萧临泽求饶,让他网开一面,他们也是走投无路。
萧临泽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人就是这样,只要危及自身,可不管旁人原本的动机了,他们只想将自个摘出去,然后得到自个想要的。
他没再说话,给一边儿的周辊使了个眼色,周辊会意,派了几个人缓缓朝中间站着的几人靠近。
那几个汉子还未意识到危机来临,他们正瞅准时机,准备再向萧临泽发难,打算鼓动百姓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可惜,萧临泽抢先开了口。
“诸位放心吧,法不责众,你们也是被蛊惑了,罪魁祸首还是他们!”
他的手朝百姓中指去,缓缓靠近那几个汉子的兵士立时扑上前压住了那几个汉子。
原本领头的汉子最为灵活,要给逃了去,可萧临泽是什么人?当即道:“抓住他,罪责可免!”
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围成了一堵人墙,那汉子是逃无可逃。
“大家放心,晌午过后一定会发粮食,不过还得挪步至府衙外,若是不愿离去就先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到时候一定人人都有。”
萧临泽说这话时故意寻了个高处,说完这话就朝周辊他们走去,待走得近前,又吩咐起守备军们行动起来。
“拿几个人去传令,让他们开仓,准备粮食,再拿几个人去统计百姓名单,看看一家几口人,都对上号,到时候也好看看一户发多少合适,不要一户几口人都来领,一些人领了许多,有些人一袋子都没领到。”
周辊被萧临泽的手段惊呆了,他没想到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将梓州暴乱消弭于无形,更寻出了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罪魁祸首。
先是挑拨,后是离间,最后再是拉拢,这手段当真叫人叹为观止!
他以前只以为飞龙卫凶恶异常,是皇上座下的一条疯狗,可在他走投无路,只能将折子递到飞龙卫手上时才惊觉,飞龙卫当真一心只为皇上办事,为皇上办事可不就是为巩固这大启江山而努力?
他这才发觉他们走的路是殊途同归,没有什么分别,甚至飞龙卫里的人比这外面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官员要纯粹很多。
他以前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飞龙卫的,可看着萧临泽亲自到来,他开始平视他了,到了如今他却是不敢再看他了,他觉着萧临泽这样的人该是被人仰视的,轻易不能叫人冒犯了他去。
时至今日,听着萧临泽有序的安排,只觉没人能比他在这种境况下做得还要好了,他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朝廷官员,他的魄力、危机应变能力,还有那处于上位者的气势,都叫他折服。
他甘愿俯下身子听他号令!
萧临泽嘱咐完这些,抬头望去,却见黑压压的人群又开始挤了起来,都想争前面的位置。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样很容易发生踩踏,到时候无辜伤亡的百姓又要增多了。
他当机立断,拔高音量道:“我说了,人人都会有粮食,一个一个地来,不要拥挤,若是大家一直这样争着抢着,一直排不好队,那就谁也不能先领到粮食,到时候家中的父母孩子都得接着挨饿!”
萧临泽不过是提高了声调,话中情绪并未有甚起伏,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只要人站在那里,他一眼扫过去,再不敢有人造次。
周辊被他的气势震慑,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感叹,这样的人只做一个飞龙卫统领可惜了。
在萧临泽的推动下,事情进展得很是顺利,唯一不顺的大概就是梓州知州和守备了。
梓州知州严凯听闻府衙外在开仓赈粮,当即大怒,是无法无天了,还有没有将他这个知州放在眼里?
可转而他就听见底下人来报,说是皇上派了飞龙卫统领萧临泽来,是他拿出皇上密令让人开仓赈济百姓的。
此事他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立时就慌了,后背更是冷汗迭出,思忖着是不是他被明国公府给抛弃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着不会,他可是明国公府旁支中最得力的一个人,他要是真的出事,那皇上必然是要查他的,何况皇上派的不是钦差,而是飞龙卫,飞龙卫可是皇上的暗箭啊,不可能明着放出来,怎会突然给他下个密令?
“那密令可有人看了?”
来回禀此事的衙差很是为难。
“这……这可是密令,上面画着龙的,又是明黄色的,属下一干人等只瞟了一眼就觉着造次了,哪里有人敢上去瞧啊?”
严凯大怒,一拍桌子道:“那你们就是未证实,既然未证实,哪里就敢听他胡言乱语?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未经禀报就贸然开仓?”
他愈说,就愈发恼怒,直接抓起手中茶盏就往那衙差身上扔去,滚烫的水泼溉在衙差的藏蓝差服上,那一团的颜色逐渐变深,像是大团污渍般,紧紧烙在那里,可他顾不得太多,立时跪了下来。
“是属下的错,可……那时候守备军都来了,属下不得不听命啊。”
“听谁的命?”此时梓州守备段奕宏也来了,他朝严凯抱拳施了一礼,这才接着道,“在梓州,就该听知州大人的命才是!”
段奕宏家世不算显赫,能有今日无非就是因着严凯给他的庇护,他自然是要捧着严凯的那衙差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是是是,该听知州大人的命,属下这就去让他们将粮食搬回去,再紧闭仓门。”
第176章 太子落马
“你以为这时候他们还会听你的话吗?”段奕宏踢了那衙差一脚,“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段守备来了啊,快坐。”严凯见得段奕宏,面色这才好些了,“你说说此事该当如何段奕宏在一边儿的圈椅上坐了下来,然后给严凯递了个眼色。
严凯会意,道:“你滚下去吧。”
“是是是,属下这就走。”
衙差对此是求之不得,忙躬着腰行着礼,往后退着出了屋子,到了门口还将屋门给他们关上了。
待屋里只剩两人,段奕宏复又接着道:“知州大人,这萧临泽可是朝中有名的疯狗,得小心了,决计不能被他给咬住了,一旦被咬住,要想再甩脱他,这可就难了。”
此事严凯自然明白的,也不耐听这些,只道:“就说说你有什么法子吧。”
段奕宏虽不满严凯对他的态度,但他也清楚自个的位置,只在心头不满一下,面上却是不显。
“萧临泽的密令没人敢去看,但大人可以以证实的态度逼迫他交出来,毕竟谁都知道,皇上不会派区区一个飞龙卫统领来解决此事。”
严凯双眼一亮:“是啊,我就是疑惑这一点,只有萧临泽一个人来了,未免太过奇怪,怕皇上只是让他来打探一番,再派钦差前来,可一来一去太耗时间,只怕他在皇上旨意下达前就擅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段奕宏知道严凯心头已经有了估量,就是等着自个表态了。
“大人,只要大人有谋断,段奕宏一定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动手,怕就怕在事急从权,皇上真给了他密令这玩意儿。”
“你说得是。”严凯用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半晌,才道,“我不好在大庭广众下露面,你去帮我将萧临泽给请来,我再同他交锋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段奕宏一听这话是暗暗咬牙,这狗娘养的,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就让老子来,奶奶的,要不是跟着你有那么点好处,老子才不跟着你干这么久呢,现如今飞龙卫统领都来了,还想拉着老子共沉浮,休想!
他心头虽将严凯骂了个遍,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
“大人英明,我这就去将萧临泽请来,到时候若他的密令是假的,那就好办了,我直接让守备军将他给制服便是,但……若是真的呢?”
他们研究了半晌,要萧临泽手中的密令真是真的,他们难不成要束手就擒?他家里还有老娘和婆娘孩子呢,他可是惜命得很呐!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他可就要没命了,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事,严凯咬咬牙,“那就……嗯!”
他伸出一只手来,并拢五指,然后斜着往下狠狠一划,意思不言而喻,要让萧临泽有来无回啊!
段奕宏心下一惊,杀了人倒是干脆利落,接下来呢?
他后背冷汗涔涔,咽了咽口水,问道:“那……往后呢?”
“梓州不说四通八达,但南来北往的,要想尽快到达北疆边塞从我们这里走便是最快的,就是北疆军用粮草从这里调度也是最及时的,也只有梓州能尽快拿出最多的粮食来,还有往北疆的商路,跟一干北边的部落要想继续通商,梓州更是不可少!”
严凯将身子往段奕宏那边又偏了偏,嘴角笑意是愈发猖狂邪佞。
“你说,要是我们拿住了这里,朝廷能对我们怎么样?”
段奕宏瞬时明白了严凯话里的意思,但他不知该骂严凯蠢,还是该夸他有野心,他就是个粗人,但他也明白了这不现实。
他扯了扯嘴角,不过都是徒劳,嘴角怎么也挂不上抹笑意,他干脆也不做这无用功了,结结巴巴道:“可……朝廷那么多士兵,各大军队,要是围了梓州,梓州粮食也撑不了多久啊,何况现如今……那……萧临泽也该将粮仓搬空了吧……”
严凯面色一变,直接一掌拍在了段奕宏肩头。
“既知晓他在搬我们的粮食还不去阻止?”段奕宏回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就要往外走,却听得严凯又在身后道,“段守备啊,你可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做事一定要想清楚啊,你且放心,我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就是皇上老了,也该让位了。”
段奕宏到得府衙外的时候就瞧见守备军们正在搬运粮食,而一黑衣男子长身玉立,就站在一旁盯着,他身旁则站着自个的手下周辊。
“听闻萧统领来了,苟某有失远迎啊。”
萧临泽回头,就见一身形魁梧、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朝自个走来,他还没问,身旁的周辊先低声同他道出了来人身份。
“他就是梓州守备。”
萧临泽闻言,眼神更冷了,对于来人的话也没搭理。
段奕宏走到近前,就见萧临泽还是只看着自个,没打算开口的意思,他一时有些尴尬,原本想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触到萧临泽冰冷的眼神时却是不敢再搪塞他了,忙端正了姿态抱拳同他行了一礼。
“见过萧统领,萧统领携命前来,属下合该前往迎接的,没成想萧统领先来了……”
他看了看萧临泽身后忙碌的梓州守备军,立时转了话头。
“知州大人已在府衙中等着了,还得劳烦萧统领挪步往府衙商议一下赈灾之事。”
萧临泽的职位是正五品,原本这个职位是独立于朝堂官职体系之外的,是在先皇手里才逐渐融入朝堂,在现如今的皇帝手中他们的地位又更进一步,想来竟是比六品的知州和守备的官职都要大。
“本官倒是不知知州大人在忙什么竟比外面的难民还要重要,重要到本官挪步去府衙里。”
“正是因为难民太多,知州大人才是忙得焦头烂额,只怕这仓里的粮食也是不够的,还需调度。萧统领体恤百姓,该是明白知州大人的苦楚的。”
段奕宏心头到底是虚的,说这话时姿态是愈发谦卑了,连心里都不敢对他腹诽什么,是生怕他看出来了。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敢去看萧临泽那双眼,原本生在女子身上就万分魅惑的一双狐狸眼,生在萧临泽一个大男人身上非但不显女气,倒更显几分凌厉,像是能将人一眼看透。
第177章 暴乱
偏生萧临泽此时没说话,一双眼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垂下头,一双眼乱转着,他才开了口。
“走吧。”
说完这话,他又回头同周辊交代了两句,这便转身往府衙内行去。
段奕宏禁不住松了口气,可看着萧临泽走在前面的身影,一颗心又这样提了起来。
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要是一旦走出去,他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严凯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连这他都不肯跟自个透露,当时候若是败了,他是不是得先将自个甩出去做替死鬼?
何况一个小小的梓州妄图跟皇上斗,真的斗得过吗?
他得到的东西没严凯多,但担的风险却比他多不少,他还有老娘和婆娘孩子呢,他儿子还小着呢,他可输不起!
萧临泽打一开始看见段奕宏的时候就觉得他心事重重的,不,该说他还在犹豫接下来的事情,这会儿见他没跟上他便特地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怎么?段守备不带路吗?”
段奕宏回过神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赶上了萧临泽,态度是愈发殷勤了。
“段守备在梓州多少年了?”萧临泽淡声问道。
“属下自小就在梓州长大的。”段奕宏姿态摆得很低,说这话时腰还微微弯着的。
萧临泽在外向来是不苟言笑的,一是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一笑起来就更漂亮了,幼时还因此被人嘲笑过,后来他就很少笑了,二则是因着他自小就没什么快活日子,虽有义父照顾着,但义父很少能来看他,心内还是孤寂的,更没必要笑了。
“也是,飞龙卫的案头上都摆着的,只是本官很是疑惑,既然是土生土长的梓州人,看着梓州的百姓受苦,段守备可曾有过恻隐之心?”
他好似只是跟段奕宏闲谈般,脸上仍是无波无澜的,就算是质问的话语也说得没甚起伏,可这反倒叫段奕宏心惊。
“萧统领说笑了,自属下任职以来,不说殚……”
他识不得几个大字,咬文嚼字更是不适合他,免不得就结巴了,是想了好久才想起那些读书人说的话,把未完的话接了下去。
“殚精竭虑!对,不说日日殚精竭虑,也算是兢兢业业的,就是……”
他绞尽脑汁地说了这番话到底是亏心的,说到一半连自个都不信了,咬咬牙干脆闭嘴不语了。
萧临泽原本那番话就是试探,见段奕宏还有些良知,觉着给他点暗示将他拉过来也未尝不可。
“段守备,有时候好日子过多了,就会忘了以前那些日子,那些光着脚板同好友打闹,走到哪里还能有七大姑八大姨将好吃的东西塞到手里的滋味,那时候啊,怕是一个花生都是香的。”
萧临泽没有过过这些苦日子,他有记忆以来就认了闵世海做义父,他义父也没地儿花银子,银子都花到他头上了,后来去了飞龙卫,因着训练是苦了些,可好似也是因着义父的缘故,那时候的飞龙卫统领对他多有照拂,连请来读书识字的先生教授给他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他说的他都没经历过,因为他的童年没有这些玩闹,多的是漫长的孤寂,不过他听人说过,飞龙卫多的是孤儿,就是有人施舍给他们一个馒头都能叫他们开心好久,他明白,这大抵便是人间烟火气。
果不其然,段奕宏循着萧临泽的话忆起了从前。
那时候,他光着脚丫从村东头跑到了村西头,一个村子里都是姑姑婶婶大爷大伯的,虽说时有口角,多的时候面上总也是端着笑的。
“不敢忘……哪里能忘呢?周辊的密信我不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吗?”
萧临泽暗讶,这段奕宏原来并不傻,心内还是有番思量的,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不过跟段奕宏这番对话下来他倒是摸清了他的脾性,是个还有些良知的人,但又舍不下权利和富贵,若是他心思少些那便跟大多普通人一样,偏生他又是有些头脑的人。
“墙头草可不长久。”萧临泽慢慢悠悠地继续敲打着他。
段奕宏明白萧临泽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敲打他,让他尽快做出选择。
眼见着严凯准备接见萧临泽的厅堂进了,他还是迟迟没能下定决心,心下一咬牙,道:“萧统领当真打算去见知州?”
萧临泽瞬时明白了段奕宏的言下之意,这是在向他透露消息,可惜这消息他还当真用不上,这鸿门宴不是明摆着的吗?
“段守备,你怕是忘了本官方才所言。”
墙头草不长久!
段奕宏当然没忘,可他一时又下不了决心。
萧临泽知道有的人逼迫不得,有的人却是要逼紧一点。
“本官马上就要进屋了,到时候就看段守备的表现了。”
段奕宏是个聪明人,又恰到好处地还有那么点良知,要说罪不可赦?可官场这种地方,还真是他这种人呆的。
有的贪官,只贪自个该贪的,段奕宏过了那条线,可后来又想找回那条线,他何不帮上一把?
何况现今他在梓州孤掌难鸣,段奕宏还是可以用上一用的,毕竟这才是制衡之道。
话罢,他便不再多言,踏步进了厅堂。
严凯进京述职的时候是见过萧临泽的,这会子见得他一进门,立马起身相迎。
“萧统领前来,属下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若是为了受苦受难的百姓计,那本官确实能海涵。”萧临泽说完这话就施施然坐到了上位上,“就看这话严知州能不能说得出口。”
萧临泽这话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严凯留啊。
他的话既然都摆明了,严凯再多说什么好话都是无济于事,他面上谄媚的笑也尽数收了起来。
“萧统领这话说得,作为梓州百姓的父母官,我自然是要为百姓们谋划的,倒是萧统领,梓州许多情况你都还未可知,一来就开仓放粮,这……”
他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但意思不言而喻,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敢来我的地盘指手画脚,这不是瞎指挥吗?到时候我一样可以参你一本。
萧临泽觉着好笑,历来只有作为飞龙卫的他威胁旁人的,哪有旁人来威胁他的?这样的人一定很蠢!
“是吗?你怎知本官什么都不知?本官现如今随便去街上拎一个人,你且看看他们如何分说?若是一个两个说了严知州什么,那是旁人诬陷你,若是每个百姓都跟你有仇,那本官还真得好好思量一番严知州这知州是如何做的!”
第178章 平息
愈是剑拔弩张的气愤,他愈是冷静,面上更是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来,更无法猜透他下一步如何做。
严凯现如今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萧临泽说的话就是不打算留情面的,愈是拖着着急得反而是他自个。
他决定不再拖延。
“萧统领,虽说你是飞龙卫统领,也听说你是携密令而来,可这密令上到底写了什么,属下却是不知。”
他脸上笑意全无,说到此处更是开始拿腔拿调。
“民以食为天,粮草更是固国之本,这听说终究是听说,还请萧统领拿出密令,让属下看一眼,以证实萧统领所言非虚,不然属下也只有下以假传圣旨为由将萧统领关押起来了。”
“本官说严知州对于梓州天灾无所作为,严知州就来质疑本官的密令?萧临泽不紧不慢地从自个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帛书,然后拿着那张绣有龙腾图案的黄色帛书在严凯面前晃了晃,在严凯想要倾身上前来拿的时候又迅疾地收了回来。
“只可惜这密令是皇上给本官的,与严知州好似无关,这上面还写了,若事态真是到了无可挽回之地本官是可以处置严知州的,且生死不论!”
起初萧临泽没想明白皇上的意思,还想着回去要去请罪了,如今却是明白了,皇上早将最坏的打算都付诸在这封密令中了。
要知道,若是严凯对于天灾真的没有作为,甚至还瞒报,那严凯势必是要被处置的,不单严凯,还有梓州的一干官员,要是他们都被他押解入狱后还有谁能立时担起解决梓州天灾的官员?
此事自然会落在从千里迢迢的京都赶来梓州的他的身上了。
而他的汇报于皇上而言不过是让他看到了此事的真相,接下来赈灾的进展还得他推进有时候他真的很是佩服皇上,帝王的心思真的深如海,他往往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他也万分感激皇上对他的信任和栽培。
萧临泽不知道的是,在他佩服旁人的时候,他让人摸不透的心思也叫人汗颜,甚至惶恐不安。
严凯在听得萧临泽的话之后,瞬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算这封密令不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的密令,那也是处置他的密令,毕竟飞龙卫可是皇上座下最为忠心的一条狗,甚至有时候有先斩后奏之权,特别是现今的皇上,对于飞龙卫更是依仗。
“萧统领什么意思?一封不知真假的密令就要本官伏法吗?”
严凯面色铁青,这是打算跟萧临泽硬碰硬了。
而在一边听得他们对话的段奕宏此时背后却是出了一层冷汗,里衣就这样黏糊糊地站在了背上,让他觉着浑身不舒服,想要动一动,可不知被什么定住了般,就是动不了。
“那严知州是什么意思?打算咬死了不认吗?”
萧临泽眼神陡然一变,锐利得好似刀子,直直射向严凯。
严凯心头一凛,冷汗彻底湿了额际,他立即朗声吼道:“萧临泽狼子野心,竟敢假传圣旨,段守备还等什么?还不将守备军唤进来将这逆臣拿下!”
段奕宏原本还在失神,思忖着该当如何,突然听得严凯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他看看脸上已经显出慌乱的严凯,再看仍是一脸淡定坐在上位的萧临泽,一时没有动作。
“还愣着做什么?”严凯大怒。
段奕宏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憋出一个笑来。
“也不必做得如此绝吧?大家好商量。”
他还没下定决心,只好和起了稀泥。
严凯看着这般窝囊狗腿的段奕宏,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开了厅堂的门,对外面的衙差还有守备军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将这逆贼抓住!”
话罢,他的一根食指直直指向正堂里的萧临泽。
萧临泽起身,将明黄帛书举到面前,冷声道:“怎么?你们要造反吗?”
说着,他一一扫视过要冲进正堂的衙差和守备军们,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屋里僵硬着不动的段奕宏身上。
他在等段奕宏的决定。
就在萧临泽没了耐性,视线要离开段奕宏的当口,他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躬身朝萧临泽抱拳行了一礼:“萧统领携密令而来,下官势必会护卫萧统领周全。”
段奕宏这些年在守备军中也不是白混的,守备军大多还是听他的,这会子见得他已经表明了立场,机灵地将手中长矛对准了严凯还有他手底下的衙差。
两方人马一时剑拔弩张。
严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段奕宏,你不过是我手底下的一条狗,还真是好样的啊!你以为你跟着萧临泽就能有好日子过了,你别忘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跟着我可干了不少欺上瞒下的事儿啊!”
段奕宏怒了,他是为了荣华富贵当了很多年的狗,就爱对着严凯摇尾乞怜,可是那又怎样?好歹他还有点良心,而现如今严凯的手下并没有他的多。
“那又如何?现如今你已经插翅难逃了,你以为你瞒得好好的,为何奏折还能送到皇上手中?若不是我撕了一道口子出来,你以为是为什么?我可跟你不一样!”
这话他看似是说给严凯听的,其实是说给萧临泽听的,他是在表明立场,想让萧临泽到时候帮他求情。
萧临泽哪里听不出来?段奕宏这种人也不是不可用,但需要一个契机,还差一个可以让他死心塌地的契机。
但这时候段奕宏更需要一颗定心丸。
“皇上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该罚的定然不会放过,该赏的也绝不吝啬。”
他这话说得保守,算不得什么好话,却也不算坏话,毕竟段奕宏也是跟严凯狼狈为奸过的,功过相抵尚且有一线生机,皇上就算是为了表明自个的仁义也不会将其赶尽杀绝。
段奕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他识时务,也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自然明白萧临泽话里的意思。
“得了。”他应完这句话便道,“兄弟们,听到萧统领的话了吧?还不速速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守备军得令,同衙差们就来了一场搏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段奕宏抢先一步就要去擒住严凯,哪料想不知哪里突然蹿出几个身手极好的,护着严凯就要逃。
第179章 密谋
段奕宏可不管,他现如今立功立得愈多,到时候他受到的责罚就愈少,这乌纱帽说不得也能保住也不一定。
他就要上前,可他根本就不是那几人的对手,几人又不欲同他缠斗,猛地给了他几招便往外奔去。
萧临泽见状,正欲抢先上前,发现这几人都是练家子,不是一般的野路子,他又退了回来。
段奕宏不解其用意,见人跑了,还要往前追,被萧临泽拦了下来。
“放长线钓大鱼。”
“萧统领高瞻远瞩,是我等不可及的。”
段奕宏习惯了拍马屁,一听得萧临泽的话他拍马屁的话就脱口而出,说完见萧临泽面色不变,就知自个多话了,萧临泽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暗恨,自个这张嘴哦,倒是忘了,不是人人都像严凯般,眼睛长到头顶上,狗仗人势!
萧临泽从来不是多话的人,方才为了让段奕宏投向自个,又跟严凯斡旋,这才说的多了点,这会儿他也没教训段奕宏的意思,而是交代起了正事。
“你派个机灵点地跟着,不要叫他们发现了你们的行踪。”
段奕宏不敢耽搁,忙指派了两个人去跟着,到时候他们也好追踪严凯他们的踪迹。
“严凯不算是个特别有头脑的人,更没气魄造反,他身边可有什么撺掇他的人?不对……”萧临泽又将自个的话否了,“该说是谋士。”
“有!”段奕宏斩钉截铁地答道,“可是今日下官一直没瞧见那个谋士,下官原以为他是被严凯派去做别的事了。”
“比如?”萧临泽只简单吐出了两个字。
立场已经表明,段奕宏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下官觉得严凯应该还跟梓州城外黑风山上的土匪有些勾连。”
黑风山离梓州还有段距离,步行的话大概需要大半日,若是骑马就不一样了,但梓州往来客商很多,梓州也富庶,土匪不该猖獗才是,但黑风山确实有土匪,而且是帮子很有分寸的土匪。
“他们太有分寸了,每每截人问财要的不说不多,但总也闹不出大事来,下官一直追问严凯要不要剿匪,但都被严凯压下来了,也是这样下官才察觉或许严凯跟他们有所勾结”。
段奕宏同萧临泽分析着自个所想。
“那接下来倒是可以看看严凯是不是往黑风山那边去了,还有严凯的谋士,虽说你们不一定找得到,但还是试试。”
萧临泽觉得严凯的谋士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还有黑风山的土匪,若严凯当真去投奔了他们,而那帮子土匪还当真收留了他,那他们跟严凯的关系势必不只是互惠互利,说不得也是帮着严凯敛财的人。
但这一切都是萧临泽的猜测,接下来要的就是证实。
“严凯之事你继续追踪,我去瞧瞧外面的灾民。”
吩咐完,萧临泽就打算往外行去,不料段奕宏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萧统领相信我?”
他惊得都忘了用谦称了。
萧临泽淡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严凯多久没受到过被人赏识的滋味了,当下便朝萧临泽抱拳施了一礼:“下官定不辜负萧统领的信任。”
萧临泽点了点头,往府衙外行去,好在此时的府衙外灾民们都站成了一排,一个个有序地上前领着米。
周辊见得他来了,立时迎上前同他行了个礼,这才道:“按照统领的吩咐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只是……”
他回头看了眼一袋袋送出去的白花花的米。
“这粮食怕是不够发啊。”
话罢,他便着人将仓库粮食进出的册子,还有记载着梓州百姓的册子送到了萧临泽面前萧临泽拿起记载仓库粮食进出的册子,不过匆匆扫了两眼就丟回了送册子来的人怀里,又翻了翻登记梓州人口的册子,粮食确实还差一大截。
在干旱严重的那两个月严凯就上书,说自个已经开仓赈粮了,百姓们的苦日子都度过了,如今看着这一排排饿的瘦骨嶙峋的百姓们,可想而知那粮食进了谁的口袋。
“这严凯当真是贪了不少啊!林卿月近来无事就呆在屋里绣荷包,好不容易绣出了个成形的,结果萧临泽还是没回来。
这叫她哪里能安心啊?时不时就要派人去萧府打听,可赵管事却说萧临泽一直没递消息回来。
等她得了消息才知萧临泽身在梓州,而那边正在发生暴乱,也不知平息了没有。
她忧心忡忡地去向赵管事打听,可萧临泽没有口信给她,赵管事也不知萧临泽的情况到底如何。
她没法子,只好又去寻龚蒙。
“六姑娘,你要相信空青的能力,这么多年,他风里来雨里去的,都淌过来的,这回必然也会逢凶化吉。”
“可他也是人啊,不是刀枪不入啊,也会受伤啊……”
一日见不得萧临泽,林卿月是一日都安心不了。
龚蒙闻言,愣怔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笑道:“空青当真要苦尽甘来了,看着六姑娘如此牵挂空青,他若是晓得了,势必会很开心吧。”
林卿月心头还是万分放不下,禁不住脱口而出:“若他想知道我牵挂着他,等他回来我日日说给他听也无妨。”
龚蒙愕然,他只知晓这萧家的六姑娘落了水被救起后性子就变了,没想到竟变得如此大胆。
林卿月也知自个失言了,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春花离开了。
林卿月是生怕萧临泽出事,每日里就让秋菊去街上打探消息,只知道皇上派了六千人的军队去,然后又派去了些粮食,据说这些粮食都是朝中要员讨论了好久,皇上力排众议要拿去赈灾的。
其实当时朝中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世家大族形成的,一派是由几名从底层爬上来的清流官宦形成,至于中立派,则是由萧禊还有几名世家及其朝中小喽啰形成的。
世家大族在朝中盘踞多年,朝中遍布人脉,哪里是区区几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员比拟得上的?
世家大族们不赞同皇上放粮赈灾的由头是说梓州向来富庶,只要打开梓州的粮仓放粮就是,梓州知州不上报的原由该是因着当时已经放过粮了,且粮食足够,如今百姓突然暴乱,说不定是有人鼓动。
这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明眼人都知道,梓州能闹得暴乱这个地步,足见梓州知州根本就没作为,要人鼓动那得给他这个机会啊!
第180章 摇摆
现如今只怕梓州粮仓里也没剩多少粮食了,东西早被他们贪墨了,而世家大族怕的无非就是皇上会借由此事细查。
特别是明国公,早前就送了信去,让严凯无论如何将事情压下来,还有跟明国公府牵连甚深的官宦们,也屡次寻到府门上打探,哪料想还是出事了。
而就是这番出事他才瞧出来,严凯不是只靠着他们明国公府,他怕是跟朝中许多世家大族都有些牵连,不然他们也不会站出来都要保他。
其实严凯对他们来说是一条财路,可也不是唯一的一条,更不是最为重要的一条,可就是因着这种关系不算牢靠,尽皆怕他嘴不牢,不得不出此下策。
皇上当朝大怒,直接停了明国公的职。
皇上原本就因着太子之事气病了,现如今更是火气上头,身子更是不好了,一下了朝便让闵世海招了太医来。
这些个事儿林卿月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更是抓心挠肝了。
朝中这么多世家大族都站队了,萧临泽在梓州的境况可想而知,他们不会让手握证据的他活着回来的!
不想还好,一细想就让林卿月浑身发凉,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春花虽跟着林卿月的日子不长,却也瞧出来了,他们家这位主子胆子是大得很,这会儿不定在琢磨什么了,她忙道:“姑娘放心,公子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的。”
秋菊也劝道:“是啊,姑娘,公子这么多年不知经历过多少险事,定然能逢凶化吉。”
秋菊不提凶险还好,一提就叫林卿月忍不住多想。
“不行,我得去瞧瞧他。”
林卿月此话一出,可吓坏了满屋子的人,段玲雪头一个不答应。
“姑娘,您是世家姑娘,哪能轻易出府去呢?还是梓州那个地方,那还要往北走了,要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可怎么办啊?”
春花也道:“姑娘,段玲雪说得对,您要是出府去,那国公爷和老太君势必都是不会答应的,要是您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没个护卫,更是不得了。”
秋菊也想劝,被林卿月挥手打断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再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笃定我会跑啊?”
还别说,方才林卿月说那话时是真的想要打马去梓州的,她不是没有一个人离过家,但这于大启的女子来说好像是天大的事,好像你一个人出去一趟就能被人指指点点至死般。
她不理解,但也无从指摘,毕竟大启的女子,甚至前朝、前前朝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不接受,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好似否定了她们的一生般。
“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去梓州的,只是你们得再帮我多探听探听消息才是。”
虽然林卿月如此说了,其实几个丫鬟都放心不下,可主人家的事,她们不好僭越,只能不放心地点头应下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局势会急转直下,时隔几天梓州那边又传了消息来,说是黑风山的土匪为了包庇严凯和萧临泽带的守备军发生了冲突,萧临泽中了暗箭,不知情况如何。
这可不是小事啊,林卿月耐不住了,提着裙摆就跑去寻萧禊了。
“国公爷,空青到底如何了?”
萧禊对于林卿月一直不肯称呼自个为父亲是十分不满,如今见她如此急躁,更是蹙起了眉头。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可……国公爷,您是荣国公啊,您一定知晓空青情况如何的,麻烦您同我说说可以吗?”
林卿月软了语调,眼中带着几分央求。
自从林卿月落水后,她整个人性子大变,像是这样软语相求的时候几乎没有过,萧禊也心软了几分。
“确有此事,但也没那般严重,毕竟他还写了折子回京同皇上回禀了事情进展,何况皇上派去的六千兵士也到了,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平息,只是……”
“只是空青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之后更是被人容不下了,是吗?”
林卿月问道。
萧禊沉沉地叹了口气。
“是啊,皇上竟给了我这样一个女婿,让我如何再在朝堂上立足哦。
皇上此举无疑是暗压了他们林府一把。
林卿月忧心忡忡地回了怡潋院,她还是放心不下,这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的,只怕不止黑风山的土匪,还有许多人会朝他下手。
她不是个能够坐以待毙的人,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准备月黑风高的时候去寻龚蒙。
要说她为何要去寻龚蒙,一是因着这是萧临泽信任的人,二则是因着萧临泽受伤,若说皇上会派飞龙卫的什么人去探一探,那只有身为仵作的龚蒙了,毕竟他名为仵作,实际上他医术也是万分了得的。
若是龚蒙真要去,那她倒是可以跟龚蒙一道去,若他不去,她也可以跟他讨两个人在沿途保护自个。
世事难料,怕的就是万一,未免旁人担心,也为着自个安危,她还是万分慎重的,毕竟现如今的梓州也不安生。
她挑了两身利落裙衫装在包袱里,又装了些银子,最后犹犹豫豫地,到底是将自个前段日子绣的大红荷包带上了。
可她一开门,却见春花和秋菊就站在门边等着自个的。
“你们……还真是机灵啊……”
还别说,萧临泽给她派的这两个人还真不是一般地好用,做事活络,能迅速洞察主人的心思,比起总也马马虎虎的段玲雪,心思不止细腻了一点半点,可有时候又很叫人头疼,傻乎乎的段玲雪反倒能逗人开心。
不过都是忠心的人,同她脾性也算是相投,那也就很好了。
“我必须去。”
“可是我们被公子派来就是服侍姑娘的,必要时还须得保护好姑娘。”
秋菊比春花要稍显毛躁些,但做事还是要比段玲雪稳重,只是有时候说话做事没春花那般死守规矩。
“是,你们是空青派来的,往后我嫁过去你们也得伺候我,那你们就得听我的,我一定要去见空青,谁也阻拦不了!”
林卿月态度坚决。
春花和秋菊面面相觑,自知阻止不了林卿月,只好退而求其次。
“劳烦姑娘也体谅体谅做奴婢的,奴婢们受命前来,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一个人去梓州那么远的地儿啊。”
第181章 密令
“可是我要骑马前往,你们会吗?”
林卿月这一问倒是将两人问住了,她们还真不会。
“我要以最快的法子赶到梓州,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会护好自个的,也会去找人护送自个,你们放心,有我在,空青不会罚你们的。”
春花和秋菊还要再说,被林卿月挥手打断了。
“我需要你们在府中给我守着,因为我一旦走了,那国公爷势必是要大怒的,还有姑奶奶和姐姐,她们该会万分担心的,还须得麻烦你们帮我安抚一番。”
话已至此,春花和秋菊明白他们说再多也无用,只好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林卿月出了怡潋院,背影渐渐掩盖在了夜色中。
林卿月到了林府的马厩,找到了萧临泽送自个的那匹白马,轻手轻脚地将它拉出了马厩,出了国公府的角门,这才戴上长纱斗笠,将包袱往背上一扔,利落翻身上马,往龚府狂奔而去。
龚蒙因着天未亮、城门将开的时候就要去梓州,这才一直耽搁到如今也没歇息,没成想门房却突然来寻自个,说外面有个姑娘找,待面前的姑娘瞎开面前遮面的长纱,竟是林卿月。
“六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俞之兄,你是不是要去梓州?我想随你一道去。”
林卿月也没绕弯子,直言道。
龚蒙晓得林卿月大胆,没成想她竟如此大胆。
他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儿似的,连平素里的翩翩风度也不要了。
“不行不行,要是空青晓得了,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不会的,大不了到时候到城外我们分开走,你就装作不知道。”
林卿月俏皮道。
袭蒙还是在摇头。
“六姑娘,你是女子,怎能与在下一道走呢?”
“那你是真的要去梓州咯?”林卿月有些急了,“那你可知空青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据在下得到的消息,伤萧临泽的箭矢里有毒,最危险的时候已过,但有个自个信得过的大夫在身边自然会不一样,闵总管托了在下去,那就是皇上的意思,你且放心吧。”
龚蒙安抚道。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行!俞之兄,你虽是读过不少书,但据我所知,你却不是个迀腐的人,我们清清白白,为何就不能一道走呢?”
林卿月是下定了决心的,除非萧临泽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然是八匹马都将她拉不回来。
“俞之兄不让我一起,那我就一个人上路,我不认识路,那就问路,总能到的。”她虽知不该如此逼迫,但这也没法子,有龚蒙在,路上有个照应,也能尽快到达梓州她必须得赌,赌龚蒙不会让自个一个人上路。
看着林卿月执拗的模样,龚蒙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点头应下了。
“只是事先得说好,一路上都得听在下的。”
林卿月咧嘴一笑:“自是没意见的,俞之兄能带上林卿月,林卿月是感激不尽。”
龚蒙面上满是无奈:“但愿到时候空青不会怪罪在下才是。”
林卿月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他要是怪罪你,我先下手找他算账!”
问问他怎么也不知保护好自个啊,还说要保护她呢!
“还有啊,俞之兄,也别总是在下在下的,你这样我显得好没道理。”
龚蒙轻笑,这林卿月当真同大启的寻常世家姑娘不一样,活泼得紧,比人家武官家的女儿都还要洒脱不羁。
林卿月来了,龚蒙也不打算睡了,两人决意趁早赶往梓州,便都轻装简行,一人一匹马,待城门口一开,犹如离弦的箭般直直冲了出去。
上回赛马会龚蒙没去参加,自也没见识到林卿月超群的马术,如今瞧见她一马当先的模样又是一惊,后又觉着无外乎萧临泽泥足深陷了,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啊。
“六姑娘,你这马术真是叫在……我自愧不如啊。”
“不一样的,俞之兄的医术才真叫人拍马不及。”
林卿月这话是隐隐有讨好之意,却也是真心的,再用她那双大眼睛望去,只让人觉着万分真诚。
龚蒙原本以为林卿月是个娇娇女,她支撑不了多久便要叫苦不迭的,甚至做好走到半道上因着她喊累而拖延行程的准备,可哪料想最先受不住的是他自己。
他们两人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了,当真是风餐露宿啊。
起先他怕林卿月受不住,算好时辰,打算在沿途客栈留宿的,可林卿月却摇头说不,问他累不累,不累就接着赶路,赶不上下个城镇就露宿荒野。
他原以为只是因着这几日林卿月精力旺盛才如此,等热情退却了就好了,没成想她是认真的,要不是他说害怕马儿受不住,她还得连夜跑路。
这原本骑马要跑半月的路程硬是因着林卿月缩短了好几日,不过十日他们就到了与黑风山连绵的一处姊妹山的山脚下。
“还有半日就要到了。”龚蒙看着前方道。
林卿月也露出个轻松的笑容:“这几日辛苦俞之兄了。”
龚蒙摇头笑笑:“我是真没想到你这般能吃苦,这样赶路是一次苦和累都没喊过。”
林卿月但笑不语。
她是草原的女儿啊,在马背上长大,虽说从没有过连着骑这么多日的马,但她自诩还是很能吃苦的。
“再往前就是黑风山了,那边应该有兵士驻扎,说不定空青就在那里,我们快些赶路吧。”龚蒙又道。
林卿月点头,可两人骑着马还没走出几步,就隐隐听见前面一阵骚动,妇女和孩子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不慌不忙地朝他们飘荡而来。
林卿月和龚蒙对视一眼,两人朝彼此点了点头,就下马缓步靠近那处发出哭声的山坳。
两人愈向那处山坳靠近,愈不敢再发出声音,只得无奈将马儿留在身后,继续朝前靠近。
所谓的山坳其实只是山体微微往里凹陷了一点,两人缓步靠近了凹陷处的边缘,终于得见里面发生了何事。
只见山坳里站了好几个妇女、孩子,而他们的四周则围了一圈拿着大刀看起来凶恶异常的土匪。
而在他们背后赫然是个隐蔽的洞口,被杂草团团围住,若不是有心查探势必不会叫人发觉。
林卿月和龚蒙面面相觑,心头有了同样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