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心愿
箭矢还未中靶之前,两人就已经从箭筒里面抽出第二支箭。
似乎对于第一支箭到底会不会命中靶心一点儿都不在意。
装配第二支箭的时候,段奕宏有意往‘林卿月’的方向上看了一眼,见‘林卿月’一脸淡定从容,心中却莫名的觉得焦躁难安。
特别是在他亲眼看见‘林卿月’射出的箭羽正中靶心的时候,这种焦躁的情绪在他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慢慢的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渐渐的开始感到焦虑“中了!竟然都中了!”
靶场之上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叫好声,可身为主角的‘林卿月’却不为所动,面不改色的射出了第二箭。
段奕宏强压下的焦虑,晚一步射出了第二支箭。
“中了,又中了!”
喝彩之声一浪高过也一浪,原本那些并不看好林卿月的人,也开始渐渐对她有了期待。
众人只觉得惊艳,唯有林贵峰觉得惊讶。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陪着林卿月练习,进宫之前,林卿月虽能做到例无虚发,但在林贵峰看来林卿月的箭术仍欠火候,特别是这种特制的靶心,能够射中的概率并不大。
原本林贵峰并没有对林卿月抱有多大的信心,可当第二支箭矢稳稳的射入靶心的时候,林贵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支……四支……五支……
每一支箭羽都稳稳的射在了靶心,林贵峰的心也随着那些颤动的箭羽从最开始的忐忑渐渐的转变为激动。
在所有人都在为林卿月而欢呼喝彩的时候,唯有林贵峰一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这泪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高兴的泪水。
“这孩子,竟然还和自己的父亲藏拙,回去当真得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最初的两箭之后,萧临泽渐渐找到了感觉,后面的几箭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都是一箭借着一箭射出去的。
眼见着‘林卿月’箭筒里面的箭越来越少,靶心的箭越来越多,段奕宏的额角渐渐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并非是什么泛泛之辈,当年虽输给了林贵峰,却也位列三甲,在敌国入侵的时候也上过战场,打过胜仗,论箭术他自认为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就算是现在站在他旁边的人是林贵峰,段奕宏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可是现在他却对身旁这个仅有十几岁的女子生出了一股畏惧之感。
他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压迫感,他起初并未有所察觉,可当他真正察觉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畏惧和恐惧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血肉,并迅速在里面扎了根。
怀揣着这份忐忑的情绪,段奕宏握着弓的手心渐渐被冷汗所侵蚀。
随着‘林卿月’的第十箭射出,箭矢中靶的声音将段奕宏从思绪当中惊醒,一直蓄势待发的箭矢也随之离弦而出。
箭矢脱手而出的瞬间,段奕宏的脸色一白,一颗心仿佛倏然坠进了冰窟中一般渐渐发凉。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支破空而出的箭矢而去,唯有两人除外。
一个便是射出这支箭的段奕宏,一个便是站在他身边,清晰的听见长弓震鸣的萧临泽。
和驯服马匹一样,想要射好箭,也必须足够了解弓和箭。
只有让弓和箭成为自己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才能真正的站在巅峰之上一览群雄。
别人看萧临泽射箭从来不关注结果,只当他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耍帅,却并不知道其实萧临泽早已通过箭矢离弦时弓弦的震动,以及箭镞破空的声音,判断出了箭矢的走向。
箭矢虽在空中,但萧临泽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结果。
故而在段奕宏松开弓弦的一瞬间,萧临泽就已经准确的判断出,段奕宏这一箭虽有准头,但后劲不足。
箭镞会射中靶心,但因为后劲不足,会从靶心脱落。
似乎是为了印证萧临泽的猜想,箭矢在射中靶心之后,只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之后就从靶心上脱落,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掉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喧嚣被死寂所替代,在一片寂静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脸色青白的段奕宏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段奕宏会因为颜面扫地而就此一蹶不振的时候,他本人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他先是给一旁仍处于呆愣状态的段玲雪使了一个眼色,两父女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流了片刻之后,段奕宏转身面向皇上直直跪下道:“臣惭愧,是臣技不如人,臣甘愿认输。”
就在众人还没能从名声赫赫的段将军输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段玲雪却在猝不及防之下从人群当中一个箭步蹿了出来。
“臣女不服,臣女的父亲并没有输!”
段玲雪疾步走到段奕宏的面前,一脸心疼的把神情‘憔悴’的段奕宏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射箭比的是谁射的准,这最后一箭,家父明明是谁中了的,只是那靶心的箭太多,靶心太松了这才掉下来罢了,这并不是家父所能控制的,所以并不能算家父输。”
段玲雪此话虽然有强辩之嫌,但谁又愿意因为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试而去得罪一位将军呢?
一个小丫头输给一个将军并不丟人,但一个将军若是输给了一个小丫头,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场众人,都是心思灵活之人,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人附和段玲雪的说辞,想让段奕宏记下这份人情。
这么多人都替段奕宏说话,皇上虽然心中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懂得为君者,若非必要不必为了一人而犯众怒。
“皇上,臣妾倒是觉得,段小姐此话说的不错,这射中了就是射中了,那箭靶不牢固,和段将军又有什么干系?”
皇后不知道何时来到了靶场,有皇后在场,陆贵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站在了皇上右边,将左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胡仙儿这句话正中皇上下怀,自人胆丸之后已经一个月都未曾同胡仙儿说过一句话的皇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皇后说的有理,那这一场便算作平手吧”。
皇后冲着皇上嫣然一笑,好一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模样。
见胡仙儿与皇上重归于好,一旁的陆贵妃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忙开口道:“这一枚玉佩不能掰成两半,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许诺也不能拆成两份,若是算作平手,这彩头又应该给谁呢?”
陆婵儿此话一出,刚刚才缓和了些许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凝重起来。
这彩头只有一份,若是两人判做了平手,这奖励应该归谁所有?
就比赛结果来看,明显就是林卿月更胜一筹。
第153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十支箭都正中靶心,牢牢的钉在靶子上,相比之下,段奕宏虽然也射中了,可那支脱靶掉在地上的箭羽却异常的惹眼。
众人心中都清楚,要不是段玲雪从中横插一脚,皇上又碍于君臣的颜面,不想让段奕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丟了面子,这胜者就该是林卿月。
眼见着林卿月的呼声越来越高,段玲雪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
她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林卿月,一时怒上心头,竟是不顾段奕宏的阻拦,上前一步,谏言道:“陆贵妃此话说的极是,即是比赛,自然要分出个胜负,既然这一局算作平手,那就不妨再赌一局!”
段玲雪话未落地,段奕宏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他比谁都要清楚,刚才那一箭之所以会失误,正是因为他心中对于林卿月的畏惧。
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自信可以胜过林卿月。
他以眼神示意段玲雪,只是想让她配合自己一解他一时困顿,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段玲雪竟然会不顾他的阻拦,提议再比一局。
段奕宏心中恼恨不已,却又不能当众责怪于段玲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小女顽劣,还请皇上赎罪,臣斗胆,请皇上将这彩头赏赐给林小姐,林小姐小小年纪箭术竟如此高超的确应该褒奖。”
靠实力得来的东西,在段奕宏的嘴里过了一遍,就变成了褒奖,萧临泽蹙了蹙眉毛,举步走到皇上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水倾倒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都被萧临泽这波操作给弄糊涂了,一个个的都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卿月”都猜不透这位箭术超群的林家小姐到底是要干什么。
萧临泽将壶中的酒倒空之后,从腰间捏出了一枚铜钱,扔进了酒壶之中,随意的晃动了两下。
酒壶当中的铜钱伴随着晃动撞击在壶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持酒壶的萧临泽转头看向段奕宏,旁若无人的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问道:“段将军可能听清这酒壶里的声音?”
段奕宏横眉紧蹙,沉声道:“林小姐这是何意?你用酒壶装铜钱,又刻意幌出如此大的声响,莫非是有意在戏弄皇上,戏弄我等么?”
面对段奕宏的厉声指控,萧临泽也不辩解,转身看向同样一脸不解的皇上说道:“请皇上向空中投掷此壶,我与段将军同时射箭,能够射穿水壶且能射中里面的铜钱者胜。”
皇上神情微微一愣,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赞许之色。
一旁的陆婵儿见此,应和道:“林小姐的这个办法可比先前两个人站着射靶子有趣多了,定点射靶许多人都能做到,就算都射中了也算不得厉害。这射箭考验的不就是洞察力和反应速度么?还是林小姐的提议好,谁也不知道皇上这壶会掷道哪里,到底谁的箭术更胜一筹,一试便知。”
皇上被陆婵儿的温声细语哄的骨头都酥了,大手一挥,笑道:“好,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朕的段将军厉害,还是林将军的千金厉害。”
萧临泽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等段奕宏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眼见皇上接过了‘林卿月’手中的酒壶,段奕宏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握着长弓的手缓缓收紧,木质的长弓不堪摧残发出一声比一声沉闷的吱嘎声皇上手持酒壶走到段奕宏和‘林卿月’中间,左右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二人都准备好了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段奕宏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都只得点头应‘是’。
得到段奕宏的回答之后,皇上转头看向位于他右侧的‘林卿月”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时,皇上的目光微微一滞,他在‘林卿月’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待他想要确定这股熟悉感到底来自于哪里时,面前的‘林卿月’已经换了一副神情,态度谦和的同他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有些迟疑的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扬起手臂,将手中的酒壶用力扔了出去。
在酒壶被扔出去的同一时间,段奕宏和萧临泽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酒壶一路高歌猛进破空而上,酒壶只有一个,里面的铜钱也只有一枚,这不仅是在考验箭术,更是在考验持弓之人的判断能力。
段奕宏手握长弓,双眸一瞬不瞬的逆光盯着酒壶。
以段奕宏对于酒壶攀升路线的判断,最好的射箭时机是在酒壶攀升至最高点之后,在它将落未落的时候。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却心有顾虑。
若是没有先前的比试,段奕宏一定会相信自己的判断,毫不犹豫的在他认为适当的时机射出手中的箭。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而是他不确定,‘林卿月’会不会和他做出同样的判断,如果两人在同时放箭,谁的箭又会准确无误的击中目标。
思及此处,那支从箭靶上揺揺坠落的箭羽出现在了段奕宏的脑中。
段奕宏双眸倏然一沉,在空中的酒壶攀升至最高点的前一刻射出了手中箭羽。
箭羽夹挟着破空之声,向着空中的酒壶而去,箭羽裹挟的气流在逼近酒壶的同时影响了酒壶的轨迹,段奕宏眼见着本该攀升至最高点的酒壶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之后,倏然向下坠落,而在他预判之下放出的箭羽就这样同下落的酒壶擦肩而过,射向了高空。
也就是在此时,萧临泽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浮世三千倏然坠入黑暗之中,萧临泽的耳中只能听见酒壶下落只是裹挟的风声,还有在酒壶中不断撞击的铜钱发出的叮当声。
在酒壶里的铜钱再一次撞击在壶壁的同时,萧临泽的耳廓随之一动,手中的箭矢倏然离弦而出……
在萧临泽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的缓慢,他能看见疾驰而出的箭矢搅乱了空气,箭镞撕裂了酒壶的外壁,破裂的碎片之中,那枚铜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像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一般,箭镞与空中旋转的铜钱不期而遇穿过位于铜币中间的四角形方口后,画面倏然加快,铜币穿在箭矢的箭身之上,伴随着空气的剧烈震动发出震耳的嗡鸣声。
箭矢破空而下入土三分,尘土飞扬之间,那枚铜币揺揺晃晃,自箭矢尾端悠悠然落在了地面之上。
声歇,尘消。
在场之人却都仍秉着呼吸,久久无法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萧临泽收起长弓,转头走向皇上,从始至终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段奕宏“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她作弊!”
第154章 调虎离山
段玲雪从呆愣的人群当中挤了出来,站在围观的众人前面,指着林卿月道:“她的箭术怎么可能那么厉害?一定是她作弊,那个酒壶还有那枚铜钱,都必须重新检查!”
“放肆!”
皇上赶在段奕宏阻拦之前,大喝了一声。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怀疑是朕偏帮寒璧郡主啊!”
帝王制怒伏尸百万,段玲雪被皇上冷冷的注视着,一股寒意从脚下直蹿而上。
妒意在瞬间消散,铺天盖地的恐惧感随即袭上心头。
段玲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唇颤抖着一张一合半晌,干涩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拼凑出四个字。
“皇上饶命。”
段奕宏一脸恨铁不成的看着已经吓到腿脚发软的段玲雪,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同一个招数,段玲雪试图在一个人身上用两次本就愚蠢至极。
何况对方还是当今圣上。
原本就算是输了,段奕宏大不了再和皇上打打感情牌,同情也好,念及君臣之礼也罢,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丟了人,皇上自然会好好安抚于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被段玲雪的一句话给毁了。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若是输赢都仅靠你的一张嘴,那还比试什么?”
段玲雪触怒圣颜,段奕宏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上前恳求道:“还请皇上念及小女年幼,饶恕小女吧。”
皇上看着段奕宏冷哼一声道:“年幼?段将军的女儿同寒璧郡主年龄相仿,寒璧郡主一腔报国之心情意拳拳,同样都是将军的女儿,段将军的女儿却因为一时得失,妄图颠倒是非黑白,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必会酿成大祸,今日朕就要让她好好长长教训,以免她今后再如此肆意妄为下去!”
皇上话音未落,段奕宏的心却狠狠向下一沉,心知今日段玲雪难逃一场责罚,心中百感交集。
段玲雪勉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就算再蠢笨木讷也知道,皇上这是要惩罚她皇家的惩罚和寻常府中的惩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段玲雪在第一时间扑向了自己的父亲,声音更咽的哀求道:“爹!爹你救救我!女儿不想受罚!”
段奕宏一脸不忍的看着面前梨花带泪的女儿,一脸不忍的长叹了一口气,将段玲雪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从他的手臂上一点点的剥离。
在段玲雪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还没等她想明白段奕宏动作背后的意思,身后却响起了皇上低沉威严的声音。
“段玲雪以下犯上,意图颠倒是非黑白,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二十大板听着并不多,但宫中仗刑的板子和普通人家的板子并不一样,这二十大板下去,非打的皮开肉绽不可。
段玲雪就这样满脸惊慌的被人拖了下去,留下段奕宏红着眼眶,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比试是他提议的,本以为能一雪前耻,赢得一片喝彩,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段玲雪受罚,他也因此丟了颜面。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这样的耻辱会伴随他后半生,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这才是最让段奕宏崩溃的。
他精心筹划的一切,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段奕宏心中又怎会不恨,可是现在当着百官和皇上的面,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还必须佯装一脸淡然的走到‘林卿月’面前,违心的恭贺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寒璧郡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我输的是心服口服,小女一向性子急躁了些,还请寒璧郡主莫要见怪。”
萧临泽的视线在段奕宏身上扫了一眼道:“段小姐已经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她触怒的皇上,段将军有空在此处与我虚与委蛇,不如去求得皇上的原谅才更实际些。”
萧临泽不接触朝堂,却并不表示他不了解朝堂之事。
他自小便没有了母妃,若是没有师傅,他在宫中恐怕活不过十岁。
儿时的经历让他更加明白,人心都是隔着肚皮的,那些表面上越是慈悲相貌的人,皮囊之下的那颗心反而越险恶可怖。
段将军此人他虽未直接接触过,却也从一些情报上得知过段奕宏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其手下的将领,凡是有过人之处者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逐出军营,更有甚者,直接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害其性命。
这也是为何同样都是将军,林贵峰受皇上重用,受将士拥护百姓爱戴,他却一直无所建树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人,萧临泽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段奕宏此举本意也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自己能屈能伸的‘优良品行”让他没想到的是萧临泽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拆他的台。
他身子一僵,一股滔天的恨意随即涌上心头。
他双眸阴翳的注视着‘林卿月’的背影缓缓离开,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一场闹剧过后,皇上亲手将彩头交到了萧临泽的手中。
面对阔别已久的皇上,自己的生父,萧临泽并没有产生什么过多的情绪,他双手接过那枚雕着鸳鸯图案的玉佩,心中却想着林卿月拿到玉佩时开心的笑颜……
一直到‘林卿月’亲手接过玉佩,段奕宏一脸阴沉的离开人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形如弱柳的林家姑娘真的赢了段将军。
一时之间,周围喝彩声无数。
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喝彩声,萧临泽却面不改色走过人群来到林贵峰身边,搀扶着林贵峰缓步离开了人群。
嘈杂的声响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渐行渐远,萧临泽并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会选择带着林贵峰离开,也是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和林卿月找机会交换回来罢了原本萧临泽还有些担忧,如果林贵峰主动找他说话,他该怎么回答,好在林贵峰和他一样,两个闷葫芦凑在一起注定碰撞不出什么语言的火花。
一直到萧临泽把林贵峰搀扶到用于休息的帐篷里,始终保持沉默的林贵峰才突然开口问道:“月儿,你的箭术何时如此高超了,竟然连爹都瞒着?”
萧临泽额角抽痛,他虽与林卿月形影不离,但若是贸然模仿林卿月,难免不会被林贵峰察觉出异样,最后倒霉的还是林卿月。
此刻的萧临泽根本就没意识到,现在的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已经很少把他自己放在第一位了。
心思百转之间,萧临泽眉宇微耸,直接掠过林贵峰的视线看向帐篷外道:“我有些头疼,出去透透气。”说罢便疾步走出了帐篷,根本没给林贵峰叫住他的机会疾步冲出帐篷的萧临泽就近拐到了帐篷后面闭上眼睛的同时,和一直在暗中暗戳戳偷笑的林卿月强行更换了身体。
第155章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林卿月倏然接管林卿月的同时,一股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向她席卷而来。
对于之中感觉林卿月其实并不陌生,可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向一旁栽了过去被眩晕感影响的林卿月想要稳定身形,却发觉四肢瘫软无力,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林卿月暗骂了萧临泽一声,咬了咬牙,准备细嗅泥土的冯芳。
撞击如期而至,只是林卿月却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般和大地亲密接吻。
林卿月带着些许狐疑缓缓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润中透着星点笑意的双眸。
“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我没刚好赶到,你这一下摔下去就够你在床上躺半个月的了。”
林卿月仰着脸怔怔看着面前如同轻风细雨一般温柔的萧禊。
她的耳尖微微发热,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脸颊染红了眼角。
“我……我有点儿晕,出来透透气。”
林卿月看着萧禊的同时,萧禊也垂眸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先移开。
萧禊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林卿月因为紧张而不断涨红的脸,略带关切的伸手覆在了林卿月额头上,温声细语的问道:“现在可好些了?还晕么?你刚刚也太过勉强自己了,我这就去和父皇说派人将你和林将军先送回去。”
此刻的林卿月浑身滚烫,全身就像是烧着了一样,热的她心慌。
而萧禊覆在她额头上的手就如同在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又添了一把柴,林卿月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添加了什么特别的收录功能,只能听见萧禊的声音,然后将他的声音放大再放大,一直到她的脑中再容不下除此以外的任何声音才算罢休。
萧禊看林卿月不说话,好看的眉毛紧皱做了一团,身体又不自觉的向林卿月凑近了几分,将两人之间本就稀薄的空气压缩到了极致。
林卿月看着萧禊近在咫尺的脸,眼角余光可以清晰的看清萧禊说话时蠕动的喉结。
林卿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骂了一句:我擦!
这也太刺激了吧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让林卿月感觉有些微醺,身上很热,脑子也是迷糊糊的,当真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萧禊看着林卿月渐渐染上水雾的双眸,原本澄澈入水的双眸开始变得浑浊,那眼底涌动的暗潮下是人类原始的欲望。
“月儿……”
萧禊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温润,带着些许醉人的沙哑,却比他平时的声音更能蛊惑人心。
林卿月眼看着萧禊渐渐俯下身,轻薄的嘴唇缓缓向她逼近。
此刻的林卿月心跳的奇快无比,她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推开萧禊,但身体却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眼看萧禊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林卿月心跳如鼓正不知所措之时,萧临泽透着冰碴儿的声音却突然在林卿月的脑中炸响。
“林贵峰还在等着你上药,你还打算在这里墨迹到什么时候?”
萧临泽的声音犹如甘露一般肆意的洒落而下,林卿月混沌的灵台瞬间恢复了清明。
“我……我腿软动不了了。”林卿月也觉得很无奈,腿软又不是她的错。
萧临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虽清冷却比方才那透着冰碴儿声音缓和了许多。
“你退下来,换我上。”
林卿月巴不得有人帮她解决掉眼前的困境,二话不说就和萧临泽调换了位置。
好在林卿月原本就倚在萧禊身上,不用再面临二次平地摔的窘境。
短暂的恍惚过后,林卿月原本迷茫的双眸倏然恢复清明。
一回生二回熟,萧临泽这次并没有对萧禊直接出掌,只是用手隔开了两人紧贴着的身体,缓缓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萧禊的神情倏然一怔,双眸正对上‘林卿月’已然恢复清明的双眸,随即了然一笑。
暗潮褪去,不过眨眼的功夫,萧禊便恢复成了常态,澄澈的眼底不见丝毫动情的痕迹。
萧临泽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神情透着一丝冰冷的看着萧禊道:“我已经没事了,秋猎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萧禊将‘林卿月’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依旧,一如平常一般冲林卿月温润一笑。
只是这笑多少带着一丝勉强,凭着彼此的了解,萧临泽从萧禊的笑中看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好,你先回帐中休息,我会向父皇禀明情况,让人送你们回去。”
萧临泽轻声道了一声多谢,目送着萧禊转身离开。
等到萧禊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萧临泽迅速和林卿月交换。
再次掌控了身体的林卿月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有些后怕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确很吃萧禊的颜,也对他这种长相温柔的翩翩公子没有什么抵抗力。
可这并不代表喜欢,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
林卿月不敢去想,如果刚刚萧临泽没有及时出声,她和萧禊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卿月逃也似地离开了原地,她在快速的奔跑中试图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从脑中抹去,却发现她越是想要忘记,那些记忆就更加深刻,像是被嵌刻在她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林卿月回到帐前勉强平复下自己翻涌的思绪,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林贵峰已经在帐中歇下了,林卿月走进去的时候,林贵峰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眼中清明一片,根本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回来了。”
林卿月轻‘嗯’了一声,踱步走到了林贵峰的面前。
林贵峰并没有再提起有关于射箭的事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任由林卿月帮他将手臂上已经被血沁透的绷带拆下。
“月儿,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
林卿月握着绷带的手微微一滞,垂着眼眸轻‘嗯’了一声。
“嗯,女儿去年行了及笄礼。”
林贵峰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之中似乎包含了许多情愫。
林卿月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林贵峰到底是在因为什么而叹息。
一声叹息过后,林贵峰沉默了半晌才接着开口说道:“你娘去的早,我又常年征战在外,本以为娶了一房妾室就能好好照顾你。”
一想到林姨娘生前对林卿月所做种种,林贵峰敛眸轻叹道:“到底是为父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亲,为父不求你能光耀门楣,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你的婚事是当年皇上为了安抚你外祖母才定下的,若是你心中不喜,为父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林贵峰抬眸看向林卿月,柔声说道:“我林贵峰的女儿,便是天王老子也配的起,不用有所顾忌,你只管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剩下的全交给为父就是了。”
第156章 易莲的愿望
以林贵峰平日里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把话说的如此委婉实属不易。
方才林卿月和萧禊就在帐外,与帐内的林贵峰仅隔着一层帐子。
林贵峰方才根本就没睡着,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只怕是都听见了。
萧禊在林卿月的眼中就是一个长相好性格好的翩翩美少年。
但在林贵峰眼中,他是当今的二皇子,是皇储的竞争者之一,是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从林贵峰的话中,林卿月能感觉得到林贵峰对自己的担忧。
薛季只是一个小侯爷就已经让林卿月如履薄冰,如果林卿月真的和萧禊在一起了,那才是真的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林卿月明白林贵峰心中对她的担忧,感动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她穿越来之时正逢林贵峰在江南治理水患,她从他人口中得知的都是林贵峰是如何将丧妻之恨强加到她身上,又是怎么不顾及夫妻之情,才过丧期就收了一个妾室进门。
甚至就连林卿月在见过林姨娘的跋扈还有林霜月的恃宠而骄之后,也认为林贵峰是一个贪图美色之徒。
然而事实却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林贵峰心中始终记挂着他的女儿,只是因为接触的少,而致使这两父女间被各种误会阻隔,女儿误会畏惧父亲,父亲更是小心翼翼不敢主动靠近。以致生死永隔,他们中间的误会也未能解除。
林卿月看着面前这个明明自己身受重伤,却仍一心为女儿殚精竭虑的父亲,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喃喃的喊一声‘爹’。
林贵峰一直悄悄注意着林卿月的一举一动,一看她眼眶红了,一下子就慌了,顾不得手臂上的伤,笨拙的伸手抹了抹林卿月湿润的眼角,轻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哭鼻子,也不怕让人看见笑话你。”
林卿月抽了抽鼻子,脸上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
她伸手拉住林贵峰的大手,握在手心里,那生着一层厚茧的掌心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温暖。
“女儿谁也不嫁,今后就留在爹的身边。”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混账话,这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还是他仗着身份欺负你了?”
林卿月懵怔了一下才明白林贵峰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萧禊,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爹你想什么呢,我同二皇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儿只当二皇子是朋友罢了。
林贵峰一听神情又惊又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儿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不敢对您有所欺瞒,女儿对二皇子的确没有男女之情。”
林贵峰打从心里不希望自家的女儿和皇室有什么牵扯,听见林卿月如此说,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和他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萧临泽。
就连萧临泽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林卿月和萧禊的‘过从亲密’而感到心烦意乱。
又为什么因为林卿月的一句对萧禊没有男女之情的一句话,而感到心情舒畅。
林卿月又趁机和林贵峰聊了好多话,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
傍晚时分皇上身边的周公公来传旨说让林卿月和林贵峰暂且在帐中休息,明日一早便会派人来送他们回城。
林卿月是女儿身,不便同林贵峰同帐,刚入夜便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皇上下午狩猎听说收获颇丰龙心大悦,决定就地举办一场宴会。
林贵峰身上有伤不便参加,这重任便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
来参见秋猎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在参加这场秋猎的世家子弟当中择一位心仪之人做夫婿,女子大多受制礼仪规矩的束缚,若是主动上前和男子攀谈容易惹人闲话,往年众人大多都是以眉目传情,这次好不容易遇上皇上设宴。
这设宴自然就少不得要表演,众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算在宴席上好好表现一番,获得世家子弟的青睐。
别的女子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林卿月却恨不得身披麻袋头顶锅盖,巴不得别人看不见她才好。
按照以往古言小说里的套路,这种情况,女主多半都要被恶毒女配为难。
就算没有恶毒女配出场搞事情,林卿月就已经觉得很焦头烂额了,要不是林贵峰有伤在身,这事又推不掉,林卿月根本就不想来。
为了不引人瞩目,林卿月特意选了一件黑色的裙子,希望自己能借着这身裙子悄无声息的隐没于夜色之中。
林卿月自认为万无一失,穿着一身堪比夜行衣的黑色长裙前往宴席,此次来秋猎的人众多,宴席的桌椅一直从皇上所坐的观景台上一直向前延伸足有二三十米。
林卿月毫不犹豫的选了一个最末尾的桌子坐了下来,因为篝火有限,大多数的篝火都集中在了靠近前面的位置,后半部分漆黑一片,隔着一张桌子根本看不见旁边人的脸,别人是想往前凑,凑不上去,林卿月却与他们恰恰相反,恨不得离前面越远越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空着的席位也渐渐坐满了人。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和百官喝了好几杯才宣布宴席开始。
各家的女子各显神通,唱歌跳舞弹琴吟诗五花八门,看的人是眼花缭乱,林卿月一双手都拍肿了,这些世家女子的表演才表演了一半。
再精彩绝伦的表演若是看多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林卿月最初还会认认真真的观看,后来发现这些人不是唱歌跳舞就是抚琴奏乐,全无新意,渐渐的也就失了兴致,专心吃起了面前的菜肴。
秋日夜风萧瑟,露天摆放的食物极容易凉,所以桌子上大多摆放的都是一些糕点和水果,唯一的热菜便是一个用小火炉温着的一道炖羊肉。
羊肉的香味喷香扑鼻,林卿月几个下肚便觉得原本还有些寒津津的身体从里到外的暖和了起来。
林卿月专心吃羊肉的时候,一波表演也结束了。
林卿月也并未在意之后上场的人是谁,一心一意全都扑在了面前热乎乎的炖羊肉上,一直到周公公急匆匆的走到她桌前,焦急的唤了一声‘寒璧郡主’林卿月才猛然抬头,发现宴席上的所有人都在看她。
林卿月坐的地方黑,以她为中心一米之外六亲不认,三米开外人畜难分。
可就算是如此,那些人也像是能清楚的看见她一样,直直的盯着她这边瞧。
尽管心里知道这些人其实根本看不见她,林卿月也不免被盯的有些背脊发寒。
她尽量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从袖口当中拿出被叠成四方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后才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已经急的一脸大汗的周公公。
“不知周公公找我有何事啊?”
第157章 非分之想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刚才皇上在前面唤了您那么半天敢情您是根本没听见啊!要不是二皇子说看见您来了,皇上还以为您没来呢。瞧您做的这个稳当呦,快随老奴走吧。”
林卿月抽了抽嘴角,心道这皇帝莫不是真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的存在感明明都已经降到极致了,怎么还能想起她?
事到如今,林卿月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林卿月起身,随着周公公一同向前走去。
从她坐着的位置一直走到前面皇上和一众妃嫔坐着的观景台,足足将近三十米的距离,硬生生的被林卿月走出了五米的效果。
她可不想这一路都被人当看猴子一样的瞧着玩,不如快点儿走。
就算那些人视力好到两眼5.4,也绝对看不到十米开外的她。
林卿月在观景台前站定,就算淡定如她,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句mmp。
不用别人多说,林卿月在看见观景台前的段玲雪时就已经想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无非就是段玲雪对她怀恨在心,想要趁着皇上摆宴的机会报复她。
让林卿月没想到的是,段玲雪受了二十板子竟然还能站在这里。
虽然明知道对方此时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有意针对她,林卿月却还是忍不住想对她竖一个大拇指。
段玲雪在看见林卿月的那一刻眼底就涌现出一股滔天的恨意,那寒光朔朔的双眸看的林卿月心惊肉跳,赶紧移开了眼睛。
皇后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个来回,眼底缓缓浮现出些许笑意,轻笑道:“哈哈,要不是禊儿说见到寒璧郡主来了,本宫差点儿就错过了一饱眼福的机会,方才段小姐舞了一段长鞭,本宫看着不错想要赏赐于她,可她却说这赏赐她受之有愧,比起你的才艺,她舞的长鞭竟不值一提,本宫便好奇寒璧郡主到底有什么才艺,这才让人唤你过来,向众人展示展示。”
林卿月皮笑肉不笑的对皇后微微施了一礼,竟没想到皇后会同段玲雪合谋。
段玲雪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缓步走到林卿月身边。
对上方开口道:“玲雪也只是听说罢了,还未曾亲眼见过。”
段玲雪转头看向林卿月笑道:“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一睹寒璧郡主的风采?”
林卿月嘴角倏然扬起一抹坏笑,眉梢微微上挑,原本清丽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感。
竟一时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段小姐盛情邀约,卿月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不如今夜我去段小姐帐中,彻夜为段小姐表演,包管段小姐满意,如何?”
林卿月的语调不急不缓,却偏偏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再加上她嘴角啜着的那抹邪笑,竟是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要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坐在下面的好事者忍不住梧嘴窃笑,看向段玲雪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揶揄之色。
段玲雪气急,抬手便要去抽自己腰间的长鞭,却被一早坐在下方的段奕宏厉声喝住了。
“胡闹!”
段玲雪被段奕宏这么一喝,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
林卿月有些可惜的轻叹了一声,段奕宏这个老狐狸比段玲雪精明多了,林卿月再想像之前那样诱段玲雪上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段奕宏脸上挂着长辈般温和的笑说道:“你父亲的手臂可好些了?”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心道:你不是喜欢笑么,那咱们就一起笑,看谁能笑的过谁。
原本微笑着段奕宏见林卿月对他笑,横眉微微一蹙,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探究之色,林卿月却不管段奕宏怎么看,都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微笑,直至段奕宏不敢再正视她的眼睛,才缓缓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家父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将军若是真的有心,就应该去查一查好端端的火盆为什么会倒,还有那个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姑娘,行迹也实在可疑。”
段奕宏双眸一沉,眼底闪过一道逼人的寒光。
“呵呵,寒璧郡主只怕是关心则乱,当时在场之人那么多,谁一个不慎将火盆打翻了,也在情理之中,要是真追究起来没准会牵连无辜,那就不好了。”
当时众人都围堵在了一起,激动的时候你推我搡的,谁都讲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碰到了架子撞翻了炭盆。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一想到导致林将军受伤的炭盆很有可能是自己撞翻的,当时在场之人便纷纷附和段奕宏的说法。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你推我,我推你的,保不住是好几个人一起撞翻的呢,林将军就只是被烫伤了手臂,难不成因为一个人受伤而祸及众人么?”
“是啊是啊,难道只有林将军的性命是命,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就不是命了么?
“可不是,说到底就只是烫伤了个手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太医不都说没事了么?”
“寒璧郡主,你这也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吧,今夜皇上设宴本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你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啊。”
在场众人虽众说纷纭,但主旨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林卿月不要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段奕宏眼看着林卿月一步步的被众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林卿月眼角余光注意着段奕宏上扬的嘴角,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不过眨眼的功夫,舆论的重心就从好言相劝过渡到了批判。
林卿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为了众矢之的。
从最初的受害者变成了要陷所有人于不仁不义的恶人。
林卿月背脊挺拔冷眼看着周围那些不断指责她,讨伐她的众人,神情淡漠从容的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坐在上方的萧禊几次和林卿月对视,都被林卿月巧妙的躲避了过去。
林卿月知道萧禊有意想要帮她,但以此时的情形,萧禊出面帮她就只会越帮越忙。
不管别人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她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事情慢慢的发酵,一直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在林卿月的沉默中,舆论的浪潮很快就到达巅峰,段家父女脸上得意的笑丝毫不加收敛的挂在脸上,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林卿月将众人丑恶的嘴脸看的一清二楚,人在真正逢难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假意。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最开始林卿月明明可以向众人说明情况,萧临泽却故意拦着她不让她说。
他就是要让林卿月看清楚,这些朝中百官们的丑恶嘴脸,还有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从出生起就已经腐烂发臭的内里。
第158章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林卿月在看明白的同时,心却也慢慢凉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林卿月不懂,她从出生到现在再到穿越而来,她所秉承的信念一直都是与人为善,她始终坚信着只要你对别人好十分,别人总会回报你一份,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对对方心存一丝善意。
可是在面前的这些人身上,林卿月看到的只有满满的恶。
“因为这就是现实,你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认清现实。在这里,只要你稍有行差踏错,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
林卿月突然沉默了,道理其实她都懂,可理论和付诸实践却是两回事。
萧临泽知道,想让林卿月彻底适应这一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急。
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可以慢慢来。
“时机到了,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林卿月其实并非对那些人所说的话无动于衷,全靠着萧临泽一直和她搭话,她才能一直挺到现在,看着周围那些逐渐浄狞的嘴脸,林卿月敛眸凝神,内心平静的湖泊中渐渐荡漾起些许涟漪。
坐在高处的皇上敏锐的感觉到了林卿月的变化,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
林卿月同时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两人几乎在同时向对方看去,触及到对方视线的同一时刻,双方又都心照不宣的将视线移开。
皇上通过这一个眼神知道林卿月的目的,而林卿月也从皇上的眼中读懂了‘默许’二字。
有了这一片黑帮老大的认可,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挑,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扫,众人却觉得倍感压力,一时之间议论的声音竟然小了许多。
林卿月嘴角挂着醉人的笑,凛冽的夜风扬起她如瀑般的长发,她缓步上前,黑色的衣袂随风翻飞,就好像是一只在月色在漫步的黑猫。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被那抹优雅的身姿所吸引,跟随着她的步调前行。
林卿月缓步走到篝火架旁边,她缓缓的抬起手臂,隐没在袖口当中的玉指从玄色的袖口中缓缓伸入。
如夜色一般极致的黑衬得林卿月的手指更加肤白胜雪,五指如葱削玉琢一般让人一见难忘。
五指缓缓伸展的同时便犹如青鸟展翅欲飞的双翼一般,轻盈、高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静谧,让人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方才还吵嚷不断的秋猎场,只剩下萧瑟的冷风吹拂着脸颊。
此刻的林卿月面容并非绝美,却让人有一种惊叹到窒息的感觉。
就在众人正为此时此刻的场景而感到心醉之时,身为这场视觉盛宴女主角的林卿月却在此时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大跌眼镜的动作。
她用她那指被众人视为圣洁无暇的手一把将面前的篝火架推到在地,沉重的篝火架倾倒的瞬间,上面用来承载篝火的炭盆随之轰然坠地,被烧的火红的炭火从炭盆里面迸派了出来,和林贵峰受伤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就在众人都为林卿月的行为而感到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林卿月又面不改色的打翻了另一个篝火架。
两个篝火架相对倒在地上,里面烧的通红的炭火四派滚落在尘土之中很快熄灭了。
“这……这寒璧郡主莫不是疯了吧?”
有一人表示怀疑之后,质疑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面对越来越多的质疑声,林卿月却神情从容的走到了第一个出声发出质疑的人面前。
那人是一个长相娇柔的世家女子,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头上小巧的绒花点缀绒的甚是恰到好处,衬的她活泼娇小十分惹人怜爱。
那女子一见林卿月向她走了过来,巴掌大的脸上倏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动作娴熟的向旁边闪了闪身子半掩着躲到了一位长相魁梧的世家子弟身后,娇嗔道:“凌哥哥快救救人家,人家好怕怕啊。”
把被女子换做‘凌哥哥’的男子侧眸瞥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道:“寒璧郡主也没把你怎么样,你躲什么?”
女子原本惊恐的脸上爬上一抹窘色,当着众人的面动作扭捏的从男子身后探出头,尬笑道:“寒璧郡主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我就是有点儿害怕而已。”
林卿月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如果条件允许她真的想要仰天长啸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满腹的槽点无处宣泄,林卿月只能化悲愤为智商,强堆起笑脸向那名女子询问道:“你注意到刚才那两个篝火架倒下的时候有什么区别么?”
林卿月并非是有意想要为难这名女子,她会选中这名女子的原因在于这名女子所坐的位置正对着那两个篝火架,看的也是最清楚的,再加上这名女子对她的言论,林卿月相信她刚刚应该有仔细看到她推倒篝火架的全过程。
谁料那女子却是一脸疑惑的瞥了一眼篝火架的方向,语调中带着些许不满的说道:“这……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倒了两个架子么?”
林卿月微微扶额,感觉异常的无语。
为求逼真的还原现场,她没有刻意提醒众人注意两个篝火架的区别,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差错。
这不就尴尬了么?
就在林卿月一筹莫展之际,一直都未发一言的萧禊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这位小姐许是受了惊吓并未看清,或许在下可以为寒璧郡主解惑一二。”
林卿月原本紧缩的双眉倏然一展,萧禊注意到林卿月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华,竟是觉得异常的夺目。
“当真?”
不是林卿月不信萧禊,而是相比于那名女子,萧禊所坐的位置偏了许多,视觉上可能会受到稍许阻碍。
萧禊对林卿月轻笑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从上方走了下来,动作优雅的对林卿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在下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寒璧郡主一验便知。”
林卿月捕捉到了萧禊嘴角扬起的弧度,心下了然,对萧禊莞尔一笑道:“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萧禊回以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两个倒地的他篝火架旁,目光在两个篝火架上略微扫了一眼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他面向众人,声音微扬道:“这两堆篝火的残渣看似相同,实际上却大不一样萧禊走到最开始林卿月推倒的那个篝火架前说道:“这个篝火架是被寒璧郡主推倒的,因为受力点比较集中,所以上方的炭盆是被甩出去的,所以炭盆是正面朝上,炭盆落地之后里面还会残留一些碳渣。”
在众人或是迷茫或是探究的目光下,萧禊又走到另一个篝火架旁边说道:“和刚刚那个篝火架不同,这个篝火架是被寒璧郡主撞倒的,受力点比较分散,炭盆是随着篝火架一起落地的,所以炭盆是倒扣过去的,只有少许的碳渣从里面迸派了出本”
第159章 两将相斗
萧禊细数了两个炭盆之间的不同后抬头看向林卿月,狡黠一笑道:“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林卿月甚少在萧禊的脸上看见如此鲜活的笑容,一时竟有些呆住了。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萧临泽见林卿月盯着萧禊半天不说话,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林卿月被萧临泽这一声咳嗽震的耳膜剧痛了一下,成功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林卿月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溜神了,尴尬的咳了两声,引得一旁的萧禊低笑连连。
“二皇子所说不错,当时虽然情况慌乱,但这炭盆到底是正面朝上还是倒扣在地上的相信很多人都有印象,以此便能够证明,篝火架当时是有人有意故意推倒的,而并非是撞倒的,目的就是为了重伤我父亲。”
蓄意谋害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不小。
一时之间,众人众说纷纭,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谁都知道,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大罪,若是一句话说错了,那就是引火烧身。
但嘴上不说,却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林贵峰时常在外征战,与京中的官员甚少来往,若是真有人有心想要害林贵峰,什么时候害不好,偏偏正好赶上要比试之前出事,而提出这比试的人又好巧不巧的正是要和林贵峰比试的段奕宏。
如果说这事真的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一些吧?
眼见舆论的矛头渐渐指向了段奕宏,段奕宏本人倒还算沉得住气,倒是段玲雪先坐不住了,出言冷哼道:“林卿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搞了这么一大出戏,就是为了污蔑我父亲蓄意谋害林将军是么?仅凭一个火盆你就想给我父亲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吗?”
段玲雪几步冲到了林卿月的面前,手指着那两个倒在地上的火盆说道:“不就两个破火盆么?没准这就是个巧合呢?”
林卿月倏然轻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笑看向段玲雪。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秋风掀起她如墨般的长发,她脸上明明挂着笑,却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凛冽之感。
“段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卿月有些听不懂段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卿月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父亲伸张正义,这也有错么?”
段玲雪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卿月将视线从段玲雪的身上移向了一脸老神在在的段奕宏身上,嘴角噙笑道:“卿月倒是很好奇,段小姐如此着急为段将军撇清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段奕宏双眸倏然一凛,冷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将军紧张什么?”林卿月莞尔一笑,佯装一脸纯良的说道:“卿月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好奇问上一嘴罢了,段将军征战沙场数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不过是倒了一个炭盆应当是吓不到段将军的,卿月只是有些好奇。”
林卿月稍稍停顿了片刻,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才继续说道:“当时情况慌乱,别人没看清也就罢了,怎么段将军如此冷静睿智的人竟也没看清楚呢?”
林卿月这话看似是在恭维的段奕宏,实际上却是狠狠的捧杀。
若是段奕宏当众承认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便是对自己的一种否定。
段奕宏一向自负,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无能的骂名?
林卿月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眼,才会借此激将段奕宏。
段奕宏怎会听不出林卿月言语间暗藏的小心思,他知道林卿月这是故意再激他,却不屑于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而让自己的好名声上染上污点。
他已经命人将那撞篝火架之人还有那名宫女悄悄的送出了秋猎场,他自信就算他此刻承认篝火架的确是人有意撞倒的,死无对证之下,林卿月也只能束手无策。
“当时情况胡乱,我又并非在事发中心,只隐约瞥见了一眼,火盆倒下的时候的确有一道身影和其他的身影略有不同。别的人都是四散着躲开,只有那道身影反身向人群里面钻。”
段奕宏的一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在众人中间炸响。
谁也没料到,一场看似普通的意外,背后竟然还藏着如此让人惊叹的真相。
一直未曾说话的皇上终于在此刻开口说道:“既然段将军看见了,为何之前不说?”
段奕宏一早便准备好了说辞,回禀道:“禀皇上,臣当时看的也并不真切,怕自己看走了眼再次引起恐慌,刚刚寒璧郡主以篝火架重现当时情形臣才敢确信当时的确情况有异。”
段奕宏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轻轻巧巧的就把自己从中间摘了个干净。
“是吗?”林卿月意味深长的看了段奕宏一眼,笑问道:“那段将军可看清楚,那人是男还是女么?这男女的身高差别还是很大的,以段将军的眼力应该一眼就能看得出啊。”
段奕宏本以为自己撇清关系之后林卿月应该奈何不了他,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卿月竟一改方才咄咄相逼的态度,竟向他询问起了细节。
段奕宏一时有些摸不清楚林卿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又不得不回答林卿月的问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那人身形矮小很灵活,应该是个女的。”
林卿月若有所思的敛眸道:“那就是说,当时有意谋害我父亲的人其实是个女的。”
林卿月得出结论的同时也不忘恭维一句道:“段将军目光如炬自然是不会看错,有段将军的帮助,相信真凶很快就能被绳之以法了。”
林卿月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众人,嘴角轻扬道:“卿月不才,天生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时情况虽然混乱,但是在出事之前我便已经将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已经记下来了,段将军已经将范围缩小,证明加害我父亲的人是一名女子。”
林卿月缓步走到皇上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还请皇上准许当时在现场女子出列,方便段将军指认真凶。”
林卿月话音未落,段奕宏的双眸却陡然一震。
“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未看清那人的相貌,要如何指认?”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事情撇干净了,万万没想到林卿月会借此将他又重新与此事强行牵扯在了一起。
林卿月回眸看向神情复杂段奕宏,古波无澜的双眸凝视着他,开口说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相似的两张面孔,亦没有绝对相似的身形。当时在场的女子并不多,段将军只需稍加辨认,必能认出那名行凶的女子。”
段奕宏还想开口争辩,却被皇上抢先了一步。
“朕觉得寒璧郡主所说有理,段将军,你就配合寒璧郡主捉拿谋害林将军的犯人,若是当真能抓到此人,朕必定重重有赏。”
第160章 阴谋
皇上已然下了旨,段奕宏便不得不从。
“臣,遵旨。”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林卿月道:“此时不仅事关你父亲,更事关我朝中官员的安危,朕现在下旨,有关此事的所有相关事情都由你主办,无需过问朕,这里的人你可以随意调遣。”
林卿月的眼底划过一抹喜色,与她相反,段奕宏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青白的脸色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异常骇人,让人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
有皇上坐镇,再加上林卿月之前就说过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众人也就都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反倒形成了一种彼此监督的好现象。
我不好你也就别想好过,在这种心理的促使之下,当时在现场的女子大多都自己走了出来,只有少数的几人在其他人‘善意’的提醒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来其实林卿月并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每次整理账目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头疼了。
见自己预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卿月巧笑着转身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段奕宏道:“看来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劳烦段将军仔细辨认一下,这里面有没有你见过的那个人。”
段奕宏比谁都清楚这些人里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犯人,查看的时候自然也不见多上心。
林卿月的种种举措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段奕宏却并没有因此而妥协。
从林卿月和皇上请求让他辨认犯人的时候段奕宏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对只要他一口咬定人不在这里,诱使所有人认为谋害林贵峰的凶手已经脱逃,到那时他和这件事情就真的撇清干系了。
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抓捕逃犯的时候他再找人将那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一了百了……
那天围观的人群虽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男子,再刨除掉那些站在边缘处的女子,处于事件中心有嫌疑的女子也就只有七八名而已。
因为段奕宏说并未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林卿月还特意命人用丝帕蒙住了这些女子的双眼。
“劳烦段将军辨一辨,这些人中到底谁才是谋害家父的凶手。”
段奕宏冷冷的瞥了林卿月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之后,像是走过场一般在那几名女子的面前走了一圈后,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人都不是老夫见过的那个人。
林卿月微微挑眉,语气略带挑衅的说道:“段将军确定自己看的没错么?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些蒙面的女子中真的没有真凶么?”
“你敢质疑老夫的判断?”段奕宏横眉微蹙,语气不善,明显是动了怒气。
众人频频侧目,看向段奕宏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畏惧。
段奕宏虽然近几年很少再上战场了,但那一身的彪悍却并未消减多少,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段奕宏仍是能手持十米大刀,杀人不眨眼的武将。
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看林卿月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分敬意。
段奕宏一只手臂比林卿月的大腿还要粗上一大圈,那双青筋暴突的双手只要用用力就能轻易的掰断林卿月的胳膊,在两人体型和力量相差如此之大的情况下,林卿月仍能面不改色的直面段奕宏,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林卿月神色从容的淡笑了一下,声音轻柔的说道:“卿月又怎么敢质疑段将军的判断呢,段将军慧眼如炬,又怎么可能认错呢,卿月也只是想慎重的再确认一遍而已。”
段奕宏横眉微蹙,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
林卿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恭维他,一开始段奕宏只当林卿月是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并未当回事。
可随着事态的不断的发展,段奕宏却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不大对劲。
凭借他多年的经验,段奕宏觉得林卿月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林卿月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林卿月巧笑嫣然,笑问道:“段将军确定,这些女子之中没有那个谋害我父亲的人么?”
段奕宏不屑的嗤然一笑,冷哼道:“本将军以自己的将军之位保证,这里面并没有本将军看见的那人。”
段奕宏虽然不清楚林卿月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心中却始终对林卿月颇为不屑在他看来,林卿月虽然有些心机和手段,但也都是小打小闹罢了,根本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
林卿月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段奕宏的目光捕捉到林卿月嘴角的笑容,瞳孔微微一缩,看向林卿月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林卿月任由段奕宏打量,随手屏退了那几名蒙着面的女子,转身来到皇上的面前,神情郑重的回禀道:“皇上,臣女已经知道意图谋害家父之人到底是谁了。”
“什么?”
众人大惊,显然都有些摸不清头绪。
他们明明亲耳听见段奕宏说犯人并不在那些人中,那林卿月口中的犯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虽说众人都被林卿月的一席话惊到了,但其中最震惊的,却还要数段奕宏。
段奕宏原本的计划是想引诱林卿月察觉到犯案之人是外人,然后洗清自己的嫌疑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卿月竟然骚操作不断,直接跳过了怀疑外人的这一步,直接蹦到了指认凶手的环节。
其他人并不知段奕宏此刻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内心感受,他们都很好奇,林卿月即将指认的真凶到底是谁。
就连皇上都有些对林卿月跳脱的思维感到捉摸不定,好奇的问道:“方才段将军已经确认了刚刚的那些人并非是谋害段将军的真凶,寒璧郡主又是从何处得知真凶是谁呢?”
皇后虽不知道真凶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她纵观全局察觉到段氏父女有异的真相段奕宏为人骄傲自大,之前皇后也曾有想要拉拢他的想法,却被段奕宏果断的拒绝了。
段奕宏不怕和她交恶,她也一时拿段奕宏没有什么办法,她心中固然对段奕宏颇有不满,但同她对林卿月的厌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特别是在刚刚,在亲眼见到林卿月和萧禊的互动之后,这种厌恶感到达了一个巅峰。
萧禊是她十月怀胎所生,虽说这些年母子之间生出了间隙,不再如之前那般亲密,但知子莫若母,往往萧禊不需要说什么,仅凭着他的一举一动,她这个当母亲的就能猜中他七八分的心思。
可是现在,这种默契不再是她的专属了。
就在刚刚萧禊帮着林卿月解释篝火架的时候胡仙儿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萧禊和林卿月中间的交谈虽然不多,但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却一点儿不少。
第161章 暗中密谋
特别是那些一抬手一投足之间的默契,甚至让胡仙儿这个当娘的心生嫉妒。
别人看不出来,她却能看得出来,萧禊先前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些倒地的炭火有什么不同,而是临近之后才察觉到端倪的。
胡仙儿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萧禊够聪明的话,此刻的萧禊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为了帮林卿月,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就贸然挺身而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林卿月。
胡仙儿隐在华贵袖袍下的五指微微收紧,在她有些略显凌乱的掌纹上留下了五道深浅不一的红印。
她的锲儿,之前根本不会做出这么无谋的事情,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林卿月这个女人!
胡仙儿脸上挂着笑,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眉眼微微上挑,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下方的林卿月道:“寒璧郡主当真知道真凶是谁呢?方才段将军也已经说了,这些人中并没有凶手,寒璧郡主又是凭什么说自己找到凶手了?”
胡仙儿双眸微眯,眼中迸发出一道寒光道:“欺君之罪可不是你们小孩子闹家家酒,一不小心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气氛瞬间变得肃杀一片,皇后的一句话让众人心中一紧。
指认凶手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林卿月的身上,好奇林卿月手中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才敢笃定自己找到了真凶。
面对皇后的威胁,林卿月却面不改色,轻笑道:“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臣女既然敢当众说自己找到了凶手,自然不是信口胡诌的。”
皇后凝视着林卿月半晌,神情倏然一展,嘴角微微上挑道:“寒璧郡主即已知晓其中的利害,本宫倒有些期待,寒璧郡主到底是如何指认真凶的。”
林卿月莞尔一笑,视线重新落在了皇上身上。
皇上长袖一挥,神情肃穆的说道:“寒璧郡主即已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比心中已经十拿九稳了,朕方才也说了,此事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你不必过问朕的意思,直说就是了。”
林卿月微微颔首,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她嘴角啜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林卿月目光并不犀利,甚至是有些柔软,却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变得紧张起来,头冒虚汗瞳孔微动,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死死的扼着他们的咽喉。
“凶手就我们之中。”林卿月有意瞥了一眼脸色倏然一变的段奕宏,缓缓转身素白的手指透过黑色的衣袖缓缓伸出,散发着莹润光泽的指尖定格的一瞬间,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奕宏甚至一改常态,拍案而起,对林卿月嘶吼怒喝道:“林卿月!你找死!
面对周围人的质疑和段奕宏的恶言威胁,林卿月的神情却依然从容不迫。
她神情温柔的看着面前因为她的指控而惊慌失措的段玲雪,轻笑道:“段小姐被自己的父亲指控,心情如何啊?”
“你胡说!”初时的呆愣过后,段玲雪很快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否定了林卿月的说法。
林卿月嘴角噙笑,并没有理会段玲雪的矢口否认,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一脸盛怒的段奕宏笑道:“段小姐刚刚肯定是走神了,没有好好听段将军说的话,能劳烦段将军再说一遍么?”
段奕宏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前直接杀了林卿月。
他强忍着怒气,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本将军何时说过,本将军的女儿就是谋害林将军的凶手了?”
林卿月一脸无辜的的看着段奕宏,语调不急不缓的说道:“当然是段将军您亲口说的,没有您的指认,卿月又怎么敢轻易断案呢?”
赶在段奕宏开口否认之前,林卿月抢先说道:“刚才是段将军亲口承认,方才那些女子都不是谋害我父亲的凶手,那这凶手就只可能是段小姐了。”
林卿月缓步走到段玲雪身前,笑道:“段小姐莫不是忘了,您也是当时在场人之一,以你当时所站的角度,完全可以在推倒篝火架之后再佯装慌乱的退回到人群中不是么?既然段将军说其他的几个人不是凶手,那这凶手就只能是你了,不是么“你胡说,我没有!”段玲雪神情慌乱的回头看向身后的段奕宏,声音更咽的对段奕宏哀求道:“爹!爹你快告诉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段奕宏终于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皇上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敢以臣的项上人头保证,臣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做出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林卿月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段奕宏,眉眼微微上挑,语调略带嘲讽的说道:“要是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又怎么可能又那么多的冤假错案?段将军这誓言发的未免太不走心了些。”
“我与皇上说话,你竟然敢插嘴!”
段奕宏双眸怒瞪,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林卿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卿月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对段奕宏甜甜一笑。
“段将军看来真的是岁数大了,记性都有些不大好了,您难道忘了么?皇上刚刚说了,有关此事的所有事情就交由我来处理,段将军此举恐怕有忤逆圣言之嫌啊,卿月是好心提醒您,怕您一时失察铸下大错。”
段奕宏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皇上,见皇上的确没有要管此事的意思,只能悻悻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对皇上行了一礼道:“臣一时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无碍,你也是爱女心切,可以理解。”皇上的视线在林卿月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后接着说道:“朕相信寒璧郡主并非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段将军不妨坐下来仔细听听寒璧郡主所说,若有疑问,再说也不迟。”
皇上都发话了,段奕宏自然不能违抗圣意,脸色阴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
待段奕宏入座,皇上才再次将视线落在林卿月身上,问道:“寒璧郡主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段将军指认了段小姐是谋害林将军的凶手,可有什么证据吗?”
林卿月轻笑着转头看向段奕宏,说道:“段将军就是最好的证据。”
林卿月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中央的位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说道:“段将军身经百战目光如炬,若是当时人群当中混入了可疑之人,段将军定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方才臣女再三询问,段将军并未透露出丝毫相关的线索,说明当时在场之人都是段将军认为没有问题之人,然后段将军又否认了方才那些上前来的女子都不是凶手,那凶手自然就是同在现场,满足作案条件,又没有经过段将军指认的段小姐了。”
第162章 小心闪了舌头
林卿月一句话说的有理有据,就连段奕宏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
林卿月第一时间借着他排除了凶手是外人的可能,然后一步步的缩小圈子,引着他排除掉所有人,最后将矛头指向了段玲雪。
段奕宏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林卿月问他的每一个问题几乎都暗藏玄机,是他疏忽大意,根本没注意到,才一步步的踏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这……这是污蔑!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段奕宏的声音亦如平时一般的洪亮,林卿月却敏锐的从其中察觉出了一丝轻颤林卿月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段奕宏慌了。
此刻的段奕宏虽然还在和林卿月据理力争,实则惊魂难安。
他想和众人说这一切都是林卿月胡诌的,是她栽赃陷害他们的,可是林卿月先前所作出的所有推论都是建立在他言论的基础上的,他否认林卿月就等同于是在否认自己。
到时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有意谋害林贵峰,又企图干扰视听。
他冥思苦想了半晌,却发现自己竟如同笼中鸟一般被困死在了鸟笼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站在他的面前!
“林卿月,你可知道随意攀诬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么?”
林卿月看着怒火中烧的段奕宏莞尔一笑道:“段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恕卿月愚笨,卿月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的,自然没有攀诬朝廷命官之嫌,再者”林卿月微微停顿了一下,倏然笑道:“犯错的人是段小姐又并非是段将军,何来攀诬朝廷命官一说?看来段将军是关心则乱,开始犯糊涂了。”
“林卿月!你竟然敢嘲讽我父亲!”段玲雪两步冲上前,心中不断累积的怒意终于让她做出了有违理智的行为。
她倏然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向林卿月的脸抽了过去。
段玲雪的脸上挂着邪笑,眼中尽是阴谋得逞后的快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段玲雪突然发难,众人始料不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卿月要平白受一巴掌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反转。
林卿月一早就知道,段玲雪嚣张跋扈的性子,只要稍加引诱她必定会因为气急而对自己动手。
在段玲雪扬手的同时,林卿月也跟着动了。
她素手先前微微一探,在段玲雪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轻易的便抓住了段玲雪腰间的长鞭。
段玲雪只觉得腰间一沉,视野中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啊!”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刚刚还嚣张不已的段玲雪紧捂着右手,双眸又惊又恐的看向对面手持长鞭的林卿月。
林卿月这一鞭子抽的不轻,鲜血从段玲雪的指尖流淌而下,鲜红的血液在泥土上绽开,在清冷月色的照耀透着一丝诡异血腥的感觉。
“林卿月,你敢打我?”
段玲雪捂着伤口,死死的盯着林卿月,那浄狞的模样仿佛是要将林卿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卿月神情淡漠的转动了一下手腕,她手中赤红色的长鞭便犹如一条灵活的长蛇一般被她收回到了手中。
一放一收,动作行云流水,让不少人都看直了眼。
林卿月接着月光一边欣赏着手中的长鞭,一边对段玲雪说道:“段小姐恐怕是误会了,我刚刚是在救你啊。”
“我好好的站在这里,哪里需要你救?你分明就是存心报复!”
林卿月嘲讽的嗤笑了一声,一扬手将手里的长鞭扔到了段玲雪的脚下,双眸微垂,沉声道:“如果我看的不错,刚才段小姐是想要打我吧?”
段玲雪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段玲雪下颚微微上挑,一脸倨傲的扬着下巴一脸不屑的睨着对面的林卿月。“我就打你了,怎么样?”
林卿月轻笑了一声,她脸上分明挂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冷的让段玲雪感到不寒而栗。
“段小姐可知道,刚才你那一巴掌若是真的打下来,要担多大的罪名么?殴打郡主的罪名再加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两项罪名加在一起,足够送段小姐你去地府喝一杯凉茶了。”
林卿月眉眼微微上挑,随着光线的变换,她冰冷的眼底浮现出星点寒光。
“段小姐可要好好谢谢我才是。”
段玲雪看着林卿月眼底那幽深的寒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蹿上了头皮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段玲雪无端生出了一种畏惧感,这一刻她甚至都不敢去直视林卿月的眼睛。
“就……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冤枉我!”
“冤枉?”林卿月将这两个字咬的很清楚,似乎是在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背后蕴含的意思。
林卿月似笑未笑的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段奕宏,倏然笑道:“段小姐到底冤不冤枉我哪说的算啊,线索都是段将军提供的,这……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是不是啊,段将军?”
段奕宏被林卿月气的七窍生烟,偏还无法反驳,一时怒气攻心,竟然当中呕出了一股老血出来。
“爹!”
见段奕宏吐了血,段玲雪不管不顾的跑到了段奕宏身边。
段奕宏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错位捏了捏段玲雪的手。
小声说道:“配合为父。”
段玲雪立即会意,佯装悲切的一边搀扶着一脸惨白的段奕宏坐下,一边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浅笑着的林卿月,厉声控诉道:“林卿月,你好狠的心啊,枉我父亲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你却将他逼的生生吐血,你于心何安!”
光是控诉还不够,段玲雪搀扶着段奕宏坐下之后快步走道皇上等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更咽着说道:“皇上,臣女真的是冤枉的,臣女与林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害林将军啊,还请皇上明察,还民女一个清白。”
段奕宏一直悄悄注意着段玲雪这边的动向,见皇上微微有所动容,他便适时的又咳嗽了两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段奕宏说到底还是朝廷命官,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频繁的呕血,皇上当然不能不管。
“段将军既然身体不适,今日就先暂且回去休息吧。”
段家父女听见皇上如此说,心中皆是一喜。
段奕宏心中更是得意,为自己将计就计选择用苦肉计博取同情而感到沾沾自喜忙对段玲雪说道:“雪儿,还不赶紧向皇上谢恩,带为父回去休息。”
段玲雪忙应了一声‘是”就在父女二人都以为此事可是暂且揭过去的时候,皇上却紧接着说道:“段将军可以回去休息,但是段小姐必须得留下,她谋害林将军一事证据确凿,今日朕必须处置了段玲雪,朕必须给林将军一个交代,也必须给林家一个交代才行。”
第163章 十箭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段奕宏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顾自己重病的人设,健步如飞的走到皇上面前跪地祈求道:“皇上,臣的女儿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流之辈,就是她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谋害朝廷命官臣啊,臣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臣的女儿绝对没有谋害林将军,她定是被有心之人冤枉的!”
段奕宏设法为段玲雪开脱的同时,段玲雪也没闲着,赶紧配合段奕宏佯装楚楚可怜的应和道:“臣女只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与林将军更是接触甚少,又怎么会想着谋害林将军呢?此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栽赃臣女,还请皇上明察!”
段奕宏的目光倏然转向林卿月,一双阴翳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林卿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面对对方充满恶毒好大的目光,林卿月却面露从容,一脸的淡然随和,仿佛她只是一个同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关系的看客一般。
她眉眼含笑的看着这一对父女‘情真意切’的在皇上面前一唱一和,心中非但没有半点儿担忧,反倒是琢磨着要是拉这两父女去说相声,肯定能大火。
此事如果放在平时,皇上或许还会碍于君臣的颜面,顺着段奕宏的意思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今日的场合不对。
其实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林卿月和萧临泽商量了很久。
萧临泽虽然甚少掺和皇家的事情,却深谙皇家之人的行事作风。
他深知林卿月如果正面和段奕宏为敌,以他父皇的为人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向着段奕宏说话。
萧临泽会这么判断的原因并非是基于皇上对段奕宏的信任,而是认为林贵峰性命无虞,身为皇帝王,自然希望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虽说段奕宏没有林贵峰骁勇善战,但只要他人在京中对皇上便有所助益,所以萧临泽才会判断,林卿月若果正面挑起此事,结果必定会不如人意。
林卿月听过萧临泽的分析之后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在两人一番筹谋之下,才促成了如今的这种局面。
“当着众人的面,皇上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段奕宏,再加上段奕宏自掘坟墓,在我的有意误导下亲手把自己的路堵死了,皇上未免犯下众怒,也绝不会偏袒于他。”
萧临泽虽然做了此局,但世事变幻莫测,若非林卿月巧妙应对,此局未必能成听着林卿月将自己的想法毫无防备的向自己娓娓道来,萧临泽觉得心情大好,一反常态的开口夸赞道:“分析的不错,条理清晰,进步了不少。”
“真的么?”林卿月的语调轻快了许多,仗着众人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段奕宏和皇上身上,悄声和萧临泽打趣道:“你不是在故意讨好我,想让我尽快帮你去找身体吧?”
萧临泽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他今日心情不错,难得接着林卿月的话说道:“你啊,夸你两句你这尾巴就翘上天了,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说。”
“哎哎哎!别啊,我信,我信还不行么?”林卿月老老实实的向萧临泽告了饶,赔笑道:“难得你夸我,是不是应该顺便给点儿奖励,以兹鼓励啊?”
奖励?
萧临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每当林卿月眼巴巴的向他讨奖励的时候,萧临泽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师父院子里面养的那只小白猫。
它的猫总是软软的暖暖的,总是佯装高冷的不愿意和人亲近,又在你有意逗弄它的时候自觉的靠过来和你亲近。
每当它放下戒备和自己亲近的时候,它毛发间的温暖就会透过手指的肌肤传递过来,让萧临泽觉得整颗心都变暖了。
“想要什么奖励?银子么?”
林卿月摇了摇头,轻笑道:“银子我现在可以自己赚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当然要用在刀刃上,你先别管我要什么,只管说你给不给?”
根据以往的经验,萧临泽有理由推测林卿月脑子里面绝对没想什么好主意,不过他还是答了一句:“给。”
一听萧临泽答应了,林卿月立刻笑开了花。
“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林卿月双眸微眯,面露狡黠,像是一只偷吃了鱼的小猫,眼中尽是得意。
“我要让你装一天的我。”
萧临泽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林卿月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你要让我替你去参加秋游?”
林卿月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只要她一说出口,萧临泽就肯定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们虽然并不属于意中人,但长时间的共处却足够他们产生远超其他人的默契。
“那个秋游实在是太麻烦了,全都是女人,女人都是什么啊,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啊。”林卿月有些心虚的尬笑了两声:“你也知道,以我这个水平应付一两个还行,应付一群,我肯定是要吃亏的。”
“这时局经常瞬息万变,一个不慎我就容易小命不保,所以,比起在旁边出谋划策,你不觉得亲自上阵效果更好么?”
萧临泽扶额,深感无语。
他不过就是一时心软,林卿月就果断把他卖了干净。
以她对林卿月的了解,林卿月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难怪刚才问你,你什么都不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林卿月嘿嘿一笑,没有丝毫想要狡辩的意思。
萧临泽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卿月心情愉悦的将视线转移回‘战场”段奕宏已经在皇上的怒喝之下白了脸,略显厚重的嘴唇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
“臣……臣并无欺瞒之处,只是觉得有关此事还有许多疑点,如此急促断案,恐怕会有冤情。”
段奕宏的姿态已经几近卑微,可皇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松口的迹象。
“朕并未说要定案,只是需要暂且将段玲雪收押天牢,再将案件移交给大理寺查办。”
皇上横眉微蹙,很明显已经对段奕宏过多干预此时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没等段奕宏再次开口,皇上抢先下令道:“此时就这么定了,再多言,朕就要怀疑段将军对嫌犯如此百般维护是否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目的了。”
段奕宏感受到皇上态度的转变,虽然心中万般不甘,却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段玲雪最后的希望也被浇灭了,整个人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朵一般,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一声不吭的段奕宏,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卿月冷眼看着侍卫将段玲雪从地上拖了起来,将她带离了众人的视线。
林卿月盯着段玲雪消失的黑暗处看了好久,直到萧临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第164章 第二局比试
之前她就注意到,萧临泽的声音好像自带镇定剂的效果。
每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听见萧临泽独特的清冷嗓音,她就能迅速的冷静下来。
刚刚平静心神的林卿月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未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萧临泽敏锐的感觉到林卿月的情绪略有起伏,叫她本来是想问她怎么了,没想到自己话还没问出口,林卿月却先于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之前林卿月以为他是系统的时候闲来无事也没少‘调戏’他,他之前都能从容以对,可当他渐渐发觉萧禊似乎对林卿月存在一种别样的情绪之后,他就渐渐发觉,他对林卿月的‘抵抗力’每况愈下。
甚至会因为林卿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心跳加快……
萧临泽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林卿月的傻病传染了。
“没有。”既然生病了,就要及时医治。
在萧临泽看来,对付林卿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
林卿月原本也只是下意识的才问出这句话,话一出口,她就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本来还有些心中忐忑,生怕萧临泽会因此而生气。
好在萧临泽只是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处理过段玲雪的事情之后,皇上也再无心欢乐,随意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宣布散席了。
林卿月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的神经这两天接连受到暴击,已经不堪重负,急需回血。
唯一让林卿月比较欣慰的是,萧禊已经让人传话说明天早上就会专门派人送她和林贵峰先行离去,早早的离场。
林卿月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去美人邦走动一圈,她这两日虽然忙的焦头烂额,却并没有懈怠,趁着女眷多,林卿月还悄悄的做过几次市场调研,根据这个时代女性的需求,草拟出了几个不错的点子,打算和青苍沟通一下,尽快推行出去。
美人邦的生意是林卿月的经济来源之一,只要有了钱,她便可以大展拳脚,在京都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林卿月回自己帐篷之前去林贵峰的帐篷看了一眼,林贵峰手臂上的伤势已经缓解了许多。
晚宴上的事情就算林卿月有意隐瞒,林贵峰也会知道,林卿月索性把晚宴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林贵峰叙述了一遍。
林贵峰虽然平日里甚少与朝中之人往来,却出乎意料的对朝中的人情世故多有了解。
“段奕宏素来同为父不睦,今日之事多半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他针对的是为父,最后却害你受了牵累,真是辛苦你了。”
林卿月没想到林贵峰会看的如此透彻,忍不住问道:“爹你既然知道段奕宏对你居心不轨,又为何要对他百般隐忍?”
林卿月问的委婉,本意却是想问问林贵峰。
他明明那么厉害,又手握兵权,如果她是林贵峰,像是段奕宏那种跳梁小丑,她早就把他解决了,根本不会给对方留有陷害自己的机会。
林贵峰轻笑了一声,琥珀色的瞳孔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深沉的光泽。
“月儿,朝中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过刚易折,咱们林家在享受荣耀的同时,也必须背负许多不得已,这也是为父不想你和皇家有所牵扯的原因。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后面的事情为父会处理的,你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林卿月又怎会听不出林贵峰这是在下逐客令。
林贵峰不愿多说,林卿月就是赖在这里一晚上也不会从他嘴里敲出半句她想知道的事情。
林卿月又嘱咐了林贵峰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林贵峰的帐子。
行走在略显空旷的求猎场上,秋日的月光总是让人觉得分外的凄凉。
莫名的,一阵孤独感陡然涌上了林卿月的心头。
面对肃杀寂静的夜色,林卿月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我原本以为通过这段时间和我爹的相处,我已经对我爹很了解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的莽夫,武将不大多如此么?天生好像少一根筋,整日就只懂得舞枪弄剑,唯一的那点儿智商都用在排兵布阵上面了,可事实却和我认为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林贵峰哪里是不懂得人情世故?
他只是把自己伪装成了那个样子罢了。
比起惊讶,林卿月心中的失落更多一些。
林卿月抬头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自嘲的一笑道:“我就连身边的人都看不透,又怎么妄谈去看透外面的那些人?”
周边明明空无一人,林卿月却笃信会有那么一个声音回答她的话。
“并非是你没看透,而是林贵峰心怀善念,故意向你隐瞒罢了。你想看透别人是为了看清别人对你的恶,而不是对你的善。对你心怀善意的人,是不需要你去花心思揣度的。”
林卿月只听到了萧临泽前半段说的话,后面萧临泽到底具体说了些什么,林卿月根本就没仔细听。
她听着萧临泽的声音悄悄出神,心想着为什么一个人的声音能永远这么清冷,仿佛这秋日里蛰伏在林间的月光一般,明明冰冰冷冷的却又那么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
林卿月不自觉的想象着萧临泽的样子,沉静淡漠的双眸,轻薄的略显薄凉的唇,刀刻斧凿一般的轮廓,以及和他清冷气质截然不同的,温热的胸膛。
她想象着萧临泽出尘的身姿,竟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月儿,你怎么了?”
“啊?”
林卿月微微一愣,飘离的思绪渐渐回笼,视线聚焦在面前,瞳孔中渐渐映射出萧禊的身影。
面前之人的身影和萧临泽的身影在林卿月的脑中又一瞬间重合了,竟有一些说不出的相似……
短暂的错愕过后,林卿月很快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萧禊。
“萧禊,你怎么在这里?”
萧禊自动忽略了林卿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神情亦如平常一般笑着说道:“睡不着想着出来走走散散心,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林卿月有些不大自然的对萧禊笑了笑,算作了回应。
萧禊有意瞥了一眼林贵峰帐篷的方向,问道:“林将军的伤势可好些了?”
“呃……啊……好……好多了。”
林卿月回完了这句话,却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萧禊在晚宴上帮了她,她本应该趁此机会向萧禊道谢的,可每当她想直视萧禊眼睛的事情,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帐篷外的事情。
当时萧临泽顶替了她后封闭了她的五感,让她无法感知外界的事情,她不知道萧临泽当时是如此应对萧禊的,可就算迟钝如她,也多少感觉到当时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儿。
第165章 爆发
“那……那你自己随便走走吧,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林卿月侧身想走,却被萧禊一把抓住了手臂。
“月儿你等等,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林卿月的视线从萧禊棱角分明的下颚落在了他紧箍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萧禊的手生的十分好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的肌肤下蛰伏着淡青色的血管,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山峦一般,让人挪不开视线。
林卿月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手掌所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度,也能感觉到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温度带着一股让人烦躁的灼热,让林卿月刚刚才平复的心绪开始蠢蠢欲动。
林卿月不敢去看萧临泽的眼睛,她微微垂眸,微垂的睫毛挡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将她起伏的心绪隐藏在睫毛垂下的阴影之中。
“夜深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明日再说。”
萧禊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手掌之下那微不可查的抗拒。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对峙了半晌,萧禊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林卿月的手臂。
就在林卿月想着要不要强行挣脱萧禊的手时,萧禊却轻叹了一声,主动松开了手。
他的手自然下垂在身侧,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失落。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萧禊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喑哑,像是树叶剐蹭过地面的声音,透着些许让人不易察觉的凄凉。
“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林卿月微微蹙眉,疑惑渐渐涌上心头。
她有些不明白萧禊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察觉应该察觉到什么吗?还是说萧禊觉得她察觉到了些什么?
林卿月意识到应该到萧禊会如此反常应该是在帐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趁着萧锲沉默的间隙,林卿月火速呼叫萧临泽问道:“在帐外的时候你到底和萧禊说什么了?他说我发现了什么?我应该发现什么吗?”
萧临泽看的清楚,此情此景,萧禊分明就是想向林卿月表明心意。
可惜对于感情一事十窍通了九窍的林卿月,根本就不在萧禊的那根线上。
萧禊对林卿月有意,这本来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他身为萧禊的哥哥,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弟弟找到了心中所爱,本应该替他高兴,可萧临泽却高兴不起来。
他努力说服自己,他之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认为林卿月根本‘配不上’萧禊。
因为如果萧禊一旦成为林卿月最亲近的人,很有可能会发现他的存在……萧临泽渐渐感到烦躁,各种思绪在他的脑内不断的撞击,让他无法静心思考。
林卿月没有得到萧临泽的回复,心中越发担忧。
“未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刻萧临泽异常的混乱,他听见林卿月焦急的声音,下意识的轻‘嗯’了一声。
明明是和平时一般无二的音调,林卿月却敏锐的从其中察觉到一丝痛苦的情绪。
她的心没来由的紧绷了一下,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涌上了一丝慌乱。
萧禊注意到林卿月的变化,正打算询问,林卿月却先他一步甩开了他的手。
萧禊的手抓的并不紧,在林卿月用尽全力的一挥之下轻易的脱离了林卿月的手臂。
“对不起,我突然有急事,先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改天再说。”
林卿月并没有注意到萧禊脸上一瞬间的神伤,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跑去。
萧禊站在原地,目送着林卿月略显仓皇的背影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他站在原地,站在萧瑟的冷风中,站在凄凉的月光下,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
林卿月匆忙的跑回到帐中,直奔床榻一个翻身就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进了被子里面。
视线骤然一暗的同时,林卿月才感觉到一丝阔别已久的安全感。
因为剧烈的奔跑,她的喘息声很重,在狭小的被窝里听的异常的清晰。
“未川,你到底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你不是鬼么?鬼不舒服是不是灵魂出现什么问题了?”
其实从林卿月甩开萧禊的手时,萧临泽就已经恢复了冷静。
当他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才让萧禊失去了这个难得的告白机会时,心中的愧疚如同滚滚浪潮一般将他眼眸。
在这滔天的浪潮之下,那一点点犹如一叶扁舟一般渺小的欣喜,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自责,甚至想要迁怒于林卿月。
他怪她太过愚笨,萧禊表现的明明那么明显,她却浑然不觉。
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急需找一个宣泄口。
就在萧临泽打算一怒之下把萧禊对于林卿月的感情宣泄而出的时候,林卿月犹如连环珠式的提问却让萧临泽违背本心的闭上了嘴。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萧临泽听着林卿月略显急促的声音,竟觉得是那样的悦耳动听。
那声音中因为紧张而略带颤抖的音调,像是正待被挖掘的宝藏一般,每捕捉到一个音节,就让人感到激动欣喜。
萧临泽感觉自己是一个溺水者,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的下沉,却根本不想奋力挣扎,只想这样被水永远包裹着,和它渐渐融为一体……
……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林府在这半年里接连死了不少女眷,流言甚嚣尘上,依照林卿月对萧禊的了解他是决计不会允许自个开棺验尸的,也只有萧临泽定的这个时候最为稳妥了。
可谁也没想到意外会发生得如此猝不及防。
想着明儿一大早就要将裴霞姝送到林府的祖坟里去埋着,林卿月特地劝了林夏今儿早些歇息,她起初还不愿,萧明辉和王姨娘也来劝,她这才勉强应下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到半夜的时候裴霞姝的棺材突然着起火来。
林卿月在睡梦中被惊醒,‘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下床,段玲雪和春花倒是先进了屋。
“姑娘,夫人的灵堂着火了。”
林卿月起初还想着这裴霞姝还真是生前造孽了,死后这灵堂都能着火,不过甫一生出这个想法她就一激灵清醒过来了。
“姐姐呢?姐姐在哪里?”
“三姑娘已经往那边去了。”
段玲雪答道。
林卿月心下一凛,急急就往为裴霞姝设的灵堂赶去,刚一踏进设灵堂的院子便听得林夏凄厉的哭声传来。
“母亲!”
林卿月不敢耽搁,提着裙摆就往院子里去了,此时火已经灭了,只余一股子焦味在院子里飘荡,经久不散。
“为什么会这样?母亲……”
眼瞧着林夏又要往里扑去,林卿月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后腰。
“姐姐,你冷静点。”
林夏一把推开了林卿月;“你让我怎么冷静?同样死的是母亲,我没法子像你一般面不改色,我都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你生母!你怎么能这般冷血?”
林卿月身子一颤,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春花给扶住了。
“三姑娘,姑娘只是担心你啊。”
段玲雪是知晓林卿月的,比起落水前不知好了多少,这……夫人待她确实不好啊。
林夏的手颤了颤,垂下头哭着,不再看林卿月。
林卿月收敛好心情,同林夏道:“姐姐,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火星才灭,待下人们检查清楚了再进去。”
“对不住,是姐姐太……”
林夏心头明白母亲在世时从未善待过林卿月,但她看着林卿月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心头到底还是有一口子气啊,这伤人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林卿月叹了口气,伸手将林夏抱住了。
“我知道的,姐姐这些个话不过是气话。”
只是有些伤人罢了。
但确实如此,裴霞姝不是她的生母,她也从来不当她是自个的母亲。
不得不承认,这个舅舅和舅母她都是不想认的。
裴霞姝的灵堂着火,这可不是件小事,那么多人看着呢。
今夜林夏去歇息了,就留萧明辉在灵堂里守着,他垂着头跪在萧禊面前,道:“儿子方才不过是去更衣了一番,哪料想回来就见棺木已经燃起来了,是儿子的不是,该守好母亲,不该离开的。”
话罢,他又朝萧禊磕了个头:“还请父亲责罚!”
萧禊闻言,一撩衣袍坐了下来,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大公子扶起来。”
立在两边的下人闻言,忙上前将萧明辉扶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啊,这都是命啊。”
萧老太君轻抿了口茶,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下人,问道:“你们可知因何着火?是烧纸钱的时候没注意,还是明火没守好?”
守灵堂的管事忙道:“回禀老太君,奴才们也不知道啊,就……那时候夜深了,奴才们都昏昏欲睡的,可谁知那棺木就突然着火了啊。”
那管事说这话时也是冷汗涔涔的,但事关夫人的遗体,他们可不敢隐瞒不报。
管事说了之后,那几个守灵堂的下人也七嘴八舌地应了,说事情就是这样的。
尸骨无存,这于大启人来说可不是个好征兆。
林卿月回头去看跪在地上的林妈妈,就见她满脸恍然,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看样子裴霞姝棺木突然着火一事也不简单啊。
这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着火?
林夏不信那管事的说辞,只觉是这管事还有这些个下人为了逃脱处罚撒的谎。
“林妈妈,你来说,当时到底怎么了?”
林妈妈是这裴霞姝身边的老人了,也是裴霞姝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最为忠心不过了,林夏现如今也只信她嘴里的话了。
可这林妈妈也不知怎么了,听得林夏的话竟吓得惊叫出声,一抬头,瞧见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吓得直往后缩。
看着林妈妈的反应,屋内的人都觉事情不简单。
林夏急了,忙上前握住了林妈妈的手:“林妈妈,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家都在,你坦白说清楚就好,没人会怪罪你的。”
林妈妈此时大汗淋漓,她被林夏温柔地看着,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就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可她脸上、衣袖上全是焦灰,满是褶皱的脸上又是一道道黑痕挂在脸上,在这黑沉沉的夜中竟带上了几分可怖的意味。
“回……回禀几位主子,当时老奴一直守着呢,就守在烧纸钱的火盆面前,生怕断了纸钱,夫人到了那里不够用,可不知怎地……”
林妈妈提及此,心头愈发慌乱,似乎那火还在眼前。
“那火突然就着起来了!”
林妈妈声音陡然拔高,惹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可林妈妈恍然未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瞧得真真地……‘蹭’地一下,直往上冒,是好大好大……”
林妈妈平素里不说趾高气昂地,那也是一般人瞧不上的,说话自诩得体,如今这番话在她清醒时定然是说不出来的。
“都是报应,对,都是报应……”林妈妈是愈说愈激动,“当真是尸骨无存啊……都是报应啊,那些死了的孩子都来索命了,哈哈哈哈……”
萧禊眉间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是报应啊……”林妈妈竟似是疯魔了,笑眯眯地同萧禊道。
林卿月在心头叹了口气,当真是报应啊,林妈妈疯了,而裴霞姝死了也不会安生了。
“夫人杀了那么多孩子,全是男孩,那火啊,是他们从地狱带来的。”林妈妈还在说着,说完这话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你们看,他们现今就站在你们身后呢。”
第166章 太过任性
萧禊下意识往后一看,身后除了那堵墙还有什么?
他顿时大怒:“将这疯婆子给我押起来,莫要叫她伤了人!”
林卿月朝萧老太君看过去,就见她手上佛珠是转得愈发快了,显也是烦乱的,但她却没有掺和这乱局的意思。
“国公爷,林妈妈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她只是一时受了惊吓才胡言乱语,夫人尸骨未寒的,却将林妈妈给发落了,只怕说出去不好听啊。”
王姨娘忙劝道。
“是啊,父亲,求求您,将林妈妈留到女儿身边吧,莫要将她关了去。”
林夏到底是念旧的,林妈妈也是个忠心的,她心头虽然对她说的话感到惊骇,但还是想将她留下来。
“林妈妈不过受了些惊吓罢了,女儿这厢将她领回去,好生叫人看顾起来,没两日她就好了。”
“她已然护主不力了,如今又说些疯言疯语,你们若是不将她看好了,出去一说,我们国公府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林卿月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要她说啊,这国公府的颜面早没有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全报应到这段日子上来了。
王姨娘同萧禊保证道:“国公爷放心,奴婢一定派人将林妈妈看好了,不让她惹出事端来。”
说着,她就朝林妈妈走去,温温和和道:“林妈妈,你莫要胡说了啊,不然夫人在地底下也难安啊。”
原本林妈妈已经安静了许多,只垂着头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什么,可王姨娘的话却好似刺激到她了,她仰起头,看着愈靠愈近的王姨娘,直接一把将王姨娘推开了,嘴里还大呼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来找我,不是我……”
王姨娘惊呼一声,就要往后栽去,林卿月眼疾手快,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扶了她一把。
“王姨娘,你没事吧?”
王姨娘定了定心神,站直了身子,朝林卿月道了谢,只是看着又失控的林妈妈她很是担心。
“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些人做了错事,生了心魔,你再想帮她也没法子。”
林卿月觉着有些事情要想大白于天下,那谁也拦不住,这不,林妈妈自己都将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个坏事都给抖搂了出来。
“是夫人,是夫人让我害你们的,你们要去,去找夫人,我不想害你们的……”
林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发丝凌乱,将自个缩到屋子一角的林妈妈,她不再上前,涩然开口道:“林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萧禊可没林夏那般好的耐性,直接道:“来人,将人给我抓起来,我要好生审问。”
一得令,站在一旁的家丁忙上前就要去抓林妈妈,林妈妈不肯就范,还咬伤了一个家丁的手臂,不过她只是一婆子,哪里比得上年轻力壮的家丁?没两下就被家丁们押来跪到了萧禊面前。
萧禊站在她面前,指着蓬头垢面的林妈妈,厉声问道:“说,裴霞姝害了谁?”
林妈妈骇住了,一双浑浊老眼看着萧禊,就是说不出什么名头来。
林夏终于回过神来,她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转过头同萧禊道:“父亲!”
她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复又开口道:“父亲,天将明,没多会儿该将母亲送到京郊的祖坟去了,该早做准备了,以免耽搁了时辰。”
“是啊。”王姨娘也出来劝道,“国公爷,就算是以前夫人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但都过去了,死者为大。”
林卿月觉着王姨娘这话说得委实有些不合时宜,好似在提醒萧禊此事确有蹊跷,但王姨娘为人向来不争不显,她暗衬是不是自个想多了?
无论王姨娘有没有那个意思,萧禊确实是愈发恼怒了。
“平素里就是我管得太少了,府中如今才这般乌烟瘴气地,今儿我定然要问个明白!”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林妈妈,怒气冲冲地问道,“说,裴霞姝做了什么歹事,让你如此害怕?”
林卿月觉着萧禊这话问得就耐人寻味了,他不问裴霞姝当真做了歹事,只问做了什么歹事,这两人做夫妻做到这一步还真是有意思。
“父亲,母亲已经去了,您要她死不瞑目吗?”林夏也是气怒当头,更替自个生母不值,“您就这般不信母亲?说不得是这刁奴做了什么歹事心虚至此呢?”
林卿月看着林夏苍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摇了摇头,想当初林夏也是被人称羡的名门贵女,总也与人为善,做人做事向来进退得宜,她心里头虽清楚父母感情不睦,却是没成想两人已然走到了这一步。
林卿月不知该如何安慰林夏,她其实不愿林夏去探究太多,有时候太明白了反倒负累过重,她能做的只是走到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示意有自个陪着她,给她一份支撑。
林夏回过神来,回握住了林卿月的手。
萧禊有时候很是固执,萧老太君又一直坐在上位没有说话,没人能阻止他探究真相的脚步。
“说,你们主仆两人,合着伙儿,背着我,做了什么天诛地灭的歹事?”
可不是天诛地灭嘛,老天连具完整的尸首都不愿给她留着。
林妈妈被萧禊这话逼得又是一激灵,一双浑浊眼珠乱转着,好半晌才呐呐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裴霞姝,裴霞姝到底是做了什么?你若不说出来,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还是夜夜会来找你,将你拖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林妈妈看着萧禊,好似看到了那些个被她们害死的人,在他的逼视下,她又疯狂了起来,妄图挣脱家丁们的桎梏,可家丁们早料得她这个疯婆子气力大得很,用了大气力压着她的,让她动弹不得。
“不是我,放了我吧,我不要下地狱,是夫人啊,她生不出孩子来,也不想别人生出孩子来,可他们个个都是生的儿子,她就让我……让我给他们下药,给姨娘们下药……”
“竟真都是她做的!”
萧禊一句话将屋内的沉默打破。
林卿月却是从这句话中品出了点别的味道,原来萧禊早就怀疑了裴霞姝去,不过碍于种种,竟是忍耐至今,迟迟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