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木神句芒
方一说完,那人手中便化出两根尖端锐利的树枝,又将绿光凝于其上,一个闪身就以极快的速度朝汪文迪刺了过来。
汪文迪上前应战,发丝因速度过快在水中拉出一道细长的残影,他甩出两道剑气,将对方手里的两根树枝径直割裂,剑气不肯罢休,顺势而上,逼得对方不得不撤手扔开武器。
对方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些距离,口中念咒,湖底立时有粗壮的树干破土顶了出来,随之而动,整个绕住了汪文迪,树干上又生出倒刺。
砰!!
汪文迪毫不留情,灵力附着于自己身上,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好似一道根本无法捕捉的闪电,眨眼间就把那些不堪一击的树干剁了个粉碎。
紧接着,再把一剑掷了出去,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以本尊诛神之名,破万劫之法……杀!”
剑上闪出剧烈刺眼的白光,时而汇聚,时而发散,密集的朝对方反攻过去。
白光所到之处,把那些召出的树枝及绿光尽数吞没,正要接触到对方时更是倏忽扩大,把他整个淹了进去,速度依旧不减,直撞到后方湖底的一块巨大礁石才停了下来。
整个礁石都在白光肆虐中化为了虚无,对方极有可能是与之相同的下场。
嗡!!
汪文迪正欲收回宝剑,却发觉宝剑剧烈的嗡鸣起来。
对方没死!
刹那间,湖底地动山摇,汪文迪下方的天斩煞两边竟猛地动了起来!
霎时,两块巨大的地形前后错开移动,原本的土块层层飞速剥落,露出底下的鳞甲倒钩来。
这根本不是墙壁!
绿光暴涨,让整个湖都绿的发黑,汪文迪皱了皱眉头,看着被他打出原形来的东西。
形成天斩煞两边的墙壁变作了两条盘旋在湖底的大龙,一道猛烈的灵力炸出,把白光之中的宝剑架开,其中化出一个越来越大的身形。
它将两条大龙踩到脚底,如鹰的眸子直视对它来说像沧海一粟的汪文迪。
“果然是神非妖。”
汪文迪细细打量,不急不缓道出此物名讳,“句芒。”
东方句芒,鸟身人面,足乘两龙。
人们奉其为木神,司春事,掌管草木的生长,乃善神也。
他又注意到句芒身上那道樱花状的烙印还在,并且更加稳固了几分。
“能将吾逼到如此地步,你是头一个,”句芒庄重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厉色不改,依旧一口咬定汪文迪是个盗宝之人,“然你贪图灵宝、谎话连篇、杀吾灵卫……吾必把你灭于此处!”
汪文迪向来敢作敢当,但如果没做,他是最讨厌替人背锅的,当即周身的气息刹那就降至冰点。
三道绿光在句芒抬手之间就朝他射了过来,他一个纵身孑然飞起,剑上凝出一团紫电投出,直接将绿光吞没,反卷着大浪攻了回去。
句芒不甘示弱,双龙将它同样托起,灵活迅捷,躲过了那团紫电,再度放出无数利刺。
汪文迪一甩剑气
,寒光将其毫不费力的吞没,嘲讽道,“就这?”
闻言,句芒整个身体都被一层恍若沸腾的灵力包裹起来,双眼迸发两道绿光,并脚底双龙,纷纷朝汪文迪冲了过来。
金光在湖底炸开一道道裂缝,但打不破汪文迪双剑形成的屏障,句芒发出一声怒喝,似乎有无数个它本体形成的影子分裂开来又不断重合,从中射出无数绿光包裹着的树枝利刺。
汪文迪射出双剑,分别命中双龙的头颅,又凝出红光,将灵力对准这些利刺,“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他口中梵音迭出咒语,红光一下剧增,把这招数完全收了进去,湖底亦瞬间恢复短暂的平静。
只一瞬间,汪文迪便任由双剑镇压双龙,一个闪身到了句芒身后,回身一腿砸在它脊背中央,将它踹出老远。
没给它喘息的机会,汪文迪骤然跟上,照着面门上又是一拳。
句芒反应不及,“呃——!”
剧痛传遍全身,它连忙念动咒语,收回双龙,但龙身上的伤口却无法愈合,借力后退,咳出鲜血。
它勉强抬起双手,面前瞬间形成一股铺天盖地的树海,随后双龙汇于树海之中,自里头重新盘旋而出,浑身都是锐利的木刺,又一次朝汪文迪攻了过来。
从它所剩无几的灵力来看,这也许是它最后一招了。
汪文迪握住双剑,脚底生光,凝神闭目,将天地煞气汇于剑锋之中,一个瞬步,直接把双龙破开,直指句芒。
“本尊无意杀你。”他飞快的说了一句。
什么?
句芒并未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汪文迪反手拽住,抵住命门,砸在了湖底。
轰!!
落地的地方瞬间形成一个大坑,汪文迪压在它心口前,高举宝剑。
“以极阳之力,破万阴之法……斩!”
宝剑落下,句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然炸开碎裂的,只有一道黑色的光芒,它心脏处盘踞的樱花烙印被瞬间磨灭。
没有迎接到死亡的句芒睁开了双眼,周围还是冰凉潋澈的湖水,还有破碎的地形和站在它眼前的少年。
汪文迪居高临下,句芒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它在他身上,看见了‘王’的影子。
“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就没有人能阻止你拿到宝物了。”
“让你不明不白的去地府报到?”汪文迪冷声反问。
“什么意思?”句芒不解。
“你被人控制了,自己竟都毫无察觉,真是跌了木神的名头。”
经他这么一说,句芒才沉着的反思起来。
见它仍有些举棋不定,汪文迪兀自直接问了起来,“你此前说我要的那块碎片已归给了他人,还说那人有四圣之首,青龙相随,我且问你,你可曾见过那人带着青龙托身出现?”
“这……未曾见过。”句芒答道。
“若我所猜没错,你只是感知到了一丝青龙之力,便对此话深信不疑了,”汪文迪自信道,“而且你说的
那位自称‘天选者’的人,应该是个名叫藤原离鸾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句芒面上划过一丝惊异,恍然道,“难道……操控我的也是她?!”
“正是如此,你心口那枚樱花烙印,便是她的咒术,而她身上之所以会有青龙之力,也是因为她抢了一件原本不属于她的宝贝,”汪文迪冷笑了一声,“总的来说,你上当了。”
句芒恢复了人形,又问道,“那你所说在湖底镇骨饲鬼的人,也是她?”
汪文迪沉吟了一会儿,却道,“准确的说,不是她。”
他说完,句芒却笑了起来,那笑里满是自嘲,道,“这九泽湖里,既有冒充天选者,还有镇骨饲鬼之人……吾竟一概不知,实在是愧为神祇。”
“吾早知所护之宝会招来祸端,却因不愿它被异族之人所获,始终尽心守护于此,没想到终究是错……哈哈,实在可笑,若要放任下去,不如吾共此宝一同长眠……”
“不必如此,”汪文迪打断了他的话,跟着道,“你不计回报有心护宝这么多年,已是难得,现在发觉也不算晚,本尊可助你一臂之力,还九泽湖安宁。”
句芒一愣,迅速回话,“吾须何为?”
“你先告诉本尊,藤原离鸾是何时在你身上下咒的?”汪文迪问道。
句芒并未怠慢,思索了一阵便答道,“就在你同朱雀大人离去不久,吾返回湖底,欲遍查湖中的时候。”
“说具体些。”
就在不久前,汪文迪同陈月歆上岸后,句芒独自返回,正要摆出法阵,搜寻九泽湖中聚阴之处时,藤原离鸾便出现了。
它此前已识得这人,因她自认天选者的特殊身份,它语气中也有几分客气,问道,“你已得圣物碎片,来此还有何事?”
“方才见你之人,杀了此处灵卫,贪图我的碎片,甚至还觊觎湖底秘宝,这等恶人,你必除之才对。”藤原离鸾淡然道来,气势十足。
“灵卫之死,吾不会坐视不理,碎片一事,同吾无关,是你与他之间的纠纷,至于他是否觊觎湖底秘宝,吾自有主张,”句芒如是道,“若无他事,还请不要耽误吾摆阵作法。”
“你若不信,自然可以回去问问你的主人,他亦知晓此人不是什么善类。”藤原离鸾并未让路,语气里仍旧有十分的把握。
“吾主?”句芒神色冷了下去,不悦道,“吾何曾有主人?”
“你护宝,而他持有你要保护的宝贝,岂不是你的主人?”藤原离鸾反问道。
“你所说之言,吾自会查证,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清楚,吾不会有主人,”句芒越过她,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道,“若再要说吾‘护宝为主’,吾就先教教你该如何说话。”
眼见句芒撂下这句话就要十分不悦的离去,藤原离鸾忙提高了声调,道,“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证明,我和你是一边的!”
句芒深吸了一口气,才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偏了偏头,看着她念出咒语,双手起势,后头白光乍现,化形其中的——
正是九尾狐!!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宝物来历
听到这里,汪文迪心里可谓是疑云四起,当即便打断了它,自己主动发问,道,“你确定是九尾狐?你的意思是,湖底的灵卫是藤原离鸾召出的?”
“的确如此,”句芒笃定答道,“吾可以肯定,她所召九尾狐与灵卫是同一个,据她所说,九尾狐听命于她,本就是她唤来助吾守湖底之宝的。”
“九尾狐生有九命,可一分为九,八为虚影,一为本体,吾观那九尾真元有损,便也相信了她此言。”
照这么说,在那密林底下,被他和瞿星言撞上的,也是藤原离鸾唤出的一尾虚影,所以他才会产生并没有刺中它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帮你护宝?”汪文迪继续问道。
“并不是帮吾,而是帮宝物的主人,她与宝物之主有一段渊源。”
“宝物之主?这宝物是有主人的?”
“正是如此。”句芒点了点头。
这下把汪文迪整迷糊了,“有主你为什么还要守着?”
“此事说来话长,因宝物之主无力护宝,”句芒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宝物之主,只是一缕亡魂罢了。”
“亡魂姓甚名谁?”
“他曾同吾提起自己姓名,姓程……程朱明是也。”
汪文迪如醍醐灌顶,将所有情绪压在眼底。
见他沉思不语,句芒又喃喃道,“细细想来,吾接近藤原离鸾时,确有一道寒光闪过,只是那感觉稍纵即逝,吾也不曾放在心上,果真是被她算计了。”
“湖底阴寒之气浓重,所以你没有在意,在岸上时,我观察过此处地形,本是明堂之势,聚生气之所,事实却恰恰相反……想来你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不知情者。”
天斩煞两端乃是句芒所乘之龙造就,它一心护宝,不可能刻意在湖底弄出这种聚煞气的玩意儿来,要么是无心之举,要么是有人刻意引导……
汪文迪皱了皱眉头,斩钉截铁道,“立刻带本尊去见此亡魂。”
“善。”
句芒应道,一路上将它如何成了护宝之神简洁的讲了个清楚明白。
五百年前,九泽湖初现那晚,山水间灵气涌动,法力迸发,恰逢春日,便引来句芒探查此处。
众湖之间,它见一小岛矗立,那岛屿不过高出水面几分,看上去更像是个土堆,吸引它注意的,是土堆上坐着个人。
这人穿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略有几分书生气息。
然他面上沧桑,眼中久经风霜,胡子拉碴,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又好似经历了人生变故。
最要紧的是,他怀里抱着个包裹。
而遍布山峦的灵气源头,就是这个包裹。
一靠近,才听见他嘴里悲戚的念叨着,“封侯非我愿,但求海波平……紫砂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铸九湖,国与你……我竟未寻得两全之法……”
句芒为神,却也知当时百姓之苦,实非太平盛世,沿海多有战乱,倭寇时时来犯,它不能插手人间纷争,闻此哀鸣,不觉心间一动。
心下一感,又发现此人已
是心头郁结难当,命不久矣。
念了一会儿,那人便刨起土来,把包裹放了进去,又从身边抓起了一些已经死掉的蛇丢了进去,许是为了借助死气掩盖过于澎湃的灵气。
跟着连叩三头,恭敬而虔诚道,“我按照你的法子,将灵物藏于此处……可我到底一介凡人,若他日灵物落于倭贼之手,我死也不能瞑目……!”
他说着说着,眼中泪花泛起,咬牙道,“只恨我穷途末路,不能为国战死沙场……!”
“老天啊,求求你,看顾此宝,佑我兵卒将领,早早旗开得胜,平定江山罢!”
句芒看见他眼里迫切的希冀,一念之下化了人形相见。
那人见它突然出现,自是吓得不轻,但还是忙护住了土坑,道,“你是何人?!难道是一路跟着我来此的贼子?!”
句芒定定的看着他,朗声道,“老天派来,护宝之人。”
见他不信,句芒一手将他拎了起来,跃至空中,以书法把土坑填埋,又将土堆就此沉入湖底,才道,“这宝物灵力充沛,想要它的人恐怕是数不胜数,吾将其匿于湖底,永镇河山。”
“你时间所剩无多,吾若是想要这宝贝,何须此为?”
闻声,对方热泪盈眶,抹了一把眼睛,落到岸边时便再度叩首,哽咽道,“程朱明跪拜大神!”
卸下重担,程朱明于天未亮时便在湖边咽了气,照他所言,句芒将他就地埋葬,无碑无坟。
至于句芒,因这一句话,便连宝物一眼也未曾看过,就一诺千金般替他在此守护,至今五百年不悔。
听完缘由,哪怕是汪文迪也不由得对句芒多了几分赞赏,但它与程朱明间此段缘起,却仍有疑问。
程朱明口中所说的‘国与你’、“按照你的法子”等等中的这个‘你’,指的是谁?
他既一生所托皆在这宝物之上,死后无牵无挂,便该轮回往生,又何至于亡魂仍旧不散?
藤原离鸾与他的渊源,从何而起?
说话间,句芒已把他带到了湖底的一处废墟前。
这是天斩煞消失后露出的一片地形,有好几座小山围绕而成。
细数下来,刚好九座。
而且这里的煞气要更加纯粹、厚重。
汪文迪抬手,沉静道,“前面本尊一个人便够了,你可先去查镇骨饲鬼之人。”
句芒对他的决定并无异议,点了点头,但提醒道,“吾当日助宝物沉于湖底,这里九座小丘乃是一个障眼法,程朱明就在真正藏有宝物的山丘内。”
“哪一座是真的?”汪文迪问道。
只见句芒手里燃起一缕绿色的灵气,它把灵气渡给汪文迪,解释道,“吾与他之间,一直凭此证联系。”
说罢,双方交换了眼色,句芒便转身离去了。
孤身深入其中,汪文迪运起自身的法力与周围的阴气相抗,顺着体内的灵气指引,脚下步子飞快。
忽的,湖水似乎涌动了一番。
与他察觉到细微变化的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汝之来此何为?”
这声音空灵非常,好像背靠湛蓝天际一般,带着一丝轻柔和一丝不可忽视的威压,这绝不是藤原离鸾的声音。
汪文迪皱了皱眉,遨游在他周身的湖水仿佛一下有了意识,变作了女人的手一般,缓缓的从他全身上下流过,似乎想要侵入他的身体,这种感觉令人非常不舒服。
他没回话,那声音继续道,“傲慢使放浪。”
“嫉妒偏生艰,愤怒忘君臣。”
声音中的语气庄重而肃穆,恍若能听见一群道者低沉念经的声音随之而来。
“懒惰不持,贪婪无二,暴食不洁,色欲无度。”
这几句话一直在他耳畔重复,但很快停在了一个尖锐的音符上。
女声大叫,“汝无为者,为何来此?!”
话音刚落,接二连三的光柱从四周那九座山丘中飞速的射出!
汪文迪不以为然,跃身闪过,低头一看,却见那光柱汇聚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前后共有五道,竟然画出了一个足以囊括他的五角星。
光芒瞬间炸裂开来,一股巨大的鬼气扑面而来。
嗷呜——!!
在黑光接触到自己之前,汪文迪率先跳到了一座山头。
黑光中发出暴躁吼叫的怪物化形而出,通体的毛发黑得发亮,尾巴张狂的扫过地面,引得湖底一阵暴动,一眼望去,好像一只巨大的狼狗。
是的,甚至比天狗还要更大!
黑雾散去,汪文迪这才看清,这怪狗,居然有三颗头颅!!
不等他思考,三头犬瞬间起跳,锋利的爪子直朝他拍了过来,汪文迪及时跳开,反手宝剑已然刺出,对方灵活的偏了身体,侧面被划开一道不小的口子。
但流出来的都不是血液,而是鬼气,三头犬稍稍拉开了距离,随后凝了气力,一头吐火,一头放风,还有一头射电,统统攻向了汪文迪。
他从容不迫,一剑灭火,一剑斩风,又从手心投出一团完全盖过了对方的雷电,三管齐下,全面碾压。
双剑破水而去,正中三头犬两头,汪文迪跳到中间那个头上,双目与其对视,得意道,“让我看看你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历!”
话音未落,三头犬猛烈一挣,不顾将双头的伤口扯大,愣是将宝剑甩出,急速后退,狂暴的把大尾扫了过来。
既是鬼物,自然要用道家的处理方式了。
汪文迪也懒得再同它耗,立时召回双剑,切断它的尾巴,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以极阳之力落符,使万鬼退却……邪灵,灭!”
言语之间,面前已被他用灵力画出一道长符,上头有密密麻麻的咒语,符咒一分为三,朝三头犬砸去。
三头犬无处可逃,一碰到符咒便嗷嗷大叫,身上的鬼气层层剥去,发出‘兹兹’的、好似小闪电的声音。
不一会儿,鬼物被符咒所收,汪文迪专心凝神,欲要找出那说话的女人所在。
咻!
他猛的睁眼,把宝剑朝一个方向射出。
第二百六十八章 紫砂壶
这一击他自是十拿九稳。
铿!!
一道金光与宝剑倏忽撞上,那股巨大的威压竟将宝剑折了回来,重新落在了汪文迪手上。
“难道你只会行强抢之事?!”极具厉色的男声传来,和他那日在密林中把泥娃娃消灭后听见的那声音一致。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布衣长衫,眉目之间确有几分英气,他手里有一团金光。
“强抢?我抢你什么了?”汪文迪冷笑一声,反问道。
“你身上有与圣物同源的碎片,你敢说那不是你抢过来的?”他一脸肃穆,语气认真的差点让汪文迪自己都信了。
“笑话,此三块碎片皆是我遵天机,得友人相助,一块一块收集起来的,我何时抢过?”汪文迪看见对方手中的金光里,乃是一极其精美细致的紫砂壶,他挑了挑眉,又道,“你就是程朱明?”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一甩衣袖,有几分豪气横生,接着道,“我是不会听你胡扯的,得碎片者乃是天选之人,我不相信老天爷会选一个只懂暴力手段的人做天选者。”
“哈哈……哈哈哈哈……!”汪文迪被他逗乐了,那几分豪气倒更像是一根筋的愣头青,笑罢复又道,“可老天爷就是选我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认定我是以暴力服人?”
汪文迪那表情活像在说:怎么,你还能跟老天爷battle一下不成?
程朱明有些气急,但非要将他所认事实摆出,怒道,“密林中,你将我捏出的泥娃娃全数斩杀,不寻碎片,却要找离鸾的麻烦,是何道理?”
“再说九泽湖中,宝物在此已甚久,你灭杀离鸾唤出的护宝灵卫,刚刚还差点……!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差点?差点杀了藤原离鸾?”汪文迪丝毫不以为意,反问道。
“你……!”程朱明差点没把自己噎死,继续道,“句芒大人一心护宝,全然不曾过问过碎片之事,你为何连它也不放过?这也是眼前的事实,你就是一个纯纯的暴力分子!”
汪文迪一怔,又笑了一声。
这次却是笑:眼见,果然不一定为实。
“说完了?”他摇了摇头,嘴边依旧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程朱明被他气势压住,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挺了挺胸,像为自己打气,果断道,“说完了,这些难道还不够?”
“哈哈哈哈,够,够得很。”
汪文迪挽了个剑花,语气陡然凶恶起来,“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的泥娃娃要我的命在先,你知道否?”
“藤原离鸾抢了我好友的七羽锥,更在人间为非作歹,抓活人做样本,集万恶之法,摆九灵聚阴阵,你知道否?”
“你说句芒一心护宝,可它竟铸了湖底天斩煞,令死气盘旋不去,你又知道否?”
“一介书生……”汪文迪收敛了笑容,骂道,“不,你连书生都配不上,你就是个草包!”
程朱明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和那句‘草包’气得浑身发抖,辩驳道,“亲眼所见,即为事实,更何况
,离鸾怎么会骗我?!”
“你如此相信她,难不成她是你相好的?”
‘相好’二字话音一落,仿佛点燃了程朱明的怒火,触碰到了这位书生心底某个不可触碰的原则和底线,当即他就变了脸色,执手中紫砂壶攻了过来,一面骂道,“无耻之徒,看招!”
这紫砂壶上还存有一丝碎片的灵力,但也仅仅只有一丝。
汪文迪敛了神色,以双剑与其碰上,程朱明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懂打斗,只是凭着手里的法宝毫无章法的乱挥乱攻,即便这法宝不容小觑,可却碰不着他一分一毫。
若不是这宝物有灵护着程朱明,早被汪文迪扎成筛糠子了。
“没想到‘眼见不一定为实’的道理,还要我来教给你这个游遍四方、阅历颇多的古人了。”汪文迪如是说了一句。
转眼间,他一转攻势,两把宝剑打的程朱明是连连后退,紫砂壶也只能堪堪招架,毫无还手余地。
壶中吐出烈火狂风,已然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汪文迪不躲不闪,金光缠上金光,再度占了上风,将其抵消时,手里的宝剑便已经直直逼向了对方的喉管。
程朱明不由得大惊失色,眼珠一转,情急之下念动了一个繁复而未曾听闻的咒语,霎时间,金光大作,紫砂壶暴涨了数倍,其间发出的金光直接笼罩了他全身,随后不过一瞬,竟然将他吸了进去。
哐当!
紫砂壶完好落地,又变做原来的大小,发出一声响动,还在原地打了个滚,好像在嘲讽汪文迪拿它无可奈何一般。
汪文迪也不介意,将紫砂壶捡了起来,冲壶口道,“程朱明,你不过是一亡魂,如此行事,乃作茧自缚。”
对方并不理他,他同样嗤之以鼻,不客气道,“也罢,你很快就会明白,本尊并非打不破这壶,只是想让你亲眼见识见识,藤原离鸾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咱们走着瞧吧。”
说完,他把壶收进神识之中,又给它下了禁锢,以让它老实呆着。
汪文迪本欲上岸等待句芒的消息,可没想到这一上岸,竟直接碰见了徘徊于岸边的句芒。
现在正是早晨六七点,离九泽湖景区营业还有一段时间。
“你怎么在这?查到什么了没?”
句芒一脸沮丧,但看到汪文迪安然无恙时还是有几分欣慰,答道,“查不到,吾……无法进入九泽湖了。”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汪文迪忙上前问道。
这一走近,便看见句芒脖子后侧有一道漆黑的伤口,再仔细一看,它身上也有一些细密的黑色伤口,汪文迪反应过来,直言道,“是钦原的毒?!”
“正是被钦原偷袭所伤,”句芒一面遏制毒素,一面指向湖面,“你且看看眼下的九泽湖。”
闻声回头,湖水径直由绿转黑,黑的狰狞,黑的不掺一点杂质。
“可我刚刚才从里面……”
句芒看着了无生机的水面,眼神里有些难受,解释道,“吾感到你身上携有灵宝,那宝物长年与九泽湖共存,有湖
水之灵庇佑,所以你未曾受到侵蚀。”
汪文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扭头便先做法替句芒除去身上的毒素,否则钦原的毒素一旦扩散,就是神仙在世也难救了。
祛毒不难,不过他一个抬手凝力之间。
句芒忍不住问道,“宝物怎么到你手上了?”
汪文迪粗略的将湖底所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对方大惊,“三头犬?!女人?!吾竟从不知晓?”
“吾此前见程朱明时从未见过这等邪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文迪皱着眉头,句芒的反应不像在骗人,他转了话锋,又问道,“你原本镇守湖底,是为了护宝,可你知不知道你所乘双龙亦成了此湖聚阴的一部分?”
“那双龙成天斩煞状安置,是你刻意那般,还是有人教你为之?”
句芒身上毒素已完全排出,它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是程朱明告诉吾,他说贼子手段非凡,他实在害怕,要吾足下双龙一左一右化形于那处,他才安心几分。”
闻言,汪文迪神识中的紫砂壶颤动了一阵,好像在抗议。
但汪文迪没理,继续道,“关于镇骨饲鬼之人呢?”
句芒答道,“吾虽发觉这湖中的确多了一股不小的阴煞之气,可却还没来得及找到它源头何在,此前吾还对你那般不敬,吾心中实在有愧……”
汪文迪打断了它道歉的话,扫视了一下九泽湖,道,“钦原的毒素你也难以抗衡,还是本尊亲力亲为来得快些。”
他才说完,九泽湖周边的小岛、或是山丘、或是绿地,皆生机枯竭,草木凋零,土壤发臭,仿佛这片福地就此变成了死地。
白鹭甚至连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了一堆骨骸。
很难想象,方才它们还在自如的活动。
眯了眯眼,汪文迪叮嘱句芒,“只有一件事要你做好。”
“请说。”
“在本尊解决此事之前,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吾一定竭尽全力。”
句芒始终记得自己木神的使命,它喜爱一切焕发生机的东西,为一切枯萎之物感到悲伤,它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句,“如有可能……将其恢复本原,还请……不要毁坏此地。”
“嗯。”汪文迪应声。
“现在便行动?”句芒舒了一口气。
“不急,”见它投来疑惑的目光,汪文迪笑了笑,“等一个帮手。”
“帮手?”句芒自是不解。
“很快就来了。”
自信的说着,汪文迪望向景区入口的方向,深处手指,百无聊赖道,“三、二、一!”
“汪——文——迪——!你这个臭小子!!”
与他数完的同时,女声响彻云霄,接着一个张扬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他跟前,道,“吃我一拳!”
这话里更多的是玩笑的意味,快速接近的红色和天边朝阳的金色辉映到一处,汪文迪躲过拳风,嘴边笑意不减的看着友人。
来者正是陈月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虚墓疑冢
“原来是在等朱雀大人。”句芒面上和气了几分,冲陈月歆微微见礼。
陈月歆收了拳头,打量了它一阵,叉腰道,“早这么老实,不就用不着挨我的火了吗?”
句芒轻声道,“先前多有得罪,勿怪。”
“本大人才懒得计较,倒是你啊阿迪,”陈月歆扭了头,没好气道,“让我背锅,听了好长时间的防火教育,还要交罚金,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不行,你得让我打一拳,否则我出不了这口气。”
汪文迪直接岔开话题,道,“现在可没闲工夫跟你过招,钦原的毒遍布九泽湖区域,意图已经达到了,把这里变成一片死地。”
“不过具体要做什么尚未可知,因为不清楚钦原到底服务于哪一方。”
陈月歆也老早就注意到漆黑如墨的湖水和寸草不生的土壤,听他意思,自然也明白少不了管上这事儿了,出发前仍不忘打击句芒,道,“钦原的毒天性克你,可本大人却不怕这毒,等着,本大人这就去把那家伙给你揪出来!”
四圣之精,万毒不侵,哪怕是泡在钦原这种入体必死无疑的毒素里,只要稍加防备,这毒也是无法进入四圣躯体的。
“多谢。”句芒点头示意。
两人再度探入湖中,汪文迪亦将收下程朱明之事讲了一遍,他身怀那宝物,也不受毒素侵蚀。
才一说完,神识中紫砂壶再度挣扎起来,汪文迪与之对话,冷声道,“怎么?现在想说话了?”
程朱明调整了语气,沉着道,“句芒大人所言,我不曾做过!”
“不是你,那就是句芒在说谎咯?”汪文迪冷笑一声,语气里仍有讽刺。
“不、不是……”程朱明也不愿误会句芒,又道。
“既不是你,又非它说谎,你倒把我难住了。”汪文迪压下他的声音,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
便听身边的陈月歆自言自语道,“这人可真是奇怪。”
“谁奇怪?”
“那个小孙啊。”
汪文迪挑眉问道,“他怎么奇怪了?”
“我见到他了,以前从不认识,但是是他替我交的罚款,也是他把我带出来的,”陈月歆回想方才写保证书时的窘境,道,“之前我们要潜水时,也是他做主……可我看他只是个普通的年青人,真是奇怪。”
“他把你带出来后没跟你说什么?你不问问?”汪文迪顺势道。
“问了,他啥也没说,就让我赶紧回九泽湖看看,”陈月歆捏着下巴,思考道,“好像知道我能挽救九泽湖似的……”
“也许是吧,要不是他把你带出来,谁来帮我呢?”汪文迪随口说道。
“嗯?你什么意思?”陈月歆仿佛抓住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灵感,忙追问道。
但汪文迪显然不打算让她继续动脑子,直接转了话锋,挑起另一个话题,“你对日本的阴阳术知道多少?”
“不知道多少,”陈月歆松了眉头,道,“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那倒是,这话题该问另一位四圣了。
汪文迪笑
了笑,自顾自道,“将七宗罪编成法咒念动的那女人,不是藤原离鸾,可我总感觉她跟藤原离鸾脱不了干系。”
“怎么说?”
“我对日本阴阳术也知之甚少,但是……”
汪文迪带着她落到那九座山丘上方,接着道,“她摆出的五芒星咒术,是日本阴阳术中最基础的咒术。”
只不过,基础不等于弱,一切咒术的效果、程度,都要以施术者的实际力量为准,如果是大阴阳师,哪怕用最低等的咒术,威力也不会一般。
这点陈月歆也是知晓的,她低头望去,又道,“那咒术有什么用?”
汪文迪道,“召唤灵物,那三头犬就是她召唤出来的。”
“原来如此,故而你认为她也并非中土人士,”陈月歆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直接问道,“我们还来这做什么?这里你不是都查过了?”
“这里,很诡异,按句芒所说,这九座山丘之一,原本是程朱明携宝的藏身之处,另八座是为了混淆视线所设。”
汪文迪稍加思索,继续道,“而我也确实从中抓出了程朱明和他一直保护的宝贝,但这里的阴气却有增无减,这就说明……阴气的来源并不是程朱明的亡魂,相反,他还有极有可能因携带灵宝,帮此处掩盖了大部分的阴气。”
“那这里的阴气来源会是什么呢?”
“你是说,那女人?!”陈月歆忙道。
汪文迪点了点头,还没说话,神识中的紫砂壶再度剧烈的抗议起来。
他视若无睹,跟着推测,“这九座山丘,除了为宝物混淆视线,可能还为藏住另一样东西。”
陈月歆顺着他的话,飞快地动起脑子来。
什么东西会需要虚设这些山体、为本体做掩护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迟疑道,“虚冢……?”
“不错,正是虚墓疑冢,这也正好解释阴气越发浓厚的缘由。”
汪文迪话音刚落,紫砂壶的动静更大了。
所谓虚墓疑冢,顾名思义,简单来说,就是假坟,为了防止真墓被破坏,有心之人会设置另外几个和真墓一样的假坟,也是流传已久的反盗墓招数之一。
而且,一般假坟的设置,至少都会有五六个,这一次八个,也很符合这一特性。
“可这一个个找起来也还是很费劲……”
汪文迪打断她,双手高举,凝出一团剧烈的清光,正对底下的九座山丘,道,“我这一招,就叫真墓立时现形!”
清光灼目,汪文迪手下毫不留情,径直砸了下去。
他恍惚听见脑海中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不可!此次我定要护她!!”
随即,九座山丘中汇聚出一团毫不逊色的黑光,黑光出现的一瞬,神识里紫砂壶竟蛮横突破了桎梏,里外夹击,抵消了汪文迪这毁灭性十足的一招。
更有甚者,紫砂壶还欲借此黑光之力,强行遁出神识。
汪文迪一个凝力,将它压住,恶狠狠道,“想跑?!”
底下的九座山丘毫发无损,陈月歆也
是立马出手,扇出一片紫炎向下攻去。
紫炎还未吹到山丘,又闻一声怒喝,“休得张狂!!”
怒喝之后,四道白光瞬间爆出,前后化作四只雪白的九尾狐,口吐火球,迎向她的紫炎。
前三只皆被紫炎烧死,只余最后一只,那只九尾狐的头顶站了个人。
辨识度很高,正是藤原离鸾,与此同时,一道金光打进她的背后,她登时凝力,吐出一道水弹,反吞了紫炎。
“碎片!”汪文迪一念便有感,道,“碎片在她身上!”
话音未落,湖底剧动,陈月歆也是喊道,“那九座山在变化!!”
汪文迪一看,九座山丘皆在移动,上头黑光笼罩,不知最后会如何。
“哼哼,有种的就跟我来!”藤原离鸾高声道,随后化作一道极快的光束,飞向湖面上。
一边是碎片,一边是触手可及的阴谋。
而这也很明显,是要将二人分割的计策。
陈月歆果断追上,冲汪文迪道,“你留下,我去追她!”
一白一红两道极光先后蹿出漆黑的水面,直入云霄,在这样的高度看底下的九泽湖,就像一块巴掌大小的、被切开的……
这黑褐的颜色,只能说像巧克力了。
陈月歆知道这地方常人不可能看得见,倏忽红光燃起,化出原形,振翅怒吼,“区区精怪九尾,怎敢同本座叫嚣?!”
“这话该我问你,我有河图洛书碎片伴身,堪比圣力加持,你怎敢跟我大呼小叫?!”藤原离鸾稳当站在九尾狐的头顶,眉目之间没有丝毫怯意。
“那东西岂是你配拿的?!”
陈月歆暴躁喊道,不再多说,直接猛扑过来。
刹那之间,金光覆盖九尾狐全身,藤原离鸾不紧不慢,道,“是你们屡次逼我在先,受死吧!”
金光在烈火的炙烤下没有出现丝毫破绽,九尾狐身上更凝出无数玄冰四散,在接触到陈月歆火焰时,冰笼暴涨,反把火焰化作了有形之物冰封起来,随后藤原离鸾一声令下,火焰便碎在了空气中。
陈月歆自然不止这么点本事,紧随其后便吐出四道火焰龙卷,猛地撞了上来,九尾狐虽是防御,却仍被撞退了数十米,眸中射出白光,再攻过来。
九条长尾瞬间扫过,周围狂风挟带冰雹,烈火混入闪电,好似变作无数道利器,看上去虽是混乱不已,但其中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要刺死陈月歆。
吼!
朱雀长鸣,通身凝出一道金光烈焰,迎着这些攻击而上,周身不断有火焰化去利器,虚晃之间,利爪直冲九尾狐命门抓去。
藤原离鸾操纵九尾狐,躲开这一招,但左前肢被利爪划伤,应时淌出血来。
她皱了皱眉,金光令伤口极速愈合,再次主动冲上前,一尾想要卷起朱雀的遮天大翅。
朱雀不躲,但却同时偏身,长喙直接死死咬住了九尾狐的脖颈!
九尾狐接近窒息,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沙哑哀鸣,其上的藤原离鸾瞪大了眼睛,“我不会输的!!”
第二百七十章 黄雀在后
刚一说完,她便念动咒语,眨眼之间跳离了九尾狐的头顶。
嘭!!
九尾狐炸了。
朱雀正处于爆炸的中心,在这高空中放烟花,所有的火星子、碎渣子都会淹没在云层上。
滚滚浓烟散去,红光忽现,陈月歆周身带着烟尘的残留,看上去只是化了人形,并无大碍,刚才多亏她防备及时,反应迅速的以极火为盾墙,自己又立时化人,这才避免的大部分的波及。
她眸子里的杀意更沉了,“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个虚影能听凭差遣!”
密林地下汪文迪所灭有一,天斩煞里他又弑去其三,不久前湖底另有三只被陈月歆紫炎吞噬,这里统共便去了七道虚影分身。
第八道也在方才应藤原离鸾之咒而自爆。
简而言之,九已消八,仅剩一个了。
“只这一个,便叫你后悔阻我。”藤原离鸾直视她的双眸,其中的杀气凌然相撞,仿佛两个傲然天下的黑白对立者。
说完,藤原离鸾手中法印变幻,捏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咒式,金光中混杂着白光遍布了她全身,随后渗进了她身体里。
她的眼中一缕幽光一闪即逝,不过一瞬,她竟主动一跃而起,手中并指为爪霍然直冲陈月歆的天灵盖而来。
察觉到她浑身的气流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陈月歆运力相抗,化出流火扇,扇出一道迅猛的焰气。
藤原离鸾果断后撤躲开,却又在手中凝出一根极其锋利的玄冰刺,稳住身形,回手推出,陈月歆眼中的火焰愈演愈烈,抛出流火扇飞身上前,抬了手直接用手掌去抵挡此招。
玄冰刺尖端没入她掌心不过一厘,她便以自己的气力缠绕其上,凝力一拉,藤原离鸾便被她拽了过去,与此同时,流火扇自头顶蓦地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藤原离鸾忙念动咒语,周身迅速覆盖上一层贴合的薄冰,将她整个人都封进了冰块之中。
流火扇撞在冰上,回到陈月歆手中,她吹出紫炎,霎时间天地色变。
冰体最终败给了紫炎,藤原离鸾趁隙挣开束缚,她背后化出九条大尾聚拢一处,金光燃起,吹出无数烈风,风中似有千万刀刃,要将陈月歆凌迟万剐。
陈月歆化作一道红光直直闯入。
砰!!
一声巨响,金光四溢,藤原离鸾与她之间形成一道愈发瞩目的屏障。
陈月歆知道,若非那河图洛书碎片,藤原离鸾定然不是自己对手。
这道屏障相持,谁也不肯松懈一分气力,但紧接着,陈月歆就在藤原离鸾的背后看见了不妙的白光。
她不知道这白光是什么,但见这白光中好似有九尾狐的影子,一瞬间就加强了藤原离鸾的灵力流动,更自中散发出无数冰针,冰针之后,更有一道硕大的利气直朝两人之间的屏障砸来。
随着藤原离鸾念咒,利气一分为二,一道仍旧冲着陈月歆去,另一道顺着金光导入她自己的身体,当即便从她身上爆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震碎了僵持不下的屏障。
陈月歆遭此一击,往后砸出数十米才勉强站住
她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方才维持屏障的手都有些不可控制的微抖。
对方继续念道,“傲慢使放浪,愤怒忘君臣。”
有什么侵入了陈月歆的思想。
甚至连那些攻来的冰针,她都不曾躲过。
她周身红气弥漫,已然听不见藤原离鸾在说什么了,红光爬进她的眼里。
她不要傲慢,不要愤怒。
她要的是最真实的力量!
冰针又化作锋利的小刀,继续在她身上增加伤口,但她好像对痛感产生了一些免疫,她看见藤原离鸾的嘴一张一合,突然产生了一种要让对方永远也说不出话来的狠绝想法。
一有想法,身体随之而动。
如闪电一般迅速的红光突破密集的攻势冲藤原离鸾刺去。
藤原离鸾皱了皱眉,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她还未看清陈月歆的动作,就不知被哪里射出的焰气打中,而且正中心口,让她一下气力不稳,连连后退。
陈月歆好像自身就化作了一把锋利的武器,直指藤原离鸾。
藤原离鸾连忙防备,将金光驾于身前,谁知陈月歆丝毫不畏惧碎片之力,不仅没有停下身形另寻他处攻击,更是加快了冲过来的速度。
轰!!
“本座四圣神威……岂是你拿一碎片就能挑战的?!”
撞上的巨响是震耳欲聋,无边的焰气汇聚在陈月歆身边,让她看上去锋利无比、气势恢宏。
她以自己为刃,径直破了藤原离鸾的防御,余力全数震在了对方身上。
藤原离鸾遭此重创,灵力早不足以驾驭河图洛书碎片,一瞬间,金光从她身上不和谐的剥落出来,碎片竟是被陈月歆打出了她体外。
“噗!!”藤原离鸾虽身负重伤,口中吐血,但仍旧伸着手,想要率先抢到离体的碎片。
唰!
一道紫黑的身影在陈月歆反应过来之前,便先从两人之间闪了过去。
再一看,碎片也不见了。
上方传来一阵刺耳的怪笑声。
陈月歆猛地抬头,却见那物浑身紫毛,正是周孟春!
此时它正口衔碎片,看着陈月歆的眼神叫人不禁毛骨悚然。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道这一回,又遭高玉绳算计了?
见此情景,藤原离鸾的眉头也拧成了个‘川’字,周身立时隐于白光中,极速下坠,再度掉进了九泽湖里。
得,这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跟着,周孟春就当着陈月歆的面,把嘴里的碎片吞了进去。
没错,整个吞了进去。
但就外形和它的气息来看,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它直勾勾的盯着陈月歆,大约是打算趁她病,要她命了。
然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周孟春并没有进一步作出攻击的举动,反而是一晃身形,化作一团黑气,撞进了底下某一座山头里。
陈月歆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身上的痛感,连忙调了体内不稳的灵力,下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情况如何?”出声发问的是正在布阵的句芒。
眼见已快到了营业时间,句芒不得不以自身为阵眼,布下结界,暂且隔绝九泽湖与外界的联系,以免凡人踏入此处,染了钦原之毒,无力回天。
“不怎么样,阿迪还在里头。”陈月歆叹了口气,摆了个调息的姿势,看着这丝毫没有变清的湖水,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索性闭目凝神,不再看了,兀自道,“稍作调整,我很快就去助他。”
另一边。
不知何处,黑雾缭绕,阴冷之气逼人。
藤蔓缠绕似毒蛇,遍地的枯叶好似在解读死亡二字。
事实上,这里也的确摆着一副棺材。
棺材前的青灰地下,有一处朱砂色的法阵,看不清具体的内容。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风雅的角亭,亭中有一道站着的身影,他面前的石板桌上放着一方精巧的帕子。
外头传来有人进入的动静,他一扬手,帕子便化作黑气消散。
“父亲大人,一切如您所料。”那阴柔的声音中有无限的崇拜,说话的便是一脸斯文相的高槐夏。
亭中背着手的是高玉绳,他脸色不大好看,似有伤在身。
但他说起话来仍是那般沉稳自负,道,“江宇那头,有多少人还未曾服用过梦真丸?”
“除张氏诊所中……其余人都服过梦真丸了。”高槐夏低了低头,答道。
“咳咳……!”
“父亲大人!”
“无碍!”高玉绳扬手,阻止了高槐夏的靠近,复在亭中坐了下来,平稳了呼吸,恨恨道,“上次摆四龙落仙阵……被那毛小子重创,这五分精气总总恢复不了……真是……!”
而下一刻他便转了语气,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不过,这副身体也早就该换了,只待一切准备停当,任它碎片也好、四圣之力也罢,还是那些与我作对之人的性命,还不是皆在我手!”
“父亲大人英明!”
高槐夏一脸景仰,又担忧道,“只是父亲大人亦要保重身体,我看那女人来头不小……她所提也不影响父亲的大业,父亲为何不顺势与她合作……?”
“放肆!”高玉绳微微有些动怒。
高槐夏立时闭了嘴,不敢再做声。
好半天他才听见高玉绳好像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知道什么?”
“我不管她所求为何,也不管她实力与否,我都不会跟她合作。”
“哪怕她把全世界的统领权都拱手相让给我,我也不会跟她合作。”
高玉绳如是强调道,最终才重重的补充了一句——
“因为她是日本人。”
“是,父亲大人,方才是孩儿失言了。”高槐夏严肃应话。
又沉默了一阵,高玉绳摆了摆手,转了话题,道,“你叫江宇送梦真丸到信州来,还有七日,便是为父故人之大忌,我要为他摆最隆重的祭礼。”
“往年此时都会下一场鹅毛大雪,不知今年,有雪否?”
“孩儿领命。”
第二百七十一章 去找小孙
他示意高槐夏退下,眼神深远,眼中白茫茫一片,好像忆起遥远的那场大雪来。
飘零的漫天白絮,一点一点落到江面上,融化在上头。
他穿着戏服站在江边,扮的是惟妙惟肖的旦角,身姿婀娜,气质非凡。
他的脚边,还有叠起的一件旧衣,其上还有一方绣工精细的锦帕子。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他莲步半移,没有伴奏,就在这江边清唱起来。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总有雪花落到他面上,落到他指尖,他不觉寒冷,唱的尤其认真,“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一阵冷风刮来,吹落了他眼中早已积满的泪水,他终于无法抑制住心头的哀痛,脚下不稳,便摔在了旧衣边。
“我早言战场生死无定,一去将成永别……可恨、可恨!”
他捧起旧衣,那旧衣其实早已残破不堪,上面有许多新旧叠加的补丁,泪水花了他的妆面,让他看上去狼狈极了。
“一恨义兄不听吾言,偏生要为狗官提枪上马!”
“二恨我远在他乡,至死不能见义兄一面!”
“三恨这天下不平,蛮夷宣战碎黄粱之梦!”
他反复摩挲着那件衣服,衣服的主人已经死了,不见尸身,唯独剩下的只有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是当年他亲手缝制送出的。
如今,他能品味的,只有胸腔中挥之不去的三恨,个中滋味,自是非亲历不能体会。
一阵吵嚷的声音由远及近,跑来的是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大声叫着,“找着了!高班主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们大人等着听您唱戏呢!”
谈不上恭敬,还有些狗仗人势。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麻木出声,“听戏?”
“吾再不为那狗官唱曲!”
此声怒吼豪言壮志,甚至时至今日,他还能在脑海中完整的、一点细节不落的还原出他说这句话时的情境,那字字里的情义,撕裂了时空,径直把他纷乱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高玉绳走到法阵中间,自顾自的摇头长叹,“那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以后的雪都不如那日……纯白。”
再说九泽湖这边。
朗日当空,句芒结界已经布下,即便可能会因此干扰秩序,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月歆调整了个大概,方一起身,就要跳进湖中再去相助汪文迪,脑中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去找小孙。”
竟然是汪文迪的传音!
她连忙回应,“我找他干嘛?”
汪文迪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还有一分吃力,勉强道,“你去找他就行了,问他‘阵法已现,速找破阵之法’,然后按他说的做!”
“什么阵法?什么破阵之法,你怎么了?!”陈月歆也不由得着急起来。
但那边已经没了回应。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又试了几遍,法力都好像被什么挡住了,根本传不过去,不仅如此
,汪文迪那本来还能被感知到的气息也跟着完全消失了。
更加让她感到压抑的是四周的山丘,总觉得越发高、拉出的阴影越发的长。
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她只能嘱咐句芒,道,“你暂且看守这里,有任何情况立刻与我联系,我会立即赶来。”
“是。”句芒点头应下。
依汪文迪所言,陈月歆按照之前小孙给过的地址,很快在九泽湖附近找到了一栋屋宅。
敲门之前,她又突然地产生了疑问——
小孙为什么要给她联系地址,难不成知道她会需要找他?
然眼下已管不了这细枝末节的东西,她连忙敲响了门。
小孙很快开门,还是那个普通的年青人,穿着普通的休闲居家服,见到是她,连忙把她迎进了家里。
陈月歆直接开门见山,道,“阵法已现,速找破阵之法。”
“我明白了。”小孙应声,面上了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浏览起了手机。
“你认识阿迪?”陈月歆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方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跟着又把视线转回了手机上。
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小孙才重新摆正了态度,开口刻板道,“九泽湖中有九灵聚阴阵,要破此阵,须毁九灵和阵眼。”
“怎么又是九灵聚阴阵?”陈月歆不由得疑惑道。
小孙顿了顿,道,“就是这个。”
“九灵和阵眼在哪?”陈月歆见他没作回答,转而问了重点。
“这次的九灵聚阴阵很奇怪,”小孙挠了挠头,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说道,“总之先破阵吧,九灵分别在分割湖水的九座山头里,阵眼我不敢肯定……”
“什么意思?”
“能被感知到的阵眼有两处,一处在东北方小湖的湖边上……另一处在主体湖的湖底。”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陈月歆忽然道。
“我?”小孙显然被吓了一跳,立马摆手否定,“我不懂这些啊!”
陈月歆锐利的眼神紧盯住他,但就是抓不住那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又听小孙继续道,“再不去,你的朋友就有危险了。”
“阿迪会有危险?”陈月歆反问道。
“嗯,他就处在阵眼之一所在的地方,要抵御极阴之力,一边还要应对扰乱他神识灵力的宝器,一边又要对付敌人,双拳难敌四手,你可先去助他,然后把我的话说明,后续他定有法子!”小孙急切之中还有几分担忧。
闻言,愣是把陈月歆嘴边譬如‘你明明知道的很清楚’一类的质问给咽了回去,她果决起身,没时间在这里拖泥带水了!
正要离开,后头的小孙也起身相送,真诚道,“自我的祖先起,就在九泽湖边居住,打渔为生,对这里我们一家子感情很深……”
“拜托你们,保住这片干净之地!”
不知怎的,听完这两句话,陈月歆就突然觉得,即便这个小孙看上去疑点重重,但他绝不会是害自己的人。
她点了点
头,迅速离去。
再在湖底找到汪文迪的时候,他正悬于那九座山丘最中央的位置,随湖水的波动而飘动。
看上去好像死了一样。
陈月歆看见他头顶正上方一米处,半盖着一面金光屏障,金光的来源,正是悬在上头的紫砂壶。
她纵身而去,扇出一道烈焰,击向紫砂壶。
紫砂壶纹丝不动,但她明显注意到汪文迪好像皱了皱眉,这已经足够她确认他还活着的事实。
九座山丘同时发出剧烈的黑光,形成了一道结界,不让她再接近一分,仿佛怕她打破汪文迪的美梦一般。
“阿迪!”陈月歆大叫道,“你醒醒!”
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她吐出一道紫炎,决定以蛮力侵入。
紫炎撞上结界,她不断的加大力度,倏忽之间,三道符咒利落的射了过来,短暂的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紫炎没能破坏结界,她顺势后撤了两步,寻找符咒的源头。
“果然有苍蝇来了。”说话的正是前不久才败给过她的藤原离鸾,此刻正守在结界前,身上的重创虽不知是否完全复原,但也能看出多少是恢复了一些的。
不然怎么光明正大的同她叫板呢?
陈月歆心中有底,细感之下,可以确定眼下敌人只有她一个,捏紧了流火扇便道,“苍蝇?等到被本座极火灼身之时,你就知道谁才是苍蝇了!”
“那就看看,是你先把我干掉……”藤原离鸾拍了拍手,一道飘渺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内,她得意道,“还是你的好友先被极阴阵眼吃掉呢?”
陈月歆定睛一看,那身影正是此前消失不知所踪的卢小莫亡魂!!
亡魂身上缠绕着浓厚的黑气,攀上汪文迪的身体,好像面对一道美食一般,目光贪婪而迫切,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黑气瞬间爬了上去,仿佛化作无孔不入的细虫,尝试钻进他的身体,把他的力量据为己有。
“藤原离鸾!!”陈月歆咬牙切齿,扇出数道火焰,仍想先解救无知无觉的汪文迪。
“哈哈哈,我不就在这吗?”
藤原离鸾闪身挡在火焰面前,手中凝出气力与之对抗,就是不让接近后面。
嗷——!
水底陈月歆显形,尾翼径直横扫过去,藤原离鸾堪堪躲开,虽然吃力,但她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开心,转而又凝神念咒,重新缠上陈月歆庞大的身躯。
陈月歆周身化出火团攻向藤原离鸾,自己也毫不停歇,实力上也完全没把现在的她放在眼里。
不多时,藤原离鸾就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不断的躲避。
陈月歆扬起双翅,卷出紫炎,形成一道猛烈的火墙,挡住了她的后路,利爪陡然冲了过去,准确而狠戾的扣住了她整个身体,怒道,“将结界打开!!”
汪文迪身上虽还未被黑气侵蚀半分,但灵光已被磨灭了一些,这明显就是蚕食之势,吞了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藤原离鸾依旧笑着,任由陈月歆攻势如虎,即便自己很快就要被这利爪摁到身后的火墙上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寻九灵
在紫炎灼烧下,她知道自己会化成灰烬。
但她更知道,陈月歆现在比自己更急,她不加反抗,笑道,“我解不开,你杀了我我也解不开,程朱明的宝物实力只稍逊圣器一些,还有结界加持,这阵法你破不开的,哈哈哈……!”
“如何?!你杀了我,然后也要亲眼看见他在你面前被吞噬!!”
她重复得意问道,“这滋味如何?!”
陈月歆气的能把整个九泽湖都烧干,但她只能把这口气咽在自己肚子里,无处可撒。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但她知道实力为上,只要找一样比它强的东西跟它硬碰硬,阵法自然可破。
哪里有比它强的东西?
她猛地撒开了束缚藤原离鸾的利爪,一个回马枪,迅猛的撞向了结界。
砰!!
湖底剧动,结界亦发出了哀鸣,虽还未破,但她觉得,这办法可行。
朱雀本身,就足够强了。
她在体外燃烧朱雀之精,怼着一个点,又撞了过去。
见她如此,藤原离鸾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
这声声巨响好像把藤原离鸾的自信给吵没了,她咬牙切齿的飞身前来,手中射出无数玄冰刺,直冲陈月歆背后攻来,关于陈月歆是否能撞破这个阵法,她心里一下没了底。
陈月歆根本不理会玄冰刺,哪怕刺进了自己后背也无妨,她眼里只有这个黑气缭绕的结界。
她撞得九座山丘上的土块都因震动剥落下来,尾翼轰然扫出,把干扰她的藤原离鸾拍出老远。
“臭小子,快点出来洗地!”陈月歆凝力叫道。
汪文迪感觉自己好似被压在一潭黑水下面,四面八方而来的绝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从未绝望过,但只要他一有自己的念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压抑和悲伤。
这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
他想开口,可他仿佛忘了如何发声一般。
明明刚才他还在对抗神识中的程朱明和那诡异的女人,而后……他记得藤原离鸾也来了……
是的,他中计了。
九座山丘中有一处极阴的阵眼,那三人里外合力,摆出一道他从未见过的阵法,但并不是他的对手,为的,只是困住他。
他手上空落落的,他的剑呢?
念头还未继续想下去,他只觉得越来越冷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灵力的流逝,那冰冷的感觉逐渐覆盖他每一寸肌肤,冷得他连分心思考都做不到了。
砰!!
他身体一震,本要完全停止的思维又重新动了起来。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恍若破土的新苗接触到了第一缕阳光,全身的细胞都活泛过来,所以显得这一缕光格外的温暖,格外的灼眼。
随着黑暗的破碎,越来越多同样热度的光射了进来。
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臭小子,到底要我叫几遍啊?!”
“是月歆……”
汪文迪手指微动,五官感知都逐渐恢复,他可不能被困死在这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他嘴唇飞快的念起,“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以吾双剑之名,一剑诛神,一剑镇天,破万阴之咒,灭极阴之法……”
“剑来!!”
两道极其剧烈的金光陡然化在他手中,双剑破雾,他瞬间脱困而出,将身上缠绕的、他还未看清的东西斩了个七零八落。
“怎么可能?!”藤原离鸾难以置信道。
结界陡然破碎,在水里化作了微末的黑光,随波而散。
汪文迪站着,眼前的巨兽低下修长的、傲然的头颅,与他平视,“臭小子,你终于醒了。”
“辛苦。”他轻声道,随后体内分出一道金光,注入它伤痕累累的身躯。
下一秒,一剑蓦地射了出去,直冲藤原离鸾。
正是电光火石之间,藤原离鸾身上卷起一层黑气,与宝剑前后擦过,消失在原地,留下的只有地上的一个极简法阵。
汪文迪收回宝剑转身,此时也早不见了紫砂壶的踪迹,唯有被他切成碎块的卢小莫亡魂,仍在九座山丘中蠢蠢欲动,欲要再次合为一处。
他自不会坐视不管,剑尖画出一枚符纸,一击即中,将其完全净化,又毁去了九座山丘,免留后患。
陈月歆也已化回了人形,问道,“这就是九灵聚阴阵的阵眼了吧?”
她语气里有一些中气不足,显然是刚才耗费过量灵力,汪文迪看了她一眼,考虑到这湖中到处都是钦原的毒素,便道,“先上去再说。”
两人回到岸上,陈月歆大松了一口气,将遇小孙及他所说一字不落的转告了汪文迪。
“想来是卢小莫头七那日,在店中,藤原离鸾最后还是带走了他聚满怨气的魂魄。”他推测道。
“会不会是藤原离鸾和周游那边合作了?”陈月歆疑惑道。
“九灵聚阴阵是藤原离鸾所摆,而且那时阵法已经成了,最后失败是因为周游反水,周游能带走的,只有其中原本属于他的孩子的怨灵,剩下的卢小莫之魂他带不走。”
汪文迪解释了一番,又道,“不过你猜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此处又摆起了九灵聚阴阵。”
“只要找出九灵,就知道是不是双方又合作了。”
陈月歆点头,“事不宜迟,小孙说九灵就在九个山头,我们这就去吧……”
“你身上伤还没好全……”
“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
见她如此坚持,汪文迪也只得作罢,带着她便奔头一座山去了。
说来奇怪,此次飞到高空,再见这些山头已不是错乱无章、只为分割湖水的小山丘了,仔细看去,其中九座尤其瞩目,上头的树木都朝西南生长。
虽不是众星拱月的姿态,但由于树木的走向,从高远处来看,便像是九座山都在向西南朝拜一般,好不壮观。
汪文迪皱了皱眉,稍留了心眼,落在了山中。
他故技重施,自是以灵力为法,遍寻山中极阴之地,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处树木掩映的洞穴。
这山洞洞口甚小,一个人要躬身才能勉强通过,大约只有婴孩才能顺利进出。
两人化作两道光芒,一前一后探了进去,将身体缩小化大并不难,自也是不在话下。
“这洞里居然有水?!”
望着眼前的景象,陈月歆不禁发出惊叹。
却见洞中有一方池子,不大不小,但却深不见底,池水漆黑肮脏,许是源头与九泽湖相连,也遭了钦原毒素污染。
她当然也还记得,镇骨神龛,必在水中的理儿。
汪文迪手中射出一道剑气,将池水拨开,果然露出里面的小小神龛来!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喃喃道,“难道这两边真的合作了?”
虽是思考,手中动作却未停,一道金光劈在上头,轻取其中供奉的灵骨。
接着当即做法,清光化阵,将其封印起来,必要等灭了周游,才能超度此骨。
陈月歆道,“还有八处。”
整座山中盘旋的阴煞之气几乎是丝毫未减,汪文迪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他也不知到底漏掉了什么。
效仿此法,两人直奔第二座山头去了。
方落稳身子,手机却是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张霏霏。
汪文迪接起电话,镇定道,“霏霏,怎么了?”
“文迪,我没事,但是阿夏她……她有点不对劲。”
张霏霏先报了个平安,紧接着讲述了来龙去脉,又道,“然后等巍哥带我来看的时候,阿夏就变成这样了。”
“一直不吃不喝,不怒不笑,也不说话、不眨眼,就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好像丢了魂一样,我和巍哥想了很多办法,都没用,我也检查过她,体征一切正常,文迪,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倒也从没听说过……这样,”汪文迪略加思索,给出了主意,“去找一只两岁的大公鸡,要散养的、从不打鸣、不吃鸡饲料自己找食儿的,给它脖子和双脚绑上金铃,晚上十一点扔到朱夏身边去。”
“这……哪有这样的大公鸡?那不是野鸡吗?”一边的熊巍不解,忙问道。
“会有,你俩去三清宫那边,一定有人养出这样的鸡来的。”汪文迪淡然道。
“然后呢?”张霏霏又问道。
汪文迪答道,“你俩在外头等着,鸡叫了,无论你俩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进去,等到第二天清晨鸡再叫的时候进去,给朱夏的十三鬼穴施针。”
“鸡要是没叫……立刻告诉我,我会马上赶到。”
“我知道了,”张霏霏也沉着应话,随后接着道,“文迪,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你说。”
“孟月,也就是那个解封的病人……她不见了。”
闻声,汪文迪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还没等他回话,身边的陈月歆眉头一皱,一个箭步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拦下了一道射来的黑光,道,“有人来了!”
汪文迪冲电话那头道,“我记下了,先把朱夏的事儿做了,其余的静观其变,若有状况,我会立即回来。”
挂断电话,他将目光望向不善的来者。
第二百七十三章 贪婪者的覆灭
对方从林间转出,正是隐匿了一段时日的周游,他阴沉的眸子直视两人。
他道,“为何要跟我作对?”
“没有为什么,饲养怨灵,为祸人间,已经足够将你送入黄泉了。”汪文迪不以为然道。
“你这样难道就是大义?难道杀了我,天下人就会对你感激涕零、顶礼膜拜?”周游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实际上陈月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敢单枪匹马的在两人面前露头,他明明根本不是对手的。
“我何须天下人铭记?只求问心无愧、随心所欲罢了。”汪文迪的神态更无所谓了。
周游身边凝出一团黑气,化出那鬼娃娃来,正在两人专心之际,背后忽然射过来两道利落的黑光。
两人纵身跃起,灵敏避开,稳当落到了另一处,定定的看着出现在他们原本站着那处的人。
“高槐夏……原来还有你。”汪文迪冷哼一声。
这三人的阵仗,也的确不够看。
周游与高槐夏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后退了两步,面前的小鬼和高槐夏把汪文迪和陈月歆前后夹在中间,双方猛烈的争斗似是迫在眉睫了。
率先出手的是汪文迪,他手中握出双剑,一个瞬步就朝高槐夏攻了过去,完全没管自己的后背,脚下的地面因为他的力度也是立而产生了一道凹痕。
高槐夏此次似乎并没有把两阴碧色灯带出来,他也是当即起势,两道巨大的树木霎时自汪文迪头顶从天而降,一面凝力,最终吐出一阵烈火,要先将汪文迪扣住,再把其烧为灰烬。
鬼娃娃也是飞身便要助阵,陈月歆抢先把它半路拦下,一扇子差点直接将它剁成两半。
却看汪文迪不慌不忙,一转身形,剑气覆盖上对方的烈火,使得火焰打在了巨大的木头上,直接来了招借力打虎,将那树木眨眼便烧成了渣渣。
见他飞速接近,高槐夏显然不想跟他近身作战,立马后撤,一边凝力唤出一条火龙,怼了上来。
不止如此,汪文迪很快发现他身后以及上下都出现了一条同样的火龙,总共四条,包括上下左右,没有给他闪躲的空间。
他周身灵力暴涨,被四条火龙命中,轰然落地。
高槐夏眼中正要得意,可很快,火龙身上便发出刺啦的刺耳声音,汪文迪以宝剑将它们割开,完好无损的站在一堆陨灭的火星子中。
“你这……”高槐夏不由得皱了皱眉。
然他还未说完,汪文迪就凝力挥出一道剑气,比刚才的速度更是有增无减,叫他只能勉强做出反应,径直被这道剑气打中,飞出了几十米远,在地上拖出一条砂砾乱奏的痕迹。
紧接着,一道黑气注入了高槐夏的身体,助他得以顺利的站了起来,再一看,这黑气正与周游连在一处,与汪文迪那日追至湖泽边和周孟春打斗时情况极其类似。
高槐夏念动咒语,以自身的法力导入地下,整座山脉巍然剧动,直径足足有十头大象那么大的树木从地下钻出,翻涌前进,突破岩石,将短暂分心的汪文迪困在了巨大的树海里。
等等,这一招怎么也这么眼熟?
这不是句芒的招式吗?
汪文迪心下更加疑惑了,他以前也跟高槐夏有过数次交手的经验,但从未见过他使用这一招,而且此次他所使用的五行中火的道法,也比他之前力量更充沛。
这就奇怪了,高槐夏受了重伤,好的这么快也就算了,怎么还更强了?
明明没多少修炼的时间啊!
那个周孟春也是,一样不仅好得快,还成了紫毛犼,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在高槐夏吐出的烈火要烧到自己前,汪文迪暂时停止了思考,沉声唤道,“月歆!!”
大多数时候陈月歆并不知道汪文迪脑子里在想什么,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没默契。
她与他之间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拥有默契。
那就是战斗的时候。
陈月歆压住不敌自己的小鬼,知晓他要一招定胜负,反手将小鬼朝后头的周游砸了过去,随即飞身而起,跳到比汪文迪高出许多的位置,径直扇出两道紫炎。
其中一道烧光了束缚他的树木,另一道被他双剑接住,金光渡进紫炎里,直冲高槐夏而去。
接近高槐夏之时,金光化作三条金锁,叫他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要抓住并把他身上邪力全部打散而置他于死地的那一瞬间,汪文迪看见他笑了。
“月宫救我!!”
他好像念了什么远高于信仰的咒语一般,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与汪文迪皱眉的一瞬间,在紫炎跟前的不再是高槐夏。
而是周游。
陈月歆惊得瞳孔地震,“怎么回事?!”
和她表情如出一辙的,还有周游。
周游全然不敢相信,大吼道,“不——你怎么敢……?!”
可他已经没有说完的机会了,金锁链把他死死扣住,紫炎浇了上去。
他甚至连尸骨都不曾剩下,汪文迪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弄死周游,虽然自己知道,周游这般的人,早晚都是难逃一死的。
但如此,让汪文迪产生了一种被利用的极其不爽的感觉。
这其中的阴谋诡计,恐怕只有那对此见怪不怪、眼下完好无损的高槐夏知晓了,他被替换到了周游的位置,手里牢牢的抓住了周游饲养的第九只小鬼。
“贪婪之人,最终死在自己的贪婪之上,是最可笑的。”高槐夏以一种绝对制高点的角度,嘲讽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汪文迪紧紧盯着高槐夏,不悦道。
“是啊,现在的我没有资格,但是汪先生,这一路来,你与我、与神无数次作对,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眼下我和我的神离成功仅差一步之遥,到那时……汪先生,没资格的,就变成你了。”
高槐夏手中力度收紧,此刻他正狠狠的掐着鬼娃娃的脖颈,强行把它塞进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说话时的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斯文。
思及周游已死,汪文迪皱着眉头,立即把方才找到的那块遗骨取出,便要做法接触其
上的诅咒,送此魂往生,这样不管高玉绳是否真与藤原离鸾合作,也不管他到底要做什么,那样九灵也缺其一,多少还能再拖住一些时间。
却见高槐夏眼中的得意快要漫出,收了小鬼的他打了个响指,汪文迪面前的骨头便化作了一圈黑雾,消散不见。
“忘了告诉你,汪先生,你们找到的神龛,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他脚底黑气骤起,笑道,“恕不奉陪了——”
“伪君子。”
他如是称呼汪文迪。
但汪文迪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陈月歆咬牙怒道,“他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
“不生气。”
“为什么?”
汪文迪扬长而去,笃定道,“因为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
另一边。
刺目的白炽灯,白色无处不在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工整的摆放着一箱一箱的药品,上面瞩目的标注着它的名字。
梦真丸。
空旷的场地内,只有仪器前站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身影颀长,周身沉着的气场叫人难以捉摸。
此人正是梦真丸的创造者,江宇。
他摆弄滴管的时候,机械门传来运作的声音,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问道,“有事?”
身后的门又合上,跟着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
他不用回头,也能明白这声音,是紫毛犼的叫声,他能听懂,是高玉绳赋予他的能力。
进来的是周孟春,它径直奔着装有梦真丸的箱子去了,嘴里发出不甚好听的音符。
江宇仍没看它,可眼前的某台仪器上的数字猛然增长,几乎超出了临界值,他眼神里划过一丝机警,而后归于狡黠。
周孟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顺势将数量不小的成品梦真丸融进黑气里,化在自己身上,那是高玉绳交待它的事。
下一秒,一道白光凌厉破空刺来。
周孟春闪身躲开,看着面不改色的江宇,好像这攻击并非他发出的似的。
果不其然,它很快找到了散发白光的源头。
那是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纸片人,紧接着,纸片人脱落成数十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纸人,以极快的速度包围了周孟春。
它疑惑的望向江宇,对方却勾嘴笑了笑,一副坐视不理的姿态。
周孟春只得动手,一把想要拽起面前的纸人,却抓了个空,转身又想扑咬后头的纸人,也未能得逞。
“怎么,紫毛犼就这点本事?”江宇嘲讽一了声。
它唤出一道飓风,大叫一声,总算是趁隙拍飞了一干纸人,正在此时,江宇却倏忽出手,纵身而来,一掌拍在了它面门上,跟着又是一个利落的扫腿,把它逼得身形不稳,连连后退。
纸人身边瞬时狂风大作,与它唤出的飓风抵消,忽而又变作一个大纸人,捆住它的身体,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来。
又是一道更为猛烈的白光击来,打中周孟春的心口,把忙于应对江宇的它打出几米远,穿过它的身体,把它牢牢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神鸡
它身体后方贴合墙壁出现一个怪异的法阵,白光覆盖了它全身,好似特殊的牢笼一般,周孟春激烈的挣扎起来,却见那纸人身上又化出四个小纸人飞了过来,加固了法阵,让它无法轻易动弹。
江宇手中化出一根导管,把周孟春和不远处的那台仪器相连。
随着法阵上的白光愈演愈烈,一道与周孟春本身毫不相干的金色从它的身体中被抽了出来,一点一点的进入了仪器中。
待到金光被完全抽出,仪器发出阵阵灵力超出上限的警告信号,江宇冲纸人使了个眼色,纸人又在地上画了个圈,把仪器中的一团金光转了出来。
“这倒是个好宝贝,”那纸人说开话来,道,“你的眼光果然不错。”
江宇并未回答,导管在他手里再度变化成了一把利刃,指向了周孟春。
噗呲!
他没有犹豫,直接刺了下去。
紫毛犼呜咽了一声,鲜红的血液淌了出来。
“你此为就是定了跟他们划清界限,不怕他们找上门来?”纸人的语气似笑非笑,提醒道。
“他们不过是我的棋子,梦真丸已成,是时候将主动权握在我自己手中了。”
江宇冷声回话,自信道,“没有人会全心为他人考量,他们跟我也一样,都是为了利益,只要拿到这宝贝,再加上神药,我当然足够与之相抗,还怕什么?”
纸人指了指气息渐弱的周孟春,又道,“那你还要灭口?”
“既然要撕破脸,我还留敌人的命做什么?”江宇说的理直气壮。
就在他同纸人都见周孟春气息渐弱而不曾防备时,它身上突然炸开一道紫光。
那紫光凌厉非常,甚至直接破开了纸人束缚它的法阵,再看时,周孟春竟浑身气血逆流,全身上下黑色的咒文暴躁的生长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填补了它流失的生命和力量。
它一声怒吼,迅速扑向了江宇。
江宇反应及时,一把扯过了身旁的纸人,挡下了周孟春这一击。
周孟春也不与他多做纠缠,将梦真丸一概卷走,随后利落的破门而逃。
挨了一击的纸人也没费多大劲复原,讽道,“江所长还真是……损人利己啊。”
“不过是个纸人式神,你有无数个这样的式神,为自己的盟友牺牲一两个,无关痛痒吧?”江宇回身查看自己护住的金光,如是道。
“好在咱们也只是利益合作罢了。”纸人不置可否。
却说那逃跑的周孟春,自是头一处便去了自己的主人所在地。
洞穴、凉亭、法阵、棺材。
最近一段时间,高玉绳都寸步不离的呆在这个地方,它曾经往棺材里看过一眼,里面躺了个人,奇怪的是,它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它时常会出现一种很混沌的感觉,如果它是一只纯粹的紫毛犼,是不会有这些人类的感觉的,紫毛犼只知道战斗,而且异常凶猛,只听主人之言。
见到它落荒逃回,高玉绳一点也不吃惊。
与它前后脚进来的,是高槐夏。
吃惊的也是高槐夏,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它身边,仔细将它查看了好几遍,眼神中由吃惊变作了愤怒。
“父亲大人,碎片……?!”
闻言,周孟春怯怯的低下了头,它知晓高玉绳是个极狠之人,嘴里发出一二声讨饶的轻微鸣叫。
谁知高玉绳却只是淡定的摆了摆手,道,“被江宇那小子拿走了,不必大惊小怪。”
“可父亲大人,那是……!”高槐夏不解其意,焦急道。
“我知道,”高玉绳始终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安稳的呆在法阵中,闭目养神,继续道,“那小子心高气傲,不会甘愿为我办事,更不会甘愿被我所控,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与我们异心殊途。”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以为从我们身上能得到常人不能及的力量、能助他将梦真丸研制成功等等……还以为最后能全身而退,这就是过于眼高,忘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了。”
“明白我为什么知道碎片在紫毛犼体内,还让它前去见江宇吗?”
长呼了一口气,高玉绳周身气息更加缥缈莫测,自问自答道,“不单单是为了要带回梦真丸,还是为了将这碎片送给他。”
高槐夏道,“这却是为何?”
高玉绳反问,似乎难得同自己的义子说上这么多话,“你还记得我是因什么选择了他的吗?”
略加思索,高槐夏很快答道,“记得,是因为父亲大人曾言,他与此道有缘,身上好像本身就藏着一股玄妙的力量。”
“正是如此,我便拿碎片去给他试上一试,反正碎片与他,都是我囊中之物了。”高玉绳颇有把握道。
高槐夏似是懂了,面上更加几分崇敬,问道,“父亲大人,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高玉绳道,“周游那小子死了?”
“是,您交代的最后一位怨灵之力,我也按照您所说,放置完毕了。”高槐夏恭声答道。
“很好,”高玉绳忽然转了话锋,冲周孟春道,“去把带回来的梦真丸分给信州市市民。”
周孟春也老实应下,又听他继续道,“三日之后就是新月之时,在故人祭礼前,我要换一副全新的身体。”
“新月之夜,起阵。”
“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照汪文迪指示的方法,张霏霏交代了诊所里的医生看顾朱夏,便和熊巍驱车赶往了三清宫。
三清宫地处城东郊区,再往出城的方向走,确实可以找到一处远离城市的村落,这村落和大多数介于城乡之间的村落一样,地是水泥地,但也有不少的田野池塘,人们的生活方式也维持着朴素的耕作、养殖。
两人不敢耽误时间,停了车便一路打听进村。
重点是打听养鸡户。
村民见二人着急忙慌的模样,也都热心相助,一番打听下来,却是毫无进展,只因这村中大多数人,几乎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养了鸡。
问到后来,村民们反而急了,道,“你们是不是要买鸡?我们这儿的鸡都是纯家养土鸡
,好得很,买谁的都一样!”
张霏霏只得据实相告,“我们……我们只要一只鸡。”
“一只?”
“对,一只,一只不打鸣的大公鸡,散养……”
这回张霏霏还没说完,一众村民的眼神就都变了。
“赶紧走!”几个村民带头打断了她,甚至伸手就要上来推她。
幸亏熊巍挡在前面,严肃道,“没有就没有,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问不就行了?用得着推人吗?”
另有那爱出风头的村民登时就往前走了两步,道,“没有?要是咱们这儿没有,恐怕别的地方你也找不出来了!”
还是张霏霏脾气好,拉下熊巍粗壮的胳膊,客气的摆了好脸色,道,“此话怎讲?我们要这只鸡真的有急用……还请你们把消息告诉我!”
村民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咂嘴道,“我来问你,你们要找的大公鸡得两岁,不吃饲料,自己找食儿,对不对?”
张霏霏点了点头。
他又道,“那没跑了,你们还是走吧,这鸡是我们村里的神鸡,吉祥物来的,不能给你们带走,说什么也不行。”
“神、神鸡?”
长这么大,张霏霏和熊巍都是头一次听说,鸡里头还有神鸡的。
“那可不!”
也不知村民是不是夸夸其谈,总是说的神乎其神,吹捧道,“两年前,老金家里头老母鸡下蛋,有一颗蛋是怎么孵都孵不出来,老金就寻思,可能里头没有小鸡,正要把这鸡蛋炒菜给吃咯——”
“可谁知道,老金去抓鸡蛋,鸡蛋竟然跟知道要被吃似的,一轱辘就从鸡圈里滚了出去,这老金不信邪,跟着就去追鸡蛋,一追追了好几里地!”
熊巍干笑了几声,俨然是不信这回事,道,“还有这种操作?”
村民们却是个顶个的肃敬,瞪了他一眼才继续道,“追到三清宫那头,这蛋才算停了下来,跟着雷声一响,下起瓢泼大雨。”
“神奇的是,这雨水一接触到鸡蛋,立刻就有小鸡从里头破壳而出,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张霏霏倒听得入神,道,“这是奇了,老金没吓着?”
“还有更奇的!”
村民朗朗上口,越说越带劲,“当时老金的确以为鸡蛋中邪了,回头一个绊子摔了一跤,旁边草丛里蹿出来一条毒蛇,差点咬到老金的时候,那刚出生的小鸡仔竟然一个扑棱跳了上来——嘿,愣是把蛇给逮住了!”
熊巍还是不买账,“这事儿都老金跟你们传的?”
“嗨,年轻人,见识少,一开始我们听老金说的时候,和你的反应一样。”
村民翻了个白眼,不厌其烦的夸赞道,“老金因为被这小鸡仔救了,就养着它,据他说,它从不吃鸡饲料,一天到晚饿了就尽往山野林子里蹿,你还别说,这鸡仔当真越长越漂亮,毛那个顺,条那个亮!”
“后来在它一岁那年,也就是一年前,地里闹蝗灾,当时神鸡往田边一跳,昂头连叫三声,你猜咋的——”
“地里的虫子就都跑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被鸡针对了
和别的大公鸡不同,它从不打鸣,而一年前那也是这只所谓的‘神鸡’第一次开嗓,从那以后,地里是风调雨顺,没闹过什么灾,收成也非常不错。
各家各户的日子都蒸蒸日上,村里一派祥和之景,众人便都觉得是神鸡庇佑了村里,对它格外的敬重,卖是绝不可能卖的。
思索半天,张霏霏能体会村民言语中对神鸡的崇拜,转而商量道,“那……能不能带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老金?”
村民们见两人并未打消心思,也没好气道,“要找老金,自个儿找去,咱们还得干活,都散了吧!”
说话间,他却是给旁边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会意,头一个离开了人群。
张霏霏眼尖心细,掐了一把熊巍的胳膊。
熊巍反应过来,立时捂着肚子,嘴里叫唤起‘厕所’来,而后便顺势跟上了那人。
他一直跟到了临近村尾的一户人家,这户屋头院子颇大,远远地就能看见栅栏里养的鸭猪等等,就是没有鸡,还有一个正在喂猪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裹着头巾,穿的十分朴素。
年轻人一到这处便张口冲那男人喊道,“老金叔,老金叔!”
喊了两声,还不忘回头打量几眼。
幸亏熊巍反应还算可以,没被发现,紧贴了上去,躲在围起的篱笆后头。
“哎,你叔我还没聋呢臭小子!”
喂猪的老金连连应声,把手里的饲料放下,直起身子,从猪圈里出来,笑得满脸褶子,问道,“云哥儿,上回给挠的伤都好全了?这会子又想了什么法儿来戏弄咱家神鸡?”
被唤作‘云哥儿’的少年拍拍胸脯,“我上次输给它那是纯属意外,叔,你等着,下回我一定赢它!”
老金笑了一阵,无奈摇头,“你说说你怎么就跟它犟上了?还每回都被它撵着跑!”
“意外,意外!”云哥儿挠头憨笑,浑身透着一股子憨厚淳朴的气息,自顾自道,“大家都说它保佑了村子,是英雄鸡,我要赢了它,我就比英雄鸡还厉害了,那不就是英雄中的英雄了?”
“我看你这娃子像是狗熊!”
老金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及时打断了要陷入英雄梦中的他,跟着收了些玩笑的语气,扭头在院子里坐下,递了一杯热奶给他,又道,“别扯有的没的了,说吧,到我家来有啥事儿?”
刚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奶,他恍然道,“瞧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忘了!”
“咱村里来了两个外人,要买神鸡呢!”
老金惊讶道,“什么?”
“一男一女,看那样子就很有钱,估摸着是冲神鸡来的,现在又闹着要见你,让村长他们堵在村口了,村长让我赶紧来跟你说一声,千万不能让他们见着神鸡,更不能把神鸡卖给他们!”云哥儿说的义愤填膺。
“嘿,什么人敢打神鸡的主意?”老金也严肃起来,道,“我肯定誓死护着神鸡,大伙也在,咱们一致对外,把他们
赶走!”
“谁要动神鸡,老汉我就跟他拼命,瞧见没,那么大个铁锹,我拿起来就给他一顿暴揍!”
闻言,又见到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外头的熊巍额上青筋不由得跳了两跳,嘀咕道,“这可咋整?阿夏还指着这鸡救命呢!这鸡哪有这么神啊,把这些村民一个个的都唬成这样了……?”
话还未全说完,他背上的脊椎骨就传来一阵钝痛感,好像被什么锐器砸中了一般,让他猝不及防的叫唤出声。
“哎哟,痛痛……痛!”
熊巍猛地起身,转过头去,骂道,“哪个小兔崽子打我?!”
谁料后头根本没人,只有一只鸡。
仔细一瞧,这鸡生的是真心好看,羽毛又服帖又发亮,体型要比一般的家养鸡大上不少,一对爪子也锋利的很,当真有几分像野鸡大王似的。
但它又明显的比野鸡更有气场,头颅始终高昂,上头的鸡冠鲜红鲜红,身后的几根尾羽亦是色彩鲜明,让人不觉想要摸上一把。
刚才就是它用那尖利的喙啄了熊巍的背,似是在责怪他不该质疑它作为神鸡的本领。
这么大动静,院子里头的人当然也立马注意到了,云哥儿见鸡眼开,拍腿道,“嗨呀,神鸡回来了!”
老金眼色一变,瞪着从未见过的生面孔熊巍,高喊道,“偷鸡啊,有贼偷鸡!!”
说罢,他真的一溜烟飞快抄起了那看上去就有十几二十斤的大铁锹,完全不怕闪着自己年逾半百的身体,直冲熊巍挥舞过来,一点不见惧色。
讲实在的,熊巍的体能和块头,应该能把老金这老骨头轻松折断。
跟着,云哥儿也随手捡起一根木柴,胡乱的劈可过来。
熊巍哪有辩驳的机会,眼前的神鸡张开双翅,一跃而起,扑棱着差点把他撂在地上,他当下心中便诧异不止,这力道能是一只普通的鸡有的吗?
他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形,在三方的追打围殴下边跑边道,“不是,我不是偷鸡的!”
云哥儿接话,“还说不是,就是你!我今儿刚见过你,就是你跟另外一个女的要买神鸡!”
得,这误会更大了,周围从屋子里加入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老金一听,更是不要命似的追起来,骂道,“我看你偷偷摸摸的蹲在我家门外,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打神鸡的主意,看打!!”
这一铁锹倒是没打着熊巍,反而是神鸡见他跑得飞快,突然也加快了速度,又是一个高跳,直接扑到了他肩头给他来了一下。
他‘哎哟’一声,重心不稳栽在了地上,捂着脑袋道,“痛痛痛,别、别打脑袋……!”
云哥儿一听乐了,笑道,“你这大个子挺有意思,人家都不让打脸,你不让打头?”
村民给他围了个严实,神鸡就昂首挺胸、气势傲然的站在他身边,这对比实在是明显。
熊巍刚想爬起来,神鸡一爪子摁住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有点生气。
老金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真不是偷鸡的!”熊巍苍白的辩驳道。
“那你鬼鬼祟祟的跟着云哥儿干嘛?”老金继续盘问道。
“我找这鸡真是急事儿,等着它救命呢!我看你们油盐不进,就跟在后头,想打听打听,”熊巍也有点急了,道,“你看我这体格,要偷鸡也不能只偷一只啊,一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他说完,神鸡跺了跺爪子,差点没控制好力度给他踩断气,似乎是更加生气了。
老金忙道,“你小子,快给神鸡道歉!在神鸡面前说吃鸡的事儿你不想活了?”
云哥儿也大笑起来,“难怪要护脑袋呢!”
熊巍望着周遭的人,长这么大头一次产生了一丝委屈的感觉,还得给一只鸡道歉,这传出去不是笑死人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嘟囔道,“我们也真的不是要来偷鸡的,阿夏还在等我们把鸡带回去救她……”
听见他说救人,老金眉头松了松,奇的是,这神鸡也抬起了它的爪子,在他身边来回踱步,不知在看什么。
反而是村民们先急了,忙道,“老金,你可不能卖神鸡啊!说啥都不能卖,咱们村全靠它保佑,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不想着村里啊!”
老金又拧起了眉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望向憨厚的熊巍,接着问道,“你说明白点,找神鸡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到原因,熊巍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叹气重复道,“为了救命……”
正在此时,人群外传来张霏霏焦急的声音,“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她费劲挤了进来,忙扶住地上的熊巍,关切道,“巍哥,有没有事?”
熊巍摇了摇头,指着神鸡,答道,“这就是汪哥要咱们找的鸡。”
张霏霏偏头一看,好家伙!
鸡冠似燃烧沸腾的烈火,眼眸就像那没有杂质的黑珍珠,跟普通家养鸡一比,那简直是绝了!
一人一鸡的眼神撞到一块,哪方都没有先移开视线,恍若产生了外人看不懂的化学反应。
张霏霏可以说是头一次被鸡的外貌折服,不自觉的伸手想去摸它高傲的鸡头。
老金慌张道,“可不敢摸!!”
说着就要伸手去拦。
不想神鸡一转身,用翅膀轻轻撂开了老金的手,自己更是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张霏霏的手下面,任她碰了碰自己的王冠。
一瞬间,张霏霏听见周围所有村民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像被集体定身了一样。
过了好半天,张霏霏见众人都不敢动弹,她便道,“怎、怎么了?”
云哥儿这才敢回话,上前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瞪大了眼睛道,“大伙儿,她、她摸了神鸡的冠,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村民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道,“是啊,居然没事,这可真是奇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带回神鸡
张霏霏收了手,熊巍也好奇的想去摸,才一伸手,神鸡扭头就狠狠的啄了下来,顿时手背紫红一片,忙又缩回手去。
老金上前道,“以前也有人想摸神鸡,但一碰到,浑身就跟着火了似的,烧得钻心的痛,没事儿的,你还真是头一个!”
在他说话的时候,神鸡便抖了抖毛,挺了挺身板,站到了张霏霏身边。
“小姐,它怎么一点都不排斥你,还和你很亲的样子?”熊巍站起身来,到了张霏霏身边另一侧,离神鸡远远的。
“我也不知道。”张霏霏摇了摇头。
她微微低了身子,又冲神鸡道,“你愿意帮我救我的朋友吗?我和她真的很需要你。”
神鸡轻轻低鸣,竟然眨眨眼睛点起了头。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了,众人眼神中蔓延出不友善和厌恶,其中有人带头大喊道,“伙计们,咱们把他俩赶出村子!他们要带走我们的神鸡!他们要带走我们的好运和吉祥!把他们赶走!!”
话音刚落,村民们果然是上下齐心,就要动手,熊巍赶忙护住了张霏霏,欲要迎击。
还不等他出手,神鸡却先跳了出来,振翅跃起,怒目圆睁看着周围的村民。
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村民们一个个的又怂了。
但那狂风只是围绕在村们周围,既未破坏房屋农田,也没有伤及他们的人身安全。
只是让人觉得,神鸡,它生气了。
张霏霏心中微动,连忙安抚,解释道,“各位,我们不会带走你们的神鸡,只是需要它帮我们救我们的挚友。”
“人命关天,只要一夜的时间便可,一旦事情解决完毕,我们立即把神鸡送还!”
她三指起势,气势非凡,道,“我张霏霏用我的名字、人格和身家担保,事后一定送还神鸡,若论价钱,凭你们提……”
“什么钱不钱的!”打断她的是老金。
老金望了一眼神鸡,叹了口气,道,“神鸡要管的事儿,咱们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他好似非常明白神鸡的心思,只是也有些不放心,道,“你们也是救人心切,救人的事,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神鸡一直庇佑咱们,我们哪能恩将仇报,反过来把神鸡扣在村里呢?”
说着,一边的云哥儿也开了口,应道,“老金叔说的有理,大伙也看见了,神鸡是愿意帮这位姐姐的,我们受神鸡的恩惠,当然要支持……”
“那他们要真的不还了怎么办?!”另有疑问的声音。
张霏霏思索了一阵,道,“要不我留在这里,如果巍哥没有把神鸡还回来……”
熊巍难得聪明一回,打断道,“不行啊小姐,这神鸡可不听我的,没有你,我怎么把它带回去?”
最终还是老金给出了主意,“哎呀,都别争了,让神鸡跟着你去。”
他转眼望向身边的小伙子,“云哥儿,你也跟着去,这样大伙总能放心些了,你可一定要让他们把神鸡还回来,要有什么意外,你随时联系叔,咱们整个村子都给你撑腰呢!”
周围狂风骤消,拨云见日。
“好!!”云哥儿点头应下,他其实也早就好奇这神鸡到底有多少本事了,转而又对两人道,“你们没意见吧?”
这两人当然不会有意见,张霏霏又细心的留下了一张盖有她私章的字据交给老金,这才带着熊巍并云哥儿,还有主动跟上的神鸡,踏上了返程。
回到诊所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云哥儿这人开朗率真,一路上聊了不少,还给张霏霏两人讲了他与神鸡过手的趣事,只是说到这些,神鸡目光不屑,自是一副只把他当小屁孩的模样。
“嚯,你这诊所还真大!”
他一面东张西望,一面惊叹道,“人也好多啊,在咱们村子里,一说诊所,指的也就是村头李大夫那一间小屋子,你这儿可真大!”
“不过病人也多,城里每天都这么多人生病吗?咱村里个顶个的身强体壮,一年到头感冒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二个!”
他无心的话语让张霏霏面露忧愁之色,毕竟眼下诊所里百分之九十的病人碰上的都是同一种病症——
黑线。
不仅至今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那患者之一的孟月还下落不明,这是张霏霏最操心的。
好在神鸡已经请了回来,把朱夏治好,便能将当夜发生了什么问个明白了。
熊巍放心不下,所以三人一回到诊所,将神鸡安置完毕,就先去确定了朱夏的情况。
三人只站在窗户外头朝里看,里头的朱夏与照看她的医生所说无异,依旧是一动不动,头也不抬,眼也不眨,木愣愣的缩在床上的一角。
熊巍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没等他说话,一边的云哥儿倒是扒拉着窗户,自顾自道,“霏霏姐,你们找神鸡就是为了救这个姐姐啊?”
张霏霏问道,“是啊,怎么了?”
“难怪,这姐姐明显中邪了,你们看不出来吗?”云哥儿笃定道,颇有一丝一针见血的味道。
熊巍连忙追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也不是看出来的,就是看着像,以前我们村里也有人这副样子,”云哥儿回忆起来,捏着下巴道,“老一辈的管那就叫‘撞邪’,不过……这个姐姐的情况好像还有点不一样……”
没注意他后半句话,熊巍继续道,“那后来是怎么治好的?”
“也没多复杂,神鸡治好的,就……神鸡晚上冲中邪的人一叫,那人睡上一觉,第二天天亮就啥事儿没有了。”云哥儿答道。
“这么神?”
“那当然了,不然咋叫它神鸡呢?”
思及当日汪文迪所说,鸡要在晚上十一点放到朱夏身边,若是叫了,那便是晚上一遍,天亮还会再叫一遍,再给十三鬼穴施针。
张霏霏问道,“以前你们村里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神鸡叫了几回?”
云哥儿不明她因何有此一问,只是答道,“就晚上叫了一回,中邪的人自然就会去睡觉,然后就没事了。”
说罢,他的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熊巍笑道,“咱们先去吃点东
西吧,跑这两趟,我也有点饿了。”
张霏霏闻言,也欣然同意,领着两人便去了诊所内的小食堂。
饭菜简易,也是口齿留香。
云哥儿吃饭是大口吃菜,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又来一碗,那饭量快要赶上熊巍了,虽然略显得有些狂野,但不得不说,看他吃饭是真香。
张霏霏给他夹了一筷子挑好刺的鱼肉,温柔道,“慢点,当心噎着。”
看着碗里味道鲜美的鱼,云哥儿憨笑道,“好咧霏霏姐!你们也吃!”
他扒了口饭,道,“说到这鱼,我打小还挺喜欢抓鱼的,尤其喜欢鲤鱼,金光闪闪的,别提多好看了。”
“巍哥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动物?”
突然被问话的熊巍愣了愣,认真考虑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行,他无论考虑什么事儿,只要一停下别的念头,脑子里就全是还等着他拯救的朱夏。
最终在云哥儿等待的眼神中,他才缓缓答道,“河豚。”
云哥儿疑惑道,“河豚?”
熊巍没说话,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脑海中那愤怒的河豚明明是朱夏的模样,腮帮子气的鼓起,撅嘴说他——
‘阿哥是笨蛋!’
可一想到朱夏现在丢了魂的样子,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自责,他明明说过会保护她的,说过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的。
见他魂不守舍,张霏霏心底有数,连忙岔开了云哥儿的注意力,找了个新的话题聊了起来。
转眼过得飞快,很快到了汪文迪交代的时间。
十点五十八分,张霏霏找来准备好的三枚金铃给神鸡戴上,带着它进入了朱夏所在的屋子。
奇怪的是,一进入这间屋子,神鸡身上好像燃起了一层可以看见的淡淡金光,它回身抬眸看了一眼张霏霏,像是在示意她离去。
五十九分,张霏霏冲它虔诚道,“阿夏就拜托你了。”
门合上后,她和熊巍自是都放心不下,牢牢的守在窗户外头,寸步不离,至于云哥儿,也随了他同守在一起。
指针对准十一点的一瞬间,众人听见金铃发出刺耳的声音,不似寻常铃铛该发出的清脆,反而拉的非常长,让人觉得幸好没在里头,否则耳膜都会被这声音扎穿。
紧接着,只见神鸡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立式空调上面,正对朱夏,一个嗓子嚎了出来。
它这一叫,金铃齐齐停了动静,依附住它的身体。
而它的叫声也与普通的鸡大有不同,音调高而不尖锐,还有那么一点……好听。
张霏霏觉得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听过类似的声音。
随着叫声继续,她终于想起,此前在姑洗山时,曾听闻凤凰啼鸣,这神鸡的叫声,虽不及凤凰那般抑扬顿挫、余音绕梁,但极为相像!
她没时间分心,只见神鸡叫了一嗓子后,里头木疙瘩一样的朱夏竟然有了动作!
朱夏先是动了动手指,而后恍若被给打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眨眼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拳砸向了高处的神鸡!
第二百七十七章 以死成仁
与此同时,张霏霏注意到她的眼神也变了。
贪婪而嗜杀,不止瞳仁,此时就连眼白,都变成了深深地红黑色,好像融进去了骇人的血块。
正是惊险万分之刻,却见神鸡从容不迫,毫不慌乱的扬起尾羽,岿然站定,霎时间身上三枚金铃光芒大作,整个覆盖了它。
一接触到金光,朱夏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苦神情,连拳头带人都给弹了出去,摔在地上。
“神鸡好厉害!!”外头的云哥儿叫道,像是在观看什么武打比赛似的。
张霏霏忙给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轻轻拍了拍握拳的熊巍,用极低的声音安慰道,“阿夏不会有事的,相信文迪,也相信神鸡。”
熊巍没说话,紧紧地盯着里面,只点了点头。
毕竟除了相信,现在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摔在地上的朱夏面色更加狰狞起来,爬起身子,周身炸开一层黑光,后背大有要长出鬼车大翅的趋势。
神鸡转而先发制人,从高处跳下,一对比雄鹰更利的爪子直冲她的脸刺来。
朱夏侧身闪躲,然却被它翅膀掀翻,神鸡不依不饶,仿佛在它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增长邪祟的阴物,它天性最克之物。
紧接着,它落到朱夏身上,尖利的嘴啄了下去,朱夏无法,只得蜷起身子,黑光覆过背部,作为暂时的防护铠甲,甚至每被啄一下,都能看见撞起的火星子来,便知那神鸡到底使了多大劲儿了。
连啄十几下后,终有一下刺破了黑光,扎进了朱夏的身体里,又是眨眼间,三枚金铃上的金光汇成一处,想要趁神鸡的势头钻进她的血肉里面。
朱夏剧烈的挣扎起来,身边的黑光暴涨,与金光相抗!!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炸开,张霏霏肉眼可见这道能量,忙一手按下云哥儿,叫道,“快趴下!!”
三人齐齐卧倒,那一瞬间,窗户被完全粉碎,玻璃碴子尽数被这道力量往外冲去,若非反应及时,估计现在已经是血肉模糊。
“卧、卧槽……!”云哥儿哪见过这场景,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
爬起来之前,张霏霏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咚!
镗镗咣咚!
她正想细听这旋律时,这声音便骤然消失了,她心下觉得熟悉,却一时被噎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三人爬起身子,正看见一团巨大的黑气从对面墙壁上的窗户跳了出去,神鸡哪肯作罢,登时振翅追在了后头。
“快跟上!”张霏霏心中担忧,撂下一句,自己便先脚底生风的跟了上去。
熊巍自然也不会落下,云哥儿忙道,“等等我啊!”
朱夏同神鸡并未跑远,只是室内容不下鬼车那般庞大的身躯,她化形而出,这下个头上她可以说是直接碾压了神鸡。
高空中的神鸡顶多只有鬼车一个脑袋那么大,但它却依旧眼黑无惧,与鬼车对峙。
“呼呼……我的妈呀,神鸡这飞的也太高了,”云哥儿既能跟上,这体力速度也算
不错,他望见鬼车模样,惊呼道,“……那是什么?!”
三人就在脚底,张霏霏顿了一下,声音仍低,“那……就是刚才那个姐姐。”
云哥儿没理解其中的意思,恨恨道,“这些邪气鬼物太可恨了,竟然把一个那么好看的姐姐变成这样子了!”
他转而安慰起另两人来,“霏霏姐,巍哥,你们放心,神鸡很厉害的!”
张霏霏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担忧的望了一眼鬼车,问道,“方才追出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她便也暂时作罢,将注意力集中在鬼车与神鸡的争斗上。
鬼车本在盛怒之下,九头齐射黑光,纠缠着像蛇一样朝神鸡攻了过去。
神鸡张开翅膀稳住重心,身上的金光也更加耀眼起来,好似铁了心了今夜一定要跟眼前的怪物一决雌雄,它灵活的在九个头颅中窜来窜去,躲避黑光的攻击,趁隙啄在鬼车脖颈上。
鬼车疼痛难当,巨翼扫来,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击,神鸡敏捷专心应对,身上三个金铃时不时射出金光,想要找到鬼车身上黑甲的薄弱处。
忽的,鬼车吐出三团黑雾,却不是攻向神鸡,而是攻向了地上紧紧注视着战局的三人。
三人都没想到鬼车会突然瞄准战局外的人,皆是不曾防备,好在张霏霏自己闪躲前仍不忘要拉一手熊巍与云哥儿,这三人才只是被黑雾炸开所波及,远远的弹了出去,并未遭其重创。
“咳咳……!”张霏霏头一个爬起身来,“巍哥!云哥儿!”
三人摔开有一段距离,听见她急切的呼唤声,熊巍和云哥儿也随后从烟尘中一一爬了起来,冲她示意自己没事。
然而还不等他们仨汇聚到一起,又是三道黑光砸了下来。
张霏霏随手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凝力其上,挡去了大部分黑光,这才闪开这一击,再看熊巍,也是一个侧身翻滚躲了开,原本的地上被砸出一道大坑。
警惕起来的云哥儿也算堪堪反应,一个前翻躲开了黑光的中心,又被余震炸了出去。
张霏霏定睛一看,还在受力惯性移动中的云哥儿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跟前的地上猛的冲出来了一块黑色的刀刃!
云哥儿为避免头受伤而以双手护住了头,就算注意到了这利器,此刻也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停下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张霏霏心中着急,脚下的步子已经动了起来,她飞快的朝云哥儿跑去,希望能赶上,否则这么一个朝气蓬勃的年青人,就要被这刀刃切成两半了!
“云哥儿!!”
呲!!
张霏霏瞳孔猛缩。
那刺耳的声音好像在这黑夜里被无限放大,熊巍也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被刺中的并不是云哥儿。
是神鸡。
就在方才倏忽之间,神鸡放下了眼前的争斗,即便它可能因此在冲过来保护云哥儿的途中遭到鬼车的背后偷袭,即便它明白那利刃上遍布邪气,它
也果断选择了救人。
利刃只差一点就贯穿了神鸡整个胸膛,但它没有失败。
它成功接住了浑然不知自己生命危在旦夕的云哥儿。
云哥儿本觉得自己摔在了一结实可靠之处,但他不傻,他一看见离自己只差一步的张霏霏脸上的表情,他就明白了。
他心中猛的沉了下去,飞速爬起身子,面对神鸡,眼眶瞬间便红了,“神鸡!神鸡,不要——你怎么了?不要啊!”
可以看见,那无法愈合的伤口还在扩大,利刃化作黑气,一点点的反噬了神鸡身上的金光。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想确定它没事,但他不敢。
没有给喘息的时间,下一秒,一道凌厉且迅猛的黑光自鬼车口中射出,仍直冲云哥儿而来。
张霏霏甚至想自己亲身去挡,可神鸡没给她这个机会,转瞬又挡在了云哥儿面前,撑起一道金光而成的屏障,勉强受了这一击。
那金光太弱了,弱到张霏霏都害怕。
神鸡看了她一眼,眸子还是那不容侵犯的纯黑,随后又开了嗓子,连叫九声。
金光去而复返,好像回光返照一样重新强烈起来,屏障逐渐化成一道结界,把张霏霏、熊巍和云哥儿通通笼罩在了里面。
气急败坏的鬼车不管不顾,依旧持续攻击,但它吐出的黑光好似暂且威胁不到这结界。
神鸡咳血,眼神示意张霏霏。
张霏霏知道它要跟自己交流,伸出手去,轻轻盖上它的鸡冠。
一道庄严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你是有缘之人,能听懂吾之神语。”
“这结界坚持不了多久,云哥儿是个有梦想、想当英雄的好孩子,吾救他不为别的。”
“结界一散,吾身三枚金铃,存有吾仅剩的灵力,可护你们平安逃脱。”
“还有些话,吾想说给他听,你能否代吾转达?”
张霏霏郑重其事的点头,转向强忍着眼泪的云哥儿,道,“云哥儿,神鸡有话跟你说。”
他说话时声音有些明显的颤抖,但非常认真,“你说,我听着。”
神鸡回望他,由张霏霏传达道,“平日里你虽日日闹着要跟吾决斗,次次输给吾,但却屡败屡战,很是难得,吾知你是个有心性、有担当的孩子,日后必有作为,现在却绝非逞强之时。”
“结界一破,你必逃脱,不可逞莽夫之勇,好好活着,吾之英魂亦当看你未来大展宏图,记住没有?”
云哥儿早已泣不成声,一把一把的抹眼泪,就是不应话,好像只要他不应,神鸡就能多活一分钟。
“记住没有?!”
云哥儿一愣,哭的更大声了,断断续续道,“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你不要死……神鸡,你不要死……我还没赢你……!”
砰!
结界开始出现裂缝。
神鸡淡然留下一句,“死生有命,此乃天机也。”
结界完全碎裂的一瞬间,鬼车根本不给他们挣扎的机会,径直以庞大的身躯压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救起朱夏
只见神鸡身上三枚金铃脱身悬空,直直朝鬼车砸了过去。
神鸡艰难的抖了抖羽毛,还是那般英姿非凡,它身形不稳的蛮横站起来,踏着天边泛起的一丝破晓的光,最后发出一声长鸣。
金鸡报晓,阴阳立分,黑白当辩。
在这声长鸣中,张霏霏又听见了一声短促的怪异乐音。
呛!
好似用来匆忙收尾的短音,只有非常急促的一下。
霎时间,鬼车身上的黑气被金光剥去一层,它痛苦的怪叫一声,砸在了地上,仿佛一瞬被抽走了那股莫名狂暴的力量。
它的九头吐出最后九道黑光,冲已失了往日神采的神鸡打来。
张霏霏一咬牙,心中立刻下了决断,凝了气力将一枚金铃推出,扫净两道黑光,又把一枚金铃握在手里,跳到跟前,收了四道黑光,转手以指为剑,扯出一道灵力,再破一道黑光。
唯有一道,仍破开她的防备冲向了后面。
云哥儿叫的撕心裂肺,“不许再伤害神鸡!!”
他抱住仅剩的一枚金铃,效仿张霏霏的做法,自己扑向了最后一道黑光。
轰!!
二者陡然撞上,云哥儿体内没有张霏霏修炼的那种灵力,只能硬凭自己的肉体和这枚金铃与之对抗。
熊巍见状,忙跑到他背后,顶住了他的身体,“我来帮你!”
片刻,黑光总算化在了金铃里。
云哥儿这才感觉到痛,双手已抓不住铃铛了,展开一看,原来是被上头沸腾的神力灼去了一层皮。
天亮了。
鬼车身上黑雾渐散,接触到第一缕阳光的刹那,它又变回了朱夏的模样,再看神鸡,也早倒在了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张霏霏朝不省人事的朱夏走去。
熊巍打断道,“小姐!”
“……太危险了,让我去吧。”
张霏霏朝他淡然一笑,示意他安心,安置道,“你照顾好云哥儿。”
走到朱夏跟前,看着她闭着眼,与她熟睡时那种面容大不相同,张霏霏能从她脸上看出无尽的疲累,想必……她也挣扎了很久吧。
伸手捏住她的脉象,张霏霏脸色微变,“这是……?”
脉搏不平,体内气息狂躁,这不就是中医上高热不退的癫狂症吗?
而治疗这种病状,就可以用给十三鬼穴施针的方法!
张霏霏望了一眼初升的朝阳,心一横,打算冒险一试,她把朱夏放平,先细致的确认了身上的穴位。
说实在的,她虽然是中医世家、中医出生,学医时也深得真传,但后来跑生意的时间的确远超她亲自治病的时间,更何况要用到十三鬼穴的治疗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所以说不手生是假的。
一旦出错,不仅她自己要怀疑自己的医术水平,更会因此连累病人。
她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起来。
“阿夏……成败在此一举,千万……千万不要乱动。”她在心里如是道。
张霏霏泠然凝力,以灵化气针,开始施针。
一针鬼宫,入人中三分,二针鬼
信,入少商三分。
三针鬼垒,入隐白二分,四针鬼心,入大陵五分。
朱夏皱了皱眉,张霏霏的手轻微一抖,差点扎偏,好在她只是动了眉头,没再有别的动静。
五针鬼路,入申脉三下,六针鬼枕,入风府二分。
七针鬼床,入颊车五分,八针鬼市,入承浆三分。
九针鬼窟,入劳宫二分,十针鬼堂,入上星二分。
十针下去,张霏霏额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见自朱夏身上这些穴道中浮出丝丝黑血,顺着灵针消散。
十一针鬼藏,入玉门头三分,十二针鬼臣,入曲池五分,十三针鬼封,正在舌中,亦是稳当落针。
鬼封一落,便见朱夏猛地睁开了双眼,吓得张霏霏摔在地上。
她眼中的黑色被灵气驱除,恢复了正常的眼眸,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了,张霏霏这才敢一一退针,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文迪所言暂不曾出错……”
再看熊巍那头,云哥儿一心照看神鸡,全然不顾自己手上的伤痛,眼泪也不争气的一个劲儿掉。
神鸡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了,它每呼吸一下都是极其困难的。
看着云哥儿,它从身上落下一片彩羽,微弱的金光忽闪,彩羽变成了一枚煞是好看的发卡。
发卡被推到云哥儿跟前,神鸡看着他收下,而后终于缓缓的闭上了那一双曾震慑万灵的眼眸。
云哥儿扑到神鸡的尸身上嚎啕大哭,任谁听了都不禁为之哀恸。
熊巍想要安慰他,但不知如何开口,看他模样又实在有些心痛,便道,“云哥儿,别难受了,神鸡很看好你,它也不想你一直这样哭下去。”
“何况你是个男子汉,咱们坚强一些!”
闻言,熊巍也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云哥儿却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他又哭了一阵,才把神鸡的尸身整理后抱了起来,朝张霏霏身边走去。
张霏霏为朱夏施罢十三鬼穴针时,云哥儿恰站到她的后头,沙哑着声音问道,“霏霏姐……你是医生对吧?你救救神鸡……你救救它好不好,哪怕要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可以的霏霏姐……”
“别这么说,”张霏霏起身,用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头,也不忍再看神鸡尸身一眼,垂眸道,“神鸡让你好好活着,你可不要辜负它的期望,乖,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走出来的。”
正在此时,地上的朱夏也眨了眨眼睛,缓缓醒转过来。
“唔……阿哥……”她迷迷糊糊的还是先叫了一声熊巍。
熊巍连忙跑了过来,差点把自己绊倒,他一把覆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已难以自抑,“阿夏,阿夏,你终于醒了!!”
朱夏依赖的攀上他结实的胳膊,轻轻倚靠住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开心还能再见到阿哥。”
但视线一转,她就看见了一只鸡的尸体,还有抱着鸡尸体的人,以一种既悲痛又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脑子里一点记忆都没有。
“霏霏姐!这个姐姐她是怪物!!她……是她对我们、对神鸡……!我要杀了她!!”云哥儿根本没法冷静,放下神鸡的尸
身,扬起那略显锋利的发卡就要刺向朱夏。
张霏霏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手腕,焦急道,“不可以,云哥儿!”
熊巍也是一转身,将朱夏护在怀里,意欲用自己的背去挡那发卡,他不能让云哥儿对朱夏动手,可他也没办法否认云哥儿说出的事实。
让他们如今悲痛难当的,本就是鬼车。
“霏霏姐!你帮着她?!”云哥儿的眼泪又重新如珍珠一样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不、不是……我……她……”张霏霏为难道,“我们要借神鸡救的……就是她。”
“什么?!”云哥儿的语气活像能把朱夏生吞活剥了。
张霏霏立马将来去缘由说了一遍,末了不忘强调道,“云哥儿,你相信我们,阿夏原本不是这样的,她也是被人害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幕后操控的人,给你和神鸡一个清楚的交代!”
“神鸡专克邪祟,它容不下的绝不是阿夏,而是控制阿夏为恶的人!”
云哥儿不答,只仍旧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朱夏心中猜了个七八分,抬眸问道,“阿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没有……”熊巍眼神闪躲,不想她承受这些。
“阿哥,”朱夏严肃了一些,重复问道,“我做错事了,对吧?告诉我。”
熊巍败给了她的视线,粗略讲了,又道,“阿夏,我们知道你是被……”
朱夏摇了摇头,打断了他,“阿哥,话不能这么说。”
她恢复了一些体力,爬起身子,走到云哥儿面前,抱歉道,“神鸡死于我之手,我一定会为此事赎罪。”
“赎罪?说什么好听的话,神鸡都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
云哥儿不买她的账,也不想她靠近自己,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强调道,“死了就是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永远也不会再和我较量,永远也不能保护村子里的人了,你赎罪?!这罪你怎么赎?”
朱夏看了一眼神鸡的尸身,上面还有残余的、能被她看见的黑气。
她依旧保持着诚恳且自责的态度,继续道,“神鸡……也许还能重新活过来。”
“你说什么?”其余三人皆异口同声。
“听你们所说,这神鸡……应该与我是宗亲,表面长得像大公鸡,实际鸣音似凰,能驱邪魅,能退百鬼,乃是凤神一类,其真名曰‘凰鸣鸡’。”
朱夏说的极有把握,接着道,“有能让凤族起死回生的灵药,此前汪先生也提过,让我记忆复苏、重回九凤之身的灵药,定能救得凰鸣鸡。”
熊巍接过话茬,道,“初生灵泉之水?”
“正是此物。”朱夏答道。
云哥儿眼里果然重新泛起了火光,忙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霏霏面露忧愁,叹气道,“可是阿夏,我们如何找得到灵泉所在?”
“我虽暂时没有法子,但也不碍事,我可以先用法术将凰鸣鸡尸身封定,只要抓住操控我的人,就一定能找到灵泉,进而救回凰鸣鸡。”
朱夏给出了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道,“我一定会亲手揪出这人来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朝圣路
她身为九凤,受万民崇拜景仰,自然有作为神祇的骄傲,现在被有心者如此这般玩弄控制于股掌之间,她怎么可能不愤怒?
云哥儿看了一眼张霏霏,又看见朱夏眼里压抑的光,选择了再一次相信眼前的人,把凰鸣鸡的尸身交给了朱夏处理。
朱夏将其尸身封住,沉沉的叹了口气,道,“霏霏,速请汪先生回来吧,有些事,需要他助我一臂之力。”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第二天的中午,然接起电话的却并不是汪文迪。
“喂,霏霏,是我。”
那头传来陈月歆的声音,原来是自周游死在面前后,汪文迪就独自一人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说是去找线索,还把手机丢给了陈月歆,以防接不到张霏霏的电话。
“月歆,文迪呢?”张霏霏问道。
陈月歆与她说明情况,道,“你有事先跟我说吧,一会儿他回来我转告给他。”
“嗯……其实我也说不太清,就是阿夏的事儿……她说想让文迪赶回来帮她的忙。”张霏霏简短道。
“我知道了。”
陈月歆并未多问便应承下来,随后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问问双方近况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类,倒的确像那多时未见的亲姐妹一般。
电话挂断后不久,一直注意着九泽湖内湖水状况的句芒忽然惊喜的叫道,“你看!湖水恢复了!”
闻声,陈月歆将目光也投向了湖面,果见原本漆黑的湖水缓缓褪去了黑色,恢复了往日的幽绿透澈。
她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和句芒一样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湖水恢复后,他们脚底踩的土地仿佛被抽去了邪气,裂隙愈合,句芒大喜过望,当即施了法术,令其上的草木一类全数发出新芽,变得与从前无二,甚至要更加生机盎然。
在它即将解开结界之前,汪文迪先赶了回来。
“稍等,”他出声打断句芒的动作,道,“还是警惕些好。”
说完,他手中凝出三道清光,射进湖中。
趁着等待的时间,陈月歆上前把手机交还,道,“霏霏打电话来了。”
“她说朱夏想让你回去帮她一把,怎么说?”
汪文迪没有着急回答,只是盯着那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湖面,拧起了眉头,自言自语的判定道,“……钦原的毒倒是尽消了,但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他又转向句芒,“为免人界秩序混乱,暂且可以打开结界。”
陈月歆问道,“你怎么知道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汪文迪答道,“这三道清光,是为试钦原之毒,若是有毒,则将钦原逼出,若是无毒,便会回到我手中,”汪文迪自信道,“湖底仍有别的……吸收了我的三道清光。”
他又严肃补充道,“且藤原离鸾或是高玉绳之事都没有完结,只是少了一个钦原,何足挂齿?”
“要不我留在这边,你先去霏霏那儿?”陈月歆提议道。
思索了一会儿,汪文迪摇了摇头,道,“不必,你跟我一起行动。”
他
转而叮嘱句芒,“九泽湖一块就麻烦你代为照看,此处的生灵需要你的保护,若有什么大动静,就去找小孙,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好,”句芒应下,让人感觉颇为可靠,道,“我自会顾好此方生灵。”
它说完,便化作一缕金光,融入了秀美的山水中。
“怎么又是小孙?我看那人平平无奇,怎么管得这么宽?”陈月歆不解道。
“你现在无需知晓。”
得,这回汪文迪更直接,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好奇心。
陈月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了话题道,“那我问点别的总行吧?你都去查了些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钦原为周游所召,原本应该是他用来培育小鬼的,让初生的孩子人为夭折,所以周游一死,钦原无主,自然收了本领,这也是说得通的。”汪文迪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直言道。
“还有呢?”
“高槐夏说我们找到的神龛是假的,但山里的那股阴怨之气却是真的,也正因为有这股气息,我们才没有怀疑那神龛的真假,我顺着这点也查了一下。”
汪文迪伸手,指了指那九座山头,将其顺序相连,跟着道,“这九座山,每一座都有一股阴怨之气,可惜的是,我遍寻其中,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但是……”
他顿了一下,手指移向西南方,那处有一方小湖,小湖中流出的水蜿蜒似蛇,且不深,完全是脱了鞋就能下去走的深度,顶多没至膝盖,竟途径了九座山脚,将它们连起。
陈月歆这才注意到,九座山上的绿植树木,全是朝着这个湖所在的方向生长的,恭敬低头,好像在朝拜神明。
汪文迪缓缓道,“看出来了吧,这就是我查到最奇怪的地方,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陈月歆摇了摇头,等着他的下文。
“朝圣路。”
这三个字听起来并不重,可其中的气势,却着实让陈月歆心中一跳。
所谓的‘朝圣’,字面意思也就是‘朝拜圣人或圣物’,大多指的是有宗教信仰的人所进行的一种大型且重要的宗教仪式活动,他们前往自己的信仰地进行朝拜,治愈或洗涤自身的灵性。
而朝圣地,则被视为极有灵气之地,被当做神灵的诞生或居住地,一般是古老庙宇或圣陵所在,也有可能是出现某种祥瑞异象的地方。
至于朝圣路,陈月歆也是头一次听说。
“朝圣路就是朝圣者走的路,但一千个朝圣者有一千个不同的信仰,走的路也都不尽相同,像如此将诸天灵气集中于一处的朝圣路,极为少见,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汪文迪深吸了口气,解释道。
“所以此处才更奇怪,先有九泽主体湖,看似汇集生气、活灵活现,实则聚煞集阴、是为死地,后又有朝圣路,也是聚集灵气、生机可见,但这九座山头又都阴怨之气颇重,根本不能以常理推论。”
“难。”
他将话语落在此字上,决断道,“先与霏霏汇合吧,这处的事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连根拔起的
“行。”
两人话音一落,便施展瞬息千里之术,不费吹灰之力。
落点在张氏诊所中,自然也看见了医生护士都忙得焦头烂额,而黑线全然不见好转的情况。
推门而入,汪文迪挑了挑眉,视线扫过桌前正在写东西的人,问道,“这小子是谁?”
张霏霏连忙起身,眼中有光,答道,“他叫云哥儿。”
跟着又把所发生之事详细讲述了一遍。
“他现在写封信,托人送回村里,给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汪文迪点头,望向就在一边坐着的朱夏,道,“关于如何找到操控你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对被操控期间所发生的事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仍如同记忆被抹除了一般,”朱夏轻轻勾着熊巍的手,道,“但我绝不会就此罢休,那人敢如此害我凤神一类,我要叫他付出代价!”
“出事之前我的记忆还是十分清晰的,我记得我在帮助那叫孟月的病人遏制她的病情,她身上的黑线里,一定有我的力量残余,也许找到失踪的她,就能顺藤摸瓜。”
“只是……我感应得非常模糊,根本确定不了具体的地点。”
她一说完,汪文迪便明白,她是想借他的力量,即冥界众生相,来找到准确的所在处。
这自然合理,他应道,“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陈月歆插话道,“我还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三清宫附近能找到凰鸣鸡的?”
“就你问题最多。”他没好气道。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张霏霏拉着他的胳膊,柔声道。
汪文迪立马变脸,冲张霏霏说明道,“很简单,三清宫灵气复苏,仙气盘桓,附近未经污染之地,便会生出超凡灵物,这很正常。”
“这只凰鸣鸡也是一样,它生来有灵,但碍于老金要吃蛋,它只能跑到离三清宫近的地方,越近越好,这样吸收更多的灵力就有助于它化形,再一沾染第一滴无根之水,也就出生了。”
“一切存在,皆天机中机缘所定,凰鸣鸡最克妖邪怪法,所以我才叫你们去三清宫附近碰碰运气,十有八九是能找到的。”
张霏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玄妙。”
汪文迪明显看见陈月歆瞪了自己一眼,好像还听见了她嘴里的一声叫骂,“双标狗!”
他不与她计较,心情大好的取出冥界众生相,预备作法。
朱夏又沉声道,“汪先生,若找到了具体的地点,请将我一个人传去,我要亲手了结此事。”
“不行!”熊巍第一个反对。
他扣住她的手,与她对视,严肃道,“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不管你是什么九凤还是鬼车,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
熊巍的担忧不无道理,起码但从这些事的结果来看,现在的朱夏似乎并非对方的对手,不说会有性命之忧,但也绝对是硬拼不过的。
他抓住她手的力气不敢松懈,但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他明明很想陪她一起去。
第二百八十章 鼓声为阵
可他心里太清楚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去了不说帮不上她,万一拖了后腿,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朱夏,是他心中不愿意伤害到的人。
汪文迪看出了他的拮据,又扫了陈月歆一眼,展开冥界众生相,道,“朱夏,有时候,有效的团队协作,能帮助你快速解决问题,无需把我们当外人。”
不等朱夏开口,他就自己做了决断,低头专注于法宝上,道,“阿巍,你和她一起去,月歆也去。”
陈月歆欣然答应,“没问题!”
却见那头的云哥儿叠好了信件,走到跟前,道,“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不可以,”汪文迪扫了他一眼,果断拒绝,在对方情绪发作之前继续道,“你负责同我与霏霏在这儿守着,守着凰鸣鸡的尸身,以免被坏人进一步利用,岂不是胜过你去险境送死?”
“有的时候,屈居背后的人远比在前逞强的人更容易成为英雄。”
在汪文迪效率极高的有效劝说下,云哥儿果然在落泪前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应声道,“好,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汪文迪又多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凝力从朱夏身上抽出一缕黑气,化进了冥界众生相中。
不一会儿,朱夏便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熊巍和陈月歆的手,坚毅道,“谢谢你们。”
一阵黑光从三人脚底升起,瞬时便把三人存在的痕迹磨灭的干干净净。
混沌中,朱夏听见了一些奇怪刺耳、却又熟悉无比的声音。
咚咚镗……镗镗咚镗啐……
谁?
什么声音?
“夜呼庭氏率其属,弯弧俾逐出九州!”
又来了……朱夏头痛欲裂,不住想,这瞬移的时间怎么会这么长?!
落地时,她处在一个空旷的、偌大的空间里。
从那高高的天窗来看,这里好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空气中还有浓厚的发霉气息,包括地面上,还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但……
熊巍呢?陈月歆呢?
“阿哥?”她环顾四周,这里实在太大了,她的声音变成了环环回声,她咽了口口水,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害怕,“月歆?”
“你们在哪?!”
“阿哥!!”
这种感觉足以令人窒息崩溃,她稍稍挪了一下步子,缓解肌肉的僵硬,然与此同时,周围四壁边冒出一股缥缈的雾气。
雾气散去,什么东西显出形状来。
鼓!!
是鼓!!
四壁、四方,遍布的都是鼓!!
她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她没处可逃了!!
朱夏浑身都开始发抖,脑子里不停的回响着魔音一样的鼓声。
每个鼓鼓面上都有一点白光射出,围绕着她,在她四周形成一个奇异的阵法。
其实这阵法是由无数个她看不见的白色小小纸人拼凑而成的。
吱呀。
生锈的门开了。
她还记得她如何形容这个走进来的人,雪肤黑发,绝世美人。
眼前这人穿着黑大褂,高领下方还有两颗颇为复古的
纽扣,脸庞线条流畅非常,肤白如瓷,唇朱如血,短发服帖的垂在耳际,鼻子更是如雕如琢,美得不似凡物。
但他是闭着眼的。
朱夏揉了揉眼睛,这回她是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见着这人的。
这不是个女人,只是美得雌雄莫辩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好像闭着眼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他道,“你来得正好,鬼车。”
朱夏警惕的看着他,一面尝试排开那不停歇的鼓声,冷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拘我于此?为何谋划了这一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笑道,“这一切?这一切并未完结。”
那嗓音更是如鬼似魅,缠绕着神经脆弱的朱夏,“你是鬼车,你得帮我,不然我把你带出来干嘛,对不对?”
“我……!我不会帮你!!”朱夏强忍头痛,叫道。
“你不会,鬼车会。”
“那我就不是鬼车!!”
男人的笑容弧度不减,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你不是鬼车,你是什么呢?”
“夜载百鬼凌空游,所遭之家家必破。”
他又念起了这无休无止的,恍若咒语一样的东西,他手中化出一个诡异的三角形状,往前一推,便轻易锁住了朱夏,继续念道,“浮云蔽天众星没,天谴天狗从空投……!”
白光变成了利刺,一根一根扎进了朱夏的身体里。
“不……!!我不要做鬼车!!”
“凰鸣鸡因你而死,熊巍也会被你所误,你所看重的一切……都会因为鬼车的宿命而堕落!!”
在听到熊巍的名字之后,思及是自己亲手杀死凰鸣鸡后,想起张霏霏、陈月歆的笑脸后,这些美好的一切都破碎在她鬼车漆黑的身体中。
她一点一点失去了挣扎。
小小的纸人全数贴在了朱夏身上,随后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朱夏完全平静下来,机械道,“我需要怎么做?”
“他们不是让你来找她吗?”
说着,男人抬起双手,一副上头刻着三角花纹的棺木便出现在了朱夏眼前,将棺椁打开,里头躺着的人正是此前消失的孟月。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她身上的黑线已经完全不见了,此时的她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你就当顺利完成任务,把她带回去吧。”
话音一落,孟月猛地睁开了双眼,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老实却僵硬的站到了朱夏身边。
“是。”
却说那另外落地的熊巍同陈月歆。
两人落地的点却是在一幢风格复古的洋房外,这洋房与现代气息迥异,甚至建的有点像古代世家大族居住的那种府邸。
“阿夏呢?!”熊巍自是一眼发现了不对。
陈月歆凝神细感,摇头道,“附近没有阿夏的气息。”
“汪哥的冥界众生相难道出问题了?不应该啊……”熊巍着急道。
“既然咱们都知道他的力量不会出问题,那么问题就在这传送点上了,”陈月歆分析道,“上回咱们也被传到了结界外,说不准这洋房前就有结界……”
她一边说着一
边往前走,但顺利的走到了大门口,诧异道,“额,这儿还真没有结界。”
“要不我问问汪哥?”熊巍提出了另一个办法。
还没等陈月歆同意,面前的大门竟然忽然打开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把未曾防备的陈月歆推出老远,她反应过来,一个翻身稳住身形,回视大门。
不大的缝隙中飞出来一个纸人,然后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堆纸人立在两人面前,陈月歆并不废话,吐出一道烈焰,把纸人烧成灰烬,铺满了一地。
地上渗出剧烈的白光,她在其中看见了一个违和的图案,然后白光融进灰烬里面,把纸人重新修复。
但那纸人也不攻击两人,就是诡异的在那立着,好像跟他们较劲似的。
陈月歆又将其烧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办法,纸人再度恢复原状,而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个违和的花纹图案,乃是一个极正的三角形,中间还长了一只骇人的眼睛。
她此前从未见过,不禁心道,“这是什么诡异的阵法?”
略加思索,她转头冲熊巍道,“我拖着,你找机会联系阿迪。”
然熊巍才一拿出手机,那些纸人就齐齐扑了过来。
陈月歆眼疾手快,化出流火扇,将所有纸人尽数卷到高空,然后吐出一道紫炎,将其完全融化。
白光散去,她还未自夸此火如何如何迅猛,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在找我吗?”
两人回头望去,说话的果然是朱夏。
她看上去与平日无异,就是脸上的表情稍稍淡了一些,她手中牢牢的牵着孟月,直言道,“我找到她了,我们先回去吧。”
“阿夏!”熊巍满脸欣喜,迎上前去,“你没有受伤吧?有没有遇到背后操控你的人?”
朱夏没有看他,摇头道,“没有见到,只找到了孟月。”
一边的陈月歆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但她又具体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
熊巍见她无恙,当然是高兴的,也就没管那么多,或者说是完全没觉得朱夏的淡漠有何不妥,应话道,“好,那我们先回去,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回到张氏诊所的时候,汪文迪还有点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这三人效率这么高,回来的这么快。
“找到幕后者了?”他挑眉问道,亦是云哥儿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熊巍替朱夏答话,将后头的孟月带上前来,“汪哥、小姐,但是咱们找到孟月了,你们看看。”
张霏霏点了点头,正要上前给稍显呆板的孟月把脉,就被汪文迪拦了下来。
“别动,”他上下打量孟月,道,“这人……很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没有生气……却也不是死人,和她身上带有黑线时状况是一样的,而且她体内还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力量。”
汪文迪解释了一句,随后把视线投向后面的朱夏,示意她说话,“这人是你找到的?”
朱夏也没看他,道,“是我找到的。”
汪文迪眯了眯眼,忽的一剑凌空刺来!